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祸九看着那摊痕渍,眉毛狠狠地拧了起来
那是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写了很久,因为发现自己之前的表述似乎让很多小天使误解了唐先生。
在作者最初乃至此刻的构想里,唐先生所承受的丝毫不比萧少,但不同于萧的“薄”,唐先生是厚重的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的情感,他露在海面上的永远只有那一角,而海面之下,无论是他的用情还是痛苦,都绵延无尽。
说到这儿索性剧透下一章有遗书出没。
其实也算不得剧透,在本文的开篇,无论是与马致文的交谈还是与钱楚文的对话,唐先生都已经表露出他的意图他求一死,而且他要带那些该死的人去陪葬。
若是到此还有问为什么他最开始不去死的,我只能抱歉。如果看过我的其他两篇耽美的天使应该知道我习惯的攻的人设:责任感永远不会只单薄地被爱情支撑,会塌。
就解释这么多,似乎每次本章有话说里一打开话匣子就会单独写上二十分钟orz
第75章
萧祸九在桌前站了很久很久,才合上了手里的册子,无声地放了回去。
他有点后悔。若知道里面是这些坠得他心口都发沉的回忆,他大概希望自己不要看到……或者说,不要在这个时候看到。
早就下定了决心,既然无法动摇,何必再添这一笔笔无谓的负疚感呢?
定了定心神,萧祸九蹲下身去,打开了柜门,一层层地找那个代表唐家家主身份的印章。一直翻到了最下面那一层,内门打开,精致的印章出现在他的眼前。萧祸九伸手将那印章取了出来,便欲将这一层的内门合上。然而便在这时,他的视线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印章拿起来之后,原本被印章压在下面的文件封皮上,露出了之前被遮盖的两个粗体的黑字:
“遗嘱”。
萧祸九拿着印章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几乎把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去。而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内门上,此时也像是被施了什么石化魔法,怎么也做不出将内门关上的动作。
短短半分钟,萧祸九在内心天人斗争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理性那边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将印章放到一旁,伸手取了那份文件出来。
那文件并不厚,只有几页,萧祸九却整整看了一刻钟。
随着翻页的动作,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等到最后一页翻过去,萧祸九的身体微微颤栗,他紧紧地捏起了拳,然后猛地合上了眼睛,文件在他的手心褶皱着团成一簇而他却像是并未注意。
无数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间起起伏伏,连带之前相册给他留下的还没来得及完全按压下去的汹涌被就此勾起,萧祸九的手背上青筋都开始绽起。他不断地深呼深吸,意图平复心境依着他这么多年来的心性修养,若是给他几分钟的时间缓冲,大概他确实能够恢复如常,然而偏偏就在这时,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霍然推开。
带着沉冷的风的气息,男人大步进了书房,甚至无暇去顾及难得被拉开的窗帘。他快步走到那隔断的房门前,打开之后目光环视一圈便迅速关上,之后毫不停留步子一掉就走向书桌这边然后他的身体骤然顿住。
唐奕衡的眸子轻轻地颤栗了一下,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书桌之后箕踞于地的萧祸九身上。
这是萧祸九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见那种甚至称得上“茫然无措”的神情。
这一刹那,有点莫名的酸麻的痛感在他的心脏上过电一般地通彻,只是很快地,这点心疼就被之后没来得及平复以致汹涌喷发的复杂情绪淹没。
萧祸九脸冷得像是被灌了水泥浆,他倏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将手里被自己揉成一簇的遗嘱恼恨地砸在男人的胸口
“你他妈真有出息唐奕衡!你这是做给谁看的,啊?!是给那个死了七年的萧宸不成?!”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冷促地笑了一声,“绝症?你倒是连诊断书都伪造好了!是,你多能耐啊隔了七年你要拉着一帮子人下地狱,你是不是还要跑到萧宸面前去给他炫耀一下?!我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份可笑的东西给他烧过去啊!你说话!”
话至尾音,萧祸九已经攥着男人的衣领眼眶通红,他的声音难以克制地哽咽了一下,积蓄的气势都有点兜不住了;他只能把脸扭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重新转回来,红着眼角瞳子沾雾地瞪着男人,声线压得低哑:“我告诉你,唐奕衡,就你这样窝囊到要自己去寻死的男人不管是萧宸还是萧祸九,都他妈不会和你埋在一起做你的春秋大梦!”
