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账么?”七七说,“如果有,都算到我头上来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南一。”七七又发话了,“你今晚不许走,等我明天卖完房子你再走,不然我要是被人骗了,谁替我做主?”
“那就别卖。”说话的人是Sam。
“你又是谁?”七七说,“我拒绝和你们谈,我要和律师说话。”
“我就是律师。”Sam说。
“呵呵。”七七冷笑,“你明明是医生。”
“够了!”暴暴蓝说,“受够了!”说完她已经起身走掉。但在她起身的时候,我却分明看到她眼角的泪水。
都是爱七七的人,这又是何必。
正文 第九章 失忆(3)
那晚我真是又没走掉。因为吃完饭,七七点名要我陪她走走。
走就走。
我想起七七的话:也许以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忽然悲从中来。我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人,活该受这些折磨。
我陪她走到半夜,送她回家。她伸出手,柔若无骨的小手,拉着我上楼,我有些身不由已。就这样一直到了她的房门口,她继续拉着我,一直把我拉进她的房间。然后她说:“很抱歉,你昨晚一定没睡好,我一会儿请人搬个沙发来我房间,好吗?”
“三万八的吗?”我尝试着问。
她用大眼睛看着我,不说话。
我走近她,双手放到她的肩上:“听我说,你得勇敢些。你爸爸已经走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受,但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她很费力地想,然后说,“我很想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子,你可以告诉我吗?”
“很抱歉。”我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应该去问优诺,或者麦子,或者暴暴蓝,或者Sam。”
“不。”七七坚决地说,“我不会去问他们。”
“为什么,其实我能感觉出,他们是真的很爱你。”
“就算是吧。”七七叹息说,“可是都过去了,我也都忘掉了,有何意义呢?”
我哄她:“你累了,先睡吧。”
“那你呢?”她问。
“我陪你。”我说,“不用搬沙发了,我在椅子上就就可以。”
“那随便你吧。”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真的累了,晚安,林南一。”
“晚安,七七。”
我没有食言,又守了她一夜。早上醒来,发现身上盖着被子,可是七七仍在安睡,如果不是七七,给我盖被子的到底是谁?
我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
麦子言而有信,一大清早,她就找来了一个房产代理。当然,这和房子本身也有关系,麦子说:“建的时候花了三百万,现在升值了五倍不止,而且门前马上要修商业街,再升值多少,都很难估计。”
“那么现在出价多少?”那个西装革履的小子彬彬有礼地问。
麦子看向七七。
“你姓什么?”七七问他。
“姓陈。”
“你有三百万吗?”七七说,“我看你的熊样,连三十块都不一定拿得出。”
可怜的房产代理看看麦子,气愤地摔门而出。
一个上午,七七赶走了来看房的三个人。
“她不是存心要卖。”麦子最后生气地说,“她只是借机发疯。”
而所有的人,除了看着她发疯,居然什么都不能做。
等七七蹬蹬蹬冲上楼后,麦子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疲倦地用手捂住脸。
“这栋房子是林先生亲自设计装修,”她的指缝里透出声音,“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他的心爱之物。如果真被七七卖掉,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你可以阻止她。”我说。
“不行,”她讲,“我们都是外人,如何干涉?林先生把一切都留给她,这是她的权利。”
我吃惊,从来没见过这样溺爱女儿的父亲,更何况,他只是她的养父。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对。从一开始就不对。他不该给她一切她说出来的东西。他越是给,她只会觉得他越不在乎。
她想要的,也许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当天下午,又有买主来看房。
只是那人我很看不上眼,一看就晓得是那种没多少技术含量的暴发户,看着屋里的一件件陈设,眼睛瞪得老圆。
“这些东西卖不卖?”他就差没有掉口水。
“卖,”七七说,“你开个价。”
他开出来的价格让我犯恶心,500块就要买走一只古董花瓶。
七七居然说:“没问题。”
暴发户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一路看一路买,恨不得连痰盂都买进。最后他停在一幅画面前,是齐白石的一棵白菜,画得云卷云舒,沉着俊逸,一看就知是佳作。
那幅画挂在客厅最显要位置,应该是林焕之的心爱之物。
“这个我也要买。”他腆着脸说。
“这个不卖!”麦子终于喊出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七七,眼神里终于有了真实的愤怒和疼痛,“七七,这是他最心爱的东西!”
