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愣了几秒,然后拔脚就往回跑。
医务室里,我有些崩溃地看向肖羽童:“这是怎么回事?”
迟轩腿上那个伤口很吓人,居然已经跌 了。他不是来参加比赛的吗,怎么会摔成这样?
肖羽童撇撇嘴:“谁知道啊,我在看台上看得也不太清楚,反正眼看着他跑得好好的,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要抢道,直接就朝他撞过去了…”她低头小心翼翼地去碰迟轩腿上的伤,“这得用了多大力气啊,跌得这么惨…”
我朝迟轩看过去一眼,果不其然,那张原本就阴沉着的俊脸,因为肖羽童这句话,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那个,”我斟酌着该怎么措辞,“应该不是故意的吧?所有赛跑项目都是在塑胶跑道上进行的,难免会有——”
“别跟我提什么难不难免!”忽然杀出来的女声,蛮横地截断了我的话,再之后,门口露出了谈嫣那张怒气难掩的脸。
她居然一进房门就朝我发难:“江乔诺,都是你们班学生干的好事!4×100接力里头,第二组的3号是你们班的吧?就是他撞的迟轩!”
我张了张嘴,脑子有点蒙:“不,不应该啊,”然后也不等她回答,低头噼噼啪啪地摁起手机,拨通了班长刘越的电话后,直接让他通知那位3号同学比完赛立刻到医务室来。
谈嫣冷冰冰地看着我:“装什么无辜吶。谁不知道你们二班能人少,担心拿不到名次,但也用不着使这么狠的招数吧?”
“怎么说话呢你!”听到班级名誉受辱,肖羽童霍然转头,气愤地瞪住谈嫣。
我伸手摁住肖羽童,示意她冷静,抬起眼皮淡淡地瞟一眼谈嫣:“话也别说得太早了,等我们班学生来了,再下定论吧。”
谈嫣不屑地瞪我一眼,连带着将愤愤不平的肖羽童也给瞪了,然后走到病床边上,去慰问迟轩了。
刘越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我愣了一下:“那个3号呢?”
他一脸歉疚地看了看病床上的迟轩,然后才看向我,声音低哑而又窘迫地说:“我就是3号。”
“好啊刘越,你为什么要撞迟轩!”肖羽童是个小炸药包,一听这话顿时就朝刘越蹿了过去。
谈嫣更是幸灾乐祸:“上次晚会就是这位同学出的问题吧?那次没找你算账,这次倒又来惹我,你真当我谈嫣好说话,还是以为,我不像你们江小导那么关心自己的学弟学妹啊?”
谈嫣的话让我微微怔了一下,上次晚会?晚会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迟轩,却发现他的脸色很差很差,眉毛都几乎要拧断了。
迟轩没有看我,而是用一种很是克制自己情绪的语气对谈嫣说:“谈导,我已经说过是自己不小心了,你要怎么才肯相信?”
谈嫣转脸,面色因为迟轩的拆台而变得更加愠怒:“不小心?你在参加比赛怎么可能不小心?明明就是他们二班为了拿名次,故意使用低劣的竞争手段!”
低劣的竞争手段?
难怪硕士专门跳到了法学去读,可真是会上纲上线。
我咳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看向刘越:“到底怎么回事,是你撞了迟同学吗?”
刘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迟轩,本就内敛的男生瞬间涨红了一张脸:“是,是迟同学突然变道的…我正要冲刺,根本就刹不住,所以才…”
我愣了一下,是这样?
可迟轩正跑着,突然变道干什么?
他不可能不知道身后有同学也进入了最后加速的啊。
“是这样吗,迟轩?”谈嫣明显强压着怒气,用一种任谁都听得出她不希望回答是肯定的语气问。
我、肖羽童、谈嫣、刘越,四个人八只眼齐齐看向迟轩。
他倒是一脸的淡漠,很是无谓地别开了眼,眼睛盯着地面,语气淡淡地说:“我原本就这么说了的,是谈小导不信。”
谈嫣恼羞成怒:“跑得好好的你变道干嘛?”
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听到这个问题时,迟轩若有似无地朝我瞥过来了一眼,然后视线陡然转开,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看到了一些不想看见的场面而已。”
“胡闹!”谈嫣憋了好半晌,总算憋出了这么一句。再之后,教训学弟的语句瞬间就流畅了起来,“冲刺的时候突然变道和缓速,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明天把八百字的检讨交给我,不然这事班导那儿别指望我帮你瞒!”