“……”
看着暴跳如雷的萧祸九,唐奕衡眼底复杂的情绪慢慢褪了干净,他抬起手来扶住近在咫尺的人的腰身,往前凑了凑便轻轻亲在萧祸九逼得泛红的眼角:“好,好……是我的错。”
萧祸九恨恨地松开男人的衣领去推他的胸膛:“你离我远点我不想和你说话!”
唐奕衡却一反常态地无视了萧祸九的挣扎,反而愈紧地把人抱进怀里:“别再难过了那些都没有发生,你也回到我身边了。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很多很多年……这些我都没敢奢想过,这样就很好了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这样就很好了。”
萧祸九咬着牙齿:“那若是我还要离开你呢你又要怎么折磨自己了?!”
“……”
唐奕衡蓦地沉默。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他甫一听见便蹙起了眉心男人眼底掠过去的灰蒙蒙的负面情绪,萧祸九看得清清楚楚,一丝都没错过。此时他的心境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声线起伏不再如之前的激烈:“你告诉我,唐奕衡,若是我还要离开你七年,你会怎么做?”
“……我讨厌这样的假设。”罕见地,唐奕衡有点赌气似的撇开了视线,只是很快他就面无表情地转了回来,弯下身去在萧祸九的颈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那你便死在我前面,小宸,也死在我面前……我会抱着你一起进焚化炉,我们的骨灰会溶在一起无法分离。”
若生不得白首偕老,便葬入同棺同椁,骨灰都要交融不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萧祸九听着这与遗书结尾几乎语出一调的表达,不由恼怒,最后转为冷笑一声:“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在你前面?!”
“因为死在后面那个,会很难过。”唐奕衡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慢慢黯下去,“活而无望……很难过的。”
那是最难过的“活着”。
比死都难过。
比死难过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咳,看到上一章有天使留言希望不虐,我想这应该不能算虐,这是唐先生经历过的绝望,我想小九知道,也想你们知道。
如果还是被虐到了……请按如下逻辑自我开导:
这是唐先生对小九深沉的爱
↓
这是爱
↓
爱是糖
↓
他们只是在换种方式发糖。
嗯,就是这样。
PS:毕竟“苦大仇深”,复仇背景之下,发糖也可能是薄荷味的,请天使们忍耐最初入口的辛辣,后面很甜哒233
PPS:再为“唐先生为什么当初没有报仇”这个问题补充最后一次唐先生上位之初血洗唐家,智囊团和八部是当时那件事的直接布局者和行动者,两边无一幸免这些在前文都分别提及过。而那时候唐先生并不清楚其他几部的参与程度,至少没有证据;所以他会在七年之后,一切落定,才要拿钱楚文第一个开刀;只是萧祸九的归来打破所有定势而已。(我写的到底是显得有多隐晦啊QAQ)
第76章
深蓝色的眸子慢慢黯下去:“活而无望……很难过的。”
萧祸九心里蓦地刺痛,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只是很快他便把那点波动压下去,仍旧是冷笑着的凉薄模样:“哥哥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我从来不是只为一人生只为一人死的痴情种子,就算你做得到,便得要求我也做到么?就算你死了,大把的时光等我挥霍,你以为我会像你似的窝囊么?!”
“……”
唐奕衡没再接他的话,也没从他的颈窝里抬起头来,只是埋首在那儿沉默而安静。
久久未得回应,萧祸九脸上故作的神情都有点无以为继,可他哪里是轻易肯服软的性子?
“哥哥,你看,这生意你也觉得不划算”
“小宸。”唐奕衡却是蓦地打断了萧祸九的话音,他直起腰身,目光沉敛,“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
“那你想谈什么!”
