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再加上天气不好,这个时间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耳边是沿街店面热闹而又喧哗的声音,脑海里萦绕着南烛那句“你要挑礼物就自己转”……

礼物?是啊,礼物。

今天是七月十二,后天就是杜明华的生日了。

我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想,是在她哪一年的生日呢?我们家妻离子散。可是时间过去了太久,我竟然算不出来。

过往的回忆就像是一根锐利的针,每一次想起都是刺骨的疼,我一面走,一面想,走到最后,终于缓缓地蹲了下来。

瓢泼的大雨,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

我蹲的位置前面有一个鲜红色的破塑料袋,被淋上了雨,黏在地上,像是一摊刺目的血,更像是我从来不敢回头去看的这么多年。

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终于哭出声来。

这个时候的我,只顾着哭,狼狈得跟落汤鸡一样,自然没注意到——就在我的几步开外,停着一辆幽黑色的跑车,雨刷轻轻摇摆,车身一动不动,车内人看着我哭,眸色沉寂似海。

03

回到学校已经是九点钟了。一场大雨把街道冲刷得一尘不染,校门口更是空旷得人都不见,我在司机大叔揣测的目光中滚下了车,抱紧了胳膊,哆哆嗦嗦地往校园里走。

我越走越觉得冷。

走了三步,打了四个喷嚏,想想今天一整天的遭遇,我觉得自己真是够了——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居然是因为一顿饭被淋成了这副熊样儿……天地良心,早知道我应该多宰南烛几顿的啊!

越想越是懊悔,从校门口到九公寓要经过一段长长的路,走着走着我的鼻子堵了,脚步踉跄,好容易晃悠到了宿舍楼下,一抬头,眼睛竟然看到了幻影——

我看到了陆寻。

前方高能预警,我的脑袋明明前一刻还糨糊似的,一见他像是过了超高压的电流,立马就刹住脚了。

灰蒙蒙的天空,缠绵如雾的雨幕,陆寻一身的浅色西装,长身玉立,正靠着一辆黑色的跑车站着。我像个傻子似的微张着嘴,他却是眉眼沉静,嗓音温和,声线里甚至微微带了一丝笑的韵味:“回来了。”

我终于确定不是幻觉,第一反应就是别开了哭肿的眼,我心如刀割。他是在等人吧?一定是的。等上一回等的那个人吗?我觉得我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陆寻朝我走近,我心塞得嘴巴里都是苦的,老天爷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刚哭完我妈改嫁你就让我看这一幕,你,你待我可真够薄的啊!

我难受得肚子里直冒酸泡泡,陆寻低下头看我:“失恋了?”

我摇头:“没。”恋都没恋,我失谁?

陆寻点了点头:“陪我去一趟医院?”

我看着他,有点愣,他不是在等人?哦不,他是在等我吗?酸泡泡“啪啪”炸了一串,我想都没想就答应:“好!”

上车,坐稳,陆寻打开了空调。暖风吹得我有点困,却还没忘了问:“你不舒服?要不要紧?”

陆寻倒车,侧着脸看后视镜,嘴里含混不清“唔”了一声。

我瞅着他隐隐有些泛白的脸,忍不住就有点生气:“生病了怎么还淋雨,不知道病情会加重?”

他没看我,仍在倒车,嘴角却很明显地勾了勾。

我不明白他笑什么,我只顾着后悔,他生病了,病了多久?想到自己昨天对他许下的承诺,越想我越是惭愧,当初拍着胸脯保证有任何事都帮忙的可是我,结果他病了我却蹿出去透心凉心飞扬了……

“对不起啊!”我懊恼地说。

他蹙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笑:“不困吗?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他一笑笑得我头更晕了:“哦……”我往下面缩了缩,蜷起来,乖乖地闭上眼睛。

到了医院,我的眼睛已经开始转圈圈了,陆寻停好车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他叹口气,倾过身,替我把安全带解开了。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要下车,被他拉住,手一重,一件暖洋洋的衣服丢过来:“穿上它。”

我的头太晕了,陆寻的声音又温柔,蛊惑似的,我没犹豫,也没挣扎,乖乖地就把衣服穿上了。

衣服很大,很暖,带着陆寻身上特有的气息,好闻极了。我缩着脖子往衣服上蹭了蹭,仰头问:“下车吧?”

