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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照片出来了,要不要拿给你看看?”哎,太不像平时的明浚。

“真巧啊,在这里碰到你。”他自己看了一眼座位上的行李,明明是从机场出来就直奔这里的人,为什么说虚伪的话?

一个穿格子衬衣和牛仔裤的年轻人从明浚面前走过去,他抬头看了那人的衣服,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还在她那里。对,就问她衣服的事。

14.

“大哥,知道我刚才看见谁了?”

还没有营业的酒吧里,穿格子衬衣的年轻人将头凑到正在玩牌的一伙人中间小声的说。

“三、六、二十八、二十一…好了,拿钱来!”其中一个人将嘴里叼着的烟扔带地上,扭头问格子年轻人:“看见谁了?”

“上次在ILL MORE那小子…正坐在后门口,好象在等人。”

“哦?”

“我看清楚了,真是那小子。”

“走,不玩了,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是谁啊?大哥。”他这一说,大家都站了起来。

“出去就知道了。”

一伙人大概有近十个,全涌出酒吧朝ILL MORE的后门走过来。明浚看清楚最前面的人,认出是生日那天骚扰音琪的家伙,气便不打一处来,站起迎上去。

“臭小子,还敢往这边走?今天好好道歉的话,就放过你。”

“混蛋!”

“还骂上了,这是你道歉的态度?老大,那妞好像还欠您一手歌,要不我们今天去听?”

“好。不过半路要又有人再出来捣乱该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交给我们就是。”

“好,别在这里开练,换个清净的地方,要她见到打架的场面可不好唱歌了啊。”

说完,为头的家伙转身就走,明浚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让他走。

“臭小子,你还真上心啊。走,今天让你开眼。”他说完,挥手叫手下的人架着明浚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应该是墓地附近,因为前面看了到教堂。

“你们要干什么?”明浚看看周围,从地上爬起来,这地方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上次,你挺厉害。大家回去好好练了,要不,你来看看他们有没有长进?”为头家伙一脸的邪气与坏笑。

明浚站在围着的人中间,抬头做好准备。

“给他的颜色看看!”

那些人一起围上来,明浚的腿踢得很漂亮,开始时将他们一个个踢中,看上去占了上风。可毕竟人多,当如雨点般拳脚落在明浚身上时,他的意识中只剩用手抱住头,不让他们碰自己的脸的念头。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停手的,明浚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躺在树丛里,狼狈不堪。

前面的尖顶房子里有光亮,明浚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慢慢半爬半走到了那里。

这里应该是教堂的后面的小礼拜堂门口。

明浚隐隐约约听到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他蹭着墙壁移到木门前,门一推就开了,他爬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个斗室,后面有个窄而厚的布帘,明亮温和的光亮从帘缝里泻过来,歪躺在地上的明浚觉得那就是天堂的光亮。

他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了,又觉得还很清醒,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15.

“这样就对了,你今天进步很大,妈妈一定非常开心。”

布帘这边是教堂的圣坛,圣坛旁边边的楼上,音琪正在跟练习钢琴的小男孩说话。

“姐姐,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小男孩抬头问音琪。

音琪停下按键,听了一会,教堂里非常安静。音琪看看十字架上的受难者,认真的说:“记得上课的时候要认真听课,回去后要练习,知道吗?”

“哦。”

“好了,不早了,妈妈一定快到了,咱们下去吧。”

明浚听到钢琴盖合起来的声音,咯噔咯噔下楼的脚步声,然后,门被关上,明亮的光突然消失,只剩下一些微弱的光透进来,看上去很温暖。

音琪领着真宇走到教堂前面的小广场上,真宇妈妈已经从马路对面那边跑过来。

“孩子,今天听话吗?”一边跑着过来一边拢着额前头发的小男孩的妈妈问。

“他今天很乖的。”

“好了,跟姐姐说再见。”

“姐姐再见。”

“再见…”

看着小男孩和妈妈的背影,音琪满足地笑笑,往公车站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便突然发现手上空空的,才记起刚刚太性急,自己的包还在教堂的钢琴旁。

音琪转身往回走。

她到教堂,一口气跑到楼上,看见自己的小布包躺在钢琴旁边,月光从拱形窗户外照进来,正好照在它身上。音琪望着它笑笑,拿起包转身,看见窗户外夜空中的新月。非常短暂的一瞬间,这月亮变成她透过宽宽的肩看到的那弯月亮,随着他的脚步而忽上忽下的晃动。

她在窗户前约莫站了一分钟,走到钢琴前面坐下后又打开了琴盖,再又将包放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黑白的琴键——

