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听越不明白:“她闹什么?又是因为比赛?”
“鬼知道。她来时刚好我也在,就看到她拦住男神说了句话,男神摇摇头,她突然就发疯了。”
齐美丽知不知道她讲故事的能力很差?“现在呢,陆寻他……在干吗?”
说到他的名字时我不自觉地压低了声,南烛在划拉手机,没抬头,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男神在安慰陈小酒。”齐美丽叹为观止地说,“唉男神不愧是男神,被人这么无理取闹都不恼,涵养真好!”
他没生气?我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从那晚我兽性大发抱了他,这两天我们都没有联络,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因为没脸见他才忍着,他呢,是觉得尴尬还是不想见我了?
电话那头的齐美丽突然惨叫了起来:“啊啊啊男神带着陈小酒出去了!我靠,他居然拍了拍她的肩!搭住了!一哥!一哥!你家男神被染指了摔!!!”
齐美丽号叫的声音太过凄厉,那一晚陆寻摸我额头的画面猝不及防就冲进了脑海,想到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居然也碰了陈小酒,本来就暴躁的我瞬间就奓毛了:“你朝我喊有个屁用!愣着干吗,快点儿跟上去啊!”
“对对对!我去追!”齐美丽恍然大悟,咋咋呼呼地把手机挂了。我黑着一张脸坐着,胸腔里堵着一团挥之不去的烦躁,却听到一声冷笑,我的枪口立刻就调转了:“你笑什么?!”
心情不好,我的声音里火药味十足,南烛一脸不屑:“丢人现眼!”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我脸大我随便丢你管得着吗?!”
南烛冷笑:“我又没病,管你干吗?”
两个人都像是吃了火药,但我吃的是陈小酒的,他吃的谁的?四目相对,依稀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怒色,我愣了愣,却没工夫多想,张嘴就喊:“停车!”
司机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南烛先应了声:“去哪儿?”
我扭头要开车门,手却被他按住:“回学校?”
我满脑子都想着陆寻,没心情跟他多说:“放开。”
南烛笑了笑:“现在是十点五十分。”他按着我,明明并没有怎么用力,我却连动都不能动,“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还有,谁告诉你我会陪着你一起演?”
我抬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是愤怒、讥笑和不耐。
我有点被吓到。
南烛抬手,朝司机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车辆重新启动,缓缓驶入主道。我有些惴惴地看着南烛,他抬眼,一张脸阴郁得可怕:“你如果走,南阳饶不了我,而我,真的会把你狗腿打断。”
……我信他说到做到。
好汉不吃眼前亏,接下来的一路我再也没提过下车,全程都正襟危坐,闭紧了嘴。
终于到达乐府酒家,南烛先下了车,然后随手丢给我一个礼盒,我看了看,是一瓶Dior的香水。
南少爷一句话都没说,香水丢给我扭头就走,我也十分上道,明白这是“我送给我妈的礼物”,认命地拎起来下了车。
临进酒楼之前,我又看了一遍手机,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什么都没有。
——陆寻没有联系我,虽然他曾经说过,有事就会找我帮忙。
我拎着香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风有点大,吹得我眼睛疼,我没敢揉,快步走进了酒楼。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我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看着宴会上的各色人等,然后由衷地觉得——我今天真的是不该来。
南阳说的杜明华多么期待我来参加Party我没看到,我看到的是她见到我时先是一愣,然后就面无表情。
大家都在一旁看着,她这样无异于打我的脸,于是我木着一张脸,把那瓶香水递上,嘴里一声也没吭。
众目睽睽,气氛死寂,南阳顶着众人视线的压力杵了杵我妈的胳膊,嘴里打着圆场:“啊,香水啊,一一真是有心!”
我站着没动,我妈也没动,那场景真是可笑,我们明明是血缘相系的母女,这一刻却漠然到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这位是……”
身后有人很小声地询问。
“小姑娘挺漂亮的啊,好像是杜经理的女儿?”
居然有人认识我。
南阳朝南烛递了一个眼色,南少爷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拽住我,二话不说就往餐台的方向走。
谢天谢地,虽然他拽我的力道犹如拽一头牲口,但我终于得以从包围圈中脱身。
餐台一角。
南烛左手拿着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地看了我一眼。他从吃第一块蛋糕起就这样,如今吃三块了还在看,我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问:“是我太美了吗,今天?”