陆寻带着我下了车,我头重脚轻得看不清,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往左,我往左,他往右,我往右,他突然往前走了一大步,我一急,连忙拽住了他袖子,他回过头就又笑了。

“挂个号。”他说。

手掌拍拍我胳膊,他的动作很轻,声音更轻:“马上就好,你先在这边坐一下。”

我点头,乖乖地往候诊区挪。不一会儿陆寻过来了,身后隐隐约约还跟了一个人,那人说张嘴,我张嘴,一根凉凉的东西塞到嘴巴里来了。我迷糊地转过头去看陆寻,他笑着,语气像在哄小孩儿:“要皮试,别怕。”声音刚落,手背一刺,什么东西扎进来了。

我就是脑袋再晕也明白这节奏不对了。张张嘴,想说话,嘴巴里叼着温度计,我只好把话又咽下去了。

量体温的说:“39.8℃。”

发烧了,要挂水,陆寻帮着护士给我扎好了针,笑着说:“真听话。”

我就是再傻也反应过来这是带我来看病了……张开嘴,想谢他,他笑笑,替我掖好了衣服:“睡吧。”

我睡醒时点滴已经打完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面容,脸的主人离我很近,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四目相对,甫醒的我脑袋还有点迟钝,陆寻的眼底划过了一丝窘迫,我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再退,身子彻底坐直了。

气氛有一丝尴尬,他轻咳,手一伸,递过来一小杯清澈的水。我接了,喝一口,温的。

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又狗血地同时开口——

“我……”

“你……”

“你说。”我果断地闭上了嘴。

陆寻说:“医生开了三天的药,一天三次,你记得吃。”

“嗯。”

“今晚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明天还是要量一下体温的。”

“好。”

“你……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学校?”他说着说着站起了身。外套在我的身上,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整个人却说不出的好看,我看着他,直直地看,我心想:这个人啊,他这么好,他知不知道这样会让别人动心的?

我坐着没动,陆寻低头,眼神有一点疑惑。

我想了想,问出刚才和他异口同声时被打断的话:“你怎么在我们学校?”他根本没有生病,那么就不是在等我带他来医院。

陆寻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间这么问,整个人有一瞬的错愕:“我……”他侧了侧脸,语气不大自然,“路过。”

路过?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嗯。刚好到这边办事,顺便去学校看一下……”

这样啊!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哪里有一点古怪,但烧还没退,脑袋还昏着,我晃晃头,主动放弃了思考这种劳神费力的活儿。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医院,上了车,陆寻突然间毫无征兆地说:“我今天在市……世纪公园,碰到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我正低着头系安全带,一听这句就乐了:“什么?”

“我遇见一个……小家伙。本以为是只小豹子,靠近了才发觉是只猫——”

“啊?”

“嗯,很可爱的一只,小小的,受伤了……”

“受伤了?流浪猫吗?”我完全是条件反射地说,“你带它看医生了吗?”

陆寻突然间侧过脸,微微笑着看向我,那一瞬他的眼神很暖,像凛冽冬日里穿透云层的阳光:“嗯。”他点头,“看了。”

陆寻带着我吃了顿饭——我想吃辣,他没答应,硬逼着我乖乖地喝了碗粥——然后把我送到了宿舍楼下。

临下车时我扫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七分……已经凌晨了!我赶紧脱下西服,递还给他:“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陆寻轻笑,没有说话,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显然是下意识的反应,然后我们俩都有一点蒙。

我看着陆寻,陆寻也看着我,我心想我要不要汪汪两声化解一下尴尬?还没想好,身子一扑,一双手已经藤蔓似的抱住了他精瘦的腰。

我:“……”

两个人就那么诡异地僵着——陆寻摸着我的额头,我抱着他的腰,时间凝固了有一分钟。然后他轻咳,我回神,腾地就坐直了身。

鬼使神差,落荒而逃。

躺到床上半小时后,我绞尽了脑汁也只想到了这两个词来形容自己,再一想,不对,还有个词儿——

有病……

我可不就是有病吗?好好的我伸出魔爪抱他干吗?抱就抱吧我又跑个啥?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病,猛地一想我就是有病啊,对了我还没吃药……我无语地爬下床倒水把药吃了。

一番折腾下来,真正要睡时已经一点多了,我盯着手机通讯录上陆寻的名字看啊,看啊,看着看着,睡着了。

04

接下来的两天我没去上课,原因很简单,我病了。齐美丽听说后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反倒灭绝人性地揭穿我:“装的!绝对是装的!这货肯定是不想参加随堂测验!”

