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面了,她却又是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我等得有些不耐,绕过她的身子往我自己的床铺走去,宿舍里还有一个室友说了声“拜”,拎着包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上课了,我抬起眼皮朝仍旧站在当地的室友说,“现在就剩下咱俩了,可以说了吧?”
室友神色有些恍惚,白皙的一张脸上神色几经变幻,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再颤一颤,锁住我的眼,张皇失措。
“许暖迟,不知道哪个该死的…给系主任写告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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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彼年豆蔻,流年淡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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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英语组办公室里出来,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完全丧失了往日里该有的青春活力。.
沈眉兼抬起了眼睫,桃花眼淡淡朝我扫过来,“许暖迟,不就是请一个家长么,你至于作出这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么?”
我咬着嘴唇,闷闷地嘟囔,“我是生不如死,我还不如死了啊。”
先是数学课上咆哮课堂,如今又不明不白地被英语老师扣上一个早恋的名堂,这些事敢让我脾气素来不好的老妈知道,我确实是不用活了。
不过…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拉上两个垫底的。
柳旌那厮究竟在纸条上写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无耻东西,以至于英语老师看沈眉兼的眼神煞是扼腕痛惜,看我的眼神更像是我把沈眉兼扑倒吃干抹净了似的。
我要是被老妈鞭笞而死,柳旌绝对要做个垫背的。
对了,还有沈眉兼。
英语老师不信我这个成绩不好的学生尚且算作情有可原,反正我和他相看两生厌,不指望他在认定我和沈眉兼有早恋苗头之后,骤然被雷劈了神智爱屋及乌地凭空对我生出一些好感,可是——
他相信沈眉兼。
只要沈眉兼在英语老师对我百般拷问之时轻轻地说上一句,“老师您真的误会了”,我想事情都不会弄成这么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步。
可是,素来伶牙俐齿牙尖嘴利到让我牙痒痒的沈眉兼同学,我的好同桌,他居然一直垂着眼睫,一语不发,我给他发的求救眼神他完全看不见,更别提会做出什么扭转乾坤的建设性.事件了。
更有甚者,他甚至在英语老师以无比挑衅和怀疑的眼神看着我问出那句“你们真的是两情相悦么”时,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
就是他这一声“嗯”,一下子点燃了英语老师的暴脾气。
他哆嗦着嘴唇看了他引以为傲的好学生沈眉兼一眼,侧转视线,怒火就直直冲我发泄起来,我木然地垂着手听着,心底却把沈眉兼凌迟了近百遍。
许凉辰临走时交代我不要闯祸,我更是亲口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我说我有人照顾了。他远在千里之外,我不希望他再为我担心。
所以,英语老师的怒火熊熊,我淡然地承受着。
只是,出了英语组办公室,我的怒火就也熊熊起来了,我恨恨地剜了沈眉兼一眼,再剜一眼,我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一个洞来,好看看他这么损人不利己究竟是为什么。
我咬牙切齿,“沈眉兼,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眉兼那双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桃花眼看我一眼,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说,“许暖迟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就你这姿色,也就我愿意收容你了。”
如果说原来我是怒火熊熊,那么听了这句,我已然是怒不可遏出离愤怒了。
我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沈眉兼你找死么?”
他淡淡耸肩,“本来就是啊,你看你,先是个子矮,然后还不白,最重要的是,你竟然还有恋哥情结!也就我——”
他的话没说完,我的拳头已经砸了过去,沈眉兼边躲还边喋喋不休着,“许暖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就是请个家长么,你妈妈脾气差,把你爸请来不就是了…”
我的动作突然顿住,举起的拳头就那么僵在半空中,浑身僵硬了好久之后,我咧了咧嘴角,说。
“沈眉兼你既然知道我妈妈脾气不好,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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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彼年豆蔻,流年淡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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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回到教室,柳旌就一脸沉痛地冲了上来,她抓着我胳膊的手微微抖着,自然是看出来我面色不善了。.
我抬起眼皮问她,“柳旌你丫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大逆不道天诛地灭的东西啊?”
她哆哆嗦嗦地看我,好半晌也没憋出一个字来,我支着下巴看她,“你说吧,没事,我不怪你,我说不怪你就真的不会怪你。”
她还是迟疑地看我,不说。
我抿了抿嘴角,“柳旌你不说是吧?那我去四班找陈经年,我去告诉他你丫白天晚上做春梦梦到的都是他。”
柳旌眼睫毛颤了颤,屈服了,“我也没写什么啊…我就写了一句…许暖迟和沈眉兼你们这对儿狗男女…真没写什么啊我…”
我静了半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生气,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我和柳旌在口舌方面都是不折不扣的女流氓,这样的话真的像柳旌说的那样不算什么。
我只是微微有点儿诧异…就这句破话,英语老师他至于么?!
