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祸九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才唤出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出口之后他蓦地抬起手来捂住眼睛,继而笑了,这笑声越来越大,在整个病房里回荡,听着却越来越凉薄而脆弱。
“你真是……你真是,再可笑不过了。”
我叫你别信任我。
因为你爱着的那个萧宸他早就死了。
我只是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孤魂野鬼,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厮混人世。只为了送唐家这个百年宗族倾圮覆灭。
这样的我,哪里当得起你的深情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和唐先生之间,有一道坎儿。
这道坎儿大概可以叫“你姓唐,更是家主”。
这坎儿可能真的没那么好过。
第45章
按在眼睛上的手,最后还是被男人拉了下来。
失去了遮蔽,那泛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眸子便曝露无遗。
唐奕衡皱起了眉。从他的小宸以“萧祸九”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人委屈成这副模样。就好像七年之前一样,只要自己见着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总觉得心头好像叫什么东西用尖利的爪子不停地抓挠。痛且酥麻,想伸手给他抹掉泪花,又想把人欺负到泪汪汪地扑进自己怀里。
“小宸,有谁欺负你了?”
萧祸九闻言,趴下身去,伏在男人胸膛上,合上眼睛皱了皱鼻子:“哥哥。”
这带着点鼻音的唤声快叫唐奕衡的心都化掉:“……怎么了?”
“是哥哥,哥哥你欺负我了。”
“……”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噎在那儿,唐奕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就算是我欺负了你,进来折腾了我这么久,你还没消气吗?”
萧祸九不肯搭他的台阶:“我进来之前,在外面站了很久。”
话音一落,萧祸九就觉察到自己脸侧贴着的肌肉一僵。
“……你听见什么了?”
“有什么东西,是哥哥你不想让我听见的么?”
“有。”回答这个字时,男人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而且有很多事情,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知道。”
“哥哥你知道,那不可能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年少无知的萧宸了。”
“……”
唐奕衡沉默。只有这件事,他无法改变,也是这么多年来让他最无力最恼恨的。唐奕衡低垂了视线,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头顶的发旋,心里好像叫什么轻轻抓了一把,情不自禁便把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就算这样,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地把你养在那个不会被任何人伤害的笼子里。”
这次轮到萧祸九梗了一下:“……笼子?”
一点懊恼的情绪划过唐奕衡的眼底,知道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半晌后他闷闷开了口:“对,小宸,我想把你养在笼子里,从此不让任何人看见,也就没有任何人会从我这里把你抢走了。”
男人素来成熟稳重,甚至到了积威深厚的地步,竟然能听得这样孩子气的说法从他嘴里说出来,萧祸九不由得失笑:“若是这样,哥哥你就更不该把于长老告状的事情这样按下去了。”
不等男人接话,萧祸九自顾自往下说:“这不是给了你最好的一个借口么,于长老也是这么觉着的吧?被唐家的家主大人瞧上的有那么点姿色的小助理,就该战战兢兢地服侍在家主的床上床下才是,还敢跑出去和从前认识的野男人勾三搭四,分明就是欠调教,应该把人绑回来锁进小黑屋里,变着花样折磨一顿,然后再把外面的那个野男人不着痕迹地做掉唔,死得太顺心大概都不行。”
前面唐奕衡还听得气息有些不稳,到了这絮絮叨叨一段的尾音,他已经低笑出声来:“小宸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网上啊。”萧祸九皱着眉,竖起指尖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戳了两下,“我只和身体柔软的女人打过交道,可没有和男人在一起的经历。遇上你这样一个变态哥哥,怎么可能不多去学着点?”
唐奕衡叹了一口气:“刚才那些,就是你学到的东西?”
“不然呢?”萧祸九兀地笑起来,他直起上身,视线顺着自己的上身落到还分开跪立在男人身体两侧的双腿,然后带着调笑的意味扬了眼角睨着男人:“你觉着这样的姿势,会是我从哪个女人那儿学来的?”