她说对了。

周三的常微分方程有随堂测试,我能说这玩意儿开卷我都找不到答案吗?刚好之前挂水的就医记录还在,我就顺应天意地把它交给老师了。

老师看我一脸的“虚弱”,再综合我全班倒数第二的优异成绩,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默许了我的病假。

“不要这样啊一哥!”齐美丽抱着我的腿干号,“你不在我连抱团交白卷的人都没有了啊!”

呃,一直都忘了说,我们班的倒数第一其实是她……我还急着回宿舍补觉,没工夫陪她瞎扯,就踹了踹她的脚。齐美丽正伤心欲绝,哭得像个被打进冷宫里的妃子一样,死活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

南烛找到我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

托杜明华和南阳的福,我见到南烛的心情犹如上坟,齐美丽却像哈巴狗瞧见了骨头似的:“南少爷来啦!有事吗?”

南少爷用下巴点了点我:“找她。”

两个字就像圣旨,齐美丽瞬间把我的腿放开了,不仅如此,还用力地把我往南烛的身边推了推,再推了推,一脸谄媚地说:“随便找!慢慢聊!”

我快被我的猪队友给气哭了。

齐美丽蹦蹦跳跳地走了,南烛也没客套,面无表情地扔给我一张烫金的请柬。我捡起来看了一眼,七月十四,乐府酒家,恭请光临……我想都没想就说:“我不会去的。”

南烛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便。”

我往前走,他也不拦,两手插进了牛仔裤的口袋,优哉游哉地在后面跟着。

我站住,瞪着他:“你跟着我干吗?”

他笑,一张脸漂亮又痞气:“这条路是你家的?”

我噎住,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过身走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几天前我在T大死皮赖脸地纠缠南烛时,完全没料到这事儿居然还能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是往前走吗?南烛也不拦,一路就那么懒洋洋地在后面跟着。走了才三步,左边花坛冒出来一个红着脸的女生,走了没十步,身后的人数已经凑齐一桌麻将加乒乓球了。

路不是我家开的我没权利不准别人走,但身后那几个花痴女的议论实在是太肆意了——

“快看啊那个不就是T大的南烛?”

“对啊对啊他好帅哦!”

“我去搞什么!他怎么跟着那货?”

最后一句话让我的膝盖中了一箭,我嘴角抽搐地扭过头瞪南烛,他倒好,木着一张脸,没半点表情……以为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幸灾乐祸吗?!

我气得简直想破口大骂,都说了不去了还跟着,神经病啊!眼看着四周花痴观光团的团员们越聚越多,此地真的是不宜久留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居然绕到了餐厅,我一头就扎进去了。

然后南烛进来了。

然后观光团们也进来了。

然后我发现我既没带钱也没带卡。

然后他们点了一大堆好吃的……

畜生啊!

我这人从小就是个吃货,这一点和我的成绩差一样,天生的。眼瞅着南烛的面前放了一堆好吃的却不吃,眼瞅着那堆花痴装着吃东西其实都在偷看他,我心想你们真是够了啊!美食就在眼前,可是我却没钱,这感觉真的太煎熬了,我狠狠心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今天的寿司有金枪鱼……啊四号橱窗的蛋包饭也开始卖了……

“你口水都要下来了。”南烛冷冷地说。

他不跟我说话还好,他一说我彻底走不动路了:“借我点儿钱吧南少爷!!!”我扑过去抱他。

南烛身子一侧,一脸嫌弃地躲开了我,我悲愤:“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想求你啊!我们学校四号橱窗太火了,我现在不买马上就没了!”

南烛沉着脸:“你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吧!”

吃的在前谁还顾得上脸啊,我点头:“你说是那应该就是了。”

他无语。手一抬钱包丢过来,我抓住,一阵风似的就跑了。

南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吃完了饭,冷笑:“真该让南阳看看的。”

切,看了他就能不娶我妈?我嚼着最后一串烤鱿鱼,鄙视他:“你太天真了。”

天真的南烛看着我,整个人要笑不笑的:“乐府酒家的饭菜还不错。”

我也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祝你们吃得快乐。”

南烛看了我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哦了声,低下头就开始玩手机了。

他居然连劝都不劝我?我觉得这节奏不太对,忍不住狐疑地打量他:“你哥他……这回没收买你吗?”