七七说:“你开个价。”
“…八千。”暴发户喜孜孜地说。
那一刻,我在麦子的脸上,真的看到绝望。
“你不如去死。”七七平静地说,“买的时候花了十二万。”
“我出一万!”他还不知死活。
七七沉着地命令他:“滚出去。”
暴发户没有反应。
“滚出去滚出去!”七七忽然暴怒,“你给我滚!”
暴发户好像也怒了,张嘴要骂人的样子,我抓紧时间,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推出了门。
做完这一切我回来,七七站在楼梯上,直直地看着麦子,神情捉摸不透。
“这个送给你。”她忽然指着那幅画对麦子说。
“七七…”麦子说,看得出来,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七七就像没听见,转身上楼,这时候一个人冲到她面前,使劲一推,七七一个踉跄坐到地上。
是暴暴蓝。她的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优诺。
“叶七七!”暴暴蓝指着七七的鼻子,“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别这样!”优诺去拖暴暴蓝,暴暴蓝用力挣脱。
“优诺你没有听到吗?”暴暴蓝失控地喊,“她其实什么都记得!她甚至记得那幅画的价钱!”
七七慢慢站起来,脸色平静得吓人,没有伤心,也没有愤怒。
“你搞错了,”她缓缓说,“我不认识你。”
暴暴蓝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神色里有伤心也有愤怒,眼泪在她眼眶里转悠,但她忽然抡起胳膊,往七七脸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这一下是替所有人打的!”她尖叫,“叶七七,你这个冷血动物!你给我醒来!醒来!”
这一下实在太突然,所有人愣在原地,七七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这样子更激怒了暴暴蓝,她摆出,我冲上一步死死抓住她的手。
“你疯了!你给我住手!”
“你管不着!你算老几?”暴暴蓝挣扎着,反手给了我一肘子,撞在我肋骨上愣生生地疼。
“我算老几?”我也豁出去,“你又算老几?你敢打她?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住手!”优诺喊,她也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大家都是为了七七好,你们吵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为七七?”暴暴蓝大声冷笑,“他为的什么,还不清楚呢!”
“你们都闭嘴。”七七用手捂住脸,眼睛却看着我,“她说得对,我就是冷血动物。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为我。”
“现在,我只求你们让我安静。”
她说完这一句话就不再理我们,上了楼,楼上是死一样的沉寂。
我们打成这样鸡飞狗跳,除了让自己丢脸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我忽然心灰意懒。
暴暴蓝正趴在优诺怀里抽泣,好像挨打的是她自己。
我起身告辞。
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只愿七七记得我放在她书柜上的那个号码,不管她是不是能够恢复记忆,有一天,她还能凭着它给我一个电话。或者不忙的时候,还能来探访一下我这个老友,足矣。
我们有过相遇,但终究要回到各自的生活。
我亲爱的七七,沙优啦啦。就此别过。
但上帝知道,我会一直记得你。
正文 第十章 真相(1)
我打车到了火车站,买到夜里十点的火车票,离开车还有一些时候,不过我很累了,哪里也不想去,我在候车室的椅子上靠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的电话一直在响。可我每每接起就断,不知道是谁在找我,郁闷。
醒来的时候发现电话真的在响,一看显示屏,竟是优诺。我的第一反应是七七出事了,忙慌慌地接起来就问:“七七又怎么了?”
那边笑:“她没事。林先生你走了吗?”
