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在那边不说话。
我看了一眼背对着我喝水的迟轩,放低了声音:“求你了。”
苏亦这才闷闷地说:“锦瑟年华。”
我说好,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才发现,迟轩坐在沙发上,正眉眼安静地看着我,我跟魔怔了似的,脱口而出来了句:“我、我要去见一下苏亦,他不知道我回来了。”
迟轩瞥我一眼,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临出门,我最终放心不下,回头对迟轩说了句:“我可能晚点儿回来,你要是饿了,记得叫外卖。”
“好。”
我又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很想说…
很想说“你别乱跑”的。
可话到了嘴边,我又觉得不妥,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我说“那我走了”,便拉开了门。
到了地方,见到苏亦,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韩贝贝怎么样了?”
苏亦看我一眼,面有讥诮之色:“你不是不信我吗?”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医院躺着,胃穿孔,差点没挂了。”我淡淡地说着,拉过一条高脚凳坐下,“求你了,别卖关子了。”
听到我的话,他终于肯正正经经地看我一眼:“现在好了?”
我点点头:“你见到她了吗?”
苏亦皱眉:“她怎么可能愿意见人。那天如果不是我恰好在医院附近碰到她,怕是这件事她都不会让我知道吧。”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看了苏亦一眼,眼睫莫名有些 :“那个孩子…也、也许——”
话没说完,苏亦就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笑了。
他盯着我的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想说,那个孩子,也许是迟轩的?”
我身子一颤。
我、我不想这么想的。
我只是真的太着急,太慌乱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居然会莫名其妙地想到挺久之前,迟轩跟我吵架时,开的那个流产的玩笑…
苏亦的笑,意味莫名,我更觉得心头烦躁。我抓了几下头发,然后伸手抓起他面前的酒杯,仰了脖子,就要一饮而尽。
苏亦抓住我的手腕:“悠着点,胃穿孔小姐。”
酒杯被他夺走,我瞬间愣住了。
大约是看我脸色发白,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苏亦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眼睛盯着里面晶莹剔透的液体,淡淡地说:“没有人见得了韩贝贝,我不行,你更不可能。所以,别乱想了,只能顺其自然。”
我沉默着,咬了一下嘴唇。
我不想顺其自然。我不能。
我必须想好办法,该怎么把这件事情隐藏掉,好保护迟轩。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又是他的女朋友…想要隐藏掉,哪有那么简单。
苏亦把酒喝了,然后说:“不谈她的事了,来,先把咱们的旧账清了。”
我一愣。
苏亦看我一眼,然后忽然讥诮极了地笑了起来:“就为了那个姓迟的小子,你居然不惜跟我翻脸?”
从四岁那年起就和他认识,我们闹得比这次凶的,多得是,但是没有一次,会是真正的翻脸。他不必上纲上线。
我绷了一下脸皮:“是你告诉迟轩我们家在什么地方,还有怎么坐车过去的吧?把他支走,不就是为了能顺利把他女朋友抢回你身边吗?姓苏的,不是我说你,你这招,好像有点不大光彩。”
苏亦顿时拧起了眉毛:“我什么时候说要把韩贝贝抢回来?”
“那你把他支走做什么?又怎么会和韩贝贝在医院附近巧遇?那么巧吗?”我没吃火药,但语气依旧不怎么好。
苏亦盯着我,嘴角先前还挂着的那一点笑,在缓缓僵掉。
我十分冷静地看着他的脸:“苏亦,假使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韩贝贝的话,以你的条件,凭真本事把她夺回来,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亦笑容嘲讽地盯着我:“说那么多做什么?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小子。”
我很理智:“我是就事论事,你别偷换概念。”
他表情冷漠:“韩贝贝是迟轩的女朋友,他女朋友如今不知道流了谁的产,你怕他知道了不开心,所以你就找我来发火——是这个意思不是,乔诺?”
我心尖一跳。错的明明是他,怎么反倒是我被指责?
可是就在这一瞬问,我居然没来由地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我是因为怕迟轩不开心,所以才来找苏亦麻烦的吗?
我真的只是就事论事啊…
见我张口结舌,苏亦一脸洞若观火的神色,他看着我冷笑。
“乔诺,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是谁告诉你,我要把韩贝贝抢回来了的?又是谁告诉你,迟轩之所以会去找你,是因为被我指使的?
