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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楚甚玩命儿似的骑着马飞奔了也不知道几个时辰,在蓦嫣全身的骨头即将被抖散之前,马终于停下了。那一瞬间,她眯缝着眼偷看了下,止不住的感慨。
她打算用作长期饭票的这位救场男主叶楚甚果然家世不凡,不愧是当朝首富,单瞧瞧府邸门口那两尊威严的汉白玉狮子和那闪着金光的牌匾,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常年投机倒把剥削劳动人民血汗的奸商家庭!
叶楚甚一把将蓦嫣自马背上抓下来,也不理会迎上前来牵马的小厮那惊愕的眼神,径自夹着就入了家门。
亭台楼阁,水榭回廊,这叶家实在有钱得离谱,这些景致看上去也和皇宫差不多了。一路上,蓦嫣一边感慨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的贫富差距,一边祈求叶楚甚加快脚步。因为,他这么夹着她,她觉得胸腔里不断有血气在翻涌,要不是为了装晕而极力忍耐,恐怕吐了也不知几桶血了!
“大哥,看招!”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女子娇俏的声音,蓦嫣心中警铃狂响,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嗖嗖”声。
根据她的后妈作者经验,一般在“看招”这样的台词之后,上场的都应该是暗器之类的玩意。话说,真要暗算别人,千万不要出声提醒,否则,实在是堪称脑残代表。
不过,叶楚甚武艺高强,自是不慌不忙,从后腰上拔出黄金弩,左右挥舞,只听见“锵锵锵”几声,那些暗器都被挡开了,不过,也不知是那叶楚甚刻意为之,还是蓦嫣运气太背,那黄金弩将暗器挡完之后,最后挥舞的那一下,不偏不倚,刚好敲中她的头,直将她给敲得眼冒金星,一群鸽子围着脑袋打转。
“晴晴,不要胡闹了,我有要紧事!”叶楚甚丝毫没有误伤他人的罪恶感,将黄金弩别回后腰上,把那放暗器的女人当丫头使唤:“快,去把二娘请到断弦居来!”
“大哥,你都快要成亲了,怎么还带个女人回来?”那个叫“晴晴”的暗器女似乎完全没有该有的家教,不仅不懂措辞的礼貌,还对着装晕的蓦嫣大呼小叫,评头论足:“而且还是这么个脏兮兮的女人!啧啧,面无三两肉,尖嘴猴腮的,你的品味怎么越来越低了?”
“是么?”叶楚甚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突然冒出一句雷得蓦嫣风中凌乱外焦里嫩的话。
“她可是我的新欢呢。”
话传到蓦嫣耳朵里,她真是恨不得能够大吼一声醒过来,然后再昏过去一次以显示强烈地抗议。
虽然尚未过门,可她好歹也是狸猫皇帝指婚给这狐狸做老婆的人,如今,他所谓“新欢”的认可听起来甚无底气,如同见不得光的□一般。
呵,倘若她与他真的有□,那么,这□也不是勾搭出来的,而是一路夹出来的!
嗯,长见识了!
死不认账
到了断弦居,叶楚甚将装晕的蓦嫣直接抛到了床上。
啊,床!
在这自古以来最容易天雷勾动地火发生□的地方,她满身是伤,叶楚甚会不会马上给她敷药?
敷药就意味着要脱衣服,脱了衣服就意味着…
啊,对不起,接下来的剧情或许会很黄很暴力,为了配合《未成年人保护法》,请各位18岁以下的看官自觉屏蔽,谢谢合作!
