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凉辰不舍得我坐硬座,我一边拖着箱子找自己的床铺,一边噼噼啪啪地给他发短信。
“我上车了,呼,放心,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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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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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坐火车是白天,但是我依旧睡得酣畅淋漓不亦乐乎。.
不时会听到对面床铺的人发出喜悦的叫声,“呀,你看,快看那个楼,真美,我就喜欢这种造型奇特的建筑物!”
邻铺的人更是在三三两两地打着扑克,那些并不生疏的词汇钻入我的耳朵,有一种格外奇异的感觉。懒
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只有我,蜷缩在床铺上一动都不想动。
周围太嘈杂,我睡了一会儿就实在睡不着了,摸出手机准备给许凉辰发短信。
想了想,他大概在忙,就强忍着没给他发。通讯录翻到柳旌的名字时我顿了顿,正想着这丫头不知道在忙什么呢,手机就神经质一样地在掌心震动起来了。
我的眼睛扫到屏幕上的名字,眼皮着实跳了好几下。
摇钱树。
许凉辰说过不许我再和摇钱树走得太近,我不知道原因,所以缠着他没少问,但许凉辰抿紧了唇就是不肯回答,我也没办法,只好作罢。
所以这几天来我一直都没再跟摇钱树有什么联系,记得她上次把我送回学校时说过一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她,但是因为许凉辰的交代,我最终也没给她提我被学校开除了这档子事。
我没主动跟她联系,她也没联系我,虽然和她认识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会接到一个来自她的爱心电话,但是想了想她毕竟是有公司的人,公务繁琐,哪有功夫天天和我这个小丫头逗乐,所以就没有放在心上。虫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电话打过来了,我的手在抖什么?
接不接,接不接呢。
许凉辰说的是…不许和她走得太近,我现在几乎快要出北京了,那就不算是“太近”了吧?
想到这里,我干脆利落地摁下了接听键,摇钱树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左耳里。
“暖暖。”她喊我,声音有些焦灼,“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摸了摸鼻子,讪讪,“啊,我刚刚睡着了…阿姨有事?”
“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陪阿姨一起去逛街。”
我皱了皱眉毛,“我…我…”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迟疑,笑了笑,“怎么,是有课么?还是,你在忙别的什么事?”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根本没想到自己为什么要编造谎言骗她,“不是,我们学校组织校报春游,我现在在八达岭呢,正准备组织爬长城呢,所以、所以…”
摇钱树沉默了几秒,又笑了,“哦,那就算了,我还以为你在学校或者在辰辰那儿呢,既然是春游那就好好玩,阿姨改天再拖你去逛街啊。”
“嗯嗯,好。”我唯唯应是,挂了电话。
只是接了一通电话而已,我居然觉得说不出的疲惫,不行不行,我就是这种人,许凉辰一说不许我和谁走得近我就有心理阴影,即使原本挺喜欢那人的也会变得疑神疑鬼。
等到晚上下了火车,许凉辰估计就忙完了,晚上打电话时我得好好盘问盘问他。
★★★★★★★★
X市的火车站并不大。
X市并不是我坐的这一趟火车的终点站,所以下车的人并不多,我拎着挎包下车,还算是轻松,虽然脚刚刚踩上地面不久,火车就重新启动了。
夜幕低垂,夜风有点儿凉,我下意识地抱了抱胳膊,跟着同样在这一站下车的几个人往出站口走。
上下楼梯,拐弯,就是出站口,风“嗖嗖”地灌进来,呼啸着朝人迎面扑来。
我的短发被吹得一阵凌乱,双手胡乱按着头发,脑海里忽然没来由地窜出来一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怔了一怔,就笑了。
遇见。
谁会想得到,在你的下一步,会遇见谁呢?
出了出站口,夜色更浓,有的士司机迎上来热情地问要去哪里要不要坐车,他们对我的称呼异口同声都是“小姑娘”三个字。
我一一笑着拒绝了,心底却忽如其来的一阵温暖,小姑娘,是啊,我不过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而已,有什么真的会是过不去的坎儿呢。
我掏出手机给我妈打电话,她接起的有点慢,声音却没有睡意。
我在电话这头就有点儿庆幸了,还好还好,还好老妈还没睡,不然我接下来将要受到的待遇会是很不可想象的。
我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娇柔一些,我说,“妈,我想你了。”
我妈估计在那边打了一个机灵,音调拔高,但我听得出她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许暖迟,你是不是没钱花了,今天这么谄媚?”
