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娇沉黯了一晚上的眼眸倏然亮了。
回去一路上陈小娇听女子说起,才知道今夜他是撞上多好的人品才不致露宿别人家花苑里这侧院的花苑向来少有人去,因为里面只有这些繁花与深处的酒窖了。若不是今夜府中忽然来了贵人,夫人命她们来这侧院去取府里窖藏了些许年头的梅花酿,她们也不会打这里经过了。
说到这儿时,那为首的女子还自语了一句
“……也不知道这位贵人是如何的身份,老爷珍藏了这么多年都舍不得拿出来品一盅的酒液,竟要上一坛过去……”
听了此话,陈小娇心头有些莫名的思绪划过去。
出了侧院,很快女子就按着名帖将陈小娇引到正院宴厅的位置上去,见到自己身旁空着的坐木,陈小娇心里那丝异样的感觉再一次翻涌上来,陈小娇忍不住叫住那位就要离开的女子,将自己的问题试探性地抛了出来
“敢问姑娘,你可知道那位忽然出现的贵人是什么身份吗?”
那女子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会被问起这个,片刻后也便笑道:“贵人的身份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知道的……”
见对方一双水色暗转的眼眸有些失落地沉了下去,那女子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竟有些不忍,不由多了句嘴:“……若是公子实在好奇,趁宴还未开,那位贵客就在首位上公子与旁人一样抬头瞧瞧便是。”
闻言陈小娇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场中半数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集中在不远处正厅的首位上,时不时窃窃议论两句。
至于场中另一半人的视线……陈小娇动作一僵……你们都看劳资做什么,劳资脸上有花吗==?
最后还是那女子在一旁小声提醒了
“公子,是首座上那位贵客在看您。”
“……”
陈小娇抿了抿嘴,将视线转过去,坐在方志安身旁的首座上,那个一身玄衣卓尔不凡唇角噙笑眉眼凌厉的男人……不是他家阿彻还会是谁?
……这是身份暴露了?
陈小娇刚准备做出些询问的意思,就看见不远处那个男人笑着应了旁边人一句什么,然后不急不慢地把脸扭开了
……扭开了……
……开了……
……了……
“……”
陈小娇觉得自己一颗玻璃心咔嚓一声碎了。
……不就是嫌你醋劲略大么……你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啃也啃了这就是要始乱终弃的节奏是嘛=皿=?
而另一边转开脸去的刘彻心里未见得舒服到哪儿去,眼底的鹜色层层叠叠地回旋着……枉他方才担心得坐立不安,与这一旁小心巴结的使君交谈几次都走神失态,他的哥哥却是到哪儿也少不了招蜂引蝶,回个位置都能有女子作伴………哼。
恰在这时,首座后面的屏风处走出来一位姿态盈盈薄纱遮面的美人,到了那使君面前徐徐一礼,嘴里唤了一声“阿翁”。
于是陈小娇就看见那位方使君笑出来一脸的菊花褶,只是隔着还是略远些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不过就算听不到这也一点都不耽误陈小娇从那张老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实际上在场大多数人现在已经在想了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能让一位州郡使君急赤白脸地把自己女儿从闺房里掏出来巴结?就不怕坏了名声?
然而任凭陈小娇这边面无表情内心炸毛了许久,上位上刘彻依旧是再没有一个眼神放过来。
陈小娇默默把脸扭过来
一刻钟前这人在自己耳边声音危险夹杂着兽似的喘息问自己会不会在意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在谋划这么一局。而他还真就从善如流地跳进了坑里去……
……说不吃醋就不吃醋作为笔直笔直的攻劳资说话一言九鼎,哼╭(╯^╰)╮!
这边陈小娇还在给自己做着心理疏导,那边宴会就已经开始了,陈小娇匆匆间听人喊了一嗓子
“平阳侯奉平阳伶人为使君贺诞”
于是陈小娇皱了皱眉
……平阳侯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有点熟悉……平阳伶人又是什么鬼?
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就看见一队长发飘飘的美人们走到了宴厅中央,倏尔琴瑟声起,然后便是一片莺飞蝶舞……
等到琴瑟声歇,歌舞尽罢,场中还有不少人没有回过神来,纵然是音乐细胞约等于零的陈小娇也有些怔愣……抛开其他的不谈,这些陈小娇将视线落回那些伏了一地的美人们身上,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些美人看起来身段娇柔声音动听但那也掩盖不了他们都是些男子……额不,少年的事实好嘛?