苏亦的表情太过嘲讽和不屑,以至于我不由得有些动摇了先前的想法,可是转念一想,想到了何嘉言给我打的那个电话,顿时坚定了心思,我张口反驳他:“可你带韩贝贝去流产,这件事情,总没错吧?我还是觉得不会那么巧,你、你肯定有在迟轩不在的时候联系了她。”
“嗬——”苏亦冷笑一声,“我要联系韩贝贝,凭什么需要经过迟轩的允许?”
我怒:“迟轩是她的男朋友!”
苏亦看我一眼,突然笑了。
他放下先前一直抱在胸前的双臂,脸上的怒意稍稍褪了些,却变成了一副漫不经心和讥笑调侃的神情:“江乔诺,你这样是不是就叫做关心则乱了?你对迟轩的事情究竟知道了多少,就敢这么没心没肺地跑出来为他打抱不平?”
“我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毛,“张口闭口就是什么了不了解迟轩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亦用两根手指旋转把玩着手机,一脸瞧好戏的表情,他瞅着我:“看,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的嘴角一扯,嘲讽的意味顿时就更加浓了:“懵懂无知,居然还敢演什么伸张正义的桥段,果然这些年来,你的智商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啊。”
正严肃着,突然被他调侃着骂,我恼羞成怒地朝他压低声音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偏不说。”他缓缓地倚向靠背,两根修长的手指继续做着旋转手机的动作,脸上更是一副优哉游哉的神情,挑衅极了地看着我,“敢因为一个没认识多久的小子,就朝我发火,江乔诺,你不会是…”说到这里,他大喘气似的猛地顿住,那双眼睛里蕴了几分笑,像是x光似的扫射着我,直到把我看得几乎要后背发凉了,这才一字一顿地,继续往下说,“爱上他了吧?”
心跳,在那一瞬间忽然乱了节奏,天晓得我到底是怎么了,一张脸腾地烧得厉害,就连搁在桌上的手指指尖,都跟着一起颤起来了。
“关你屁事!”几秒钟后,我的神智终于回转,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与此同时,更是怒不可遏地起了身。
我的动静太大,居然引得邻桌的人纷纷侧目。
“当然不关我的事。”苏亦伸手过来,按住我的手臂,示意我坐下,息事宁人般地朝我笑了笑,然后高深莫测似的说了句,“有疑惑,不如回去问迟轩,我不跟你吵。”
已经被人侧目而视了,我确实没法在这儿继续待下去,愤愤然甩开了他的手,刚转身,就听见苏亦闲闲地说:“给你通风报信的,不会是何嘉言吧?说起来,你们俩的事,我前几天也碰巧知道了哦,有空记得找我交代一下。”
我恨恨咬牙,临别一眼恨不能以目光将他凌迟,凭什么跟你交代啊,浑蛋!
回到家,我就直扑迟轩房间,面色阴晴不定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迟轩房间里的东西几乎被搬空了,就剩了一条凳子。而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那条孤零零的凳子上打电话。
见我冲进来,他转过脸,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旁若无人般地继续对着自己的手机说:“对,其他的都不用,电脑和书包帮我送过来就好。嗯,一会儿见。”
我听得有些迷糊,瞬间忘了方才的事,怔怔地看着他:“你…要搬回来?”
他挂了手机,从凳子上起了身,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拖住我胳膊,一句话都没说就往外走。
“要出去?”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不是要等人来着?
一路把我拖到了电梯口,迟轩才终于舍得开了尊口:“去买衣服。”
“嗯?”
我以呆滞的表情,表示我没有听懂。
他朝我瞥了一眼,却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抬腿就迈进了电梯。
接下来,出了电梯,出了小区,打了车,到了附近最奢华的购物商城,迟轩自始至终都没再跟我说半句话。
他手长脚长,轻易地就将我甩在身后。追他着实把我累得不行,又走了几步,我就实在没多少力气了,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眼,我干脆利落地决定——nnd,老娘不伺候了!
精品购物楼层里,来往的人并不算多,我一边弯下腰,用手撑着两条腿直喘气,一边暗暗骂着,明明是他拽着我出来买什么衣服的,这会儿却又摆出一副恨不得要立刻甩掉我的姿态,他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
眼看着几乎要走到这一楼层尽头的时候,大少爷终于转身进了一家店面,我忍不住嗤了一声:“爱买什么买什么,总之别想再耍猴似的领着我!”