迟轩立刻看向我:“我是受害者。”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肖羽童就捅了捅呆站在她身边的刘越:“你惹的祸,当然你写!”
刘越立刻答应:“我写,我写!不光检讨,迟同学这几天上课的笔记,我也帮着写!”
谈嫣心疼迟轩,本来发狠话就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而已,这下听到刘越受到惩罚,总算觉得也算下得了台了。她剜我一眼,继而恨恨甩手离去。
我呼出一口气,也好,还算圆满。
当然,这圆满,有一个十分必要的前提条件——
必须忽略掉,病床上,迟同学那几乎要宰了我的灼人视线。
chapter 5 其实你很悲伤
肖羽童坚持要我们三个一起送迟轩回宿舍,迟轩脸色冷得像冰,毫不领情地拒绝:“我不住学生公寓。”
刘越赶紧帮腔:“那迟同学住哪儿?我们送你过去。”
迟同学立刻将视线转向了我。
我摸了摸鼻子,认命地说:“我、我好像知道…”
一听我这话,肖羽童立即瞪大了眼:“姐姐知道?姐姐怎么会知道?迟轩不是咱们班的啊,你们之前就认识?”
连珠炮似的问题,炸得我有点站不住,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迟轩的想法,他愿不愿意让自己印象很不错的女生,知道我和他住在一起?
晃神的那么几秒钟里,肖羽童的眉尖已然越蹙越紧,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我们,我们一个小区!”
肖羽童有些将信将疑,眼底的神色却是渐渐好看了些:“这么巧呀?”尾音里,已然重新有了几分娇嗔的味道了。
我赶紧点头,扯谎的话简直信手拈来:“可不是。也是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才知道的。”
我在心底暗暗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快,转眼就看到,迟轩微微勾着嘴角,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脸。
我以眼神向他传达自己的心声:张口之劳,不用太感谢我。
他嘴角的笑忽地敛住,瞬间转为咬牙切齿:回家我再收拾你。
我顿时皱眉不解,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怨报德?
迟轩坚持不让肖羽童和刘越送,任凭他们两个说得多么好听。
我无奈:“同学们愿意送就送呗,也好加深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
迟轩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我更想加深一下咱们之间的。”
肖羽童的脸色又要变了。
我哪敢再让迟祖宗多说,瞬间倒戈:“刘越、羽童啊,不然你们先回吧,刚好我们住一个小区,顺路的,我送他回家就是了。”
刘越倒是没有太大意见,只是肖羽童用一种研究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迟轩,然后才有些不甚情愿地应了声:“噢!也好。”
迟轩的腿受了伤,少不了要扶着他,我正琢磨着搭公交车是不是不大方便的时候,就听他很是大少爷脾气地说了一句:“我要打车。”
我点点头:“打车就打车,少爷受伤了,少爷你最大。”
一路无话,考虑到他受伤了,我自觉地做小丫鬟状扶着他进了小区,扶着他进了电梯。到了门口,我掏出钥匙开了家门,转脸对他明媚地笑:“少爷请吧。”
我态度好得简直应该发一朵大红花了,可是少爷根本就没觉得,他反倒挺理所当然,哼了一声,擦过我的身子就进屋了。
我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有些恼了,我态度都这么好了,又不是我撞的你,朝我发什么火啊?
眼瞅着迟轩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直接就进自己的房间了,我绷了绷脸,赌气地拔腿也往自己的卧室走。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子,墨色的眼睛直勾勾地锁住我的脸:“操场上的事,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这下换我皱眉毛了,操场上的事?
我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了。
“你…你都看见了?”我犹疑着,问他。
他的语气十分不善,那双黑眼睛冷冰冰地瞪向我:“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变道的?”
因为我?!
我愣:“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被上次占你便宜的男人搂着,还不算见不得人?”他都要咬牙切齿了。
苏亦?
迟轩继续咬牙:“还有何嘉言。你们三个居然凑到一起去了,可真是热闹!”
这下,换我脱口而出了:“何嘉言在想什么,我是真没搞明白,再说了,是苏亦非要拖着我看什么八百米比赛的!”
“他拖你你就看,肖羽童拖你,你怎么装睡觉来着?”
我瞪大了眼,不能吧,肖羽童连这个都对迟轩说?还是说…是他自己看见的?
“你到底在气什么?”