上座的刘彻显然也有些意外,只是那抹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身旁那位方使君还没开口,他便毫无顾忌地望着下方伏了一地的伶人,笑问道:“为首那个,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这话说得算是好不要脸,只是使君都笑眯眯地没说什么,旁人自然不敢插话。
于是为首那伶人便顺势抬起头来,一张出落得精致的脸蛋便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陈小娇愣住了……这不是那天在欢水湖救起来的那个少年吗?
一丝讶色同样在刘彻眼底一闪而过,只是很快他便付以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
下方那少年有些紧张地开口:“……卫子夫。”
陈小娇:“……(`Д′)”
☆、第64章 狗血剧【7.31
事后陈小娇回想一下那一刻自己的内心简直是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那种来自冥冥之中的恶意诅咒一样地附上了身……除了主角们都换成了男的以外,这一世的剧本跟上一世一样的狗血都是在陈阿娇失宠之后(…?)卫子夫第三者插足成功上位,他果然还是没有逃脱前辈的命运qaq
似乎像是为了应和陈小娇如遭雷劈之后的联想,上位那人当着一众目瞪口呆的宾客继续不要脸,笑眯眯地转向一旁的方志安:“方使君……?”
被省略掉的部分绝壁是意味深长但又浅显易懂的,最起码全场都get到中心思想了。
方使君有些讶异又有些遗憾,但脸上自然是要摆出一副不胜荣幸的模样,立即开口表示将手里还没拿热乎的这队伶人的所有权转让给旁边的这位小祖宗了。
刘彻微笑颔首,眼角余光似乎不经意地从陈小娇那里一扫而过,却见那人只是看着场中某个方向,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
刘彻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是一僵。
……他的哥哥竟然真地不觉得在乎亦不觉得难过?他刘彻在那人心里到底算什么?
刘彻自觉前后两世加起来数十年,从来没有什么人或东西,像他的哥哥那样,让他抓心挠肝手段百出地求而不得什么时候他要一个人或是一件东西还要百般征询千般思索生怕那人有半点不如意丝毫的难过?
但他的哥哥偏就让他尝到了这种感觉,而且是一次性八/九年地尝了个透彻。
刘彻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其实他还真冤枉了陈小娇。
作为理工男陈小娇有两个毛病,其一,他的随机应变能力有点差简单说来就是遇了什么一时接受不了的事情容易死机,譬如现在;其二,他有点认死理,在他的印象里,“卫子夫”就是“陈阿娇”的克星,解不开的那种,所以他听见卫子夫三个字之后就觉得,心里没有了咔嚓那一声响,就是变得瓦凉瓦凉的了。
他这才恍然知道了自己从一开始不是很在意自己弯了却很在意和他家阿彻弯在一起的原因他怕啊,金屋藏娇,长门宫怨他怕这是场命定之劫。
结果一个疏忽,这场劫数当头劈下来了,劈得陈小娇心里止不住地哆嗦。
只是呆滞之后陈小娇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他一边在脑内循环着这些年他与阿彻的相处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们与前世不一样了,很多东西都改变了,阿彻也不是那个心狠手黑的帝王了,他们之间也不是简单的利益交换了,他与阿彻是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的,他不是还答应了要相信阿彻
只是那么多的回忆还没等他循环一遍,他就听见那个喜欢贴在他耳边带着笑意气息温热说话暧昧的声音在整个安静的宴厅里响起
“是个不错的孩子呢,你上来,到我身边坐着。”
那一刹那陈小娇的脑海里是回忆清空,成了一片空白。
什么在乎不在乎的赌气他早就忘了,他呆愣愣地低头去看自己露出袍袖的手上的红痕,傻怔了好久,久到宴厅里已经没了那些窃窃私语,重新换上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陈小娇才终于觉得思绪一点一点地聚拢回来,他心道……你傻了,陈小娇,你以为当年的陈阿娇与汉武帝就半点感情基础也不存吗?那得是多少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才哪到哪儿?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的一些孩子话,你就真信了?就跟一句“若得阿娇必筑金屋以藏之”一样的童言无忌,信了你就是个煞笔啊,妥妥的那种。
……然后陈小娇竟然觉得有点庆幸,还好他没把自己交付出去,还好他是个男人不能做什么狗屁皇后,还好他便宜娘亲还没来得及遇上那个小白脸献上那个劳什子长门宫……
不就是养出个白眼狼吗?早八百年就知道了!不就是后宫自有后来人吗?劳资不伺候了!
陈小娇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像是个勇士一样充满了力量前世那么多年他规规矩矩结果一道雷劈得不得好死这一世这么多年他本本分分结果差点给人骗得失心谁编的狗血剧本谁爱演谁演去!