我缩了缩脖子,格外委屈,“妈,我何止是没钱花了啊,我现在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
我话没说完,我妈的嗓音再度拔高,“你现在在哪儿呢?”
“火车站。”
“你去火车站做什么?火车站没回你们学校的车么,哦不,你没钱了…”她说了几句,又绕回来了,“许暖迟你去火车站做什么?”
我赔着小心,“我不是说了么,我想你了…”
“你别跟我——你回来了?!”
我唯唯诺诺地点头,也不管我妈根本就看不见了,“嗯嗯,我在火车站呢,好冷,X市怎么比北京还冷!”
我堪堪把这句话说完,老妈就在电话那头拔高了音调,我皱着眉毛把手机移得离耳朵远一些,两分钟后再放到耳边,就听到老妈一语定乾坤地说了一句,“站那儿等着,我去接你!”
老妈赶到的时候,我冻得几乎要石化了。
她下了车关上车门,瞅了一眼我薄薄的外套和裤子,脸色就不好看了,“许暖迟,你以为你是去夏威夷度假么?不知道倒春寒倒春寒——”
我冲了上去扯住她的胳膊,可怜巴巴地开口,“妈,我冷。”
老妈叹了一口气,瞪我,“上车吧!”
我钻进车里那一秒,心底在想,接下来,老妈该想到我怎么不年不节地跑回来这个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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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你为什么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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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开车的神色相当随意,不过确实也没有必要紧张,毕竟月黑风高的,像我们这种还在路上穿梭的人实在属于少数。.
我偷偷打量了老妈好几次,她似乎根本没想起我怎么会突然回来了这个问题,眼睛不时看看道路两旁的建筑,时不时再伸手给我指点一下,“许暖迟你看,那儿,看见没?你平姑姑就在那儿工作呢!她在市中心新买了一套房子,昨天我和她一起去看房来着,三室一厅,地段又好…”懒
我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老妈又朝我扫了一眼,“困了?”
我把胳膊腿儿都蜷起来,懒洋洋地朝我妈看过去,问她,“妈,我要是不上学了,你希望我做什么?”
老妈果然敏锐,直接就挑出了重要的字眼,“不上学?你才大一不上学做什么?”
我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妈的眉毛就皱起来了,“许暖迟,你不会是又在学校闯祸了吧?不能上学…你被开除了?!”
她的语气一下子激烈起来,我的眼皮跳了一跳,急忙干笑道,“不不不,妈你误会了,我这么乖,又没有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怎么可能被学校开除呢?多虑,您纯属多虑了。”
老妈狐疑地看我一眼,那种眼光颇有一种研磨与审视的味道,“不对,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学校还没放假吧?许暖迟你给我说清楚——”虫
老妈居然伸手过来扯我衣领,哦天哪,我急急忙忙迎上去拦住她的手,“妈,您在开车,您在驾驶!回去再说,回去您再收拾我可好?”
刚下车,老妈的脸色阴沉得煞是可怕,我拎着挎包下来,绕过去走近她。
“说吧,现在可以说了。”
我赔着小心,“我、我就是想你了啊,学校每周末都会休息两天的,我今天晚上赶回来,后天晚上的火车就又赶回学校了。”
老妈挑了挑眉毛,“真的?”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千真万确。”我把手机朝她一推,“不信,您打电话问许凉辰。”
老妈又盯着我看了两眼,我的神色一派坦荡荡,终于让她不再生疑。
老妈虽说嘴上表示不欢迎我回来,却忙里忙外地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我埋头认认真真地吃了一会儿,含糊着问了一句。
“妈,要是我做了错事您原谅我么?”
老妈当机立断地瞪我,“看吧,我就说你是闯祸了!”
我急急抬起手拦住她要往我胳膊上招呼的手指,慌乱之下也就顾不得什么欲扬先抑欲言又止了,“妈,我是说,要是我去找我爸的话,您会原谅我么?”
老妈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里。
她的手指从我的手掌束缚中一点点退了出去,我睫毛颤着抬起眼,就看见了她近乎惊愕的神色。
“妈。”我喊她,心底终于开始有点儿害怕了,“我、我错了,我说着玩,我骗你的…妈,你说话啊…”
老妈的神色渐渐恢复了几分,却依旧掩不住的苍白,她的嘴唇几乎是微微哆嗦着。我惊悚地伸手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掌,却被她避如蛇蝎一样地避了开来。
“暖暖。”她喊我,嗓音里是浓浓的失望与不可置信,“你、你居然要去找他?”