唐奕衡看着他,静默了三秒,“小宸,你不必觉着负疚。今天的一切你都可以当做没看到,这才该是你的态度而像现在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在乎我担心我。”
“……”萧祸九扭开脸,面无表情地,“你想太多。”
“小宸他不知道。”唐奕衡蓦地笑了,唇角轻微地掀了起来,目光一分一秒都不肯从萧祸九的脸上移开,“他看起来骄纵、跋扈、冷漠,很多时候甚至有点不近人情……可他不知道,我那么了解他,我晓得他情绪失控时那些紧张的小动作,”唐奕衡垂手攥住了萧祸九无意识地捏着衣角的手,拉起来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我只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我了解他的真性情和强装出来的冷淡凉薄……我不会被你骗的,小宸,所以别再瞒着我。”
萧祸九在那双被深情浸没的蓝色瞳子里几近沉溺,直到猛然惊醒,他立刻挣脱了男人的手,退了一步。像是刺猬重新竖起了尖刺,他的脸上挂起了不达眼底的笑意:“……我和哥哥开个玩笑而已,哥哥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不等男人回话,他躬身下去拿起了一旁地上的印章,冲着男人挥了挥:“王轩那边查一部阻力不小,这封金印章我先借走了,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话音落时,人已经在一米开外了。
唐奕衡没去拦,连言语都不曾,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萧祸九离开的方向。
许久之后,这已经敞亮了的书房里,男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唇角弧度依旧,他弯身捡起了那不成模样的遗嘱,将之和桌上的相册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当天晚上,书房里那扇隔断墙的房门上,就落了一把锁。
那里面藏着很多比之相册唐奕衡都更不愿让萧祸九看到的东西。
过去的七年里,那房间里的东西于唐奕衡来说和这本相册一样是天堂,亦是地狱。
半个月后。
唐家的大会议室里,此时只面对面地坐了两个人。
王轩念完了手里的最后一份证明材料,将它合上放到旁边已经堆了有十几公分的材料上面去,便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坐在他对面的钱楚文。
与半个月前那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不同,钱楚文此时此刻的脸色几近灰败,好像是在短短半个月里突然老了十岁,斑白的两鬓再难以遮掩,他那双微微浑浊的眼睛里都看不出一点光彩来。
为了这一天王轩已经准备很久了尤其是这半个月来,他几近不眠不休地搜集钱楚文这么多年来犯下的罪行,带着疯狗似的劲头四处嗅着可能残留的痕迹和证据,为此他不止一次听到六部之内的下属私下里偷偷埋怨,说这个新上任的长老是不是想烧这第一把火领功想得要失心疯了。可那些话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只会更加催命似的追寻补足着任何遗漏然后他终于等到了今天。
王轩本以为,此刻他会满怀得意和大仇得报的心情。然而让他自己都失望了面对着此时此刻毫无意志的钱楚文,他丝毫生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来。
可即便这样,如今这是他的工作,他还是得把他该说的话说完
“钱长老,如今您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钱楚文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垂落回去。
自始至终,那双浑浊的眼球里都像是两滩死水,连阳光照进去都不会泛起半点神采。
受了这么一个反应,王轩心里终于忍不住起了积郁的怨气,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钱楚文,“钱大长老,当初您在家主面前做戏时,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怎么,终于认输了?”
“哈,哈哈……”钱楚文干涩地笑了起来,那嗓音听起来像是哑了大半的铜锣,听起来刺耳难听,“你真以为,我钱楚文,也是你这么个黄毛小子动得了的?”
这语气仍旧说得上平淡,只是这份平淡反而愈发地激怒了王轩,他漠然地睖着钱楚文:“如今你都沦落至此,九部之中无一对你伸出援手,反而尽皆提供证据落井下石我真不知道你到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钱长老是连输都输不起吗?!”
“所以我说你可悲可笑……”钱楚文终于抬起眼睛来看着王轩,那双眸子里透出来恶毒的蔑视,“让九部都束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你真以为是一个刚坐上六长老位置还不到一个月的小辈儿能做到的啊……哈哈……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就像你那其中一份案卷当初如萧堂主一般得上任家主盛宠的人物,都败在我手里身死无处……你算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东西,也想来撬一部的墙角可笑啊,可笑!”
“……你什么意思?”
钱楚文提起当年事而生于眼底的光彩在这个问题后渐渐剥离,他的脸上浮现复杂而狰狞的情绪:“成也萧,败也萧若不是当年那件事被家主翻查出来,我又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你胡说什么?!”王轩腾地站起来,“这件事我是前日一并禀报家主的,不”
“你以为九部姓什么。”钱楚文狞笑起来,神情癫狂如疯,“钱林田年孙王于方连?错!都姓唐!再怎么颐指气使再怎么飞扬跋扈再怎么一言千金都不过是唐家的几条狗罢了!做狗的,主子觉着它没用了要它死,它就只能死!主子一声令下,剩下的狗会把那只该死的扑而食之争先恐后!”
王轩嘴唇栗栗,想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言语:“……”
“我错了啊!”钱楚文脸上的癫狂情绪渐渐扭曲,最后转为悔恨狰狞的痛意,“我当初无论如何都不该碰那萧宸的!若不是他……若不是因为他……我左右逢源一心讨好家主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连安享晚年都不得啊!”