一提起肖羽童,我的语气不由得变得有几分不自然了。
“谁说我生气了?”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扔下这一句,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晚饭迟轩没有出来吃,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噼噼啪啪地摁着键盘打游戏。我思想斗争了好久好久,最终端着菜和饭走了进去。
他视我为空气,继续手指翻飞。
和他斗气,我向来都是甘拜下风的那一个,所以也就没再多挣扎,拖了一个凳子过去,坐下,把饭菜递给他:“吃饭。”
他哼:“我不饿。”
我顿时皱起眉毛:“你上午刚比完赛,中午又什么都没吃,能不饿吗?”
他依旧紧盯着屏幕,看都没看我一下:“我有挂点滴。”
我叹气:“那是怕你中暑所以才挂的,而且,也是为了给你腿上伤口消炎的好不好,谁家把点滴当饭吃的?”我又把饭菜往前推了推,用不由分说的语气,“吃完饭再玩。”
迟轩终于侧过脸来,抿着嘴唇,定定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表情太过凝重,盯着我看的脸色也太过认真了,就在我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让我招架不住的话的时候,他却别开了眼,一个字都没说,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摁了电脑电源,另一只手从我手里接过了外卖盒。
我在心底呼出了一口气,还算听话。
“难吃。”
好吧,收回刚才夸他的那句话。
晚上我洗完澡,就窝自己屋里赶起了论文,没多久忽然发现自己身后有人呼吸的气息,大惊失色地转过脸去,是迟轩。
这一次,我不再像上回那么没出息了。不但迅速地敛掉了面部惊诧之色,与此同时,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霍然站起身来,挡住了自己的电脑。
“你要干嘛?”
见我神色警惕且行为夸张,他一脸嘲弄地看向我:“不用挡,我不抢它。”
我可不信他的话,执拗地继续问:“那你过来干嘛?”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我的电脑,伸出一条腿,钩过一个凳子坐下:“来告诉你,你的开机密码太弱智了。”
我心头一跳,嘴上却是自发完成回答:“你没那么闲吧?”
“好吧。”他很快地笑了一下,精致的五官在橘色的灯光下居然显得有几分柔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古怪眼神看着我。
“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和肖羽童之间,没什么。”
“嗯?”
话题突然转变,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他却当作我是听懂了,并且在表示内心的惊讶,神色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波澜不兴地继续说:“和谈小导,也没什么的。”
我顿时哑然,停了好半晌,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要对我倾诉感情问题啊。
他不知道该在她们当中选择哪个吗?
我脱口而出:“你和肖羽童,真的挺合适的!”
一场大获成功的迎新晚会,成就了一对无论是相貌还是主持功力都可以称为绝配的男女主持,新一届法学本科生乃至整个文法学院,都是以金童玉女的眼光来看待迟轩和肖羽童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而今天,肖羽童之所以那么殷切地关注迟轩的比赛和伤情,恐怕也和那些流言不无关系吧?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而且说的明明是实话,可迟轩的脸色却是瞬间就黑了。
“江乔诺。”他有些懊恼地皱起眉,神色颇为凶狠地盯住我,“我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我哪儿敢再敷衍,赶紧点头:“听了。”
“听懂了吗?”他抬眼恶狠狠地瞪向我。
听懂没听懂的我还真不好确定,于是我继续一脸诚恳地看着他,然后有些惴惴地猜测着。
“你的意思就是告诉我…你没早恋,对吧?”
.
他怔了一下,而后那双墨黑色的眼睛里忽然透出一抹怒意,他一把甩开我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大步出去了。
我再去拍他房门,这次完全没人搭理我了。
就这样,接下来整整三天的时间里,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好好地和迟轩说上半句话。通常是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而我们都清醒并且在家的时候,他完全沉浸在打游戏刷boss之中,彻彻底底将我给无视了。
说我完全不知道他在犯什么别扭,那是假的,可如果真让我说出他到底是在生气些什么,我又不敢肯定了。
迟轩在和我进行着一场无硝烟的冷战,倒是肖羽童找我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在她第三次追问我,她能不能去迟家看看迟轩的时候,我松口了:“你问迟轩吧,他说可以的话,我就带你去。”
而事实是,肖羽童打了几个电话,他都不接。
“那…我也没办法了。”
除了这一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迟轩那天晚上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他和肖羽童以及谈嫣之间都没什么的场景,我更觉得和肖羽童站在一起不自然,随口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一般地赶紧走了。
到了家,迟轩依旧是在自己房间里打游戏。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吸了口气,推开他的房门走了进去。
听到动静,他连转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完全岿然不动。
我的眼皮跳了一跳,强压了三天的好脾气瞬间轰然倒塌,我必须承认,自己终于彻底被他这副麻木漠然的神色给激怒了。
我快步走上前,劈手摁了他电脑的电源。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地完成之后,我在他仰脸怒视我的那一秒,以同样愠怒的神色看向他。
“江乔诺。”他愤愤然地喊我名字,声音因为通宵游戏的疲倦而有些沙哑。
我避也不避地迎接着他的怒视,一字一顿地说:“有在这儿打游戏的工夫,你不如先去把饭给吃了。”
一进门,就看到客厅茶几上连动都没动一下的外卖,这小子到底几顿饭没好好吃了?