请家长,请家长,亲爱的许凉辰哥哥,你为什么偏偏走了呢?
我痛不欲生地抱着脑袋,柳旌轻轻推了推我的胳膊,她尚且唯恐天下不乱地为我分析局势,“老李真让你请家长啊?我说不至于吧,上次我这么骂小青时也被他听到了,他就是瞪了我一眼也没怀疑小青和刘明在早恋啊。”
她的话没有一丝一毫安慰作用,反倒让我越听越是烦躁,我是触了谁的霉头,一个个老师都齐刷刷地看我不顺眼起来了?
上课铃要响了,柳旌磨磨蹭蹭地不想回座位去,我伸手推她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掠过了一个念头。
沈眉兼!
我侧过头,恨不能把他的身子剜出一个洞来,“说吧,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英语老师面前告我状了?!”
我逃课逃得次数多了去了,英语老师一直以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怎么这次就死死地揪住我那点儿破事不肯放手了?
还有,我都要气糊涂了,英语老师刚刚明明提起了什么学生基本情况,沈眉兼!一定是沈眉兼把我的斑斑劣迹详尽细致地记录了下来,他这个小人!
沈小人面无愧色,甚至还坦荡荡地朝我看过来一眼,我莫名觉得他那双妖娆的桃花眼里竟然还带了几分怒色。
“许暖迟,陈经年和你什么关系?”
我怔了一怔,下意识地看了柳旌一眼,“没关系啊,他是四班的语文课代表,我是咱们班的,就这层关系。”
我鬼使神差地给沈眉兼解释的这句话,着实让柳旌素来猥琐的心思一下子膨胀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直看,看了好久之后,再看沈眉兼,那样的目光,只能用一个词语来解释——不堪。
沈眉兼却乐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乐什么,他比桃花还媚的眼睛扫了我一眼,眼神莫名,但是倒是很好心地给我解释了一句。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无恶不作啊,打小报告?我才没有那么不堪。不过啊,上次去交作业的时候,我倒是碰见你嫂子从英语组办公室里出来,不能是你嫂子在默默地关怀你吧?”
我怔了一怔,柳旌凑上前来,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你是说…陈迦宜?哦天呐,我好激动,许暖迟你出息了,三角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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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彼年豆蔻,流年淡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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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眉兼绝对是在挑拨离间。.
我和陈迦宜的关系虽然不算亲昵,但因着许凉辰的关系,至少场面上还过得去,更何况,我好歹也算是陈迦宜和许凉辰的红娘,她不至于这么恩将仇报吧?
我撇撇嘴,推柳旌快些回自己的位子去,不忘鄙视一下沈眉兼的生拉硬扯胡编乱造,“陈迦宜害我做什么?我请家长对她有什么好处?沈眉兼,拜托你挑拨离间也要有些职业素养好不好?”