收买了。南阳又给南烛的兔子订了一年份的玩具,条件是南烛要把我带到乐府酒家。

“那你居然不求我?”

南烛嗤笑一声,跷着二郎腿,语气是彻头彻尾的轻蔑:“我准备再跟你一会儿,然后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腿折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我,一脸“腿折了就参加不了聚会了你懂的”。

我不懂,我恨不得抄起铁板鱿鱼的那块铁板砸死他,你才折了你全家都折了!

南烛的嘴毒得像涂了砒霜,先前因为借钱而对他产生的短暂好感瞬间消失了,我铁青着脸站起来,指着他:“我回去拿钱,你等着。”

我从宿舍里拿了钱出来,南烛已经不在原地了,强忍着怒气四下看了看,看到他在餐厅外不远处的草地上站着,我阴沉着脸一步一步走过去,发现他在遛兔子……

兔子是一只灰色的垂耳兔,小小的,胖乎乎,大概两只手就能捧住的样子。我看了第一眼,心说卡哇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发现它的颜色和模样都有点熟悉,等到看第三眼时我就崩溃了。

“这是你养的那只?!”

南烛一双眼都黏在他家爱兔的身上,根本没抬眼看我,用鼻音哼了一声。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愤怒的,我靠你哥让你来请我你能不能敬业点?消极怠工也就算了居然跑到这儿来遛兔子!我黑着一张脸蹲下身,语气里充满了气愤:“我摸摸!”然后没等他同意我的爪子就摸了上去。

一摸摸得我的心哟!都要化了!我的天好萌好软好治愈!

我动动手指头还要摸,手背被南烛用力地拍了一下,我吃痛,弹开手,他护犊似的赶紧把兔子塞回了口袋里。

他在前头走,我在后头跟:“摸摸嘛,就一下!摸一摸又不会怀孕。”

他护紧了装兔子的那一只口袋:“你滚。”

我不滚,我不仅不滚还死皮赖脸地拽住了他的袖子:“谁让你把它带到我这儿的?我不管,不给摸我就不走。”

C大生命学院里有个专业叫动物系,那帮人天天没事也爱养兔子,但他们要留着做实验,从来不让人摸,我好不容易逮到一只怎么可能会放过?

南烛阴沉着一张脸:“你长得那么丑,把它丑哭了怎么办?”

我:“……”

我的铁板呢?!

就这样,吃饭前是我在前头走南烛在后头跟,吃完饭我俩调换了宾主位置,花痴观光团们一阵风似的追上来,看到这场景又开始议论——

“哎呀就说嘛,南校草一看就不是在追她嘛!”

“就是就是!”

“不看啦没意思!”

人群终于渐渐地散了,我也被南烛遛得呼哧呼哧直喘气,眼瞅着他护兔子跟护命似的,追了半天连根儿兔毛都不给看,我的脾气也上来了。

“不摸了!”我黑着一张脸宣布,“你求我摸我都不摸了!”

南烛站定脚,兔子从他的上衣口袋里钻出来,露出一颗小脑袋,一双眼滴溜溜地望着我。

“啊啊啊摸一下又不会死……”我再一次化身为狼,扑了过去。

那一天,我丧失了尊严,抛弃了节操,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兔子。南烛虽然对我的态度很差,但显然是一个称职的主人,他把小垂耳兔养得很好,手感极佳,纵享丝滑,我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C大梵铃湖边的长椅上,南烛跷着二郎腿坐着,我蹲着,手里拿着半根我刚刚从食堂里顺出来的胡萝卜。

“吃啊,快吃啊……”

南少爷冷眼旁观地看着:“不要把你的食物给它。”

我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你不嘴贱会死吗?!”转过脸重又笑眯眯地逗兔子,“乖,你尝尝,很好吃的。”

小垂耳兔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再看看南烛,整只兔都迷茫了。我一脸期待地把胡萝卜往它嘴边递了递,它低头,抬起爪,然后心无旁骛地开始……洗脸了!

……为什么!胡萝卜很好吃的啊!!!

我一脸的受伤与挫败,南烛却乐了,他哈哈笑着伸过手,摸了摸垂耳兔的脑袋:“真乖!”

我苦着一张脸,“嘎嘣”一声咬了一口胡萝卜,南烛回过头,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你还真吃啊?”