掏出手机噼噼啪啪地摁了这几个字,我干脆利落地关了机。
接着我便气哄哄地下了旋转电梯,在看到dq的招牌时,果断地将一肚子的怨念统统化作了食欲。
等到吃第二份dq冰激凌的时候,我哼了一声:“干嘛为了他关机啊,没准儿别人也要找我呢!”
撇着嘴巴打开手机,明明理智提醒着自己,不要去管他到底有没有给我发短信,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往屏幕上瞟。
安静得很。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直安静得很。
他根本就没管我去哪儿了。
臭小子!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居然已经杀到男装所在的五楼去了。我巡视了一周,也没有发现我们家阴晴不定的那位的影子,只好拿出手机拨他的号码。
“嘟——嘟——”

等待电话被接通,实在是一件令人火上浇油的事情,我正要挂断,肩膀居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揽住了。
非礼?我先是一愣,转瞬大惊失色,下一秒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屈膝向后的防备动作。
抬起的脚,踹上了身后那人的小腿,耳边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就是一道愠怒的嗓音:“不是不管我了吗,回来做什么?”
是迟轩。
我立刻就触了电似的挣开他的束缚,猛地转过身去,瞪着他:“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拖我出来一起逛街的人,是你,巴不得甩开我的人,也是你——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我们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迟轩的眼神依旧冰冷,他往我身边又迈了一步,微微低了头,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咄咄逼人地盯着我:“我刚走,你就把房间里的家具全扔光了,就这么不希望再见到我?”
被他那么近距离地俯视着,我呆了一下,反驳的话脱口而出:“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我不要你?”他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眉尖一蹙,声音突然间就从冰冷漠然变成了咬牙切齿,“和何嘉言那个浑蛋暖昧不清的人,好像是你吧?!”
我又是一呆。回过神来,我扬声就朝他喊了回去:“关何嘉言什么事?你别转移话题!”
迟轩的黑瞳明显一缩,就连声音都像淬了冰水似的:“曾经喜欢他四年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在医院里接他电话的那个人,也不是你吗?”
他的第二句话,让我呼吸都几乎屏住了。
下一秒,我回过神来,避重就轻地朝他喊回去:“你不也知道,那都是曾经!”
迟轩面沉如水,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着了火,明明亮得吓人,嘴唇却紧紧抿住了。
我盯着他看了几眼,想到苏亦对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绷紧了一张脸。
“你搬出去的事,韩贝贝的事,还有今天这么莫名其妙就发火的事,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楼层里来往的人并不算多,但终归还是有人侧目而视的,迟轩的脸庞渐渐有了泛红的迹象,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手拖离了当地。
一路被他不由分说地拖到了大厦外面,还没站稳,他就甩了我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我踉跄了一下,然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迟轩!”一开口,声音里居然带了哭腔。
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迟轩没回头,步子却是顿了一下。
我强压着涌到了眼眶里的涩意,对着他的背影,苦笑着说:“我们一定要这样,对吗?”
“敌对、戒备、吵架,从最开始认识,直到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在进行着这样的无聊循环吧?你可以朝我凶,可以恼恨我,可以嫌我吵、嫌我啰嗦、嫌我管得多——你可以一直都像最开始那样,不冷不热地对待我。”
也许连老天爷都觉得我苦逼吧,居然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下起雨来了。十月天的秋雨,打在脸上并不冷,但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至,多多少少,总是会影响人的心情。
雨滴沿着额头滑了下来,我抹了一把脸,嘴角的苦笑瞬间更加浓郁了些。
“还是恨着我的吧。你妈妈的事…不可能完全不介意的吧——所以,我管你,是我错,我不管你,照样是我错。你以前,还只是不肯给我好脸色,如今是怎样?你连看都懒得看我。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他一直都没有回头,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挺直的脊背,好像僵了一下。