我一脸凛然怒气,他更是寸步不让地瞪着我:“不用你管。”
他的态度太恶劣,惹得我怒火噌噌地直往上蹿:“我是你姐!”
“谁承认你是我姐了?!”他吼的声音比我还高。
我愣了愣,然后就彻底怒了:“只要你人还在这个屋里,就得听我的!我说去吃饭,再玩游戏,信不信我把你电脑砸了?”
一巴掌甩在他的胳膊上之后,我彻底没了往日的好脾气,绷紧了一张脸。
他冷冷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啰嗦”,抬腿就往外走去。
我冷着一张脸追上去,原以为他是要摔门而出,没想到,居然看到他长腿一伸,坐在了沙发上,恶狠狠地抓过kfc的外卖袋。
居然是,阴沉着一张脸,吃起东西了。
我抬起手扶住了门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怒气一点点地消散。
这就是迟轩,这就是注定了,要和我未来的生命密切相关的,少年。
他有俊美眉眼,他穿素白衣衫,他脾气一点都不好,他动辄就会翻脸。
他会惹我生气,惹我发飙,惹我暴走,惹我怒火朝天。
可是即便如此,我居然一点…
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迟轩。
我端了一大杯水,递到他面前,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声音变得竟有几分柔软。
“喝口水,别噎着了。”
他头都不抬,嘴里却是毫不领情地哼了一声。
我大度地没有跟他计较,把水放到茶几上,坐到他对面。眼睛往他腿上看了一下,却被长裤给遮住了,只好开口问:“腿好点没?”
他嘴里咬着薯条,含混不清地嘟囔:“瘸不了。”
我霍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想都没想地手起又落,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面:“怎么说话呢!”
他猛地仰起脸来,又惊又怒地捂着头,张嘴就朝我吼:“男人的头怎么可以乱打?!你找揍啊江乔诺?”
我也正在气头上,顺口就往下接:“揍我?你揍我一下试试看?”
我的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花,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闪身过来的他抓住了胳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就是一个趔趄,下一秒,就被他扑倒压在沙发上了。
我张了张嘴,脑子里一时还处在真空状态,他却像是发了狠,手脚并用地压着我,桀骜不驯的眉微微扬了一扬,居高临下地瞪着我:“嘴巴毒、心肠狠,还又懒又蠢又笨,你说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骂我?
我的神智终于回转,下意识地顶了句:“我好不好关你屁事?!”
“不关我事?”他冷冷一笑,就那么眯着眼睛定定地盯着我瞧了一会儿,而后霍然低头,张嘴就咬在了我的嘴唇上,“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任何字句即使是单独剖开,都不会产生歧义,可是我却如遭雷劈了似的,呆住了。
迟轩依旧保持着半坐在我身上的姿势,那双黑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之后,嘴角蓦地扯出一抹兴味索然的笑来。
“所以说,我比你还蠢。”
他笑得很是寥落。
话说完,他利落地从我身上翻身而下,然后就直直冲进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尴尬。
忽然想到他腿上还有伤,我从沙发上狼狈不堪地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浴室冲:“迟轩!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能那么——”
“洗”字还没出口,浴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他伸出湿淋淋的一条胳膊,一把将惊魂未定的我拖了进去。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挣扎了起来。
许是指甲划伤了他,他闷哼了一声,下一秒,我的两只手都被他给捉住了。
动弹不得。
我有些惊慌失措地仰起脸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的眉眼压得很低,微微喘着粗气盯着我,眼里全是 的怒气。
我终于意识到怕,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一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哆嗦了起来:“你、你要干嘛?”