便在钱楚文几乎发狂而王轩有些无措的时候,会议室门被人推开了。
萧祸九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他冲无措地王轩摆了摆手:“你出去吧。”
“他”王轩担忧地看了看萧助理清瘦的身板,很怕对方扛不住这老头发疯。
“没事,你先离开吧。”
萧祸九仍旧是带着令人心安的笑意。
王轩犹豫了下,还是站起来走出去了。
萧祸九看着会议室的门慢慢合上最后一条缝隙,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然后走到那边还在又哭又笑的钱楚文身旁,拉开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钱长老,装疯卖傻是行不通的,您就别再劳心劳神了。”萧祸九玩笑似的,语气轻俏,边说着话,他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左手两只杯子,其中一只杯底孤零零地躺着两块方体的冰块,另一只是完全空的;右手一瓶烈酒。三件东西一齐落到桌上,发出了不轻不重的响声。
不知道是这响声,亦或是萧祸九的话,让钱楚文的疯癫模样慢慢消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那两只杯子,然后笑得没魂儿似的:“你是看在钱蕊的份上,来送我一场了?……我知道最近半个月你在为我前后跑动,只可惜那是家主,不,是唐先生要我死,你也帮不上忙……哈哈,你知道么,唐家开祠至今,那么多任家主,可包括第一任在内,没有哪一个是九部内外都无人敢提名字的……唐先生……哈哈,唐先生……当初他一上任才二十出头,他就敢在唐家风雨飘摇的时候把八部和智囊团血洗一空那时候我就该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那时候我就该逃的……可惜我太贪恋那些权力了……我这是死不足惜啊……”
萧祸九认真地点头:“对,你说得不错,你确实死不足惜。”
钱楚文的哀叹声戛然而止,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萧祸九。
萧祸九笑得淡然,平静地迎视钱楚文的目光,然后伸出两根素白纤长的手指来,轻轻晃了晃:“不过还是有两点你说错了:第一,我这半个月前后跑动,不是帮你脱罪,是为了给你的枷锁好好牢靠加固一下;之所以刻意传出是为你脱罪的消息,也只是放松你的警惕心,免得被你察觉什么。第二,要你死的不是家主”他的手指打了一个弯,指在自己的鼻尖上,“而是我。”
说这话时,年轻的萧助理笑得漂亮极了,像是有宝石在他那双黑色的瞳子里一闪一闪地炫丽着。他的笑脸看起来那么纯真而意切,像个善良无邪的天使。
钱楚文却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他的声带都好像打着颤:“为、为什么?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从前就开始针对我了吧,可是为什么?是因为家主吗?可我也不愿他对你”
“你真是老糊涂了啊,钱楚文。”萧祸九笑得愈发开心,连那双湛黑的眸子都慢慢狭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让钱楚文觉着周身越来越冷
“我可以告诉你,我原名不是Shaw,更不是十三区的人我从小到大,都是生在第七区、生在唐家!”
“……”钱楚文的瞳孔猛然扩大了一下,“你你是萧宸……不!”他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面容扭曲狰狞如同恶鬼
“不!不不!这不可能!我亲眼见到那场大火之后他们把那句烧焦了的尸体抬出来的!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死?!”
到了尾音,已是歇斯底里凄厉至极。
“你们都没死,我怎么舍得去死呢。”萧祸九微微笑着。他没去理会钱楚文这一次发自内心的癫狂模样,而是指了指桌上的两只杯子中盛了两块冰的那只:“这两块冰里,一块只是水,另一块却是一种剧毒。我这人最公平了一人一块,你来选。”
钱楚文嘶哑着嗓音:“我为什么要”
“钱蕊。”萧祸九头也不抬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才拿起那瓶烈酒晃了晃。看着里面的酒浆那引人目眩的浮光,他没去理会那个骤然僵滞的身影,挂在脸上的笑容轻飘飘的,“若是我死了,你自然还是要死的,不过就不急于今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唯一区别大概是……钱蕊会陪着你一起。”
钱楚文目眦欲裂:“萧祸九!!”
“别急,你还有另外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啊。”萧祸九像是在说个事不关己的玩笑,他抬头挑着眼角笑吟吟地看着钱楚文,眼底的温度却一分一分降了下来,直至冰封,“若是你死了,我保钱蕊今后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停顿了一秒,才继续温柔道:“……我对你、对你钱家的情分,也算尽了吧?”
