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许弋分手的事很快就闹得全城皆知。

有一天,许弋来到“算了”酒吧,一个人要了十瓶啤酒,坐在那里慢慢地喝。他并没有说要找我,但是谁都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出现。

因为好多天了,发完那条短消息后,我一直没有理他。我愿意他早些明白,这只是一个阴谋,他早日脱离苦海,我心中的罪恶感会少一些。

我其实一直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但他并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那晚,据说他喝得烂醉如泥,他的妈妈和他的爸爸一起来酒吧拖走了他。他不肯,摔坏了所有的啤酒瓶,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手抓着酒吧的门久久不愿意松开。

而那晚,我整晚都和张漾在一起,我对酒吧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我把手机关了,门反锁了,灯熄了,黑暗中我们彼此的探索让我像火山一样地爆发,又熄灭,从希望到绝望,从绝望到重生,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他走了后,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月光冷冷地照着我暗红色花纹的睡裙,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我决定要为张漾生个孩子。

这个念头一开始从我心里冒出来后我就再也无法将它按捺下去。我用了很多的时间来考虑我将为此付出的代价,比如退学,比如被万众唾弃,比如成为某小报或电视台的反面女主角…但其实这些考虑都是白费心机,因为我心里清楚,我是一个疯狂且执着的人,为了这个念头,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以不顾一切。

妈妈就在这时候打来电话,她说她已经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会接我出去。

我拿着电话愣了很久,这是我曾经非常盼望的事情,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时候,我在夜里抱着枕头哭,那时候的我脆弱敏感,对一切的东西充满依赖。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吧啦了。

我是我自己,谁也没法改变我。

“不去。”我说。

她在那边叹息:“爸爸妈妈会尽力补偿这些年欠你的。”

“你们死了这条心,永无可能。”

很快,我开始发现了我自己的不对劲。

我去药店买了一张蓝色的纸片,据说可以测试结果。我躲在卫生间里,看着那一片蓝色中的红色标记慢慢凸现,微笑。

用手机给张漾发了一个短消息,告诉他我想他想到心都疼了。原谅我用这么文绉绉的语言,因为我这的的确确是有感而发。发完这个短消息后,我回到了家里,老太婆又纠集了一大帮人在我家打麻将,我从客厅里绕回我的房间,没有人一个注意到我。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把自己放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朦胧中,我仿佛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把眼睛睁开后,我看到了他,他还是戴着那顶帅气的鸭舌帽,不过不是在敲门,而是在敲我的窗户。

我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把窗户打开,放他进来。

他哈了哈气:“真冷,我站半天了,才把你敲醒。”

“对不起。”我说,“我睡着了。”

“大白天地睡觉,我真服了你。”他说。

“我当然要睡。”我拍拍肚子说,“我现在要好好保养。”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他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

我坐到床上,拍拍身边的床单说:“来,坐下。”

张漾指指外面。

我说:“放心吧,现在只要是天不塌下来,外面的人都不会理的。”

张漾坐到我身边,搂着我说:“你知道吗,我一接到你短消息我就跟老师撒了个谎请假出来了,我可不能让你心疼,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就疼了,是幸福的那种疼。比真疼还让人架不住。

“等你高考完,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说。

他想了一下:“我一定要考上清华,吧啦,你陪我去北京吗?我喜欢北京。”

“好的。”我说,“我陪你去,你读书,我跟儿子等你放学。”

他说:“别胡说八道。”

我拍拍肚子说:“我想生下他来。”

他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没事的。”我说,“我一定会养活他,让他过好日子。”

他把我的脸扳过去,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这个喜欢撒谎的坏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上来挠我的痒痒,我嘻嘻哈哈地躲,怕外屋的人听见,不敢出太大的声音。张漾把嘴咧着,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样儿。就在这时,我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我用力地推开他,疾步跑到卫生间,吐了。

等我吐完,回过头,我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张漾。

他又把他的帽子戴起来了,用一种让我害怕的语气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用玻璃杯装了一大杯水漱口。