“是的。”我松口气,“我在车站。”
“这时候应该只能买到晚上十点的车了吧,”她说,“您要是愿意,我请您吃晚饭,您在车站门口等着就可以,我打车去接你。”
“不必了。”我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坐坐就好。”
“你别介意。”优诺说,“蓝并无恶意。”
“哪里的话。”我说。
“谢谢你。坦白说,七七真的很幸运,遇到你。”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真诚。于是我也很真诚的答道:“不用客气,有事可以随时电话我,我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
“好。”她说。
我挂了电话,继续睡。不知道又睡了多久,被人拍肩膀拍醒,我睁开眼睛一看,竟是优诺,把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往我面前一伸说:“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吉野家的快餐,你对付着先吃点。”
“你怎么来了?”我问她。
“你不肯出来吃饭,我怕你饿啊。”她微笑着说:“我找半天才找到你,原来你缩这里睡着了。”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微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有女孩子可以有这么美丽的微笑。
“这两天确实累得够呛。”我坐直身子,打开快餐盒。不错的牛肉饭,香味扑鼻而来,我顿时食欲大开。其实这两天,除了没睡好,也完全没吃好。所以,这样的快餐对而言已经是无上的美味。
优诺替我拧开矿泉水的盖子,把瓶子递给我。
“你是七七的姐姐吗?”我问她。
“不是。”她说,“我说过了,我们只是朋友,我给她做过一阵子的家教。”
“你们的关系,我觉得有些奇怪。”
“是吗?”她说,“林南一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回答不必勉强。”
“问。”其实看在吉野家的份上在她没问出问题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打算好好地回答她。
“七七和你在一起呆那么长时间,你为什么没想过要送她回家呢?”
“我以为她是外星人。”我说。
“是有别的原因吧?”她的眼睛看着我。
“是。”我说。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钱。”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叹口气全招:“因为我女朋友忽然失踪,我再也找不到她。我很寂寞,七七从天而降,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意,所以,忽略很多本该重视的东西。我很抱歉。如果我早一天去了解七七的真相,兴许,她不会错过见他爸爸最后一面的机会。”
“也许,这就是命运。”优诺说,“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她从她随身背的背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里面存了一些钱,是给你的。密码是七七生日的前六位数字。麦医生让我转交给您,请您一定收下。”
“不行。”我很坚决地说。
“我知道你不会要。”优诺说,“那我替你还给麦医生好啦。”
我笑,说:“谢谢。”
一个不强人所难的女孩子,现在真是难找。
“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很少了。”优诺说,“我在网上听过你写的歌,《没有人像我一样》,很棒啊。”
“是吗?”我说,“网上怎么会有?”
“一搜你的名字就出来了。”优诺说,“不信你自己试试。有机会,亲自去听你唱。”
呵呵,看来网络世界,谁都可以做主角。
我跟她要了纸和笔,把“十二夜”的地址写下来递给她,欢迎她有空去玩。她很认真地把纸条收起来。并陪我一直坐到检票前,并送我到检票口,这才离去。
七七有她这样体贴懂事的朋友照顾,我觉得,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凌晨一点多钟,我回到了我熟悉的城市,我忽然很想念“十二夜”。想念我的吉它,想念那个小小的舞台,想念胖胖的张沐尔和一直古里古怪的怪兽。估计酒吧到现在还没打烊,所以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酒吧,可是,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傻了眼。
我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来思考:也许我走错路了。
我真的是走错路了?
当我站在一间叫做“西部小镇”的酒吧门口,看着里面的灯红酒绿,真的怀疑难道我是不小心去了趟天界,天上一天世间百年,回来之后就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或者只是他们闲着没事给酒吧改了个名?
后者简直比前者还要不可理解。
我站在酒吧门口使劲掐自己的胳膊,一个打扮前卫的中年人好心过来招呼我:“哥们,今晚才刚开张。开业酬宾,欢迎光临啊!”
我傻傻地问:“原来…原来的那家呢?”
“不知道!”他坦率地把手一摊,“价格合适,我就盘下来了。你是谁?”
对啊,我是谁?我不会像七七一样,完全失掉记忆了吧?我是林南一,这应该是我的地盘,这是属于“十二夜”的领域,难道不是吗?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不在的这几天,怪兽和张沐尔盘掉了酒吧!
怎么可能!!