蓦嫣万分期待地纠结着不良剧情是否会来临,可惜的是,叶楚甚似乎是对那块玉玦更有好感,自她脖子上一把扯下之后,绕过屏风,将玉玦拿在手里翻过来复过去的看,看了又看,基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胸口的血气翻腾得有些狠了,蓦嫣耐着性子继续装晕,好一会儿之后,听见屋外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眯缝着眼,隔着那半透明的水墨画屏风偷看,发现叶楚甚迅速将玉玦收到衣襟里头,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接着,有两个女人进来了。
年老些的那个虽然徐娘半老,可无论风韵还是身姿都很端庄,应该就是叶楚甚所说的“二娘”,至于年轻的那个,之前打过照面了,就是在花园里大呼小叫的暗器女叶蔚晴。
“二娘”很温柔,进来之后冲着叶楚甚点点头,也不多话,绕过屏风便来检查蓦嫣的伤口。而那暗器女则是鬼鬼祟祟地蹭到叶楚甚身边去了。
蓦嫣像头死猪似的瘫在床上,闭上眼一动不动,任由“二娘”摆弄。“二娘”褪了她的衣裳,忙活了好一阵,轻手轻脚地将她身上那些擦破的皮外伤一一擦拭干净,又敷上味道不太好闻的伤药,一点也没有把她弄痛。
那些火辣辣疼痛着的伤口在敷上药之后变得凉丝丝的,是被烧燎一般的疼痛感骤然降低,蓦嫣突然一下就感动了起来。自莫名其妙地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卫王妃沈若冰和蝶儿布,这个“二娘”是第三个对她好的人,如今,沈若冰已经死了,蝶儿布明摆着是虚情假意,面对着如此温柔细致的“二娘”,怎能让她不油然而生想哭的冲动?
“二娘”处理好蓦嫣的伤口,将她身上换下的衣裳给拿走了。
这时,屏风外传来了叶楚甚和叶蔚晴的谈话声,蓦嫣立马像耗子一般竖起耳朵,决心一个字也不错过。
“你二哥呢?”叶楚甚的声音很是低沉,听起来颇有磁性。
“二哥被阿爹关在静室里,看来,短时间是不会放他出来的。”叶蔚晴回答得心不在焉,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关心,而是小声询问另一个疑惑,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有意无意地往屏风这边望了一眼。“大哥,她真的是你的新欢?”
“没错。”叶楚甚明显语调含笑,一派气定神闲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对于这段“夹”出来的□供认不讳,承认得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
“就这么贸贸然带个新欢回来养着,似乎太不给那个女人留余地了。”暗器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纳闷,充满了疑问符号:“她半个月之后就要过门了,我们即便是不待见她,可她好歹也是皇上亲自指婚送嫁的郡主呀。”
那一刻,蓦嫣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她还满心打算地将叶楚甚视为最佳的长期饭票,却不料,叶家上上下下早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小鞋!
“那个女人?” 叶楚甚极慢地重复了一遍,也不知是不是刻意转移话题,立刻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晴晴,依你之见,皇上为何要为我们叶家赐婚,还亲自送嫁?照理,父亲早已辞官多年,一心经商,不再涉政,皇上此举的用意究竟在哪里?”
“皇上当然是因为蓦嫣们叶家有分量才下诏赐婚的!”叶蔚晴回答得很有些得意,得意之中还带着目中无人的骄纵:“皇上看得起我们叶家,向我们献殷勤呢!”
“皇上当然看得起我们。”叶楚甚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嗤之以鼻的味道,可蓦嫣却偏偏听出了腹黑的味道:“不过,无事殷勤,绝非善意。皇上看得起的,恐怕是我们叶家如今树大招风的万贯家财!”
“大哥!?”叶蔚晴怔住了,似乎没有料到自家大哥会突然有如此腹黑的见解。“此话怎讲?”
叶楚甚失笑地摇摇头,起身往前踱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去:“晴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猜猜,为什么皇上偏偏要将那个女人赐婚于我?”
叶蔚晴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难道,就因为她父亲卫王与我们阿爹以前是死对头,所以,他希望我们收拾收拾那个女人?”
“倘若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叶楚甚略略低头,嗓音醇厚,半褒半贬地揶揄了一下,惹来那暗器女不服气的一哼。“昭和郡主萧蓦嫣乃是卫王的独女,自幼被软禁于禁宫之中,十数年来,没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模样,或者说,根本就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而五年之前,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卫王前往京师奔丧,却意外猝死,号令青州北疆三军的兵符至今下落不明。”叶楚甚顿了顿,突然将声音压低了些,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推测:“我猜,皇上这次赐婚,恐怕是想借她的名来陷害我们叶家,然后一石二鸟,将财富与兵权一并据为己有!”