他说:“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

我把嘴里的水吐掉,清晰地答:“是。”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说:“你去给我弄掉他。”

“亲爱的,”我抱住他说,“让我替你生个孩子,你放心,我有本事养活他。”

他推开我,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说:“我只跟你说一次,弄掉他,记住,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好。”我低下头说。

“乖。”他伸出手,快速地抚摸了一下我的长发,短促地说:“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咱们随时短信联系。”

“张漾!”我伸出手拉住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能见的时候自然会见。这些钱你拿着,我就这么多,不够你自己想办法,要是借的话我下个月拿了零花钱替你还。”他说完这话,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扔到床单上。酷酷地转身,熟门熟路地翻出窗户,不见了。

我有气无力地走到床边。坐下。

那些钱,一共是三百零三十三块。

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永远抹不掉的记忆(1)

我看到床单上那个淡淡的痕迹还在,那是一个永远都抹不掉的记忆,我不后悔,无论如何疯狂,我都不会后悔。

我在心里说:张漾,亲爱的,对不起,吧啦这一次不会听你的。

许弋再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大街上吃一支冰淇淋。

最近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吃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碗豆浆,有时候是一个蛋糕,有时候忽然想嗑瓜子,这一天,我想吃冰淇淋。

我拿着那根五色的冰淇淋站在冬天的街头,吃得有滋有味。

许弋走到我的身后说:“这么冷的天,你应该注意身体。”

我吓了好大的一跳,转身看到他,他穿了一件有些夸张的棉衣,牛仔裤,没有背书包。眼睛里有很多的血丝,瘦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孩子,要期末考了,你不能逃课。”

“有什么区别呢。”许弋说,“逃不逃都是一样。”

我把冰淇淋倒过来:“你别自暴自弃,忘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冰淇淋的汁,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像粘稠的眼泪。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固执地说,“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忘就忘,你当初的那些疯狂呢,去哪里了?”

“我是没心的。”

“胡说!”他血红着眼睛呵斥我。

我笑笑,抬起头,把剩下的冰淇淋一口含进嘴里,冲他做一个BYEBYE的手势,大步向前走去。

他垂头丧气:“忘记你我做不到!”

我狠下心,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再跟上来。走过街角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孤零零地站在冬日的街头,显得沉重,落寞,有种大气不敢出的绝望。宽大的棉衣垮下来,是他飞不起来的翅膀。

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张漾的短消息。

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看了一下手表,接近晚上六点,黄昏已经来了,冬天的天黑得飞快,我到达“老地方”的时候,幕色已经完全地降临。我看到他靠在那里,他没有抽烟,而是玩他的手机。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跟我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跟哪个妹妹发短信呢?”我靠近他,试图去看他的手机。

他并没有把手机拿开,我发现那是一台新的手机,三星的,新款,很气派。

我把风衣拉起来,背靠着他,低声说:“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亲爱的,你有空怎么不去我家哩?”

“今晚夜自修要考物理,我只有十五分钟。”他用一只手把我的身子扳过去,开始吻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下我们亲吻的画面。我的眼睛瞟到他的所作所为,嘻嘻笑起来,他放开我一些些,低声命令:“专心点!”

可是我没法专心,我又开始感觉到不能控制的恶心。我推开他,蹲在路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他也迅速蹲下,问我:“你怎么搞的?难道还没有去做掉?”

上帝保佑,我感觉好受多了。

我站起身来,故做轻松地说:“没事,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大声喊:“我都说没事啦。”

“黎吧啦。”他用手机指着我,“你要敢骗我,你知道后果吗?”

我软软地靠在墙上,微笑着说:“你是要杀了我吗?我倒真希望你杀了我。”

“你别骗我,我现在不相信你。”他开始变得激动,“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如果激怒了会怎么样呢?”我也开始为他的不信任变得愤怒起来,冷笑着说:“我倒真是想试试看呢,是骂呢,还是打呢?还是跟我说分手呢?”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近我,捏着我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怕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识相地没有吱声。

我在等他冷静下去。

“你回答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做掉?不许撒谎!”