思绪无端的四处飘荡,夜里的琴声突然变成康夫渴望的神奇抽屉,音琪的记忆肆无忌惮地回到以前。她又在那里看见了惊慌跑掉的小黑脸琵鹭,又不小心滑倒,他不大友好的话语、善良温和的眼神又出现在眼前,他背着自己走过很远的山路,他站在月光下失神的样子,然后急忙地说晚安,然后是那个温热的至今未能从她的感觉里褪色的吻…

琴声结束的时候,她回到现实中,合上琴盖,拿起包,慢慢穿过窗边的月光走下楼,到了门口。

突然,圣坛后面砰的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摔下来。

“谁?”音琪非常警觉,问了一句。

音琪站着听了一会,一切又恢复安静。她想到是晚上一个人在教堂里,又没开灯,可能是自己太敏感。刚准备推门出去,圣坛后面又传出噏噏嗦嗦的声音。

躺在后面的明浚感觉教堂又便得通明透亮的了。

音琪回头望了望十字架,用力咽了咽口水,往圣坛走去。一边走,心里一边默念着:“主会赐福为善的人。主会赐福为善的人。主会赐福为善的人。主会赐福为善的人…”

那细碎的声音好象真的是从圣坛后面传来的。音琪轻轻走到厚布帘那里,想着可能是老鼠,不过,教堂的老鼠应该叫圣鼠吧。这样想着,音琪用力猛地掀开那块布,没有听到圣鼠的脚步声,桌边的阴影里好箱横躺着一个人。

“谁?”音琪下意识捏紧包,脑海里想着该不该将脚上的一只鞋举过头顶。

“对不起…”

听到对方的声音很虚弱,音琪才放松一些,抬手拉了一下墙边的线,小礼拜堂的灯亮了。

在明亮光线下看清彼此的两个人,有一瞬间都忘记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反应才好。过了那一秒,望着音琪那张吃惊的脸的明浚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躺在地上的模样,连忙转身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音琪着急的扔下手中的包,弯腰俯身下来用手去试探着碰触他额头上、嘴角的伤。

因为疼痛,他本能地躲开,避开温和焦急的目光。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子?有人追杀你?”音琪说着望望后面教堂的大门。

“你走吧。”明浚的声音冷冷的。

“在上帝面前叫我扔下有难的人不管不顾,你到底存什么心?”

“关你什么事?即使打架又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那天,他看见你那样做了…当我在岛上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你背我回去,他全看见了。”望着眼前满身沾有血迹的明浚,音琪望着教堂穹顶上的壁画,眼里浸满了亮亮的泪花。

“…”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狼狈样子的明浚将身体侧过去,将背对着音琪。

“白痴,笨蛋。”音琪一边从包里取纸绢,一边小声用汉语对着他的后背说话。

“你在岛上也是说这句,是什么?说我吗?”

“你和人打架?为什么?”

音琪俯身用纸绢去擦他额头上的伤口,她将纸绢换了一面擦颧骨边上的小口子。一会又将手中脏了的纸绢扔到边上,重新抽出一张新的,用来拭他嘴角的污血…

那么近,她说话时微弱的吐吸,也许上次洗衣服时残留在衣服纱隙间的木瓜皂香,如清晨的潮汐推禳着他的整个意识。

将原本望着她的眼睛闭上,明浚试着躲开这温情脉脉的海浪。

嘴角的血迹因为太干,纸绢无法擦去,音琪将包里平时用来湿润脸上皮肤的纯净水拿出来喷了一点在纸绢上,这样,就很好擦拭了。

凉凉的纸绢一碰到嘴角,他愣了一下,眼睛猛的睁开。看见音琪正望着自己笑,“怎么?有点疼吧,以后别再跟人打架了,你那么会说故事,什么事用说都可以的,不是吗?”她说着又在纸绢上喷了点水,接着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这是什么?”