“倘若果真如此,那我们不是很危险?!”叶蔚晴听完便有些着急了,连连跺脚。
“嗯!”叶楚甚点了下头,突然转过身,直直望向屏风这边:“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料,那么,那个女人恐怕更危险!”
蓦嫣突然打了个冷噤。
以叶楚甚那犀利的眼神,难道会没看出自己是装晕的么?
他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与叶蔚晴讨论这些阴谋阳谋,究竟有何谋算?
蓦嫣正在暗自揣测着叶楚甚这狐狸的险恶用心,他与叶蔚晴却突然停止了交谈。蓦嫣定睛一看,发现那温柔的“二娘”又进来了。
她带了衣裳与蓦嫣换上,依旧是那么轻手轻脚的。等到她弄妥了一切出去时,蓦嫣见着她向叶楚甚打着手势,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二娘”竟是个哑巴。
可惜,蓦嫣对手语完全没有研究,不知道那些动作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只知道叶楚甚和叶蔚晴见了以后都不再说话了。
随后,叶蔚晴便跟着“二娘”一起出去了。
眼见着叶楚甚朝着屏风的方向过来了,蓦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继续伪装昏迷不醒。
叶楚甚走到床边,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装晕的蓦嫣,让她装晕也装得略有几分不自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蓦嫣感觉叶楚甚将手徐徐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也不知是不是有进行不良剧情的打算。她屏住呼吸,想要控制住自己即将紊乱的心跳,谁知,叶楚甚却突然用力地往下一按,蓦嫣只觉得胸口那翻涌了许久的血气快速上涌,一个没忍住,起身张嘴便吐了一大口血!
“你终于醒了。”叶楚甚瞥了蓦嫣一眼,那表情似笑非笑,言语中有意无意地强调着“终于”二字,带着一种看透表象的嘲弄。
蓦嫣装做没听懂,很勉强地干笑了两声,用袖子拭去唇角残留的血,思索着怎么样找机会继续装晕。
“你怎么会中了‘一吻绝魂’?”他手里把玩着那块玉玦,居高临下地打量蓦嫣,在她打算再次装晕之前,突然问了个让她立马放弃装晕一途的问题。
“一吻绝魂?”蓦嫣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挑出四个字的重点,觉得似乎不太对劲。如此香艳的名号,难道是□?不过,根绝她的后妈直觉,□不是向来和“下”这个动作搭配的么,与“中”这个动词搭配的,唯有——
她隐隐明白了大半,小心翼翼地问出口,衷心希望他否认。
“是毒么?”
“对。”他点点头,刻意补充道:“来自南蛮的奇毒,无药可解。”
蓦嫣顿时傻了眼,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头,心底不断狂喊着发泄郁闷,可表面上仍旧维持是一副半痴呆的状态。
来自南蛮的奇毒,看来一定和蝶儿布脱不了干系了,也不知是早在皇宫里就被暗算了,还是在船上麻痹大意着了道。
就在蓦嫣无比丧气,只觉得穿越人生一片灰暗,似乎再也没有光明前途的时候,叶楚甚又说话了:“你就是昭和郡主萧蓦嫣吧?你不是应该与御驾同行,半个月之后才到达徽州与我成亲的么?为何会身中剧毒,独自被不明身份的人追杀?”
作为后妈,倘若有个愤懑的读者在坛子里对某作者进行不点名的人格以及文格鄙视,并且不厚道地上了人参鸡汤,你越看越觉得她是在影射你,那么,你敢不敢英勇无畏地冲上去,大声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彪悍作者?
根据蓦嫣后妈的无良猜测,即便阁下是想掐架想慌了,估计也会聪明地披上ABCD无数号马甲,轮番上阵打抱不平,且坚决不会承认自己与那不知名作者沾亲带故。
所以,在如此时刻,蓦嫣也绝不会脑残到贸贸然去对号入座,轻易被他套出话来。
叶家为了迎接她,早就准备好了小鞋了,倘若她就这么承认了,鬼知道这叶楚甚会拿什么法子收拾她?
