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本来就没准备等我回答似的,眉毛略略挑了一下,朝前张望了一眼,然后侧脸问我:“怎么回去?”
这下,我总算是有反应了:“回、回哪儿去?”
“你家啊。”他微微蹙起了眉,嘴角更是立刻抿出不悦的弧度,“我没订宾馆。”
我看他一眼,下意识地开始婉拒:“我、我和我爸妈一起住的…”如果擅自把一个陌生少年带回家的话,他们铁定会盘问我,无休无止。
迟轩却没听懂似的,盯着我的眼:“所以?”
所以,我带你找宾馆去。
我伸出一只手,去拦身后过来的出租车,谁想迟轩一只手伸了过来,拍掉我的手,蛮横地道:“我要坐公交车。”
我一脸为难:“公交车要等,你会感冒的。”
他眉峰不动,只一脸坚持地看着我。
和他对视几秒,我服了。
“好。”我抬起手,认命地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站牌在那儿,走过去吧。”抬腿要走,肩膀却被他扳住了。
我扭过脸去,有些困惑:“又怎么?”
话刚出声,身子一个趔趄,直直就扑进他的怀里去了。
我愣了愣,下一秒回神,就要站直身子。却不料,胳膊突然被他紧紧地箍住了,他抱紧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项窝里,闷闷地说了两个字:“别走。”
他的声音,又沉,又哑,我禁不住呆了一下。
他箍紧我的身子,又喃喃重复了一遍:“等一下。”
也不知是中了魔,还是怎么,他明明只说了五个字,我却瞬间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那一天,他就那么抱着我,在冰凉的秋雨里站了好久。
大雨一如瓢泼,路上行人很少,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俩。
那一天,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一直一直抱着我,那样紧紧拥抱的姿势,就好像…
就好像,他生怕失去我。
雨水滑过我的脸,我闭了闭眼,手指像是自发有了意识似的,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的腰。
明明又冷又饿,我却觉得,这样挺好。
真的,挺好的。

chapter 7 我好想你

韩贝贝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和迟轩刚刚找到一个尚未客满的宾馆,办了入住。
迟轩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当着我的面就把电话给接了起来,倒是我,神色禁不住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避一避,以表明我没有偷听的癖好。
等他挂了电话,我讷讷地看向他:“你来这边…她知道吗?”
他皱了皱眉:“她不用知道。”
果然。
他来找我,自然是要瞒着正牌女友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就低落了起来:“那…我走了。很晚了,你快睡吧。”
身形刚动,胳膊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
我心尖一跳,立即回头。
迟轩盯着我:“你衣服湿了。”
“哦!”听他说的是这个,我莫名有些失望,就喃喃地说,“我家不远,回去再换吧。”
他不松手,一脸的坚持:“洗了澡再走。”
然后他不等我反驳,从自己行李箱里找出了两件衣服,塞给我,不由分说地把我推进去了。
被热水淋着,果然舒服了许多,我站在莲蓬头下面,有些怔忡地想,他来这里找我,算什么呢?
背着自己的女朋友,找自己的姐姐?
可他说过,我不是他姐姐。
还有,刚才那个长长的拥抱…
又算什么?
我抹了一把脸,愣愣地想,是啊,我算什么呢。
心神不定地擦干了身子,这才发现,他给我的衣服,是一件大大的衬衫,和不算薄的一件外套。
我拎起那件衬衫比了比,能盖到大腿的位置,那件外套,差不多的长短。
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湿透了的衣服,我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套上了衬衫,用外套裹住身子,然后走了出去。
迟轩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正倚在床上看电视。
见我出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起了身:“我去洗澡,你看电视。”
我张了张嘴,要走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等他洗好了出来,我刚把头发吹干,从床上站起身:“我得回家了…”再晚的话,我妈饶不了我的。
“不急。”迟轩拿起床头的电话,背过身去,“麻烦送两份套餐上来。”
我蒙。
吃完饭再走的话,我会挨揍的。
我匆匆上前,开口阻拦他:“我、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呢…”
话没说完,被他扫过来一眼:“穿成这样,你怎么回家?”