南烛猛地一噎,蛋糕险些卡在喉咙里,我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杯水,他接住,仰起头就往嘴巴里灌。
水刚灌完,南少爷指着我就骂:“你神经病!要么干脆就别来,来了就高兴点儿,你这样是给谁看?”
我早料到他憋了半天是有话要说,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刚喝完水,嘴唇润润的,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你这里有病,知道吗?”南烛竖起一根细长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脑门,“用叛逆的行为博得他人的注意,这是青春期的男女才会有的表现,你以为你今年几岁?”
“……”我真的没想到他还会有说别人有病的一天。
南烛又看了我一眼,一脸你有病我不想跟你多说的表情,他摇摇头,转身又去找甜点吃了。
南烛走了,角落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站着,突然就有点想笑。
南阳曾经说过,南烛被大家宠坏了。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宠坏了的少爷,知道不被宠的滋味吗?
他一定不知道。
02
午后一点,宴席正酣,南阳邀着我妈跳了一支节奏轻快的舞,一舞毕,现场气氛瞬间到了**。
今天来的都是纵横商界的主儿,一个比一个擅交际之道,他们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杜明华与南阳,我捧着一杯西米露站着,冷眼旁观地看。
我看我妈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
七年前的今天,同样是生日宴,她的脸上可没有这样的笑。那时的她凶狠凌厉,浑身是刺,恨不得撕毁让她不满的一切东西……当然,也正是在那一天,她恩断义绝,亲手把我们全家推进了噩梦的深渊。
宴会厅里突然有一瞬的寂静,原来是寿星要发表生日感言,我用力地攥紧了手里握着的杯柄,死死地盯着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的杜明华,那一刻,我的脑子里盘旋呼啸着一句:“这才过了几年啊,你真的忘了大明湖畔的我爸了吗?”
万籁俱寂,所有人的目光如炬般朝我射来。
南阳目瞪口呆,南烛蹙起了漂亮的眉,现场足足安静了有十秒,然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居然把这一句喊了出来!
杜明华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现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猝不及防。宴会厅内的气氛霎时间如死一样的沉闷,我看着杜明华,她也看着我,毫无疑问,她铁青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然后也许过了有一分钟,也许只过了一秒,杜明华就恢复了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她用极快的速度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扫视了一遍,然后抬起保养甚好的右手,微倾身,对着话筒说出了两个字。
她说:“你滚。”
所有人都沉浸在错愕中没有回过神,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两个字是说给我听的,我看着杜明华,她也看着我,我的眼睛里是寸步不让,她的眼底是一片森凉。
“你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把刚才说过的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很大,尾音如芒刺一样尖,她明明极力想要掩饰,却泄露出了按捺不住的气急败坏。我看着她,突然就有点想笑。抬起右手,朝着杜明华扬了扬手里攥着的马克杯,我毫不犹豫,一脸挑衅地将它摔在了地上。
奶白色的西米露四溅散开,我转身就走,眼角瞥到了角落里站着的南烛。他看着我,我也看他,然后我朝着他轻蔑地笑了笑。
你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
出了酒楼,我落荒而逃地来到了街上。七月的太阳很大,阳光毒辣得让人睁不开眼,我一头扎进了右手边的林荫小路,没头没脑地开始乱逛。
——我爱走路,一遇到不开心的事就爱不停地走,这是我除了吃之外的又一爱好。
A市的绿化建设不错,一条路像是有一辈子那样的长,我一面走,一面回想着七年之前,七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样?一片狼藉,兵荒马乱。
那时的爸爸已经很痛苦了,可他还是费尽心思为杜明华举办了一场晚宴,当然,也正是那一场生日宴会,也正是他爱的那个女人,把他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微风拂过,脚底下的树影跟着风斑驳摇晃,我大步大步地往前走,没有哭,尽管我的心口很胀。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直到四周的风景都陌生了,我喘口气,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抬起头,深呼吸,眼角却意外地扫到了马路旁的一团黑色。
是一辆车。
颜色有些熟悉,线条有些熟悉,我的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了跳。果不其然,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到了一张俊秀白皙的脸。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错愕,他像是没料到我会突然间停下来,我却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猝不及防,视线相撞。
自动贩卖机前。
陆寻弯腰取出了一瓶饮料,拧开,递过来,我面红耳赤地接住,二话不说就往嘴巴里灌。
微风拂过,他一言不发地站着,黑裤子,浅灰色的V领线衫,明明是极其简约的装扮,却硬生生穿出了电影明星的味道……
我一边喝一边用眼睛瞟啊瞟,可就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朝他脸上看一眼,今天我算是确定了,老天爷肯定是跟我有仇,不然为什么每一次我出糗都会被他撞见?