“没有。”我说。

“再说一次,说大声一点,我没有听见。”

“没有!”我大声地说。

“你这个疯狂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我按到墙边,开始用膝盖来撞击我的身子,一下,两下,三下…他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我疼得不能呼吸,忘记了尖叫,只能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胳膊。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用力推开了张漾。

我定神一看,是小耳朵!

她推开张漾后,伸开双臂站到我面前,护住我。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害怕,她在发抖,但是她勇敢地站在我面前,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坚决地,不离开。

“滚开!”我朝着张漾大喊,我真怕他会伤害小耳朵。

见到有陌生人出现,张漾开始感到害怕,他后退,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颓唐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腹部跪到地上。

我的小耳朵,噢,谢谢你。

那晚,是这个应该还算是陌生的叫做小耳朵的女生把我送回了家。她温暖的小手牵着我,带我走过这个让我伤心伤肝的小城,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定。

疼痛,也奇怪地被她手心中传来的温暖所稀释。

那晚,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李珥。

耳朵的耳加个王字旁。

在她替我擦药的时候,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她,我实在控制不住地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成为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永远抹不掉的记忆(2)

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我相信,她不会背叛我。而且,就算是她背叛我,我也愿意不去怪罪她。我生性里所有善良的东西都被这个叫做小耳朵的小姑娘无限地激活,让我变得比在爱情里还要柔情似水,我没法形容这种感觉,但它让我感到幸福,所以我愿意先享受了再说。

上帝做证,我,多么,寂寞。

那夜,我目送她离开,那么弱小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我担心她会害怕。但我实在没力气再去送她,她回头朝我微笑了一下,那微笑像星光一样的亮堂。我靠在门上,朝着她做一个飞吻,她的脸红了,把两只手合起来,放在太阳穴边,做一个睡觉的手势示意我早点休息,就转身走掉了。我有些发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老太婆今天的牌局结束得早得离奇,她端了一杯茶,也在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好奇地问我:“她是天中的?”

我没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想到那晚张漾会来。

那是十二点。我没有睡着,窗户那里有动静。我跳起来,打开窗,看到他。

我们隔着一扇窗站着,冬天的风刺骨地穿进来。我看着他,没有让他进来,他也不动。终于,我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地低头认错。

对象觉到他的颤抖,还有他内心的恐惧,“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吧啦,你要记住,我是真的爱你的,我是最爱你的,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有感觉的女生。”

“那么,好吧。”我败下阵来,“我明天就去县里的医院,解决。”

“我也不想的。”张漾说,“但我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我会和你牵着他们的手在巴黎的街头散步,给我时间,我会给你幸福。”

“要多久?”我问他。

“你愿意等我多久?”他狡猾地反问我。

“一辈子。”我毫不犹豫地说。说完后,我被自己的豪言壮语逗得咯咯笑起来。他有些紧张地问我:“你笑什么?”

我实话实说:“我笑自己变成了以前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没骨气的女人呀!”

他搂紧了我。冰冷的双足贴着我的。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好像睡着了,甚至有了轻轻的鼾声,我没有喊醒他让他离开,而是把手机的闹钟调到了清晨六点。我要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枕边最爱的人。

我要是他最爱的人。

一辈子最爱的人。

这是必须。

102路公交车,终点站一直通到县城里的医院。

这里离市里大约有一小时的车程,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次是陪我表哥的一个女朋友来这里做人流。表哥给了我两千块钱,把一个叽叽喳喳的倒霉女孩塞到我手里。那个女孩比我还要小一岁,她一路上都满不在乎地嚼着口香糖,跟我说她和表哥之间很多无聊的细节。包括我表哥如何跟她调情,以及她在露台上替我表哥洗衣服刷拖鞋差点掉下去之类的童话故事,她的手指甲尖尖的,一看就不是那种做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我表哥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他看中的,也许只是她的年轻和不懂事而已。