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刚放学,陈迦宜就在我们班门口等着我了。
她以前和许凉辰一起来找过我,单独来见我,这次倒是第一次。我愣了一下,急急拎起书包迎了上去,陈迦宜穿得花枝招展,还化了精致的妆,就像是开了屏的孔雀一样。
呃,好吧,不得不承认,我的思绪自然而然地朝猥琐的轨道上驶去。
陈迦宜亲昵地揽住我的肩,黏黏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皱了皱鼻子,陈迦宜已然自顾自地对着柳旌开口了。
“我找暖暖有点儿事,柳旌你先自己回家吧,路上慢点儿啊。”
柳旌看了陈迦宜一眼,又看了看我,我和她商量好今天要把我请家长的大事搞定的,陈迦宜无疑是半路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
柳旌不想走,我也不想跟着陈迦宜走,可是陈迦宜把我揽得很紧,她还对我晃了晃手里精致小巧的红色手机,“你哥哥说过会儿给我打电话哦。”
我一下子就被这句话收买了,很狗腿地往陈迦宜的怀里蜷了蜷,对着柳旌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旌旌不然你先回家吧,你看,许凉辰一会儿要打电话呢,还有,我回家了就往你家打电话啊,那件事咱们今晚好好商量商量。”
柳旌皱皱鼻子,陈迦宜笑得格外温软。
陈迦宜骑着单车带着我,我在心底打着小算盘,许凉辰过会儿打回来电话,我一定要好好给他诉诉苦,果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没了他这株大树我这棵小草真是风吹日晒好不凄凉。
——我虽然没有手机,家里却也是有电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许凉辰打电话回来,我妈都不许我和他好好聊聊。从来都是我正聊得眉飞色舞,她就劈手从我手里夺过电话,自己跟许凉辰说去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许凉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电话打得渐渐少了,多数都是一周才打一次,只问问我和老妈好不好,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老妈虽然不说,可是我也渐渐看出来了——她好像,不喜欢我和许凉辰太过亲密了。
曾经有一次我傻傻地跑去问老妈,她的神色很明显地变了一变,就着手里拎着的勺子就要敲我,我落荒而逃,她在背后叱责我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的不是我乱想,老妈对许凉辰…怎么说呢,既关怀,却又像是有着几分戒备之意。
这次终于能好好和许凉辰聊聊了,我心花怒放,就差没扯着陈迦宜的袖子对她絮絮叨叨我今天的经历有多么凄惨了。
彼时,坐在陈迦宜的单车后座上,我晃着腿,万万没有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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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彼年豆蔻,流年淡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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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迦宜把我带到了“寥落”的门口,我跳下来,她停了车子。.
我有点迷惑,寥落是全市出了名的酒吧,陈迦宜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夜风吹着,有点儿冷,我缩了缩脖子,笑,“迦宜姐,不是说许凉辰要打电话么,我们来酒吧做什么?”
陈迦宜伸过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笑得神秘兮兮,“姐姐带你去见一个人,包你惊喜。”
我仍旧有些迟疑,柳旌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商量请家长的大事,我不想和陈迦宜多浪费什么时间。更何况,她带我来的是“寥落”——许凉辰临走之前捏着我的脸,一再嘱咐,一不许学喝酒,二不许学抽烟,三不许跟着人打群架。
我当时虽然拧着眉毛说他人走了还阴魂不散,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许凉辰不知道我早就会喝酒了,我不想进寥落一是因为答应他了,二是不想和陈迦宜一起喝酒。
我想速战速决,就对着陈迦宜说,“我不进去了,你要见什么人就快点去见,我等着许凉辰的电话。”
陈迦宜的神色似乎有些奇异起来,她俯低了身子,凑近我的耳朵,“如果说…我要带你见的那个人就是你哥哥呢?”
陈迦宜她骗我。
直到走进乌烟瘴气的酒吧包间里,我才明白过来她是在骗我——许凉辰就算突然从北京回来了,一定会先到学校见我,而且,许凉辰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的。
我扭头想走,被陈迦宜扯住了胳膊,她的力气忽然间变得极大,死死地拖住我不许我走,“你跑什么啊,有我在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事实证明,她虽然没把我给卖了,也差不多了。
我个子小,拗不过她,被她半拖半扯地拉到一个抽烟的男孩子面前,烟雾熏得我一阵阵眼眶发涩,陈迦宜用手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起头来。
她对抽着烟的男孩子说,“看,除了黑点儿,长得倒还是挺不错的。”
我被烟熏得咳嗽不断,几乎睁不开眼了,那个男孩子长什么模样我看不清,可是陈迦宜说出口的话却让我有点生气了。
什么叫长得还是挺不错的?她以为自己是在拉皮条么?
我极力地挣扎起来,陈迦宜控制不住,有些恼了,她朝我喊,“许暖迟你不就是喜欢比自己大的人么?你看看,你看看,这里有的是,还有的是比许凉辰好看的,你一定要跟我抢男朋友么?!”
那一秒,我的身子僵了一僵,陈迦宜的话,还有空气里熏人的烟雾让我的血液齐齐往脑子里冲,我根本就懒得看那个吞云吐雾冷眼旁观的男孩子长什么模样,哆嗦着嘴唇朝陈迦宜问了一句,“你说、说什么?”
“我说。”陈迦宜一字一顿,一张娇俏的脸冷冰冰的,嫌恶而憎恨地看着我的脸,“我说你离我家许凉辰远一点儿,你没人要,我家许凉辰可有人疼!”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吸了一口气,一把从身边那个冷笑着的男孩子手里夺过来烟蒂,踮了踮脚,狠狠地塞到了陈迦宜的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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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彼年豆蔻,流年淡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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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的神色很是凝重,我却愣愣地笑开了,“告、告密?告什么密?”