我这边郁闷得想哭,他倒是云淡风轻:“天这么热,怎么在大街上乱晃?”
声音很轻,纯粹的询问,没有任何觉得我是个神经病的嫌弃味道。
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答。说什么?说我被我妈的再婚对象邀请来参加生日宴结果被我妈赶了出来?我沉默,眼睛盯着他手里攥着的那枚小瓶盖看。
陆寻看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接过了瓶子,他信手一扬,瓶子弧度完美地飞进了垃圾桶。
“去哪儿?”他拍了拍手,嗓音柔和地问。
话题转变得太快,我的视线还停留在垃圾桶上,他低头,看着一脸茫然的我,眼睛里尽是温柔的笑:“想去哪儿玩?”
电玩城里音乐滔天。我跟着动感十足的音乐节拍,左摇右晃,勉为其难地把一颗又一颗篮球砸向正前方移动的篮筐,计时结束,成绩是不堪入目的惨淡。
身后简直是群魔乱舞,有的人在荒腔走板地唱歌,有的人在玩飞车,还有人投入无比地在玩射击类人机对战,陆寻闲闲地站在一旁,拿了一瓶水,看到我的成绩有些想笑。
我其实也有点窘,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厚着脸皮去找他要换好了的币。陆寻笑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抓娃娃机:“我以为你会玩那个。”
我是爱娃娃,但发泄显然还是投篮更好一点,眼巴巴地瞄了抓娃娃机一眼,我继续去跟篮筐叫板。
一分钟后,时间到,屏幕上赫然是惨淡无比的“22”。我终于认清了自己没有篮球细胞这个事实,转过头,正要说不玩了,却看到陆寻笑吟吟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目瞪口呆。
哪哪哪……哪来这么多的娃娃?!
“送你。”陆寻的眼角眉梢都是笑,他伸过手,将一大堆的喜羊羊和皮卡丘递给我。
我把一堆娃娃抱进怀,整个人都有点蒙,一分钟啊,他抓了多少?!我还蒙着,他卷起了袖子,拿起一颗篮球,朝着我粲然一笑。
同样的一分钟,我的是Game Over,他的是直接进入下一关。眼看着他姿势优雅地瞄准、投篮、得分,我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要飞出来了——啊啊啊要不要这么帅!!!
第五关,陆寻终于失败。
他回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第一次玩,抱歉。”
不不不不,不抱歉,你再帅下去我血槽都要空了!
“还玩吗?”陆寻问。
“不玩了不玩了!”我一胸腔的粉红色泡泡,“你那么帅我那么衰,我要脸。”
他哭笑不得。
那一天,陆寻陪着我血拼了足足一个下午,当然,除了在电玩城里买的那些游戏币之外,我再没让他替我花钱了。买东西时陆寻坚持要付钱,被我拦住,我朝他摇了摇手里那张白色的卡,嬉皮笑脸地说:“别人给的,不花白不花。”
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活了这么多年,在这一天下午,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有钱就会放肆……太放肆了!东西随便买,不用问价格,喝酸奶当然更不用舔盖了。我拉着陆寻逛了整整三个百货大楼,shopping到的东西应有尽有,从商场里出来,两个人,四只手,统统都被占满了。
华灯初上,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降临,整座城市都被闪烁的霓虹晕染上了一层柔柔的暖调。我站在一棵装饰树下看着陆寻,陆寻也看着我。
“开心吗?”他问。
开心。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双手拎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朝着陆寻摇头晃脑地笑:“不是都说让女人开心起来的秘诀就是逛街和吃东西吗?我信了。”说完这句,我笑着往离得最近的垃圾桶走,然后停步,蹲下,吐了。
吃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有冰激凌,有火锅……胃里在翻江倒海,眼睛也跟着起哄,吐到后来,我哭了。
03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肯定有。那你有没有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吐过?一定没有吧?
我有。不仅有,我还吐着吐着哭起来了。
陆寻一向是个翩翩君子,这一次也不例外,我毫无形象地蹲在垃圾桶旁边号啕大哭时,他没皱眉,也没有躲,只是安静地站在几步开外。等到我哭够了,他走过来,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
那一刻的我满脸都是泪水,整个人惨兮兮的,我泪汪汪地抬起头看陆寻,我心想,我都吐成这副熊样儿了,他不嫌我脏吗?
