吴乐清的伤势很严重,巨大的撞击使方向盘的挤压断了她的4根肋骨,其中两根插进了她的左肺叶,造成她胸腔大量积血,她的情况曾经一度很凶险,好在手术的及时,出手术室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吴乐清很瘦,在雪白的被子下更显得单薄,她的脸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她带着氧气罩说不出话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三个人,眼神哀凄。
欧临钰的外婆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她温柔的注视着吴乐清:“乐清是身上疼吗?”吴乐清摇摇头。
“那就是心里难受了?”老人的语气温和。两行眼泪终于顺着吴乐清的眼角滑落下来。
“哎!”老人长叹一口气。她伸手握住吴乐清一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轻轻抚摸着,两只同样瘦弱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只布满褶皱,还分布着几点老人斑,一只晶莹玉润却也带着深刻的戒痕。
人说每个人的手都带着大量本人的生活信息。这两只手分别代表了两个时代的女人,一个走过沧桑,从容而豁达,传递着默默的温情,一个正经历着磨难,柔弱而无依。
老人擦干吴乐清眼角的泪水,温柔的开口:“欧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认准一个就死不回头,傻女,等过几十年你再回头就会发现,不过都是过客罢了。”
夜深时,吴乐清又睡了,外婆被欧临玺送了回去,欧临钰留下来陪床。
顾小卿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赶到医院的,她早上醒来是发现自己还是昨天的那身装束躺在沙发上,打欧临钰的电话还是关机。她开始意识到欧临钰是出了什么事情,来到公司,公司里却一切如常,忍到中午的时候终于给欧临玺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吴乐清出了车祸。
顾小卿向张耀扬请了假匆匆赶到市中心医院,中午11楼特护病房的走廊里安静无声,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护士正在翻着病例发出“哗哗”的纸张声。护士听见声音抬头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低头忙自己的了。
顾小卿来到吴乐清的病房前,定了定神伸手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片刻后里面传来欧临钰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
病房里很安静,这里是高级特护病房,里面布置的就像宾馆的套房一样,地上铺着地毯,里面有电视电话,和独立的卫生间,每个房间只有一个病人入住。
顾小卿推开门,房间里光线明亮,欧临钰正坐在床沿上给吴乐清喂饭。进门后,顾小卿忽然发现自己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不像个探病的样子,她有些窘迫的站在门口。
欧临钰转头看见她,稍稍楞了一下,随后他平静的说:“你来了。”
顾小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吴乐清已经摘了氧气罩,她朝顾小卿微微点了下头,看得出很虚弱。
顾小卿朝她笑了笑,她转头问欧临钰:“吴小姐怎么样?”
“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能好好养着。”欧临钰没有看她,他神情专注在吴乐清身上,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着碗里的鸡汤。
顾小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房间里安静着,墙上的空调发出“嘶嘶”的送气声。
顾小卿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欧临钰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色,下巴下冒出了点点胡茬,他眼里没有别人,动作温柔,表情淡漠的看着吴乐清。顾小卿转开头看向窗外。
欧临钰给吴乐清喂完饭,顾小卿从他手里接过保温桶拿到卫生间里清洗。出来时发现吴乐清已经躺下睡了,欧临钰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但顾小卿看得出欧临钰的眼神述说着太多隐忍的感情。
顾小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欧临钰面前挡住他的目光,欧临钰盯着她衣服上的扣子也不说话,良久后顾小卿开口道:“回去睡一会,我在这里照顾吴小姐。”
欧临钰抬头看向她:“睡不着。”语调虚弱。顾小卿瞬间心软了。
“那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这样也精神一些。”欧临钰还是看着也不说话,顾小卿轻轻推了他一下:“走吧,有事我打电话给你。”
劝走了欧临钰,顾小卿在他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吴乐清在她面前安静的沉睡着,面容平静。顾小卿端详她良久,床上的女子退尽妆容,眼角已隐隐有几条细纹,她看起来瘦弱无依,扎着针头的手臂上可以清晰的看见青色的血管,顾小卿不禁想起她经常一身火红风情万种的样子,其实在卸下精致的妆容之后,她的身上已见风霜之色。
下午两点的时候,吴乐清忽然发起了高烧。顾小卿听见她在不安的梦呓,上前查看才发现不对,赶紧叫来了医生。医生来做了一番检查,立刻就把她重新送进了手术室,吴乐清是手术后的并发症,胸腔有了积水要从新打开她的刀口再做一次手术。
情况一时非常混乱,顾小卿从医生紧张的表情知道吴乐清现在的情况肯定很凶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配合着医生把吴乐清送进了手术室。顾小卿也被允许在手术室外等候,看着手术里忙碌的景象顾小卿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时有些六神无主,身后走廊的门忽然被推开,欧临玺匆忙的走进来:“怎么样?小卿?”