我张了张嘴,老妈的神色让我看得一阵又一阵的心疼,话到了嘴边,却又被生生堵了回去。
“你居然要找把咱们娘俩儿抛弃的男人?你居然要找跟着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跑走的男人?”老妈的嘴唇开始颤抖,她的胳膊颤得同样让我惊悸,“许、许暖迟,你走,你认他那个爸爸的话,就别再认我这个妈!”
我嗓子发颤,霍地站起身抱住老妈的腰,“妈,妈,我错了,我、我错了,我是怕你过得不好,我是怕自己会成为你的负累,我、我什么都不会,除了调皮捣蛋我什么都不会…妈,我是怕你会难过,我是怕你…会失望。”
老妈好久好久都没说话,她由着我抱着她的腰,由着我对她语句凌乱地解释着,却一直一直都没再说话。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砸,眼眶渐渐肿胀得生疼生疼,我恼恨地咬着下唇,恨不得咬出血来。
没记性…许暖迟,你的记性都喂狗吃了。
从我七岁那年发生右耳失聪的那场事故之后,这是我又一次提及我那抛妻弃女的爸爸。
老妈的反应一如从前,甚至,要更加激烈。
而我的悔恨,却是第一次排山倒海一样地朝我涌了过来。
七岁那年,尚且年幼,我只知道自己耳朵废了就不能听到声音,哭得无比起劲,我甚至埋怨老妈不肯带我去医治,直到,她把那个陌生男人送上门来的厚厚一沓钱摔到了门外。
我抱着娃娃小熊站在屋里,那时的老妈还年轻,她的眉目依旧清丽,却狰狞无比,她对着那个男人破口大骂,“滚,拿着你的脏钱滚!我们娘俩儿就是死了,都不稀罕你这个畜生的肮脏钱!”
那个男人朝我看了过来,他说,“可是暖暖的耳朵——”
他只说到了这里,老妈已经疯了一样地把他往外推搡,“暖暖是我女儿,她是聋了哑了,就算是瞎了死了,又关你许长舟什么事?你滚,你给我滚,别脏了我们的屋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妈如此狰狞而气愤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老妈用如此凶狠而不留情面的语气,那也是第一次,我听到我父亲的名字。
许长舟。
小小的我抱着小熊站在几步外,静静地看着他们吵架,看着他们互相推搡——男人似乎想要冲过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而我妈妈,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甚至不惜披头散发,只为了拦住那个我应该称之为爸爸的男子。
自从那一年那一天,我再没敢在老妈面前提起“爸爸”二字,但是有个问题却穿越了数年的时光,一直萦绕在我心底。
我一直在想,许长舟,并不是一个难听的名字,可他为什么是一个王八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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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的情绪终于被我安抚了下来,我推她去洗澡,自己去厨房收拾残局。.
盘子打碎了第四个的时候,老妈擦着头发从洗澡间出来,她挑着眉毛瞪我,“许暖迟,你回来就是为了给我添堵添乱么?”
当然不是。懒
睡觉时,老妈就体会到还是有个女儿好了。
我给她捏着肩膀,谄媚地问她,“重了么?怎么样?这门技术我可跟着室友学了好多天呢,不过她是为了讨好男朋友,我可纯粹是一片赤胆孝心啊。”
老妈淡淡抬了抬眼皮,睨了我一眼,“花言巧语。”
我讪讪地笑,就听她紧接着说了一句,“我说许暖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找男朋友吧?”
我正给她捏着肩膀的手霎时抖了一抖,老妈明察秋毫地朝我扫过来一眼,“说吧,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的家长,不会扼杀你青春期的懵懂和冲动的。”
我明明没有喝水,却几乎要被呛住,所谓有其女必有其母,我的老妈说话并不比我逊色,甚至,她已然达到直追柳旌的境地。
我干笑着,手上动作却没停,“没啊,我向来是个遵纪守法的乖乖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那么爱学习,怎么可能有谈恋爱的闲情逸致?”
老妈答得飞快,“那沈眉兼呢?”
我怔了一怔,就见老妈面现得色,一副被我猜中了吧的神情觑着我的脸,“那小子和你捏着月季当玫瑰私定终身的事,你不会认为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吧?”虫
我又是一怔,老妈就笑得愈发愉悦了,“没事没事,你别紧张啊许暖迟,沈眉兼那孩子我挺喜欢的,人长得好看又有礼貌,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又都见过家长了,干脆就把事儿定下算了。”
我手上的动作僵了一僵,见过家长…沈眉兼他确实见过我妈,但是我,却从来不曾进入他生活了许多年的生活圈子去。
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虚弱无比的笑容,“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有那么多更好更好的男孩子,我才不要就这样草率地交出了一辈子。”
老妈显然对沈眉兼的印象停留在高中时我们郎情妾意的那个阶段,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许暖迟,我记得是谁在日记里写什么这辈子非沈眉兼不嫁之类的话的?”