“……不然呢,拿回家供起来吗?”

他:“……”

南烛当着我的面给南阳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腿折了,然后抱着小垂耳离开了C大。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宿舍,看到小非在,我问她:“你说我养只兔子怎么样?”

“很好啊!”小非在刷怪,头也不抬地说,“宿管那么赞,才不会把你杀了呢!”

我:“……”

我恹恹地爬上床铺准备睡,小非问:“怎么突然想起养兔子了啊?”

我一顿,掀被子的那只手僵了僵,我不是突然想养的……

我小学一年级那年就想养一只兔子,可杜明华不许,她嫌小动物脏。我今年已经大三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朝小非挤出了一个笑:“没什么,算了。”

反正这么多年都算了。

我没想到会接到南阳的电话。

晚上六点二十分,餐厅里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我刚刚抢购了一份鸡排饭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电话打进来:“你好啊一一,我是南阳。”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看了看,心想我要不要挂。

“你在做什么?”南阳赶在我挂机之前开了口,态度是一如既往的亲热。

我嚼着鸡排,面无表情地说:“上课。”

“哦。”像是没听到四周乱糟糟的叫卖声似的,南阳立刻压低了声音,“听说你的腿受伤了?”

我健步如飞地往前走:“是的。”

“怎么回事,要不要紧?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南阳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我的嘴角抽了抽,心说看什么啊,看也没用,你堂弟给我打折的呢。

南阳在电话那头叹口气:“按理说我和你妈妈应该去看一看你的,只是现在我人在外地……”

我客气地打断了他:“不用,谢谢。”

南阳的话卡在喉咙里,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

我看了看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再看看餐盘里的食物,一时间陷入了纠结,怎么办,再不吃就凉了。

“一一。”南阳的声音传过来,“我还是希望你明天能来的……”

怎么来?坐轮椅吗?我还没来得及开腔,南阳就接着说:“你妈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希望你能来参加Party的。一一,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就应该信守承诺,我们不是说好了领证之前给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吗?”

不愧是留洋回来的海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竟然无言以对。

南阳在电话那头笑了笑,笑声里充满了洞若观火的味道:“南烛从小被大家宠坏了,爱胡闹,一一,你的腿并没有事,对吗?”

我再一次无言以对。

南阳明显对我的无言以对很高兴,一锤定音地说:“这样吧!作为惩罚,我让南烛明天去学校接你,我向你保证,他一定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凭你出气好吗?”

我:“……”

当晚躺在床上,我想了很久,想我明天到底要不要去乐府酒家,然后,我想到了南阳说的一句话。

他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面对棘手的问题应该是解决,而不是躲,何况这种事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吧?想到杜明华,再想到我爸,我在一片黑暗里攥紧了拳,上吧!


第四章
2015-12-10 22:30:02
01

南阳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第二天一早,我刚出门,南烛已经在楼下等了。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神情都不太好,我的眼里写满了小人得志后的挑衅,翻译出来就是“你小子也有今天”,南烛则是面无表情,他瞟了一眼我的腿,冷笑:“随治随走啊,真棒!”

我:“……”关系差成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一起去参加宴会?!

两个人相看两生厌地坐上了同一辆车,南烛向司机报了地址,我闭上眼,准备睡。手机“嗡嗡嗡”地开始震。

接起来,是齐美丽。

“一哥,在哪儿呢?!”语气充满了兴奋。

她一兴奋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干吗?”

“快来一教看好戏啊!你家男神也在!!!”

齐美丽的分贝高得只要不聋就都能听到,南烛面无表情地瞟了我一眼,我赶紧捂住手机,往车窗那边靠了靠:“什么好戏?我现在在车上。”

“车上?去哪儿?唉今天绝对是年终大戏啊,你不来看将会是毕生的遗憾!”

我一听到陆寻心跳都开始加速,这家伙还在卖关子,气得我猛地就抬高了腔:“到底什么事啊浑蛋!”

南烛正在玩手机,听到我吼他抬起眼皮又瞟了我一眼。我缩着肩往窗边又挪了挪,听到齐美丽说:“还不是你们宿舍陈小酒?她在一教拦住了你男神,又是哭又是闹。”

我:“……”

“一教是干吗的啊,教务办公都在那儿。啧啧,陈小酒惊动的人可真不少,现在连副校长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