我低头看了看,然后张口结舌。
一起吃了饭,我以为总算可以走了,没想到,迟轩居然看都没看我,自顾自上了一张床,抬手给我指了指另一张:“今晚睡这儿。”
我目瞪口呆,纳纳纳纳…纳尼?!
迟轩没再理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之后,就闭上眼了。
我要抓狂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打电话给我妈,让她给我送套衣服吗?
不行。
敢让她看到我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她要么亲手杀了迟轩,要么…亲手杀了我。
可,衣服…有外卖送货上门的吗?
想到这个,我瑟瑟地往床头挪了挪,刚摸到电话,迟轩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和我在一起,就那么不自在吗?”
我愣了一下。
下一秒,回过神来,不是自在不自在的问题啊,而是…
“我、我再不回家,我妈真会宰了我的!”
他冷笑一声,又不说话了。
我愁啊愁啊愁的,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嗡嗡振动起来,我一看,我妈!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我颤着嗓子说:“妈?”
“江乔诺!”
我妈完全处于暴走状态,在那边失控了般喊:“明羽在这儿等了你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了!你死哪儿去了?”
我妈声音太大,震得我耳朵 ,忙不迭地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我这么一动作.抬眼就看到,迟轩那张本来就神色难看的脸更冷了,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一激灵,想也没想地就对我妈说:“妈,我、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刚说了这句,迟轩那张冰山脸瞬间偏了偏,终于不再目光灼灼地逼视我了。
我妈在那边怒气未消地喊:“你是不用回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躲着不想相亲的!”
啪的一声,扣了我的电话。
我哀号一声,栽倒在床。
两面不是人啊…
拨了总机的电话,叫了洗衣服的服务,然后我裹着被子就睡了。可是,身上穿的是迟轩的衣服,闻到的自然是他的气息;旁边那张床上躺着他,连呼吸都能够听清——这么“恶劣”的环境之下,想要睡着,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一晚,我一直辗转反侧,迟轩却安静得很,半点动静都没有,好像早早就睡着了。直到半夜,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床垫轻微地往下沉了沉,我隐约觉得,原本就萦绕在自己周遭的男孩子的清爽气息,莫名其妙地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我无意识地动了动,手臂碰到一处暖暖的东西,嗯了一声,想也没想地就将脑袋凑了过去。头顶,隐约传来,低低的一声叹息。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迟轩已经起床了。有人敲门,我去开,送洗的衣服洗好了。我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趁着迟轩在洗澡,火速换了衣服,战战兢兢地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我妈的声音比秋风还要寒冷:“今天中午明羽还会来的,你看着办吧!”
没什么好看着办的,我必须回去。昨晚放了一次鸽子,今天敢再放,我妈铁定得把我给办了。
迟轩洗好澡出来,我刚好整理完毕,我说:“我得回家了。”
他看我一眼,眉目深深的一眼,半晌后,他说:“好。”
他就说了这一个字。
回到家,等着我的,果然是三堂会审。
我原本就抗拒相亲,心情哪能好了,瞅见我妈身边居然还坐着一个戴了眼镜的陌生男人,眼瞅着这还没到中午呢,想来这厮该也是相亲大军中的一员,不由得迁怒于他,想也没想地直接就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却没想到,那厮居然乐颠颠地笑了起来:“几年没见,诺诺越来起漂亮了啊。”
我妈坐在一旁,朝我投以冷飕飕的眼神:“江乔诺,你昨晚夜不归宿,还有理了?!”
还是我爸懂得体贴人,在一旁明是埋怨,实则帮腔并提醒地说:“诺诺啊,这是你明羽哥哥,昨晚等了你好久呢。”
杜明羽?
我猛地抬头,雷劈了似的看向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的眼镜男,心底宛若台风过境似的,嗷嗷呼啸着:
不是吧?
不会吧?
天哪!