“我知道,”说到这里,我有些狼狈地闭了闭眼,“我知道说对不起什么的,实在太无聊了,可是…可是我能够做到的,好像确实不多。有句话,说了,恐怕会被你嘲笑的吧。你大概不会相信,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全部都送给你——如果,这样,我的歉疚就可以稍微减轻一些的话。”
雨越下越大,先前还风和日丽的天空,几乎是瞬间就黑了下来,我的眼睛很酸,胸腔里的某个地方,也是钝钝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确实没必要再互相猜来猜去了,我吸了一口气,朝那个一直背对着我的人走了过去。
“迟轩。”我嗓音低低地、咕哝一般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许是这场雨的关系,先前激动愤怒的情绪,终于略略平复了些,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却依旧没能把心底那股子悲凉压下去。
走近了,我和他并肩站着,却没敢看他,只轻轻地、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迟轩你,是怎么都不会…对我彻底解开心结的吧。”
哪怕,在相处了许久之后,你对待我的态度,渐渐地有了些软化;哪怕,在相处了许久之后,你终于不再那么深恶痛绝地躲着我了;哪怕,你偶尔会朝我笑,会和我闹,会一见到我和别的男生稍有亲昵,就奓毛;哪怕…你对我说过,“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啊”这种话。
可是终究,还是介意的吧。
所以,我可以很关心你,很在意你,很希望你每时每刻都开心,很害怕你会被任何人伤害到,而那个“任何人”里,也包括我自己。
哪怕,我可以为你每一个情绪都感同身受着,可是…可是我依旧,依旧不敢允许自己喜欢上你。
因为,是我欠你的。
雨越下越大,不止头发,就连浑身都被彻底淋湿了,而在我走神的这自始至终,迟轩一直以侧脸对着我,也没说话。
我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轻飘飘地从唇齿间溢了出来,消散在雨声之中。
我听见,自己用裹着几分失落的声音,微笑着说:“雨下大了,回家吧。”
回家吧。
然后,一切恢复到最初,最初你住进来的时候那个样子,就好了。
不要再时而对我柔情软语,时而冰冷无情了。
不要再一会儿灌我迷魂汤,一会儿喂我断肠散了。
我已经为了你,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了。我已经为了你,连事实都没有分辨清楚,就去找苏亦发飙了。我已经为了你,傻兮兮地哭了好几次了。
我已经…已经…
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控制不住地…
喜欢上你了。
睫毛被雨淋得好沉好沉,几乎要睁不开眼了,被雨水打湿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实在不舒服极了,我想要快些走到前面去,我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可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我闭了一下眼,又走了一步,然后,胳膊被人从身后拽住了。
漫天的冰凉雨丝里,那道我熟悉至极的声音,在我身后清晰凛冽地响了起来:“因为…”
他低沉,却落寞地说:“因为,你以前喜欢的那个人…也姓何。”
迟轩讲的那个故事,特别特别像我自从十八岁成年以来,一直嗤之以鼻的八点档电视剧。
情妇,豪门,私生子。
狐狸精,家族战,狗血纠葛得要死。
如果不是迟妈妈当初猛打方向盘,主动把自己置放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如果不是那一幕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绝对不能相信,迟轩一脸冰冷,讲述出来的这个故事。
迟妈妈年轻时是个美人儿——这点毋庸置疑。而既然是美人儿,追求者自然多如过江之鲫。
和迟轩口中所说的那个嗜酒、抑郁且用大麻来麻痹神经的妖娆女人完全不同,迟妈妈在年轻时,并非这个样子。
她有一张精致秀丽的面孔,是他们学院那一届的院花。追她的人极多,可她心高气傲,对谁都不屑一顾,好像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样子。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为止。
他是新来的选修课教师,年轻英俊,一张脸斯文俊秀,且谈吐风趣。
只是见他一面,她就坠入爱河了。
她爱得太过明显,毫不遮掩,冰山院花喜欢上了自己的师长,这绝对是一个足够吸引眼球的话题。
训导主任找到两位当事人谈话时,男老师态度很是明朗,于自己而言,她只是学生。
倒是一向冷漠寡言的女生,罕见地梗直了纤细的脖子:“我就是喜欢他。我已经满二十岁了,谈恋爱是我可以自主的事。”
她桀骜不驯,系主任又羞又恼,暴怒之下搬出了家长。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个暴怒的男人:“我父母早在我大一那年,就车祸去世了,我可以全权代表我自己。”话音落定,她转身,裙角飞扬地走了出去。
男老师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我、我亲自去找她谈一谈,一定让她断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把话说得太满,忽略了她可是院花,她很有魅力。
在一次次的交谈中,他竟也动了心。
系主任暴跳如雷,痛心疾首地骂着男老师,说他鼠目寸光,自毁前程。男老师哑然苦笑,眉眼间,却是坚定不移。