“……”
听完了萧祸九的话,钱楚文滞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地盯着那只杯子。
“为了不知道是你还是我的这最后一杯,我还特地备了好酒啊。”萧祸九没给他多犹豫的时间,笑吟吟地就要去拿那只杯子,“您是要倒出来的那块呢,还是留在杯子里的那”
眼见着他的指尖就要碰上杯壁,却突然被钱楚文猛地伸手在他之前抢了那只杯子,连酒都未倒,钱楚文张着嘴直接将那两块冰吞下腹去。
萧祸九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他像是早就预料到钱楚文的举动了。此时他也只是眨了眨眼,慢慢站起身,轻轻蹭了蹭衣角莫须有的灰尘,然后挂着笑脸一语不发,转身走出门去。
门关上的刹那,他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的“扑通”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萧祸九嘴角的弧度更大地扬了起来:“麻烦您了。”
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边的冯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您太冒险了,万一您有什么闪失,我这万死难辞其咎啊……”
“我这人惜命。”萧祸九看起来心情极佳地接话,以致笑得眼睛都狭了起来,“……至少我的仇人死干净之前,我真的不舍得死呢。”
“那您还……?”
“我知道他有多重视钱蕊。”萧祸九用食指抵着下巴歪着头冲管家笑,眼底却一片冰冷,“更何况,那两只杯子的内壁、那两块冰里、那瓶酒中我都放了毒呐。他若是不想死,那我只能自己亲历亲为了。”
“……”迎着那明媚的笑脸,冯覃安低下头去,默默地打了个寒颤。
萧祸九看了会议室的门一眼,笑容从脸上逝去:“……处理得漂亮点,麻烦您了。”
“是。”
当天晚上,本家和九部都听说了大长老钱楚文,畏罪自杀。
第77章
孙伟安最近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他总有一种阴云密布将大祸临头的不安感。
说起来好笑,这不安感的起始,便是从他的对头王乾倒台之后渐渐在心里泛滥开来的,而随后王轩上位,在他这点烦躁上又加了一层阴影。再到之后大长老钱楚文倒台,虽然本家对外宣称是其被拘至本家问罪后在盥洗间服毒自杀,但王乾总觉着这安安静静的死法有点蹊跷莫名。
给了他内心那些怀疑与恐惧最后一根稻草的,便是上午已经结束的会议推举钱蕊成为一部长老。
原本他听到这个提议,都觉着啼笑皆非那些人以为他们九部的人脑子坏掉了不成?让王轩上位还能用其已经历任几年执法堂堂主、个人也性格秉直堪当大任来解释,可那钱蕊不过就是个刚从十三区留学回来的、连奶味儿都没退干净的小东西……
然而令很多人大跌眼镜的是:上午正式开会之后,一部之内因为钱楚文在位时排除异己而无旁支能出,直系只余钱蕊一人有资格;而一部之外,其余八部竟然没有一个提出反对。
孙伟安甚至多次将目光投向于溪,可对方看起来毫无所动,似乎一点都没有站起来反驳的意思。
这不应该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即便今天那位萧助理甚至都没有列席会议,但这件事一定是他亲自在幕后操持;而按照大家都知道的七部于溪与萧助理不和的事情来看,这次于溪怎么也应该提出反驳才是。
可于溪真没提。不但他没提,其余几部也都不做声地默许了这件事。
于是这个实在可笑的结果竟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会议结束之后,孙伟安二话没说回了五部本部,把自己关进房间不许任何人打扰,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顿酒。
本来是意图借助酒精来麻痹自己内心那些莫名的惶恐和不安,但可惜此刻他却是越喝越清醒王乾倒台,王轩上位,背后站着那个萧祸九;钱楚文倒台,钱蕊上位,背后仍是站着那个萧祸九;甚至更早的或许开始并不在王乾那儿他的宝贝幺子被家主驱逐出境,死于半路,若追溯起因……还是那个萧祸九!
自从这个人来到唐家,整个唐家就开始动荡不安起来。这次一部长老钱楚文畏罪自杀,留下来那一笔笔烂账,一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得被牵连着不得善终;再加上之前王乾牵连的六部,这祸星其势汹汹,不知道还得把多少人带进这摊浑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像七年前家主上位时那场浩劫似的血
思绪及此,孙伟安猛地打了个激灵,手里的酒瓶子都没拿住,砰地一下砸在了地板上,溅洒了一地和他自己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