“这个?”音琪摇了摇手中的瓶子,又看看眼前的明浚,神秘的说:“平安水啊。”

明浚望着眼前的音琪,看看身上的伤,若不是现在这样,又怎么可以与她这样接近?想到这里,他苦涩的笑了笑。

可一笑,脸上的肌肉牵动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音琪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来牵他。站到一半的明浚又栽了下去,用手捂着腰旁边的地方。

“让我看看。”音琪将他的手拿开,发现里面的衬衣红了一块,解开纽扣,发现一道斜斜的口子,可能是让又硬又利的东西给划开的。

“天哪。”音琪望着眼前的伤口失声叫了出来。

“没事…”

一时不知怎么办的音琪一边用打湿的纸绢擦拭,一边想着该用什么东西先将它包起来,她想到自己的衬裙,斜斜的一圈正好长够度,拿它将明浚腰上的伤口包起来。

“不行,你得去医院。”音琪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明浚搀扶起来,在马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

“去郊外的小农庄。”还没等音琪开口,明浚已经对司机下达了指令。

明浚紧握住音琪的双手,似在安抚音琪的慌乱,又似在寻找一种支撑的力量,“相信我,没事的。”

黑暗中,出租车借着朦胧的月光,向郊外的农庄驶去。

16.

明浚喜欢农庄的悠闲与安静,以前妈妈常带他来。自从妈妈去世后,偶尔一个来的他,不是因为和人打架想躲避暴跳如雷的爸爸,就是因为自己觉得太孤单、太想念妈妈。

时间在这里不管用。许多年来,屋里的陈设一直没有变,木地板,结实的粗麻包着木头桩子做的凳子,壁炉,墙壁上的麻绳和渔杆,小圆桌上还放着一只棕色的小木桶…

妈妈或者外婆都曾用它装过刚煨好的木薯吧。

“这是你家?就你一个人?没有别的人吗?”

像是到了农场主家里,扶着明浚进门的音琪觉得很奇怪,前后看了看后问他。

“大婶,我这里很痛,你能不能少问房子的事多关心我一些?”明浚有些吃力的半躺在沙发上。音琪看到他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嘴唇干涩。

“你等一下,我去替你倒水。”

“楼上小房间的药箱,里面有清理伤口的药。麻烦你…”

音琪帮明浚倒了一杯水,把一个灰色的小箱子拿了下来放在木桌上。她望着明浚自己动手把上衣脱掉,熟练的清洗伤口,擦药,然后拿出纱布。

“能帮我一下吗?”明浚这才抬头问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音琪。

“哦…好。”音琪将纱布轻轻绕过他的腰,一圈,两圈,三圈,他腹部的肌肉硬硬的凸出来两块,音琪看见,慌忙望着伤口的纱布上,用说话来消除这种尴尬:“你好象很懂得护理…很熟练的样子…”

“经常这样,就用不着去医院了。”从他嘴里说出来,好象这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经常…打架吗?”音琪替他把衣服穿上。

“越是这样,越是很难死掉。”明浚别过音琪望着自己的眼神,望着窗的方向。

那里有架老的木钢琴。

“你晚上弹的是什么曲子?” 明浚望着窗前的钢琴,神情恍惚的问音琪。

“什么?”仍然想着他的心事的音琪,还没有回过神来。

“教堂里,只有月亮照着的时候。”

看着他坐在沙发上的侧面,音琪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很孤单,自己心里突然有种想要去温暖的感觉。于是,她慢慢走到钢琴面前坐了下来。

舒缓而忧伤的乐音回荡在夜里,是刚才在教堂弹奏的曲子,明浚靠在沙发上听着。

“这是第一次我自己写的曲子,也是第一次弹自己的曲子给别人听…还没写完,所以…听上去有些奇怪,是吧?”

音琪停下,转过头望着窗外远处零星的灯火说着。

见明浚没有说话,音琪走到沙发跟前,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已经悄悄来临的秋天,郊外的晚上已有些寒意。音琪将壁炉里的火生着,又从里面房间的壁橱里取出盖的东西替他盖上,整理好药箱,将脏的碎布和药棉扔进垃圾筒。收拾好后,拧灭了电灯,她自己才慢慢上楼。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明浚睁开眼睛,壁炉内的光亮将屋子里照得朦朦胧胧。

“知道人们为什么会在点燃篝火的时候围坐在一起吗?”

以为明浚已经睡着的音琪听到他忽然说的话,站在盘旋上去的木楼梯中间,转身望着壁炉内的火苗扑闪扑闪的亮着。

“因为火的亮光可以让时间停止,那样,快乐就会一直快乐,悲伤就会一直悲伤…”

明浚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音琪依然站在那里望着,一动不动。

“为什么?点燃火后自己却要离开呢?”