我懒懒地朝床.上歪,勾着嘴角笑室友的大惊小怪,“喂,我除了逃几节课,也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作奸犯科的事吧?谁那么闲跑到系主任那儿告我的密!”
室友急了,作势要把我拉起来,一边拉我嘴上还焦灼难耐地解释着,“许暖迟你能不能别那么漫不经心啊,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我怎么会巴巴地把你从外面叫回来啊!”
我本来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回去的,可是想了想,她的话确实有道理,这才开始微微有点儿诧异了。.
“告我什么密?”
室友脱口而出,“不知道是谁嘴那么欠,巴巴地跑到中文系办公室说什么许暖迟被人包.养了,诗经鉴赏那节课你是没去上,系主任一边讲课一边掐粉笔,整张脸几乎都是绿的!”
我讷讷,“说我什么?!”
室友瞪我一眼,“说你被人包.养了!出来进去车接车送,还整天不见你上课,校园里就差没传疯了,也就剩你这个笨蛋浑然不知了!”
我皱着眉毛,“不能吧?接我送我的都是我哥哥,我们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和举止啊,再说了,系主任就这么偏听偏信,只听片面之词就认定我品行不端了?”
室友显然是急了,没工夫跟我扯那么多,拉起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警惕地攥住她,“你要拉我去干吗?”
“干吗?系主任下了通牒,你一回学校就得去他办公室受教,快点了,谁都知道系主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再磨蹭下去你会死得很惨的!”
我怔愣了几秒,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扯住室友的胳膊,就连声音都有点儿发颤了,“什、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系主任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下午吧,应该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
我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
昨天下午…如果我那股极坏的直觉没有猜错的话,昨天下午系主任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给我打过电话,而我的电话,在帮白扬打架的时候落在了草丛里。
许凉辰一直给我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听,等到终于打通了,对方,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无从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更无从知道在她接起电话之前以及之前的之前,我的手机究竟是在什么人的手里,我更是无从知道,我的手机,是怎么会从这个女人的手里辗转到沈眉兼那里去。
想到这里,我的眼皮跳了一跳,沈眉兼…我可以找沈眉兼问个清楚!
室友来抓我手,惊叫道,“许暖迟你手怎么这么凉,你别怕,别怕啊,系主任虽然可怕,但是也不至于不讲理,我们跟他解释清楚就好了!你别这样,别这样,啊?”
我确实是在害怕,可我怕的不是系主任,而是…我妈。
被人包.养…不是一件小事情吧?
我害怕的是,系主任在盛怒之下给我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更可怕的是,若是他打过去被什么不该接到的人接到了,我就死定了。
我害怕的是,他会给我妈打电话。
我妈可以允许我刁蛮,允许我任性,允许我口无遮拦,允许我肆无忌惮,可是她万万不会允许我,不知羞耻,丧失她的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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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彼年豆蔻,流年淡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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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中文系办公室的门口哆嗦着手给我妈打电话,室友在一旁迷惑地看着我,她大概不能理解我如此坚定地非要在见系主任之前和我妈通一次电话是为了什么。.
电话“嘟”了几声,声声都敲在我的心尖上,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带着睡意的“喂”时,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妈?”我的嗓音好像在发颤,“你…睡觉呢?”
我妈被人扰了清梦,显然有些不耐,听出来是我声音一下子就不高兴起来了,“许暖迟你打电话不会挑时候么?我刚躺下睡着!”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有受虐倾向,可是一听到我妈这么中气十足地骂我,我就安心了。她不知道,她一定是还不知道那个谣言,如果知道的话她现在就不会是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了。
如果知道的话,她就不会是“刚躺下睡着”,而是直接冲到北京来宰了我了。
我又谄媚地说了几句话,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室友大概没见过我这么卑躬屈膝的神色,末了,看我挂了电话,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许暖迟,你可真是个温驯乖巧的好孩子啊!”