踌躇之下,蓦嫣憋足了一口气,最终,憋出一个很无辜的笑容和一句很欠揍的话:“叶楚甚,如果我说我不是,你会信吗?”她努力睁大眼,力求在语调上达到模棱两可的效果。
没错,这就是蓦嫣的应对。想要给她下套子,她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正,她可没有承认的,信与不信都是叶楚甚的事,和她没关系。即便最后被拆穿,她也可以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叶楚甚不置可否地盯着蓦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似两簇刀光,说不出的锋利。
蓦嫣被他盯得有点毛骨悚然了,原本无辜的笑似乎也渐渐成了小心翼翼的赔笑。满心的惶惶不安。
为什么,她越看他,越觉得他笑着的时候像极了萧胤?
一样的深不可测,一样的诡谲狡黠。
倘若有一日,当腹黑狐狸甚对战腹黑狸猫胤,会不会类似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
就在蓦嫣的笑脸快要僵掉之时,他好整以暇地在床沿边上坐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描过蓦嫣脸颊的轮廓,带着刻意的撩拨。
“好一张无辜的脸。”他意味深长地低声叹息,如泓潭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一霎间,电到了蓦嫣,让蓦嫣的心狠狠狂跳了起来!
他的手一路缓缓往下,最终搁在雪白暖软的被褥上,离蓦嫣的裙摆至多不过一厘米。
难道他要——
蓦嫣突然像个滞留闺中的大龄剩女,初次相亲就遇到了心仪的对象,连眼睫毛也不禁激动得颤抖!
好——暧昧呀!
“好一双——”他继续叹息着,俊秀的眉目间擦过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趁蓦嫣不备,突然眼疾手快地扣住她那半残废的腿。“好一双不良于行的腿!”他瞥了一眼蓦嫣那双自小就不方便的腿,轻哼了一声,深幽的眸底平添一抹讪笑,似乎那双软弱无力的腿就是蓦嫣偷鸡摸狗之后留下的的证据,无法抵赖。
蓦嫣立马傻眼了!
“萧蓦妍,你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并不重要。”他似乎已经笃定了蓦嫣的身份,径自起身,朝前踱了几步:“半个月之后,御驾亲临徽州,届时,若是送婚队伍中还有另一位郡主,你猜,你会得到什么下场?!”
蓦嫣愕然了,快速地在脑中拼凑分析相关信息,思索他话语中所暗藏的告诫。
就如同这叶楚甚刚才所说,萧胤的意图如果真的是在青州兵权与叶家的财富上,那么,叶家人与她就应是拴在同一根草绳上的蚱蜢。狸猫胤完全可以为了给叶家罗织一条罪名,干脆杀了她,诬陷叶家,这样,无论是兵权还是财富,全都手到擒来!
“御驾送婚的郡主与被人追杀的郡主,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还没等蓦嫣得出结论,他便转过身,隔着大约五步之遥,薄唇微扬,与蓦嫣对视,神态轻松,仿佛就连泰山崩于前,都无法改变那慵懒的微笑:“萧蓦嫣,你说呢?”
“真也好,假也罢,承认与否的确不重要。”蓦嫣心一沉,口齿伶俐的反唇相讥:“反正我已中了无药可解的奇毒,不管怎样,下场都是死,有区别么?”