明浚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声音有些哀伤。音琪慢慢从楼梯上下来,脚步很轻很轻的走到明浚眼前坐下,将头枕在明浚躺着的沙发边上。两个人藉着壁炉的温暖光亮一个躺着一个靠着相互依偎,都想起了离岛上的时光。

“岛上,也可以生火的吧?”音琪的声音很小,明浚还是听到了。他坐起来望着趴在沙发沿上慢慢睡着的音琪,像在暗房里替照片上的她拂弄额前凌乱的发丝,伸手捋了捋遮住脸的头发。

可能太累了,音琪一下子就沉睡过去,应该是趴着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舒服,便慢慢顺着沙发沿倒到地毯上。明浚站起来,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替她盖好,望着她睡着的样子,心旌乱了阵脚。

对音琪而言,这是一场又深又长的好梦。

可是在明浚的梦里,他却看到自己撞死了音琪。

明浚开着红色凌志经过路口,车的音乐很吵,他看见穿过马路的音琪,早早就踩了刹车。但不管用的刹车致使失去控制的车子冲向她。被撞到汽车前窗的音琪从他的眼前摔出很远,最后摔在路中间,明浚跑出车来,看见地上的音琪浑身全是血。他抱头站在马路中间,觉得天旋地转…

从梦里挣扎着想醒过来的明浚甩开枕头,挣脱沙发的靠垫,重重的摔到地上。来自腰间的剧烈疼痛让他醒了过来。他终于切身体会到那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导致了心情的巨大变化,因为那个人,音琪她正在改变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日子的浪荡子。

全身已经汗得湿透的明浚站起来,看到桌上仍冒着热气的白米浓粥,还有留在桌上的纸条:

这是早起做好的,

可能有中国早晨的味道。

拿着纸条走进厨房,想到音琪大清早开始忙碌的画面,他倚在门口笑了笑。

“音琪,音琪!”

他转身对着楼上叫着音琪的名字,却没有人应。

以为音琪在屋外的明浚,捂着伤口屋前屋后叫着她的名字,也没有发现音琪的身影。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纸条,明浚靠着门口台阶边的柱子慢慢坐在了地上。

“音琪…”

晴朗的天空像巨大的蓝色水晶罩,他感到了自己身处其中的孤寂感。

妈妈,我遇见一个自己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的人。妈妈,请您帮我找到她,让她知道吧。

接着又想到爸爸和妍智父母家的约定,还有妈妈去世后自己的所作所为…

早已经不能这样去想吧,明浚低头苦笑着,一边展开手中早已被捏成团的纸条,望着上面的字迹,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埋起头来,有两片叶子在一阵风过去的时候落到了他的脚边。

如果自己就是那个强而有力的根须上面的一处枝桠,如果枝桠不能自己离开根须,他只能接受现实吗?

做这样一枚落叶吧,自由的落下,和那个人在泥土上相见。

17.

抱着大牛皮纸袋的音琪出现在农庄前面的木桥上,像是刚从市集回来。远远看见坐在木廊上的明浚,她甜甜一笑,慢慢走到他旁边。

“在等我吗?还光着脚呢。”

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想法里的明浚被音琪的声音惊了一下,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一时语塞起来。

“我…哪有?”真是个脸上还死杠着的家伙。

“别光脚坐在这里了,快进去吧。”音琪冲一副孩子模样的明浚笑笑,自己先推门进了屋里。

他站起来,望着音琪的背影,她刚才笑着的那一瞬间,真像是妈妈回来了。

音琪将牛皮纸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食物放进厨房,日用品放在屋里合适的地方。

“你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些?”

“即使一个人生活,也该懂得照顾自己不是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一样。”

“…”

“不饿吗?为什么不吃我做的早餐?味道不好?”

明浚望了一眼音琪,当着她的面走过去将那碗白米浓粥吃了个精光后问她:“味道很不错,再来一碗吧。”

“啊?”

“怎么了?”

“只有一碗。”

“不会吧,刚好一碗?”

“…”音琪点点头。

“你…你自己吃过了吗?”

音琪摇摇头。

“那走吧。”

“什么?”

明浚上楼换了件亚麻色的上衣,一边下楼一边打电话。

“在农庄附近的马路上等我。”只说了这一句话,明浚便将电话挂了。穿上鞋子,拉着音琪的手便出门。

“可是,我买了…还没…”音琪的意思是刚刚去农庄买的食物就是为了做吃的,应该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做好了。

“出去吃吧,别做了。”

去了农庄,明浚走在前面,先上了木桥,他回头站着,注视在后面慢吞吞迈步子的音琪。

两个人沿着土路像散步一样走着,能够感觉秋天的脚步慢慢近了。路两边的小灌木丛里挂着红色的小果子,应该是不能食用的山荞子。平坦的田野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峦脚下吧,墨绿色之后应该就会出现深褐,然后再逐渐变浅,浅褐和黄色,有山槭的地方还会便成火红呢。