我掏出手机拨过去。
怪兽关机。张沐尔关机。
我像一下子掉进黑洞,疑惑翻上来,简直让我窒息。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脚步摇晃地回到家里。好在家仍在那个家,我三万八的沙发还在,图图叠的幸运星还在,七七的气息还在。只是,只有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我还是没有睡床,我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出了门,我跑去找张沐尔,因为他今天要上班,没办法躲着我。
在我不知道他情况下,他们居然卖掉了“十二夜”!反了!
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前因后果,我一定会疯掉。
我冲进A大医务室的时候张沐尔正假模假式地带着听诊器,叫一个女生把舌头伸出来。看见我,他像被雷打了一样呆住。女生把舌头缩回去,不满地看着他。
“流感,”张沐尔反应过来,“准你两天假。”
他扯了一张假条:“自己填。”
女生喜出望外地走了,张沐尔逃避我质问的眼神。
“这季节流感还真他妈的多…”他心虚地说,“你回来了?七七怎么样,交到她家人手里了?”
“少废话!”我啪地一拍他桌子,“咱们出去说。”
他跟在我后面走出来,在校医院的门口,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手机为什么关机?”我问他,“躲着我?”
他装模作样地掏出来诧异地看:“没电了。”
“少来这套!”我凶他。“怎么回事?”
“缺钱用。”他有点艰难地说。
“缺钱可以想办法!”我说,“咱们还没穷到需要砸锅卖铁的地步。”
“酒吧生意不好,”他说,“你还没告诉我七七到底怎么样?”
“你们有事情瞒着我。”我诈他。
“没有。”
“是不是怪兽家的厂子又出事了?”
“没有没有,林南一,你别瞎想。”他几乎是在告饶,“你让我回去上班行不?今天事情多,我们领导会检查的,搞得不好,一个月奖金就扣掉了…”
“今天不说清楚你小子哪儿也别想去!”我揪住他,“看不起我是不是?好歹我也是十二夜的总经理,酒吧有我一份的!”
我的声音响了一点,已经有人围观了。张沐尔惶恐起来,他一向胆子小。“林南一,你讲点理行不行?”
“谁不讲理?”
“这事跟你没关系,”他说,“怪兽他…”
“是怪兽决定卖酒吧的?”我逼问,“为什么?”
“林南一你别管了!”张沐尔可怜兮兮地叫起来。
这一下,我确信,他们真的有事情瞒着我。但是问张沐尔,他是不会说的,我很了解,怪兽不让他做的事情,打死他也不会做。
“你回去上班吧。”我说。
“你去哪里?”他问我。
“你说呢?”我咬牙切齿地问他。
“不要去!”他莫名其妙地央求,“这事跟你没关系。”
我已经懒得理他,但是他摸出了手机,要给怪兽打电话。
我冲上前一步把手机夺下来,凶巴巴地命令他:“别耍花样!跟我一起去!”
本来,我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事。也许怪兽真的需要钱,也许他对酒吧经营不再有兴趣,这都很正常,我只是奇怪他们在卖之前居然不通知我。
但是张沐尔的反应,让我觉得事有蹊跷。木耳,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他是不会撒谎的。如果他一撒谎,肯定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上了出租车以后他就垂头丧气不再说话,但有一种隐藏的焦虑。“把电话给我?”他说,“我打回去请个假。”
“号码多少我帮你拨。”
他喃喃地骂了我一句就没声音了。车开得离怪兽家越来越近,张沐尔也显得越来越紧张。
“咱们别去了,把他叫出来问问不就成了吗?”他小心翼翼地建议。
“闭嘴!”