我的手抖了一抖,好,今天算是套出一些想不到的情报了——我妈…她居然偷看我的日记!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些都是年少无知,童言无忌…”
老妈这才后知后觉地侧过视线看向我的脸,她的表情分明带了几分诧异,“你们…闹别扭了?”
我点头,干脆利落,“我们分手了。”
老妈的神色霎时变了一变,她用一种无比惋惜又无比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然后就说,“许暖迟,你不能是做了什么脚踏两只船辱没家门的事吧?”
我一听这句就勾起嘴角笑了,嘴唇动了动,想了想,懒得多做解释。
老妈又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对于以前的沈眉兼她有多么多么看好,没想到就这么与做他岳母的机会擦肩而过,她是多么得想不到和不可思议。
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我打着呵欠回自己房间睡觉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老妈依旧谈兴甚浓,我抬着疲惫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妈,您明天是不用上班,我们当然可以连床夜话,但我是刚从火车上下来的人啊。”
老妈看了我几眼,没有开口否定,等我拖着疲惫的脚步刚刚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开口了,“许暖迟,凉辰他…还好吧?”
我的脚步顿了一顿,眼睛盯着地面上的瓷砖看了几眼,低低地开口“嗯”了一声。
老妈半晌没再说话,等我身子动了动准备伸手开门时,她又开口了。
“你们,见到凉辰的妈妈了?”
我的眼皮跳了一跳,忽然想起从北京临回来时许凉辰交代的话,就照着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许凉辰的妈妈就是您,他没什么别的妈妈。”
老妈又是长久长久的沉默,等到我实在忍不住开始呵欠连连时,她才在我身后轻轻笑了笑,“好了好了,快去睡吧,看把你给困得!”
我应了一声好,伸手开门,走出老妈的房间,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客厅里很暗,我没有开灯,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就算是让我闭着眼,依旧不会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摸到我的房间,爬上床,被子软软的,老妈特意给我拿出来一个刚刚晒过的。我把脸埋在被子里,鼻端嗅到软软的阳光味道,心底就一寸一寸地变得又暖又凉。
决定要回X市,许凉辰在我面前欲言又止了好久,在我的追问之下,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你回去了…阿姨要是问起来,你别说见过摇、摇钱树了。”
我一愣。
许凉辰就给我说了一句,“总之,你不要对她说就是。”
我脱口反问,“那我怎么说?”
许凉辰秀逸的脸庞红了一红,好半晌才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我是跟在阿姨身边长大的,阿姨她,就是我许凉辰的妈妈,我再没什么别的妈了。”
我沉默了几秒,许凉辰的脸色就更红了,他长长的眼睫颤了一颤,朝我解释道,“我是说…我不想让阿姨觉得,全世界,她只剩下了一个你。”
我把脸颊往被子上蹭了蹭,眼眶涩涩的。
我爸爸早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要我和妈妈了,全世界,我只有我妈妈,一如,她只有我一样。
还好,我们还有许凉辰。
许凉辰如此体贴,体贴到,让我这么害怕,会失去。
我是被老妈连续不断的呼唤惊醒的,她持之以恒地叫着“许暖迟”三个字,等我睁开眼来,就看到了老妈身边站着的那个妙龄女子。
我揉了揉眼,仔细看了几眼,皱紧了眉毛,“我靠,柳旌你的裙子能再短点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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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千载难逢,北上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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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这句话不对,因为…有我妈和柳旌两个就够了。.
柳旌那厮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从精美的包包里给我老妈拿出了一套新买的护肤用品,我凑上去看是什么牌子,被柳旌一挥手打在额头上。
我皱着眉毛吸气,胳膊被她扯过去往一旁避了避,柳旌压低声音,语气里却是浓浓的不满,“你丫怎么这会儿跑回来了?”懒
我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盯紧她的脸看,柳旌起先还坦荡荡地与我对视,到了后来眼神就开始躲闪了。
“好吧好吧。”她叹气,“我承认,是许凉辰让我来的。”
“嗯。”我点头,“他还让你做什么了?”
“他就让我陪着你,不让你乱跑,不让你做傻事。”
我就笑了,“我能乱跑到哪儿去?再说了,我又能做什么傻事?”