下一秒,我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五色霓虹渲染开的光晕里,陆寻低头,抬起手,毫无预兆地开始擦我脸颊上的泪……
四周是一片令人迷醉的静,全世界都在我的耳边消音了,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我可以看清他长长的睫毛,我觉得我在做梦,忍不住抬起手要掐自己,却听到陆寻轻斥:“别动。”我一秒钟又变雕塑了。
良辰美景,男神在侧,我明明没喝酒却已经醉了,身后有路人经过,然后发出会心的一笑,我的脸腾地就烧红了。
陆寻终于替我擦干了泪,他看了看我,漆黑的眉眼轻轻一弯,全世界再一次静音了。
“还哭吗?”耳畔只剩下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水一样。
我红着脸,晕乎乎:“不,不哭了……”
“离开这儿?”
“好……”脸烫得快要爆掉了。
他起身,牵着我:“走吧!”
那一刻的我,跟着他向前走,眼睛里只剩下他的背影了。眼睛瞪到了最大,脸颊是滚烫的,脑袋是混沌的,心底却着了魔似的想着一句话:走吧,去哪儿?
去更好的世界。
色令智昏,意乱情迷,古人诚不我欺啊!我在花痴的情绪操控之下,做出了一个抉择,这个抉择让后来的我后悔成狗——我把血拼来的东西全扔了!
我的行为太像是没吃药,陆寻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虽然我的脸颊还有点烫,虽然我的心情还很荡漾,但我还是一脸认真地说:“我没病,我就是想跟过去告个别……”
我是说真的。
今天哭惨了,我也顿悟了,我想跟压抑沉重的过往告个别,我想跟忍辱负重的过往告个别,我想走出杜明华的掌控,拥抱一个崭新的世界。
陆寻漆黑的眼睛看着我,片刻后,他点头,我顿时就眉开眼笑,仿佛获得了全世界的许可。
车上高架桥,我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卡片折断,丢进了桥下流淌的河。陆寻目视前方,漂亮的右手微调着方向,他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我也跟着他笑了。
扔了东西,丢掉了卡,我突然间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十三岁到如今,整整七年,我从来没有用过杜明华给的这一张卡,今天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车在合欢后街遇到了拥堵,前面发生交通事故了。陆寻透过后视镜看路况,我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出口了。
“你……今天去学校了?”
陆寻没回头,很自然地“嗯”了一声,我立马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没告诉我?我可是每天都处于待命状态呢!”
陆寻被我逗笑了:“没什么事,担心吵到你上课。”
没什么事?我一脸沮丧地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小声嘟囔:“骗谁呢,我已经知道你被陈小酒纠缠了……”
情绪没Hold住,抱怨的味道扑面而来了。
陆寻终于转过了脸,他安静地看着我,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毛却若有似无地挑了一下:“什么?”
我沉默。
车内的气氛顿时就有些僵,我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想到那一晚他送我去医院,再想到刚才他替我擦眼泪,我突然就觉得委屈:这样算什么?戏弄吗?把我撩拨得团团转很好玩吗?眼眶突然间一酸,我暗叫不好,立刻没种地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哎。”陆寻伸手拽住我,“怎么——”他的话倏然停住,因为我的眼泪砸到他手背上了。
完蛋,气氛更加诡异了……
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砸,我在心底恶狠狠地骂,作!傅一你到底在作什么?作为男神他对你仁至义尽你哭个屁啊!
我正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却听到他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吃醋了?”
我差一点就撞在挡风玻璃上。
前面的道路还堵着,陆寻放开我的手,他那清雅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阵子公司的事务多,有几天没到学校里来了,今早是到教务处开碰头会,然后又去了个饭局,再之后就在马路上遇到你了。”
他温柔地解释着,我的耳朵边却嗡嗡嗡的,耳郭里三百六十度立体声播放着:“你吃醋了吃醋了吃醋了吗?”
看到我眼神呆滞,陆寻秀气的嘴角一弯:“严叔说你们最近有模考,我以为你是要备战的,看起来……我猜错了?”