于是勇士一样的陈小娇猛地站起了身,带得面前的木几都差点被掀了桌,也不顾一堂人惊诧的目光,陈小娇冷着脸就往外走,一副谁拦他就踩死谁的表情
……什么加冠之后回封地,他现在就回宫收拾行李打铺盖卷儿滚蛋!刘彻登基之前有他便宜娘亲担着,他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劳资年方十九貌美如花,还有大好人生巅峰等着劳资去攀登弯了就弯了劳资不在乎变态你继续千古霸业去吧反正你已经不需要人铺路了从此一刀两断天涯陌路!
陈小娇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边走边想若是刘彻来追他该做什么反应,结果走了几步身后没什么声音面前却有一水儿使君府里的护卫把他拦了下来,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就等着上面一声吩咐就将陈小娇一举擒下了。
陈小娇索性跟着那些护卫一起把眼神投给上位的人。
然后他就看见那人还是那么好看地笑着,怀里搂着那个漂亮的男孩儿,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
雄赳赳气昂昂的陈小娇觉得自己像是个气球,让人突然在心口那儿扎了一针,也或许好几针,不算疼吧,……可是气漏了。
漏得他都快撑不住这副皮囊了。
陈小娇想……那不行啊,要是瘫在这儿他陈小侯爷的脸还往哪儿搁?
然后陈小娇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把自己这个气球又充起来,他也不往外闯了,他转个身冲着上位的人去了。
除了刘彻以外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包括使君在内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明显是跟贵客有关系的这府里使君说了算,使君又听旁边这位贵客的,贵客在那儿笑眯眯逗着怀里微微瑟缩的男孩儿,不去理,于是满场都安静看着。
看着这场一个人的独角戏。
陈小娇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到那个人面前,走得他快没力气了,所幸还留了点。
那个始终没看他的男人抬起头来了,笑着的,好看极了:“哥”
“啪。”
不大的力度,不响的声音,只是全场都安静了,死一样的安静。
陈小娇真想说一句去你特么的刘彻劳资瞎了眼了,可是他想这是在使君的府上啊,这个人以后是要做皇帝的,怎么能有被人扇过的传言呢。
想完之后陈小娇就想笑……陈小娇啊你真不愧是个21世纪好煞笔,到了这时候你还想着他呢。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笑出来。
他冲着那人动了动嘴唇,脸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是僵的,涩哑的声带也是。
“……你赢了,我滚。”
那涩哑的声音甫一落地,人们眼里那个刚抬起头来的、就算被抽了一巴掌依旧是噙着笑意的、从容不变处事不惊温和谦雅的贵客,脸上的所有情绪都被惊恐所替代了。
真的算的上是惊恐了,跟那一身上位者气度完全不搭的惊恐不加掩饰地露在脸上,因为刘彻一抬起头,就看见对面那个人……
陈小娇他眼圈红了。
刘彻这么多年,见过他的哥哥所有不曾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的情绪,只是无论是当初与皇子撕咬,或是被太傅抽得手心通红,或是遇上窦太后训斥,甚至是他那时惹得他的哥哥出走,那一杯热茶泼上身……他都不曾见这个人带着这么浓重的遮掩不住的委屈和难过。
……你要把这个人逼哭了刘彻。
这个认知让刘彻也差点跟着红了眼睛,心口像是让谁狠狠地擂了一大锤子似的。
☆、第65章 惨剧Ⅲ【8.1
这是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八年多的人,他放在手里含在嘴里都怕磕着碰着弄疼了,有谁敢对这人说一句重话他恨不得要那人跪死城下……
结果他亲手把这人逼到了悬崖边上,一把推下去了。
看着这人微红的眼圈,刘彻觉得自己心口疼得都麻了。
说完了那句话之后,陈小娇觉得自己最后一点力气都用了个干净,他木钝地转身又往回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死撑着这口气要坚持走到哪儿。
若是有人这时候趴上来看,大概能看到陈小娇的眼睛是散了焦点的,放空一样。
于是陈小娇觉得自己得先找个地方缓缓。
“大胆!来人给我抓起来!”
坐在刘彻身旁的方志安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差点给吓得魂飞魄散,他歇斯底里地指着陈小娇的背影跳脚了。坐在他旁边的那是谁啊?那是他大汉的神子殿下这一巴掌就算皇上来了都未必抽得下去这人是不是要拉着他一起死啊!
只是身边那一位比他还暴怒
“我看谁敢动他?!”