她的语气不无讽刺,只是我没心情再跟她胡闹,抿紧了嘴唇,深深地呼气,吸气,再呼气,吸气,好容易把情绪平复下来了,单手握上门把手,气息却又有些不稳了。
系主任是出了名的治学严谨的人,对于学风学纪,更是眼里不容沙子,那个告我密的人,果真是把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进去吧。”室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就在门外等着,有危险了你就喊,我冲进去救你。”
说实话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感动,也凭空多了几分勇气,吁出一口气的同时,左手敲门,嘴里干脆利落地喊了一句,“报告。”
得到回答推门而入的那一秒,我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脑海里闪了一闪,一掠而过,我忍不住在心底大骂自己没志气。
明明是别人污蔑中伤我,我不跟系主任吵起来就算不错了,鱼肉?那么没出息任人宰割的鱼肉,谁爱做谁去做。
大约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的关系,中文系办公室里老师并不多,系主任单独在一个小隔间内办公,我探头朝里看了看,果然从隔间的门缝里看到了一个笔直的身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抬起手刚准备叩门,就听见系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毫无阻碍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喂你好,对,我是王主任…E中的刘老师?哦你好…”
他说得断断续续,我愣了一下,E中、E中,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刚刚愣了几秒的功夫,回过神来,才发觉系主任的脊背微微僵直,身子呈现出一种很乖戾的姿态,好半晌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终于开口,“刘老师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正是他这句话,让我悚然惊醒,E中,E中,我确实听过…
我靠,小白杨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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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彼年豆蔻,流年淡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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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陈迦宜厮打在一起,她下手毫不容情,显然是恨我恨得久了,我出手也干脆利落,恨不得还给她双倍的力气。.
女孩子打架无非就那几套招式——扯头发,掐胳膊,上脚踹。我比陈迦宜多了一个制胜法宝,不错,我还上嘴咬。
沈眉兼说我是小疯狗,我既然担了这样一个恶名,不能不做实事。
我本身就比陈迦宜个子矮,咬住她的胳膊死死不松口,任凭她怎么扯我的头发都不肯松开。她疼得尖叫不已,掐我胳膊,扯我头发,手上动作愈发地不遗余力。
我其实真的很疼,头皮生疼生疼的,但是我真的不想松口,我鬼使神差地觉得,其实我并不单单是在和陈迦宜打架,还是在争夺许凉辰的所属权。
陈迦宜是个恶婆娘,我不能把许凉辰交给她。
陈迦宜被我咬得恼了,嘴上怒不可遏地骂着,与此同时更是抬起一只脚作势要踹我的肚子,我百忙之中瞟过去一眼,我靠,高跟鞋,还那么尖的跟儿!
我愣神的几秒,陈迦宜的脚已经踹了过来,她用的力气极大,我肚子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嘴上咬得力气不由地小了。
陈迦宜大约踹得不够过瘾,又要踹过来了,我正斟酌着要不要先松开她的胳膊,躲开这一下,身子已经被狠狠地扯进了一个烟气缭绕的怀抱里。
头顶有人在笑,“陈迦宜你疯了啊,跟小丫头斗什么气啊你,再说了,这小丫头是你带来送给我的吧,你再这么打下去,我可要心疼了哦。”
我朝陈迦宜冷哼了一声,她的头发被我扯乱了,怎一个狼狈了得。我恨不得目光能够杀人,那我非要把她给一寸一寸地凌迟了!
抽烟的那个男孩子揽了揽我的肩膀,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临大敌地挣开他的束缚,却自始至终都不想看他的那张脸。
其实我也基本看不见,包间里都是烟雾,乌烟瘴气的像是盘丝洞一样,我只能分辨出眼前我痛恨万分的那张可恶的脸。
陈迦宜朝地上啐了一口,动作像是一个小太妹一样,她嫌恶而憎恨地看着我,“许暖迟,知不知道你有多恶心,咄咄逼人,傲慢张扬,仗着许凉辰疼你你就不认识自己!”
我被她骂得愣了一愣,却也条件反射一样地骂回去,“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我真是瞎了我的狗眼,怎么会撮合着许凉辰和你这个恶婆娘在一起!”
怒不择言,是最能描摹我此时心情的词语,瞎了我的狗眼…靠之。
陈迦宜又作势要冲上来打我了,我咬着嘴唇瞪回去,脚刚刚往前迈了一步,身子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我尖叫,“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你根本就是和陈迦宜一伙——”
我话没说完,身后砸过来一句,“是我,许暖迟,是我,我是沈眉兼!”
那一秒,我的身子诡异地软了下去,好像所有的昂扬斗志骤然间失去了,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用怕了。
走在空落落的大街上,沈眉兼盯着我脸上的抓痕看,好半晌才嘟囔出一句,“本来就丑,这下更可观了…”
我脚步顿了一顿,皱着眉毛瞪他。
“许暖迟。”
他的眉眼突然静谧下去,没头没脑地喊了我一句。
我讷讷,“嗯?”
“你丢死我的人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