他明明一本正经地说着话,尾音里却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戏谑,饶是我脸皮厚也忍不住一烫,尴尬得恨不得钻到车轱辘下面去了。
“陈小酒。”陆寻突然间正色说,“我是在教务处碰到她的。小姑娘性子有点急,情绪难免激动了些。”
他终于说到了正题,我的耳朵也忍不住竖起来了,激动?她何止是激动啊!齐美丽说她都扑到你身上去了……肚子里这么腹诽着,眼神里没控制住就流露出几分了,我扁着嘴,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修长的手抬起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被他那么一揉又给揉晕乎了……
眼泪还挂在脸上,心情却因为他的话而明媚了,云开雾散,我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大姨夫家了,赶紧别过头把眼泪擦了。
陆寻侧着头看我,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后面的车突然按了一下喇叭,我抬头,发现前面的路通了。
陆寻笑了笑,他又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发动车子了。
我忍不住有些失落。
终于回到了学校,我简直像是再世为人了,今天经历的实在太多,现在我的太阳穴都开始发疼了。
陆寻在九公寓楼下停了车,眼神和煦地看着我,夜色如墨,他的眼睛竟然比这夜还黑:“到了。”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却磨蹭着不想走,心底既希望他想起来什么,又有些惴惴的忐忑。
陆寻也静了几秒,然后有些没话找话地说:“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点头,却还是不走,死皮赖脸地坐着。
陆寻再一次张开了嘴,我激动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谁想到好死不死的,“嗡”的一声,我口袋里的手机不识时务地震了一下。
……他大爷的!!!
我气得一把捂住了口袋,眼睛却巴巴地看着陆寻,一脸的“你说吧你说呀你是我男神你尽管说啊”,可陆寻直直看着我身后,眼睛里漾着的笑意消失了。
我被这弄人的造化折磨得快哭了……以前看电影一直觉得主人公说不出话的桥段太狗血,如今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才知道是真的,我一脸崩溃转过头,想看看陆寻看到了什么,下一秒,我自己也僵住了。
完了。我默默地给自己点了根蜡,我连看都没看手机,直接就捂住……车窗外的那个人也看到了吧?
04
九公寓楼前的花坛边上,南少爷靠着路灯杆子站着,不知道等多久了。隔着一扇半开的车窗,我惊疑不定地瞅着他,他一脸阴沉地望着我,我发誓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杀气了……
三个人相对无言,气氛诡异而又尴尬,路灯的光影影绰绰地照进车里,陆寻的半张俊脸都隐在阴影里面,他一言不发地坐着,表情令人难以捉摸。
我坐在位子上蒙了三秒,心想这叫什么事啊!陆寻刚刚是要跟我谈心的吧?说个话而已,不伤天不害理,怎么这么多障碍物啊?!眼瞅着这气氛没法再继续聊了,我怨念地剜了车窗外的南烛一眼,磨着后槽牙要下车,手臂被一只手捉住了。
陆寻伸手的动作十分突然,我毫无防备地就被拽过去了,身子后仰,整个脑袋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不疼,但我的头蒙蒙的——怎么了?
眼睛里倒映着车窗外南烛的脸,一瞬间阴沉得山雨欲来,头顶却被人轻柔地摸了摸,陆寻笑,很温柔的声音:“沾到东西了。”
“噢……”我恍然大悟,这才察觉到尴尬,脸上的温度噌噌噌地飙上来了。
陆寻扶着我坐好,那只手却没撤回,他若有似无地瞥了窗外一眼,手指下滑,顺着头发绵延到了我的侧脸:“睡个好觉。”
“嗯……”我红着脸,像个煮熟的虾子,只会乖乖地点头了。
陆寻保持着那个动作将近五秒,又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去吧。”
我点点头,说再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下了车。
夜风有点凉,我刚下车南烛冷厉的视线就射了过来,他的眼神太可怕,我一时间揣测不出他等在这儿是要干吗,就戒备地在原地站着。
看到我窝囊成这样,南烛纤薄的唇微微一扬,短促地冷笑了一下。
我转过头看陆寻,他的脸还隐在黑暗里面,车子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片刻后,开出去了。
陆寻的车轱辘前脚刚走,南烛望着他的车森冷地笑:“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夜不归宿呢。”
男神退场,连一句拜拜都没跟我说,我的火气也不比路灯二号的要小一些:“我归不归你管得着吗?”
“没准备管。”南烛面无表情,“你突然从宴会上走开,你后爸不太放心,我吃饱了撑的才会管你。”
我当然知道他等在这里多半是受南阳之托,但还是忍不住反击:“他让你等你就跑到这儿等?不知道有个东西叫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