小时候那个流着鼻涕水、爱和我掐架的小胖墩,真的是男大十八变了?!我目瞪口呆地盯着杜明羽看了好一会儿,然后…
台风过去,我平静了。
天地做证,我对杜明羽的所有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惊诧。等到那股子惊诧过去了,我自然而然地就想滚回自己的房间去,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处理,昨晚刚和我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室的那个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很显然,我妈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她用一种“江乔诺你敢离开客厅半步,老娘势必把你拿下”的眼神看着我,一脸的警告和威胁神色。
在老妈面前,我从来都没学会威武不能屈的高尚做人准则。
眼看着自己甩手离开的话,后果是十分可怕的,我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老妈与杜明羽对面的沙发上扮沉默。
约莫两个半小时后,对面那两位终于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去做饭。”
我妈扯起我爸就走,走了两步,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和明羽聊天就是开心,你看,我都忘了时间了。”
我腹诽,那你们就好好聊啊,做什么饭啊。我妈要去做饭,杜明羽自然要拦,两个人互相推让了好一会儿之后,杜明羽回来了。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些尴尬地说:“阿姨不让我帮忙…”
她当然不让。她就想着客厅里只剩下咱们俩呢。
为了避免他和我交谈,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他立刻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想到昨晚,哈欠还没打完,僵在我的嘴角了。
迟轩他…现在在干嘛?
看电视?还是从宾馆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杜明羽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的,全是迟轩的事,连我妈端菜上桌都没注意到。
见我六神无主,我妈拿筷子敲了我一下,我霍然回神,这才注意到,杜明羽正有些失落地看着我。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耷拉了脑袋。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桌上,我妈极力赞扬着杜明羽,什么年轻有为啊,什么前途无量啊,听得我浑身 。
好不容易吃完饭,我妈笑得很有内容地推我一把:“去,陪你明羽哥哥下楼转转!”
送杜明羽出门和下楼,这件事根本不用我妈逼迫我,我都愿意做的。
眼看着我点了点头,杜明羽看向我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柔情似水了。
我哆哆嗦嗦地躲避着他的目光,一路哈欠连天地把他送下了楼,看到临时停车位上停着一辆全黑色的宝马,我不由得笑着 他:“哟,小胖现在混得不错嘛。”
他抬起手推了推金丝眼镜,这样的姿势,却依旧掩不住面部的尴尬之色。
“我现在已经不是小胖了…”
“你是的。”
我倏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诚恳与坚定之色:“相信我,纵使我们隔着千里之遥且多年未曾见面,但是,你小胖的形象,一直都活在我的心中!”
我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他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就僵了。
我视若无睹地又打了个哈欠,这才朝他摇摇手:“快回家吧,我昨晚没睡好,得上去补个觉。”
确定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背对着他做了个挥手告别的姿势,哼着小曲儿就钻进楼道里了。
刚踩着楼梯走了两步,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我以为是杜明羽发过来的,正暗自恼着我妈居然如此自作主张地把我的号码告知于他,掏出手机一看,我就愣了。
发件人:迟轩。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查看。
“你嫁不出去,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短信上这样说。
我正琢磨着,他究竟用的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语气的时候,手里抓着的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我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一不小心就按了接听。
电话里,迟轩说:“我在楼下,出来吧。”
眼看着杜明羽的黑色宝马倒出停车位,上了正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我一步一步地挨到站在阴影里的迟轩面前。
我说:“你怎么来了?”
他一脸淡然:“待着无聊。”
我说:“哦。”
他看了一眼离去的宝马,嘴角微挑:“金龟?”
我嘴角一抽:“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今天来玩。”
他似笑非笑。
我左顾右盼,下意识想转移话题:“你今天有安——”
话没说完,就听到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长得没我帅”。
我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路转换,不由得愕然。
他继续说:“也没我高。”
我蹙了蹙眉。
他再接再厉,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嫌弃:“还戴着眼镜,他近视。”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没我好。”
他微微低了头,盯着我的眼。
那一刻,十月天,雨连绵。
漫天沁着丝丝凉意的雨滴,裹着微风,从阴沉沉的天空中洒落下来,落到我眼前那个少年的乌发上、额角边,和他漂亮澄澈的眉眼间。
他用清雅干净的嗓音,低低地对我说:“他没我好。”
“我替你想了想,你还是应该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我发了好久的呆。
身子很冷,心底却渐渐地开始发热,变暖。
我徐徐地勾起了嘴角,想要笑,脑海中突然飘过一句,那韩贝贝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不由得就垮了下来。
那天,和迟轩分开之后,我回家补觉。
第二天,我正睡着,迟轩给我打电话:“我遇到你妈了。”
我霍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哪儿碰见的?!”