县医院肮脏极了,护士的脸呆板极了。我记得她满不在乎在嚼着口香糖进了手术室,好像还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可是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换了一个人,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是如何紧紧地揪住我的衣服领子,气若游丝地对我说:“我想杀了你表哥。”

如今,旧地重游。

我独自而来,我没有人的衣服领子可以揪,我只有我自己。

我也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我清楚地记得妇产科是在三楼,我挂完号走到二楼的时候,短消息响了,竟然是小耳朵在问候我,被人惦记是幸福的,我很高兴地跟她回了电话,她说话还是那样细声细气的,怯得让人忍不住想冲到电话那头去抱抱她。跟小耳朵刚说完电话手机就又响了,这回是张漾。他肯定是在学校的大操场上跟我打电话,我还可以听到风吹过他耳边的呼啸的声音。

“我们在上体育课,”他说,“我惦记你,所以跑到一边儿来给你打个电话,今天真冷啊,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我说。

“事情办完了吗?”

“正在办。”

“你一个人?”

“是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不行,吧啦,要不等两天吧,等我放了假,我陪你去,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没关系啦。”

永远抹不掉的记忆(3)

“我说不行就不行!”张漾说,“说实话,我今天心里很慌,我老担心会出什么事,你快点坐车回来,我最多还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放好几天假呢,让我陪你去。”

“没关系的啦。”我说,“来都来了,解决掉,省得你老挂心。”

“可是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岂不是更挂心?”张漾说,“听话,回来。”

“好。”我说。

“我爱你。”他在电话那头吐出三个字。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有些发呆。把手机塞进牛仔裤的口袋,我站在楼梯上,不知道该往上还是往下。有两个护士经过我的身边,她们看了我一眼,盯着我漂亮的尖头高跟鞋看了好几眼,又盯着我奇怪的卷发看了好几眼,终于走过去了。

我终于转身下了楼。

那一刻我明白,其实就算是张漾的电话不来,我也无法真正下这个决心,我肚子里的,是我自己的宝贝,是我和和心爱的人共同的宝贝,他有权来到这个世界,谁也无法谋杀它,我自己也不可能。

只是爱情让我一时心软而已。

我坐着102路原路返回。经过天中那一站的时候,我忍不住跳下了车。我躲在离校园不远的一个角落里观望,我本来想看到张漾,走上前去给他一个惊喜,哪怕不打招呼也是好的。可是我一直没等到他,不过我忽然看到了小耳朵,她又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脸还是那样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孤独。

我知道她是把我当好朋友的,可是在天中的门口,我没有勇气叫住她,我是一个浑身都是麻烦的人,我挛一岣绰榉场?/p>于是我靠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走远。

再见到小耳朵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三,张漾去了上海他奶奶家,让我等他回来,再陪我去医院。我的精神好了一些,不再成天想睡觉,也有了心情讲笑话,我在“算了”跟一个小弟弟讲笑话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小耳朵,这让我有一些吃惊,我不太喜欢她来这样的地方,于是我一把把她从里面拖了出去。

可是她跟我提起…许弋。

这应该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在拉面馆里,我的心里忽然有些豁然开朗。看来我的小耳朵,是一个在暗恋中挣扎的孩子,在天中,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不敢爱不敢恨,甚至不敢大声说话。那些人都与我无关,可是小耳朵的事我却不能不管。

她告诉我许弋期末考没考好,希望我可以帮帮许弋。我微笑着看着她,我想我笑容里的味道一定会让她感觉到不安,但她没有,她轻声地求我。

我真受不了她求我,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见许弋,但我要求她去把许弋找来。她转身就去找去了。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想到她会有本事真的把许弋给叫来,当我在台上唱着那首我熟悉的忧伤的歌的时候,我看到了许弋,他是跑着进来的,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小耳朵,他径直冲上来问我:“你和张漾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终于东窗事发了。

我没有抵赖,简单地说:“是。”

许弋像个疯子一样地抓着我不放,一副要了我的命的样子,我看到柜台里的表哥打了一个响指,好几个人围了上来,迅速拉开他,对着他就开始拳打脚踢。我想阻止,有两个人拉住了我,把我一直往柜台那边拉。我对着表哥喊:“不要打,让他滚就行啦!”