眼前的少年浑身湿透,根本就没有脱掉的衣服紧紧地黏在身上,他那玄墨色的发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整个人明明显得狼狈,却又漂亮到近乎妖异。
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居然还会生出这么荒谬的想法,我不由得别开了眼,谁想,我刚刚偏过头去不看他,他就恶狠狠地捏着我的下巴将脸又转了回来。
他手上力气极大,我的下巴像是要被捏碎了,事已至此,我的脾气也被彻底激了上来,想也不想地张口就对他骂道:“迟轩你疯了吧?!快放开我!”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我,从唇齿间磨出字字句句:“放开?我看那个男人搂着你时,你挺高兴的。”
他摆明了是想要激怒我,我的眉眼渐渐冷下来。
手被他捉着,下巴被他捏着,只有腿还能动,满腔的怒气使我屈膝就朝他撞了过去。
他吃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手上加力,一把把我的身子掼到了墙角里。
脑袋磕到了墙面,我吃痛地闷哼一声,他却并不罢休,湿透了的身子猛地逼近,两只手攥着我的手腕举过头顶,轻而易举地就将我的手臂紧紧地贴合在墙壁上,一 更是凌厉地抵着我的膝盖,明显是生怕我再有反抗的动作。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我又羞又恼,一张脸已经通红 :“迟、迟轩你疯了?!你放开我,快放开!好痛!”
他不说话,就那么阴沉着一张脸,目光灼灼、近在咫尺地盯着我。
他的目光像焚烧一切的火,我受不住,狼狈不堪地闭了闭眼,哑着声音开口:“你要是不想我管,以后我再不——”
再不怎么,我没能说下去,因为我的嘴唇,被迟轩的嘴唇给堵上了。
他的唇很烫,并且动作并不温柔,近乎掠夺似的。
我瞪大眼睛,完全忘了该作何反应,只是又惊慌又怔愣地看着他。
被他拥着,两张脸离得那么近,呼吸都可闻了,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似的。下一秒,终于反应过来我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恼羞成怒地屈起了腿,毫不犹豫地往他的膝盖上顶了过去。
迟轩的眼神里全是迷离,显然完全没有防备我会突然发难,身子不由得往后趔趄了一下。
趁他失神,我眼疾手快地从他的禁锢中彻底挣了开来,张皇地去摸门把手,回头又惊又怒地瞪他一眼:“下、下不为例!”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一天的迟轩,为什么会那么的反常和暴戾。
只是,那终归是,“很久之后”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迟轩搬回了自己的宿舍。
悄无声息,连招呼都没有跟我打一个。
起床醒来,看着他空荡荡的房间,我在门口呆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坚持不住,由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子沿着墙壁,慢慢地滑坐了下去。
他走了。
房间里本就不算多的所有东西,搬得彻彻底底。
我昏昏沉沉了整整一夜,用一晚上的时间想通了一件事,可就在我彻底撑不住,短暂地迷糊了过去的凌晨,他以不告而别的方式,离我而去。
那一天,我势不可当地冲进了迟轩所在的男生公寓,可是他的室友告诉我,他只是把自己的东西扔在了这儿,人根本就不住在这里。
我有点蒙:“那他住哪儿?”
“抱歉学姐,”室友一脸的爱莫能助,“我也问了,可是他没说。”
往回走的时候,我胸腔里的某个地方一直空落落的,对啊,相处了好几个月,可是除了他叫迟轩,他随母亲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之外,我对他还有多少了解?
他刚说完喜欢我,就干脆利落地不告而别,更加可笑的是,我连去哪里找他,都一无所知。
我昨晚想了整整一夜,想那样张扬气盛的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迟钝懒散的我。可是,他走了,我找不到他,连要个说法的机会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周,我再没见过迟轩。
他就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似的,再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面。
不是没有主动去找过他的,可是任凭我如何围追堵截,都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地拦到他。他像是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极其灵敏的雷达,而那个雷达的功用,正是为了防我江乔诺。
在第四次守在他上课的门外,却再一次扑了空之后,我彻底告别了做一个跟踪狂的日子。
既然他不愿见我,我又何必自找没趣?
那句话,想来不过是他气极了,随口说的。
我确实蠢吧。别人随口说的一句话…
我却险些当真了。
迟轩走后,我开始渐渐回归研究生部的生活,每天懒懒散散地去上课,心情好了,就出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