“你家楼下。”
“躲起来,快!”我对着电话叫,“找棵树快点躲到后面去!”一边说着,我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床,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扑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子,然后就探着脑袋往楼底下看。
可不是,那个提着菜篮子神采奕奕的中年女人,可不就是我们家乔女士?!
慢!我不是让迟轩躲起来的吗,他怎么…怎么在朝我妈走过去?!
眼看着迟轩一步一步朝我妈走过去,我一颗心都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去了。
等到瞅见他一脸笑意地对着我妈打了个招呼,然后我妈立刻顿住步,两人居然呈现出礼貌交谈的姿态的时侯,我更是从楼上跳下去把迟轩拍晕的心思都有了。
离得太远,我根本不可能听清那两人在说什么,也正是因为听不清,所以我才更加害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楼下看,一边暗暗握拳,是谁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错!
完全错!
大错特错!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有个脾性阴晴不定的小破孩儿笑吟吟地拽住你老妈,而你眼睁睁地看着,却根本猜不出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迟轩和乔女士的交谈,约莫进行了几分钟,于我而言,却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
眼看着我妈朝迟轩点一点头,然后转身往我们这栋楼走过来,我生不如死地哀号一声,拔腿就朝门口冲去。
我妈前脚进了家,我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露出一脸殷勤谄媚的笑,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买菜去啦?”
“废话。”乔女士果断赏我一个白眼,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不屑地说了句,“没人拎着菜篮子去洗澡的。”
“那是。”自小就被这样的口舌教育围绕着,我一点都不尴尬,更不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反倒很是乐颠颠地直接跟进了厨房去,“您还生我气吶?”
我妈瞥我一眼,语气不善:“我生什么气。”
她可不生气。
昨天她让我陪杜明羽转转,我直接就把人给赶走了,回到家,她瞬间就怒了。
我看了一眼我妈的脸色,想了想,然后字斟句酌地说:“妈,我知道您还是因为杜明羽的事跟我闹脾气。可您想啊,杜明羽他可是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的人啊——不都说感情就是靠神秘感和陌生感维持的吗?您觉得,像我们这种从小就在一块儿光着屁股打架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神秘和陌生可言?”
我妈正在择菜的手顿了一下,困惑而又不悦地看着我:“是谁说的你那个理论?”
“嗯?”
“谁说婚姻的支柱,就是神秘和陌生来着?”
“尼采。”
听明白了我妈的问题,我立刻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底,却是在咆哮般地叫嚣着——谁记得每一句有关爱情啊婚姻的所谓至理名言是谁说的!这年头,只要是个谈过恋爱的,就能冒出几句酸诗,如果每一个都记住的话,我还不得累死啊?!
听到理论奠基人的名字,我妈明显怔了一下,眼看着她像是在琢磨我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高,我立刻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不信等我爸放学回来,您问他,他是语文老师,应该也知道这个的。”
我的神色落落大方、语气坦坦荡荡,果然让我妈那原本半信半疑当中的“半信”,瞬间变成一多半了。
瞅着时机差不多了,我伸手过去装模作样地帮着择菜:“您自己去买菜来着?”
事实证明,我妈原本对我怨愤至极的心情,明显因为我的名人理论而变得稍微解冻,她从我手里夺过菜去,随意地答了句:“和隔壁你李阿姨啊。怎么,有事?”