这一声如雷霆之怒,个中阴戾暴虐无法言喻,却足够镇住全场扑到一半的护卫全傻眼了,满堂宾客和使君也傻了。
他们是真没见过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还反过来护着那人的。
陈小娇没有把身后那两人的吼声权当没听见他是真没听见。
陈小娇一边往外走一边想,他真对不起名字里那个娇字,明明脑袋里晕乎乎的什么都不想理,但是他偏就不能两眼一翻晕过去。
不晕过去他就不能停下,虽然他现在晕得不想走路,但他总不能扇了人家贵客一巴掌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位置上该吃吃该喝喝,他还没那么厚的脸……丢脸的又不是他,他为什么不能那么干?
于是陈小娇步子猛地一顿,真地就转了个方向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坐下去之后陈小娇还对着木几想,还好劳资没有把你掀了。
看着那位惹得全场寂静的公子又坐了回去旁若无人地自酌,所有宾客的表情已经是这样的了≡。≡
……说好的“你赢了我滚”呢?
无视了全场怨念的陈小娇在那儿坐了片刻,就觉得头顶上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于是他抬起头,不出所料是那个身影映进眼底。
那一巴掌甩上了之后陈小娇的火也去了力也散了,此时看了一眼刘彻之后,便重新低下头来,只是却见手边酒樽空得干净。
然后他面前那个人就不声不响地单膝点到地上,手里拿了壶那位使君护得紧的梅花酿,潺潺的酒液顺着樽口倒了进去。
陈小娇既不推辞也不客套,甚至都没再看那人一眼,抬手往嘴边一送,一樽清酒复又下了肚。
酒樽还未落回,酒液再次被倾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你倒我喝,你继续倒我继续喝,你继续继续倒我……按陈小娇的酒量和梅花酿的酒劲,陈小娇能坚持到第二杯不倒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等到第三杯喝下去之后,陈小娇终于如愿以偿地晕过去了。
从走过来之后就一个字也没再说的刘彻隔着木几适时地将人接进了怀里,他低下头去看那人再熟悉不过的眉眼,看了很长时间,那人就躺在他的怀里,神态还算安然,也没有消失不见……直到这时候刘彻才觉得自己又有了呼吸。
单膝着地的时间有些长,再站起来的时候刘彻的身形微微晃了晃。
不知道何时,那方志安已经屏息小心地站在两人身后,此刻见刘彻站了起来,才咬牙扛着快坚持不住的灵台清明,颤巍巍地开口:“殿……您不如与这位……公子去下官内府客房休息。”
刘彻看了看怀里人终究是有些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也就抱着陈小娇随着牵引的下人往内府去了。
留在原地的方志安长出了一口气,放松身体之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天高皇帝远的,他哪里知道这位祖宗会微服私访到他的辖下;至于抽了那位祖宗一巴掌的那位额,祖宗的祖宗,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人是谁……真的千万别让他知道!
刘彻将陈小娇放在榻上之后,难得没有趁机亲昵地蹭上去亲亲抱抱,而是安静地坐在榻边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解决策略来。
……今晚他的哥哥的举动着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想,即便是他的猜想中陈小娇最剧烈的反应也不及此,这个结果可以说是让他既惊喜又心疼,并且也毫无疑问地将一个世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件事明显不能像他预想中那样简单地解决了。
稍有不慎,按照他的哥哥今晚的态度,转身回宫再不往来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刘彻的眼眸一沉,片刻后他从腰间缎带上解下一块玉牌,起身走到房外,然后抬手将玉牌挂在了门前显眼的位置。
须臾之后,十数道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刘彻开口吩咐了要他们去取的东西,然后便笑着沉眸扫视:“今晚所有人退到院落之外,没有吩咐不得进入,在我离开之前任何人来访不必向我询问,一律拦在院外,……就算我父皇来这儿也是一样,明白了吗?”
“是。”
十数人一齐应道。
刘彻点头,继而转身回到屋中,榻上那个本是安稳地睡着的人,此时已经有些躁动起来。
见状,刘彻的嘴角抹上深沉笑意的
“你跑不掉了,哥哥。”
陈小娇意识逐渐回到身体里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候。
睁开眼睛的刹那陈小娇只觉得意识昏沉头痛欲裂,思绪回笼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勉强想起了昨晚酒醉前发生的事情,安静了片刻,陈小娇的神情微微有了些变化。
……又甩了一巴掌,也不知道疼不疼……不,疼也是他活该=皿=!
然后从自己的思绪世界里陈小娇蓦然清醒
昨晚最后那点记忆里明显是刘彻将他送回来的……人呢?