表哥划着一根火柴慢悠悠地说:“这小子成天找抽,不打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小耳朵,我勇敢的小耳朵,她疯狂地扑入了那群人中间,想用她单薄的身体护住许弋,我冲过去想拉住她,但我没有拉住,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啤酒瓶准确无误地打到了她的头上。

血顺着她的脸沿下来,她也许是疼,也许是吓,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我冲上前,对着那个捏着破啤酒瓶的臭小子甩出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我觉得不够,反手又甩了一个!

酒吧终于安静下来。

我俯下身抱起小耳朵,她好像完全没有了知觉。我拼命地摇她,她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

有人在我身边说:“吧啦姐,别摇她。看样子没事的。我去找个医生来。”

“不用了。”我冷冷地说,“把她送到我家里去!”

许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躺在我怀里的女孩,他好像并不认得她,也不太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他奋不顾身。我对许弋说:“你快走吧,你记住,她叫李珥,她喜欢你,你以后永远都不许欺负她,听到没有?”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他哑着嗓子问我。

这头不可理喻的笨猪!我不再想理他。

我招呼两个男孩把小耳朵从地上扶起来,离开了“算了”。

小耳朵,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在车上,我把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可开交,我更宁愿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上帝作证,我说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后来,我在小耳朵的博客上看到她写的一段话,她说她想变成一个坏女生,这话让我乐不可支,她不知道,坏不是变的,是与生俱来的。

我早说过了,我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坏女生。

哦,不,坏女人。

寒假里,我生了一场病。

表哥的电话(1)

这病生得挺重,又是发烧,又是呕吐,全身上下没有丁点儿力气,这让我去医院做手术的事一拖再拖。

张漾从上海回来后没两天就又回到学校上课去了,高三紧张的学业让他无暇顾及到我,有一天我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老太婆不在家。我以为是收水费的或是收电费的,所以懒得理,装做没听见。

大约十五分钟后,我接到表哥的电话,问我:“在哪里呢?”

“病了,在家孵小鸡呢。”我说。

“什么病?相思病?”

“说对了。”

“这样,我马上来看你。”

“老大,不用这么夸张吧。”

“就这么说,呆会见。”

他挂了电话,我以为他是说笑,他这人一向没正经,对我说的话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没过多一会儿,真的有人敲门来了,我在门缝里看到他那辆脏兮兮的越野车,于是我开了门。

开门后,我愣住了。

表哥坐在车里,他并没有下车,而是把车哗地一下开走了,门口站着的,是拎了一个大包的一个美丽女人。在她喊我以前,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她真的一点儿也没能老,甚至比我记忆中的那个她还要显得年轻,优雅。

“我来过一次,敲了半天门,你没开,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我在睡觉。”我说。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

“哪里的话,”我让开身子,“这是你的家,不存在我欢迎不欢迎。”

她微笑,拎着行李进来,看看四周说:“这里一切都没变,就是吧啦,你长大啦,越长越漂亮。”

“您真客气。”我讥讽地说。

“我是专程来接你的。我和你爸爸在那边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的学校也找好了,对了,你现在英语怎么样?”

“我就会一句,”我倒在客厅那张破沙发上,拍拍沙发的扶手,用唱歌的调调扬着嗓子说,“FUCKYOU!”

不知道是不是我发音不准的原因,还是她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她的样子,她并不生气。

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老太婆手里拿着钥匙,嘴里正在骂:“门开在这里干什么,进来个小偷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