他许是没料到蓦嫣会有这么不怕死的一说,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了敛,神色漠然,看不出那俊脸之下翻涌的什么情绪。沉默半响之后,他一拂袖便出去了。
透过屏风,眼见着那俊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蓦嫣才敢长长地吁一口气,揉一揉被他按了一下却痛得犹如挨了一拳的胸口,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不速之客
自那日以后,蓦嫣没再见到叶楚甚那个狡猾的狐狸,也没有任何人再来逼问过她关于身份和来历的问题,只有“二娘”无言地忙进忙出,安排她的起居饮食,吃喝拉撒。
闲暇之时,蓦嫣也不忘思索自己如今的处境,顺便计划了一下未来的路,可是,她越是思索,越是觉得自己如今处境堪虞,前路渺茫,怎一个悲催了得?再思及自己身上如今交错层叠的阴谋与秘密,蓦嫣突然就沮丧了起来,只觉得很累很累,恨不得就此一睡不起,永久长眠。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在断弦居一连住了四天,她身上的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闷得慌,每日的膳食也不过草草地吃了几口做样子,味同嚼蜡。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所中的剧毒影响,她只觉得吃什么东西都仿佛带着浓重血腥味,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折腾个不停,原本瘦骨如柴的身子,不过几天光景,仿佛又瘦了一大圈。
直到第五日的晚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楚甚终于像个月下幽灵一般,现身了。
“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么?”
也不知他是几时进到房里来的,总之,蓦嫣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睁开眼,正好看见他那张恁地迷人的脸以及那一成不变的狡黠微笑。
打定主意刻意模仿他此时的模样,蓦嫣也堆砌起满脸毫无诚意的笑,就连语音也是史无前例的甜得腻味:“反正横竖是等死,在哪里不是一样?”
“不想死得太快,就最好乖乖静养,少动歪脑筋。”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话给噎了一下,沉默须臾之后,叶楚甚凉凉地扔过来一句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我只说那南蛮奇毒无药可解,却没说无人可医,只不过,我不会随便出手救女人,尤其是来历不明的女人…”
蓦嫣略略愣了下,被那话砸得好一会儿才回神,抬起头看他,只见如玉的月光透过窗棂柔柔地倾泻到房里,撒在他的身上,令他俊伟有如神邸,用一种似乎微带慈悲的眼光居高临下看她,而她却在蜷缩在阴影之下,卑微堪似蝼蚁。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有着从没有过的愤懑。
“你,爱救不救。”她那莫名其妙的犟脾气瞬间随着愤怒烧腾起来了,极硬气地扔下一句话,索性将头偏向床铺的里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救不救你,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叶楚甚以眼角的余光淡淡扫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语调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二娘为你张罗衣衫首饰去了,你且稍安勿躁,待梳洗之后,与我去见一个重要的客人吧。”
见重要的客人?!
什么重要的客人?!
要她去见“客人”,那么,她在叶家是什么身份?
难道也算得上是主人?!
蓦嫣扭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叶楚甚,在心里猜测这个了不得的客人是何方神圣。既然要见客,先梳洗一番倒是应该的,但,张罗衣衫首饰,有这必要么?蓦嫣纳闷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绸衣裤,还没觉察出有哪里不对劲:“张罗衣衫首饰做什么?”
“难不成,你打算就这么出去见那位客人?”他的眸光闪烁,倒是嘴角那抹笑,始终未曾褪去:“即便你再怎么急着去见他,也不至于失礼到穿着里衣就贸贸然地冲去吧?”
啊!?这是里衣!
蓦嫣眼前一黑,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顿悟。原来,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舒适的白绸衣裤就是叶楚甚所说的里衣,也就是所谓内衣。在这个时代,穿着里衣就往外跑,无疑于就像在闹市区裸奔一样惊世骇俗,而她,自小生活在皇廷之中,因接二连三的守孝惯穿了缟素,还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这就是所谓的里衣。如今,她竟然还傻愣愣地,不想,早就不知不觉着了这腹黑狐狸的道了!
这下丢脸丢大了!
“虽然早就听说皇宫大内的女子皆不着里衣,却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连里衣也不认识的人——”叶楚甚像是刻意寒碜她此刻的呆滞表情,深邃的目光一敛,唇角掠过一丝嘲弄:“真是匪夷所思。”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江湖儿女,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蓦嫣强自镇定地稳住情绪,不愿就这么被他给揪住小辫子。
“是么?”他挑眉轻笑,双手交叠在宽阔的胸膛上,懒懒地睨着她,像是一种刻意的挑衅。
蓦嫣脑子一热,立马又被这轻蔑不屑的表情激怒了。
“不过是一时不察疏忽了而已,倘若你真的那般重视仪礼,就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她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恨不得自己可以踮起脚尖,用手指狠狠戳上那张俊脸。“你先是散布谣言,说我是你新欢,平白污了我的名声,而后又在这屋子里来去自如,你却为何不曾理会过,我每日是不是也被迫穿着里衣见你?”