欧临玺语气焦急,看样子他是从病房那边赶过来的。
顾小卿指了指手术室里面:“并发症,要从新手术。”欧临玺呆愣住,两人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两人都在愣神的时候,身后的大门传来巨大的声响,欧临钰冲了进来,他神情焦急,张口就问:“她怎么样?”
“手术并发症,正在做手术。”旁边的欧临玺回道。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欧临钰盯着顾小卿问她,语气愤怒眼神冰冷。
“临钰,我没来得及,她刚刚进手术室。”顾小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欧临钰不再看她,他走到玻璃窗前,里面的情形与昨晚一样,导管里这回流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暗红色的浑浊的液体。欧临钰把额头贴到玻璃上,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顾小卿就站在他的侧面,把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她把头低了下去,望着自己的脚面发呆。
吴乐清下午5点的时候被推出手术室,这回她看起来更加虚弱,脸上皮肤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她紧闭着眼睛一直昏迷着。
三个人一直护着她回到病房,医护人员把吴乐清安顿好后都离开了病房,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有一种压抑的宁静。
欧临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他沉默的看着昏迷的吴乐清,脸上读不出什么表情。
顾小卿觉得着宁静的气氛压抑的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忽然她听见欧临钰低低的声音传来:“你们都走吧。”欧临钰没有看他们,他注视着吴乐清的面孔,眼光不曾有一刻偏离。
顾小卿走到他身边,不敢再挡住他的目光轻声说:“你今天还没吃饭呐?”
欧临钰终于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你走吧,我只想陪着她。对不起,小卿。”
他们安静的对视着,欧临钰的眼里表达着明显的拒绝,瞬间眼泪涌进顾小卿的眼睛。欧临钰依然面无表情,他又低沉而坚定的说:“对不起。”
顾小卿转身那一刻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她没有停留径直走出病房。
欧临玺在电梯里追上她,顾小卿背过身去擦干了脸上泪水。转过身来又是一脸平静,欧临玺站在电梯的角落里没有上前安慰,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一路走到医院外面的马路上,顾小卿伸手准备拦车,欧临钰在后面一路跟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你要去哪?”
顾小卿转回身面对着他,笑了笑说:“我回我父母家。”
“真的?”欧临玺的口气明显不相信。
顾小卿的笑容更深:“你以为我会去哪?今天是周末,我已经有两个月没回去过了。”
欧临玺盯着她的面孔探究着,顾小卿坦荡的任他看。欧临玺最终放弃,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让我不放心。”
顾小卿平静的望着他,她轻轻的说:“临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管多艰难都要走下去,我没那么脆弱。”
欧临玺无话可说,顾小卿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的多,他开口说道:“我送你。”
顾小卿眉头皱了起来,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临玺,我需要独处,就是我想哭泣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明白吗?”