车停了,我跳下去,张沐尔也跟着下来。怪兽家就住在一楼,但是楼道里有语音防盗门,我把他推过去:“说你来了。别说我。”
他央求地看了我一眼,我下大力再一推他,他的脸哗地撞到门上,痛得变了形。
真像一出蹩脚的警匪剧。他用带点怨恨地眼光看我,终于按响了门铃。
一直没有人应声。
“没人。”张沐尔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咱们走吧。”
我把他拨到一边,用力按下门铃,一声声,我忽然恐惧地想着那那一声声,在怪兽的房间里尖锐地撞来撞去,没有回音,仿佛直接掉进黑暗里。
“谁啊?”怪兽疲倦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我,林南一。”
门犹豫了很久,还是砰地一声弹开了。我三步两步走到他家门边,开始大力的擂门,张沐尔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怪兽一把拉开了门,他的脸好象有些浮肿,很多天没睡似的。
“哥们,怎么回事?”我问他,“酒吧…”
怪兽作了个粗暴的手势,意思是,闭嘴!
我火气上来:“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我要用钱。”他沉着地说。
“好,”我咬着牙,“就算这是理由,可是不通知我这件事我饶不了你。”
“你算什么呢,林南一。”怪兽说,“你说走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你整天忙着别的女人的事,还管我们这边那么多干嘛?”
“算了。”我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先消了气,站在大门口吵总不是件事,于是我缓和口气说:“我们进屋慢慢说。”
正文 第十章 真相(2)
怪兽伸出一只脚挡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来火地看着他,“是不是跟我没得谈?”
“没错。”怪兽说。
他话音刚落,我就用力踢到他的小腿上,他痛得一缩,我趁势闪进门去。
有人拉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回去,是张沐尔,“什么事就在外面说不好吗,”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使劲抓住他的胳膊只一带,他笨重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跌坐到地上。
他从地上弹了起来,狠狠地照我脸上来了一拳!
接下来的事情就一片混乱,我的脸上火辣辣,眼前也开始模糊,世界开始摇摇晃晃,张沐尔还在不知死活,我的拳头也落到他身上,一边这样打,我心里一边在迷迷糊糊地想,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怎么忽然成了这样?
怪兽在一边吼:“都给我住手!”我不管,挥着拳头向他扑过去,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管了不管了,就这样大家闹一场,散了干净。
“你们都别打了。”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安静下来。
我掉转头,看到从怪兽的卧室,走出来一个很瘦、很瘦的女孩子。
我第一眼看见她,心就碎了。
是图图。
不用再看第二眼我也知道是她,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离开我,这些问题忽然都变得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从她忽然消失后,她又忽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的眼前。
“图图。”我百感交集地喊完她的名字,就呆在那里。
她不看我,她的眼睛看着窗外。我却还是恍若隔世地看着她,这真的就是她,只是,我心酸地发现,她变了,变得太多。
她好像很多天没有睡好的样子,面目憔悴,眼睛底下有大大的黑圈。下巴比以前尖,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她的头发烫成了大卷,但是发黄、干燥,像没有生命的野草,凌乱地搭在肩上。
这不是图图,可是,这还是图图,或者说,她只是以前图图的一个影子。往日欢乐的影子还留在她的眼角唇边,可是她开口说话时,声音飘乎而冷酷:“林南一,现在你都知道了吧。”
我茫然地摇头,这谈话里有着我不敢面对的东西,我知道。
她微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走。你又知不知道,我走了以后,一直都住在哪里呢?”
“这不重要,”我说,“你收拾好东西,我现在带你回家。”
她坚定地摇头,一下一下又一下,每摇一下,我的心都被痛苦和怀疑紧紧地扭成一团。我听着她更加遥远的声音:“请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少他妈废话,你跟我走!”我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天,她的胳膊何时变得那么那么的细,好像轻轻地拧就要折断一般。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走吧,乖,我们回家。我发誓,什么都不问。”
“是吗?”她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大那么美,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充满了雾气,像一汪清晨的湖,我跌入里面不知不觉。或者说,我一直就跌在里面,只是我自己不知不觉。
“是的。”我说,“我什么都不问。”
她忽然笑了,说:“你真傻。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傻瓜么?”
说完,她挣脱我,慢慢慢慢走到怪兽身边,轻轻搂住了他:“请你成全我们,不要让三个人都难过。”
怪兽颤了一下,脸上泛起痛苦的表情。然后他伸出两只胳膊紧紧地拥抱了图图,抱得那么紧,好像生怕她消失。
我呆呆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