听闻此事,众目睽睽之下,她笑嘻嘻地踮起脚来, 他,第二天,她微笑着,去办了退学手续。
她爱他,不愿他受丝毫的委屈。
从此后,她甘愿挽起袖子,做一个普通的女子。为他做饭,为他洗衣,守着一处小房子等他放学回来,吃过饭再一起手牵手,到楼下去散步。
他痴迷于她,也很疼她,不时,会浪漫地给她一个惊喜。
她说,要为他生个儿子。
那一晚,眉眼妖娆身子却稚嫩青涩的她,彻底绽放在他身下时,他紧紧地抱住她,一遍遍地低喃着我爱你,那声音,侵心噬骨,宛若起誓。
她甜甜地笑:“我也爱你。”
怀孕一个月时,他的家人终于出现。闹得满城风雨之时,他们没露面,如今,确实算得上是姗姗来迟。
她仪态自然地为他们斟茶倒水,可是袖子底下的那只手,却是颤抖得几乎难以克制。
果不其然,又是一次八点档照进现实。
她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家世居然那么殷实。
他的父母全是大型企业的股东,甚至有一个,干脆就是大公司的董事长,而他,早有一位家族指定好的,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她只觉世事恍然如梦。
所有的这些,他从未向她提及。
她不问,是因为她爱的是他,认定的也是他,无心知道那些充其量只能称为附属条件的事。而他不说,又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他的父母以金钱诱惑她退出,她当场把写了巨额数字的支票撕得粉碎。
她孤注一掷地认为,他们所说的他已经被连夜送到了澳洲,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是一连多日,他没有回来。
到了第五日,他的手机依旧是关机,他的身影依旧没出现。至此,她先前的笃定和坚信,终于维持不下去,她跑到学校,随便抓了一个学生问了问,却原来,就连路人都知道,那位英俊的男老师已经不再在这所学校任教。
那一刻,恍若晴天霹雳。
三日后,她终于接到远在南半球的他打来的越洋电话。他只说了一句:“小雅,我们分手吧。”
七个字,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有这七个字。
七个字而已,却听得她呆了好久好久,耳朵就像是失聪了似的,由着嘟嘟的忙音在耳畔盘绕叫嚣。
她心灰如死。
她在房间里呆呆地坐了整整三日,到了后来,终于支撑不住,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过来,她惨白着一张脸,打车去了医院,面无表情地对医生说:“我要流产。”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呼吸都几乎屏住了,那一秒,真的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知道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面前的那个男孩子。
看到我的反应,迟轩扯一扯嘴角,朝我寥落地笑了笑。
大概是见我蹙眉,他伸手过来,指尖滑过我的眉心,轻声说:“别紧张,挂掉的那个,不是我。”
他明明在笑,我却丝毫没觉得被安慰到,反倒整颗心,都像是被揪了起来。
然后,我就听到,他的声音,变得越发自嘲了起来:“说起来,那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哥哥的家伙…反倒是幸运的吧。至少,他是他们还相爱时的产物。”
我沉默,心底却绕着百转千回的思绪,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咙口又酸又涩,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迟轩朝我笑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相信吗?我是我妈后来又怀上的。她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再怀上我,就是为了报复我爸。”
超乎了我想象的剧情,加上那个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的称呼,我惊得手指一颤,揪住了自己的衣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迟轩长腿一伸,搭在了茶几上,他以一副放松的姿态,将身子倚上了身后的沙发,但那双会泄露自己情绪的眼睛,却缓缓地闭合了起来。
“你别觉得别扭,我其实也不想叫他爸,但是如果不称呼的话,讲述起来会很乱的吧?”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我爸去了澳洲整整五年,等他回来那年,我妈二十五岁,进了他的公司。他们开始重新在一起。当然了,是地下恋人。五年过去,他早已结了婚。”说到这里,迟轩抬眼看向我,微微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姓迟。”
他自嘲的神情和语气,让我很是心疼,不由得喃喃唤了声:“迟轩…”
他抬起一只手来,做出一个不要打断的手势:“让我讲完吧。”他睁开眼,看着我,眼神落寞,却极真挚,“我并不想瞒你…是我一直没勇气。”
他的话,听得我一阵心酸,本能地就想张嘴解释,我已经不生气了,是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幼稚。
他却没给我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阔别五年后的旧情复燃,令迟轩的爸爸很是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