欧临玺站在当地动弹不得,他和顾小卿之间就像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看似很近却永远隔着一点距离,顾小卿渭水分明的划清了界限,这个从来不拖泥带水的女人,永远都生活得那么清醒。
夏日的余晖中,C城的各个城市主干道已经排起了车龙,顾小卿也深陷其中。出租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蹭着,她安静的坐在后座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她没想回家,回家能干什么呐?她和母亲永远隔着一层距离,至于父亲她又怎么能把自己境况说给他听。
上车的时候,她就对司机说:“往前开。”然后就坐在后面不说话了。司机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人,看她又是个小姑娘,没说什么就开了出去。
司机开车围着一环绕了一圈,又一次从高架桥上下来的时候,顾小卿忽然开口说:“师傅,你送我去酒吧街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顾小卿在酒吧街选了一家最热闹慢摇吧走了进去。
酒吧里通风不太好,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里面烟雾缭绕,音乐震耳欲聋,迷幻频闪的灯光,狂放强劲的爵士乐,一派热闹堕落的景象,顾小卿找了一个卡座,要了一瓶黑方。
酒吧里的洋酒其实真假参半,现在的顾小卿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些,她只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待一会。
顾小卿在周围欢腾的人群中,低头喝着自己的酒,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比较放心的,生活中没有那么多艳遇。当她觉得有些头晕的时候,抬头举目四望,周围人影交叠,有些对不清焦距,她扯了扯嘴角对自己说:“顾小卿,你矫情了。”
摇摇晃晃的从酒吧出来,被风一吹顾小卿的脑袋开始有些不清醒,胃里的东西涌上喉头,她勉强看清前方有个垃圾桶,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弯腰就狂吐起来
第二十六章
马元彪时隔八年以后,又一次见到顾小卿,就是在这样一个在她如此狼狈的情况下。现在的马元彪已经不是八年前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瘦弱少年了。现在的他虽不能说有多么英俊潇洒,但至少也是一个五官端正斯文儒雅的有为青年了。
马元彪其实现在很有名,这段时间各种媒体都在铺天盖地的报道他。因为他自己创立的一个小网络公司被被国内一家有名的文化企业花一个亿收购了。马元彪今年才26岁,他的这一成功一下子成了在他这个年代出生的同龄人中的典范。
马元彪这一生最怕的事情可能就是贫穷,他小时候被家里穷怕了。当年他们一家四口人,爷爷父母还有他自己,住在在一个20个平方的房子里生活了10多年。父母下岗,爷爷重病。他们全家的生活之窘困可想而知。在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一直都是灰暗的,他是自卑的,一直都龟缩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小心翼翼的活着。
在马元彪整个惨淡的青春期曾经有一个女孩子给过他一份温情,可能人在落魄的时候得到的尊重分外珍贵,所以这些年马元彪的心里始终有一个顾小卿的位置。当然这里面还参杂了一些少年的情怀,人总是对第一次的心动记忆深刻。
马元彪当年考上的是北大,这些年也一直在北京发展,卖掉公司后,他也算颇有了一些资产,回到C城后打算在这里重新找个项目再做一些事情。今天他本来是在这条街上的一家清吧里和人谈合作的事情的。
谈好事情,马元彪从酒吧里走出,他喝了一些酒打算打车回家。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子蹲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呕吐,听声音应该很痛苦。路过的行人大都会看上两眼,然后会厌恶的转开目光,然后神情淡漠的走开。
马元彪从背影看这个女孩子衣着保守,应该是个正经女孩,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不自觉的走了过去。他在顾小卿的身后站立了良久,顾小卿这时候已经吐的差不多了,她擦擦嘴角试图站起来。
马元彪终于疑惑的叫出:“顾小卿?”
顾小卿听见声音,楞了一下,她的腿发软,一时有些站不起来。马元彪绕到她的前面,看见她的脸终于可以肯定。他蹲下身平视着顾小卿的眼睛:“顾小卿,你怎么了?”
顾小卿抬头看着他:“你认识我?”
马元彪有两秒钟的失落,随后他平静的说道:“我是你高中同学。”
顾小卿看着他,觉得眼前的人影在不停的晃。她把手递给马元彪说:“麻烦你扶我站起来。”马元彪握着她的手,半抱着把她从地上托起来。
顾小卿起身后,一个劲的要往地上滑,她知道今天她是喝到假酒了,这回是真的醉彻底了,她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自己得赶快找个合适的地方躺下,根据以往的经验,她马上就会不省人事了。
顾小卿靠在马元彪身上口齿还算清楚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马元彪。”他冷静的回道。
顾小卿听着熟悉但脑子一团糊涂,想不清楚,她对马元彪说:“你既然认识我就麻烦你送我回家吧,我不能一个女人睡大马路上。”
马元彪笑了,他知道顾小卿已经醉的意识不清醒了。他这些年经历的多了,职场女性酒醉后的失态他也见过不少,顾小卿喝成这样还保留着最后一分清醒要回家,证明她这些年没有变,还能坚守自己的底线。
马元彪问她:“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顾小卿被问住了,她的家在哪里呐?父母那里吗?这个样子她又怎么能回去?欧临钰那里吗?她也不想这个样子回去。对,她还有个自己的小窝。可是在哪里呐?她努力的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焦躁的问身边的马元彪:“在哪里呐?”
顾小卿的声音很大,把马元彪吓了一跳,再定睛看怀里的人发现她眼睛晶亮,里面含着泪光。顾小卿开始不安的扭动,用手敲着自己脑袋嘴里不停的说着:“在哪里呐?在哪里呐?”