“我喜欢走在土路上的感觉,尽管下雨天会弄脏了鞋子。”明浚边走边将目光放在不确定的远方,这样说道。

“看过《大路》吗?还有,还有在读完小说《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的时候,我就想以后要有一辆像Roboart或者温奇爷爷那样被刷成许多种颜色的车子,开车游遍自己想去的地方。最重要的一点,只走土路,不走公路。”

“你?”明浚停了下来,扭头望着音琪笑着。

“怎么了?你笑得好奇怪。”音琪沉浸在自己的理想里,对明浚的反映不屑一顾。

“哎呀,想法还真酷啊。”

“不是想法,是成为旅行家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也不是不可行,从首尔到光州的土路就够你走很久了。”

“是中国。身为旅行家,不多多的了解自己的家乡怎么能行呢?”

“你不是钢琴家吗?”

“谁说成为钢琴家就不能再成为旅行家了?”

“你还真知道说!知道走土路的代价吗?不知道最近的加油站还有多远,不知道前面的路是否行得通,被路上的不明物体扎坏轮胎的情况也常有,更重要的是没有同伴的话,还会有遭遇路匪劫持的可能…”

“他们为什么要劫持我?除了车子,我可什么都没有。”音琪理直气壮的说。

“真的什么也没有吗?”明浚斜着眼睛看着音琪。看到他一脸的坏笑,音琪想到上次在料理店发生的事情,脸一下子又红到耳根。

原本一直望着音琪的明浚,看到她突然一下子变得红扑扑的脸时马上将目光移开后四处张望,以此来掩饰心里的无所适从。

有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

土路尽头的公路上停着一辆红色轿车,明浚和音琪的身影走近时,车门打开,出来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子。他打开后面的车门,让明浚和音琪进去,自己再坐进驾驶座上。

车子慢慢往市区行驶,快到利川道的时候,明浚突然开口说:“好了,停下吧。我来。”

穿深色西服的男子出来后,站在了路边。明浚坐到驾驶座上,将车开到河上的桥屋前。

“为什么来这里?”音琪一脸迷惑。

“你不饿吗?都赶上人家的午餐时间了。”明浚走在前面,向那些一一向他鞠身的人点头。

听明浚这样一说,音琪才感到自己早已饿过头了。

从窗户往外看,除了水就是岸,景色没什么奇特。音琪张望了一下,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水杯上。

“有什么不一样吗?”明浚问她。

“什么?”音琪抬起头来,眼睛圆圆的瞪着眼前的人。

“眼睛别睁那么大,周围的皮肤过度紧张失去弹性,容易产生皱纹的。”明浚不紧不慢的说着,喝光杯子里的水。

“…”音琪白他一眼,将目光别过去,望着窗外单调的景色。

“下次,晚上再带你来吧。”

“谁说要再来?!”音琪气嘟嘟的说着。

“其实…那么大的眼睛…很美。”有些人就是这样,说出心底的话永远比说敷衍的假话要难,但若说了,却比谁都认真。明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也望着窗户外,那里有艘船,船上的人好象在打捞什么东西。

食物上来了,全是中式菜。

看到菜色,明浚拿起筷子,银质的筷子与碗之间轻轻擦了一下,发出很脆的声音。他夹住一块蒸盘里的白芋片,放进音琪的碗内,笑着对她说:“离岛上的照片,想看吗?”

“你的照片?”音琪轻轻咬了一口白芋片,随口问道。

“嗯,不过照片上是你。”一边说,明浚将手里的小碗递到音琪面前:“替我盛碗米饭。”

“你什么时候拍的?”

“你摔倒的时候。”

“怎么可以偷拍别人?”

“偷拍?突然撞进镜头里的人,害我白白等了一下午时间的人,那照片上就不是讨厌的金鱼眼,而是可爱的琵鹭。”

“金鱼眼?你…”她接过小碗,将糖醋鱼的大脑袋全塞了进去,将整盘鱼也放在了他面前。“这么不喜欢鱼吗?那就吃完它吧!”

音琪守着他。明浚望着盘子里的鱼,说不出话来,将整条鱼全吃完后,望着桌上一堆零碎的骨头,直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不行,我的肚子。”明浚捂着独自向卫生间冲去。

音琪忍不住发出了一串欢快的笑声。

等明浚回来的时候,音琪将勺子放下说:“我得先回去了。”

“等一下。”

明浚看看桌上,每个盘子都差不多了。

“怎么了?我早晨买了东西…放你家里了,我可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