柳旌斜着眼看着我,“您还不够傻,您还不是最傻——不就是沈眉兼冲到许凉辰那儿发了一顿酒疯,我说你至于么?”
我动了动嘴,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索性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老妈大约是听到我和柳旌在说什么许凉辰沈眉兼的了,看样子她像是要过来听个分明了,我朝柳旌的胳膊上拧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许乱说话。”
吃过饭,柳旌很谄媚地跑进厨房说要帮我妈洗碗,被我死活给拖了出来,没错,我确实不信任她,我昨晚心不在焉的时候已经把家里的盘子摔碎了四个,没有必要再为我们家的厨具雪上加霜了。虫
柳旌被我拖到我的房间里,房门被我一脚伸过去踹上,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什么时候回南京去?”
柳旌一愣,“我回南京做什么?”
我皱起眉毛,“你是许凉辰派来的,既然见到我安分守己勤劳度日,不是该回去了么?”
柳旌狐疑,“许暖迟,你不是要做什么违法乱纪危害苍生的事儿吧?许凉辰大半夜地给我打电话,先是让我去北京,后来不知怎么第二天又说让我回X市,我巴巴地跑回来了,你居然没良心地要赶我走,你们兄妹俩拿我消遣呢?”
我怔了一怔,才明白过来柳旌那句“先是让我去北京,后来又让我回X市”是什么意思。许凉辰他知道我要去南京投奔柳旌时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我早该想到他会向柳旌求救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旌就眨着眼凑到我面前了,她的眼睫霎了一霎,笑,“我说…陈嘉阳那个贱人去北京了是不是?我早听说她老爹在北京开了一家公司,看起来,她果真是去祸害祖国首都的人民去了。”
我笑了笑,没否定也没肯定。
柳旌的嘴角忽地弯了一弯,她的脸上化了淡淡的妆,映着头顶洒落下来的灯光显得格外地精致,我听见她笑了笑,语气一下子变得奇异起来。
“陈经年那个贱人,恰巧也在北京呢。”
我的神色怔了一怔,柳旌就把胳膊伸过来绕上了我的脖子,她凑近我的耳朵贼笑,“他们都在北京,你不觉得我们不去的话会不会有些说不过去呢?”
柳旌的想法其实我明白,她恨陈经年,她恨陈嘉阳,我对他们有多恨,她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了想,“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咱们为了他们这么抛妻弃女的,是不是不太值?”
柳旌就无比**地笑了,“不,许暖迟你错了。我哪是什么抛妻弃女,我是去开拓黄河以北的猎艳市场,还有…我可不是跟你胡闹着玩呢,我是公务出差,鬼混着照养有钱拿的。”
我想了想,“我们,就不能去南京发展么?”
柳旌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可能。许暖迟,你要做缩头乌龟你自己去做,我可不要。难得他们几个齐聚北京了,这是多么千载难逢旷古未有的盛举,我要是把它错过了我这辈子一定得恨死我自己!”
我张了张嘴,柳旌一脸坚定,我把嘴阖上,垂着眼睫想了想,抬起眼皮朝她笑了笑,“好吧,那咱们…北上会师。”
第二天吃早饭时,我欲言又止地对我妈表示我要回北京的意思,我妈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嗯,你的火车票我给你买好了,就在电视机旁边那个抽屉里。还是晚上的火车,你坐惯了的那趟,面包饮料什么的冰箱里都有的。”
我愣了一愣,“妈,你不送我走?”
我妈就笑了,“许暖迟,你还没一百岁么,你老妈我可也是有正事要忙的人,乖,自己收拾收拾该走就走,下次回来可千万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我霎时有一种浓烈的受挫感,柳旌在一旁咬着油条笑得几乎要抽过去,我瞪她一眼,继续对我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妈,我好容易回来一趟,你连火车都不肯送,这也太无情无义了吧?”
我妈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我,眼睛却瞥了一眼搁在一边的手机,身子立刻弹跳了起来,“晚了晚了,健身班要开课了,我不跟你们说了啊,中午见!”
老妈风风火火地出门,柳旌叼着豆浆的吸管扭头朝我看过来,“咱妈真有活力。”
我收回盯着老妈背影直看的视线,嘟囔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开始健身了,我怎么没听说过”,怏怏坐下来。
老妈中午没有回来吃饭,我打电话过去,她那边吵得很,说是一起健身的朋友要聚个餐什么的,中午就不回来了。
柳旌拖着我出去吃肯德基,路过卖翡翠玉饰的精品店时,我的眼睛盯着橱窗直直地看,步子都几乎走不动了。
柳旌笑我,“哟,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