马元彪知道她已经不清醒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顾小卿塞进去。顾小卿倒在后座上马上就昏睡了过去。
马元彪把顾小卿带到了宾馆里,带着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女人开房是很惹人眼目的,但马元彪没觉得丢人,他把顾小卿放到背上,一路把她背进房间。
顾小卿醉酒后很安静就是昏天暗地的睡,马元彪用湿毛巾给她简单的擦拭干净脸后就没有再碰她,给她盖好被子放她安心的睡了。
这一晚马元彪坐在黑暗里守了顾小卿一夜,他倒是没有在回忆当年两人相处的那段时光,而是想着自己这些年一路艰难的走来,终于有了一些成就。这几年他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只是每次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能就是少了最开始的那种纯真的心动,所以隐隐总有些遗憾。他不知道顾小卿现在怎样,从她的外观看不出什么,但至少有一点他知道。顾小卿的感情现在绝对不是空白的。
当日头渐渐升高,房间里已经非常明亮的时候,顾小卿身体里的生物钟让她自动醒了过来。她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痛欲裂,看样子昨天的那瓶酒假的很厉害。
她睁开眼,发现周围明明是宾馆的装饰。这一下让她吃了一惊,马上坐了起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顾小卿看着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呆滞了两秒,她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轻舒了一口气,转头问那人:“你是谁?”
“你果然不认识我了,顾小卿。”马元彪淡淡的说出。
顾小卿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他很年轻,穿着十分正派规矩,浅色衬衫浅色领带,五官俊秀,鼻梁上架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很斯文儒雅,她在脑子里搜索不出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顾小卿疑惑的看着他。
马元彪笑着说:“你说过不会忘记我的。”
这话听着暧昧了,顾小卿找不出词来对答他只能继续盯着对方。
“你还是想不起来吗?我曾经向你表白过啊,你说过你会记得我的。”马元彪坐在那里不动,语气有些玩笑。
说起表白,顾小卿就想起来了,毕竟她长这么大向她表白过的人除了大学里的几个,就只有马元彪让她印象深刻,她讷讷的笑着说:“是你啊,马元彪,不过你的变化可真大。”
马元彪笑着不说话,顾小卿觉得挺丢人,这故人相逢却是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情况下。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那个,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马元彪没接她的话反而问她:“你头疼吗?”
“很疼,假洋酒害人啊。”顾小卿挺严肃的回答。马元彪没有问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喝酒,只是微笑的看着她,他的笑容如隔山绕水,清新淡雅,顾小卿觉得时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把当年那个自卑阴郁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儒雅的男人。
顾小卿有些尴尬的从床上站以来说:“那个,我去洗个脸。”可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疯响起来。
顾小卿掏出手机一看是她妈妈打来的,很吃惊,她妈妈是从来不会给她打电话的,家里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她爸跟她联系的。
顾小卿疑惑的接通手机,顾妈妈的声音很平静可说出来的消息却给了顾小卿迎头一击,顾妈妈说的是:“小卿,你爸爸出事了,情况很不好,你马上到中心医院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小卿呆立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马元彪看她情绪不对,走上前轻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顾小卿看着他半天,忽然反应过来,她猛的一下醒过神,转身就往外跑。马元彪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卿,什么事,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我爸爸,爸出事了。”她说的磕磕巴巴,声音里带着哭腔。
马元彪紧盯着她:“你先镇定一些,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说我爸现在在医院。”顾小卿神情还有些恍惚,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在哪家医院,我和你去。”
“啊?”顾小卿慢慢有些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她稍有犹豫说:“好。”
两人匆忙的从宾馆出来,打车往医院赶,在出租车上顾小卿缩在角落里啃着自己的指甲,这是她很小的时候感到不安时才有的习惯,等她开始懂一些事情后,就不再这样了。今天那种彷徨无依的感觉又回来了。
马元彪在旁边看着她,不知该怎样上前去劝慰,其实说起来他们还是很陌生的两个人。
他们赶到中心医院,顾小卿又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被告知让她到手术室来。顾小卿心沉到了谷底,她不知自己父亲到底怎样了。马元彪一路镇定的带着她来到手术的走廊外,这回他们没有特权进到手术室里面的走廊上,电梯打开,一群等待里面做手术的家属围在走廊外面的小厅里。
顾小卿在人群中搜寻她妈妈,在小厅的角落里顾妈妈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她直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顾小卿慢慢到她身前轻轻喊了一声:“妈。”
顾妈妈转头看向她,过了一会才回过神说:“你来了。”
顾小卿发现她妈妈手上和衣服的前襟都是着黑褐色干掉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马元彪在后面扶了她一下,帮她站稳身体。
顾小卿腿软的在她妈妈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问:“妈,我爸怎么了?”