当然有事。不过——
“不是和张阿姨一起啊?我还心想,这次回来没来得及去看她,您要是见了,直接约在咱家吃顿饭呢。”
这句话我是发自内心说的——张阿姨就是苏亦的娘亲,好歹也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之一,如果不是这次临时被空调回来是为了一场接一场的荒谬相亲,我铁定直接就扑到她家去了。
我妈正把择好的菜拢到一起去,听到我这话怔了一下:“你张阿姨去北京了,你不知道吗?就连你苏叔叔都去外地开一个什么教育会议来着,家里哪有人在。”
我的思维还停滞在老妈的前一句话那里,见她转身要去洗菜,张嘴追问:“张阿姨去北京干嘛?不会是——”
“猜对了。”
我妈回头朝我笑,却是笑得咬牙切齿:“换你在北京不让人费心地找到了男朋友,老娘也不惜连夜飞过去。”
我如遭雷劈:“什、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夜里。”
在原地僵了几秒,霍然回过神来,我立刻就往自己卧室里冲。
一进门,就看到床上手机振得几乎要跳起来。
是迟轩的来电。
我摁了接听,匆匆说了句“等一下啊有点事”,然后就挂了电话。再一看手机里,果然有好几条是在我和老妈插科打诨的时候收到的、来自苏亦的短信。
我颤抖着手指,把短信点开查看,一条一条看下来,不由得冷汗涔涔。
以我对苏亦的了解,这次张阿姨的突击检查,势必会让他手忙脚乱捉襟见肘,而他口中那个自己已经交到了的女朋友——也就是我——恰好这个节骨眼上好巧不巧地离了京。
一言以蔽之,他这次必然气得不轻。
在床尾站了一会儿,我焦急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笨蛋啊江乔诺,如果不是苏亦那个浑蛋打电话时没遮没拦地说自己终于交到了女朋友,我家太后怎么可能会雷厉风行地抓我回来相亲?!
所以——同情他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是绝对不应该的!没错,以德报怨根本就不是我江乔诺的为人处事之道!
我努力忍着想要捶床大笑的冲动,给苏亦回了条短信:“你知道的,我正沉浸在相亲的汪洋之中无法自拔,自求多福吧。”然后手机揣进兜里,晃到厨房继续找老妈逼问情报去。
见我挂着一脸的舒畅笑容,我妈看向我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狐疑之色。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然后笑嘻嘻地凑过去,“妈,您去买个菜,怎么用了那么久?是不是路上遇着什么人了?”
说话间,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嗡嗡振动起来,我无暇顾及,直接摁掉了。
我妈睨我一眼:“没遇见什么人啊,怎么——”忽然想到了,“哦对了,回来的时候是遇着一个男孩子来着。”
没等我应声,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挺帅一小伙子呢。”
我几乎屏住呼吸:“说、说什么了他?”
“问路啊。”我妈敛了神思,自然而然地答了这一句。然后,打量我的眼神瞬间就变得越发警惕起来,“不是啊江乔诺,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问、问路?
迟轩!耍我啊你!
在我妈困惑而又狐疑的眼神注视之下,我黑着一张脸冲进自己的卧室,拿了件白色外套,看都没看厨房说了句“我出去一趟,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便匆匆往外跑。
刚冲出家门,我给迟轩打电话,恨恨地从齿缝间磨出一句:“在我们小区外面等着,听清了,是外面!”
见了面,我怒气冲冲:“你你你…你居然找我妈问路?!”
迟轩看我一眼:“怎么?”
怎么?我崩溃:“你找谁问路不好,问我妈干嘛?知不知道我在楼上看得有多紧张?”
他皱起眉,眼神敏锐:“你紧张什么?”
我张口结舌。
他不依不饶地盯着我的脸,嗓音微沉:“你以为,我是要做什么?”
“我…”
我的脸开始发热。
他看了一眼我发烫的脸,眼底渐渐开始漾起了笑,一只手抬了起来,摸了 的头发。
“傻瓜。”
他这一句,很轻很轻,温柔极了。
以至于,听惯了他冷言冷语的我,当场就僵住了。
天哪天哪天哪!这是迟轩吗这是迟轩吗?!
我难以置信地猛然抬起头,恰好和他微笑的眸子撞了个正着,他有一秒的困窘,然后就生硬地将脸别开了。
我分明看到,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在笑。
那一天,我带迟轩去了我高中的母校,逛校园的时侯,我犹豫了很久,最终给他讲了我和苏亦之间的关系。
迟轩很平静,一点惊诧的感觉都没有。
他看我一眼,淡淡地说:“我知道。”
我震惊:“你、你知道?”
他看着我,眉眼深深:“比起苏亦…你和另外一个人的事,我更想知道。”
我一愣:“谁?”
“何嘉言。”
我早该想到,迟轩这一趟千里之行,断然不会只是来见我一面的。
我们之前闹矛盾,就是因为苏亦和何嘉言,如今苏亦和我的关系,他知道了,会问起何嘉言,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那一天,坐在湖边,我给他讲了我和何嘉言之间的事。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迟轩听得很认真,在我心绪淡淡地讲述的时候,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湖面,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