带着对前一次酒醉之后的惨烈战况的战战兢兢,陈小娇四下扫视了自己的床榻,确定了没有人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的白色外衣已经不翼而飞。
心里古怪而复杂的时候,陈小娇不经意地往榻下扫了一眼,然后转回视线,然后大脑迟一步地接收了刚才刹那眼睛传回去的图像,陈小娇像是只惊弓之鸟猛然将脸已经转回去,其动作幅度之大险些扭了脖子然而他顾不上了。
榻下那副画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陈小娇挥之不去的噩梦
与自己微皱的里衣在身不同,榻下那人全身上下近乎不着寸缕,只勉强半垫半披着陈小娇那件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白色外衣。
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三指粗细的铁链在那人脖颈处绕了两圈,两头延展向后锁在了榻边的木柱上。
被缠锁着的那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唯一勉强还算得上嫣红的唇边缀着点点白浊的痕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齿痕淤红密布,有不少地方甚至已经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青紫。
而那唯一起了点遮蔽作用的白色外衣,却有许多地方浸透了已经干掉的红色血迹。
陈小娇在榻上呆滞了许久之后,身体慢慢地开始由最初的轻微颤栗转作最后的剧烈抖动,素白的手无意识地抬起来往嘴上遮去,却蓦然僵在了半空
那向来干净的手上同样沾染着干掉的血迹然而并无一丝痛意。
陈小娇像是倏然被一道惊雷劈醒,颤抖着却毫不迟疑地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榻下那人身旁跑去。
站到了那人身旁陈小娇却是跪了下去,近距离愈发触目惊心的惨状让他的眼圈再一次红了个彻底。
他颤抖着把手伸过去。
那人恰在这时眼睫轻颤了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还带着初醒的迷茫以及苍白的脆弱,那人怔了一会儿后才轻轻冲着陈小娇笑了,声音里掩不住地干涩无力
“……阿彻错了,哥哥不要生阿彻的气了……好么?”
“……”
止不住的水珠连成串儿地从陈小娇的眼眶里坠落在地。
☆、第66章 苦肉计【8.2
他几次颤栗着伸出手去又胆怯了似的停在半空,嘴唇张张合合也没能说出话来。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的难受陈小娇今天一次便尝了个通透。
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自己切切实实地栽到这个人的手里去了,这辈子大概都难有翻身的余地即便是昨晚的那种难过于现在比起都不足十分之一,他疼得只想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想这样不那么难忍些。
……我怎么舍得把你伤成这样……
陈小娇再压抑不住也不想压抑,他俯身去亲吻那人的唇,始终没能关了阀的眼泪跟着落在那人面庞上,唇齿相依处陈小娇的声音断断续续
“……对……不起…对不起………阿彻……阿彻……”
他像是魔怔了似的念那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停不下来。
“……哥哥昨晚……有让阿彻……亲哥哥那里……”
同样是断断续续的话音却让陈小娇如遭雷劈地停滞在了那里,那人还带着虚弱的笑意的声音像是把利刃狠狠地楔进了陈小娇的心里。
脑海里不可阻遏地回放了残存着的碎片,碎片里那人隐忍的脸庞让昏沉的他兴奋得不可抑止,那份兴奋引诱着他一次一次地抵着那人的喉口冲撞发泄,听那人含混地唤着哥哥只让他得心里愈发地暴虐……
不那不是他!
陈小娇颤抖着指尖将人半抱进怀里,声音都战栗。
“阿彻你怎么不推开哥哥啊……”
“……可是哥哥生气了,”那人的声音仍是疲惫而喑哑,似乎因为承受不住地倦意而慢慢阖上了眼睛,声音像是在梦里呢喃,“……哥哥说了……阿彻如果乖乖的,听哥哥的话……哥哥才可以原谅阿彻…………阿彻听话了……哥哥你答应不会生阿彻的气了…………”
“……哥哥不生气了哥哥不生气了……”陈小娇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栗,手向下抚时却触上了那微凉的锁链,他像是骤然醒神过来,瞳孔轻轻地缩了下,眼底有无法掩饰的痛意泛滥开,“……阿彻……链锁的钥匙你可记得哥哥放在了哪里?”
“……”
刘彻也重新睁开了眼,右手往一旁探去,在指尖所能触及的最远位置的几寸之地外,那铁石制得钥匙安然躺在地上。
陈小娇看着那短短几寸却无法逾越的距离,眼瞳又是轻轻地颤了颤,他倾身过去将钥匙攥进手心,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地上,便转身去榻旁解那链锁,却因着手的颤栗几次擦过匙孔而不得入。
最后一次终于将链锁打开之后,陈小娇强抑着身体里那种无力感,牵着手中的锁链到了刘彻的身旁,小心地将绕在那人脖颈上的链子解了开去,露出下面近乎青紫的淤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