顾妈妈望着前方,没有回答她。顾小卿还是有些了解她妈妈的,顾妈妈虽然神情有些呆滞,但她的腰挺的笔直,她知道她妈妈没有垮下来,她不告诉她只是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上来了两个警察顾小卿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顾爸爸和顾妈妈早上去晨练,从公园回来的时候碰上飞车抢劫的,劫匪当时在他们前面抢了一个女人的包,骑摩托从他们身边经过,顾爸爸上去就把抢包的从车上拽了下来。结果那劫匪身上有刀,纠缠中顾爸爸腹部被刺中。
顾爸爸被刺中的刀口很深,当时就留了很多血,被救护车送到医院马上就被诊断出是脾脏破裂,医院当时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听着警察的话,顾小卿的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发抖,然后她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马元彪马上又把她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旁边的顾妈妈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说:“镇静,我不想你爸爸还没出手术室,就要操心你。”
顾小卿眼神哀戚的看着她妈妈:“妈……”她说不出话来。
顾妈妈看着她肯定的说:“你爸爸不会有事。”
经过漫长的等待,顾小卿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那种无能为力的无力感折磨的她几乎要抓狂,可是看看身边冷静的母亲,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顾小卿,冷静,你要坚持住,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控。”
终于那扇门被打开,护士叫顾爸爸的家属接病人,被推出来的顾爸爸眼睛紧闭,脸色发黑,看不出什么情况,顾小卿安慰自己,至少她的爸爸还活着。
紧跟着出来的医生对她们说出手术很成功的时候。顾小卿长出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顾爸爸被送到病房已经是下午1点了,顾爸爸住的是普通病房四人间,顾小卿给她妈妈搬了把椅子让她妈妈坐下。顾妈妈坐下后就一直看着病床上的顾爸爸,眼神温柔缠绵。
顾小卿在她身后轻轻说:“妈,要不我先回去给你拿身换洗的衣服吧,顺便也把爸爸要用的东西带来。”
过了一会,顾妈妈才转身站了起来对她说:“你不会弄,你爸现在还没醒,你在这里看着我回家去拿。”
马元彪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对母女,他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她们一直都冷静的处理着各种事情,尤其是顾妈妈虽一身血迹却不见她觉得狼狈,一直都那么冷静,马元彪觉得这对母女身上都有一种坚韧的东西。
顾妈妈站起来,走出病房,她没有和马元彪打招呼,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虽然在刚才的情况下顾小卿没来得及介绍他,但是他也在旁边帮了半天忙了,这让马元彪觉得有些怪异。
第二十七章
顾妈妈走后,顾小卿坐回她妈妈刚坐过的椅子上,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病床上的父亲由于麻药的效果还没有消失,依然沉沉的睡着,因为失血过多嘴唇泛着一种灰白色。
顾小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父亲,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在她们家她和自己的母亲并不亲,父亲却是一直对她好的。但在她渐渐开始懂事以后,隐隐有点明白,其实她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喜欢她和她的父亲很过分的亲近。这些年她们家看似很和睦,真实的是她永远也插不进她父母中间,和他们多多少少都隔着一层。
父亲是她们一家的精神支柱,顾小卿无法想象,如果她的父亲就这样倒下了的话那她们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正在顾小卿啃着指甲想事情的时候,眼前忽然递过来了一碗稀饭。顾小卿抬头,马元彪笑得和煦:“吃点东西吧,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了。”
顾小卿不好意思的把碗接过来捧在手里。她发现她把马元彪给忘了。她抱歉的笑笑说:“对不起,忘了招呼你了。你吃了吗?”
马元彪从隔壁床借了一个凳子在她旁边坐下:“我吃过了,你就别管我了。”
病房里闹哄哄的,总有嗡嗡的说话声,没得一刻的安静。两人静静的坐着一时也无话可说。
顾妈妈很快就回来了,看得出,她回去打理了一下精神看起来好很多。她把东西放下,弯腰查看了一下顾爸爸,转身对顾小卿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