他极其认真地倾听着她的牢骚,也不插嘴打断,蓦嫣越说越火大,忿忿不平脱口而出:“最重要的是——”突然,她就此打住了,后面那句话识时务地没有说出口。
她本想说,你竟然还趁着我装晕的时候乱按我的胸部,按得我吐血不止,可想了想,那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还是不说为妙。
“最重要的是什么?”见她突然噤声,他浅浅地笑了起来,幽暗的黑眸里燃烧着两把火炬,有着复杂难解的光亮,与他平静的外表形成强烈对比。
倘若蓦嫣不知道他是个极品腹黑,肯定会被他此刻的迷人笑脸萌得神魂颠倒,可惜,她早已经看穿了这狐狸的本质,于是,径自哼了一声,坐在床沿上扶着气闷的胸口,警告自己不准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吐出血来,也不准去理睬他。
他摇摇头,口吻轻柔徐缓,黑眸明亮得令人不安,径自将她那没说完的话按照自己的思路补充完整:“最重要的是,你可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就旁若无人地扑上来抱住我的腿,求我救你的命,那时候,你可曾在意过男女授受不亲?”
这下,蓦嫣犹如被旱天雷劈中一般瞪大眼,语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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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二娘果然来了,不仅带来了衣裙花钿和胭脂水粉,还命人送来了一只巨大的木制浴桶。
沐浴之后,蓦嫣看了看“二娘”拿来的衣裙,虽然是绣着粉色桃花的罗衣襦裙,勉强还能接受,但一看着那耳坠簪子以及脂粉之类的东西,就头皮发麻。好不容易等到更换完衣衫,她坚决不让二娘在她的脸上涂脂抹粉,就连头发也仅是用一枚乌玉发环套住,扎成一束长长的马尾,俐落的甩在脑后。
也算那叶楚甚考虑周到,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架木制的轮椅,乌黑光滑的把手,暖软的垫子,蓦嫣坐上去时,只觉得很是舒适,比皇宫里那架旧轮椅不知强了多少倍。
出了断弦居,蓦嫣才发现皎月如霜,一泻千里的清辉洒满静谧的夜,淡淡的光辉如潮汐蔓延,无声地流泻在犹余茉莉残香的庭院中,泛着清冷的深幽,将地面照映得纤毫可见。
月光之下的庭院中,两个高大的男子正围坐在石桌边,架起红泥小火炉煮茶。随着那徐徐冒着热气的沸水倒进紫砂若琛瓯中,他们的面容也被氤氲的烟雾遮掩,若幻似真。
蓦嫣认得,那个正在娴熟地烫杯、洒茶的家伙正是白衣如雪的腹黑狐狸叶楚甚,而另一个男子则是穿着一身清雅的蓝绣儒衫,头顶簪着用以固发的玉衡和玉簪,腰间系着翡翠玉带,儒雅而简单,带点欺骗世人的书卷味道,正恬然地坐在一旁悠闲品茶。
他,竟然是狸猫皇帝萧胤!
“二娘”将蓦嫣乘坐的轮椅推过去之后,便默不作声地告退了。整个寂静的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犹如鼎立的三国首脑,即将开展巨头高峰会议。
自白玉茶盘中取过倒置的杯子,叶楚甚优雅地执起红泥火炉上的紫砂若琛瓯,盈盈碧水自壶嘴中流淌而出,落入桌上那一排光洁如玉的牛眼杯中,浅褐色的茶水潋滟出他的双眸,更显出他满面微笑之后所潜藏的狡黠:“陛下此次悄然造访,不知究竟是所为何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