唐奕衡好不容易平稳下去的呼吸,又有了些起伏。
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萧祸九自然察觉得到,盯着男人那双深蓝色愈发浓郁的眸子,他笑得勾人:“说起来,哥哥,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趁着我对你负疚的心情最甚的时候,你真的不考虑做到底吗?”
“做到底?”男人的声音再开口时带着点沙哑,他很是无奈地拍了拍自己身边大床空余的位置,示意地看了萧祸九一眼,“之前那连‘做’也不算,何来‘到底’?”
一丝嫣粉浮掠过萧祸九的两颊,被撩拨了的年轻助理磨了磨细牙,眯起眼睛来,视线不怀好意地划过男人身下,“那看来,唐先生的定力实在不怎么样,热身都没开始,你就这副模样了?”
唐奕衡沉默了两秒,继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仍旧跨在自己身侧俯视着自己的萧祸九,“对象是你的话,我不需要热身。”
“……”
萧祸九被男人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硬生生噎在那里,几秒之后就已经晕红了整个人,连白玉似的耳垂和颈子都透上了粉色。
两人僵持了半晌,萧祸九翻身下床,动作灵活矫健不加遮掩,等唐奕衡回神,病房的门都已经被恼羞成怒的人恶狠狠地甩上,只剩留下的那句话还在空气里回荡
“唐奕衡,你不要脸!”
第46章
田艮良走进这家颇有点小资情调的咖啡厅时,多少是有点不舒服的。
和唐家九部多数的公子哥们不同,他们家的兄弟几人,虽然挂着的是三部长老的少爷们的名儿,从小到大受的却全是玩命的教育。
而他田三,被田长老一把揪回家主身边的护卫队里之前,那就更是出了名的糙砺且凶悍。
要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爷们窝在那么方方正正一张小沙发里端着杯苦不拉几的猫尿田艮良觉得还不如挨两刀来的划算。更何况,他在家主身边的护卫队里待得久了,多少带上点职业病,最烦的就是这种人员混杂的公众场合,连对危险因子的察觉度都低了很多。这对做他们这行的来说,可是要命的事情。
可惜今天把他拎过来的这位,虽然名义上没多大的职务只是家主身边的一个助理可如今唐家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那就是家主护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别说违逆命令了,多看一眼恐怕都得叫家主剜了眼睛去。
心里这么腹诽着,田艮良脚下步子没停,一路虎虎生风地往那人说好的位置走去,一边走着,一边不忘打量着这咖啡厅里有没有什么扎眼的人。
扫视一圈都不觉得有异,田艮良也就差不多放下心来。将视线转到已经坐了一个人的小圆桌那儿去。
这么轻易的一瞥,就被坐在那儿的那道身影晃了一下眼睛
按道理说,坐在落地窗边的年轻人穿的一身牛仔服是再朴素不过,甚至有点不修边幅的味道。只是被水洗蓝的牛仔布包裹着的两条长腿随意地往那儿一搭,就好像能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勾过去。更何况,情不自禁地把目光往上面走,还有更加赏心悦目的宽肩窄腰和一张几乎能模糊性别的漂亮脸蛋。
那人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淡金,墨黑的眸子不见什么焦点,空落落地放在窗外的车水马龙间。
这把任何背景都能美成一幅画卷的人儿,却给所有情不自禁瞩目的路人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随时都会离开的感觉。而紧随这种感觉而来的,便是那种让所有无关路人都想要伸手去在虚无的空气里捞上一把以图能抓着些什么的恍惚。
田艮良算不得圣人。他也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只是他比多数路人要好的一点,便是田家人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了。
心里很清楚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助理的身后站着的是怎样一位拥有他终此一生都无法僭越的地位的人物,同样也因为之前的经历和那些传言,知晓抛开那个男人不谈,这位年轻的助理自己所代表的权势和力量。田艮良很聪明地把那些不该有的爱美之心收敛回去,神色淡定地走到了年轻人的对面,轻巧地拉开那张单人沙发,坐了下去。
“萧助理。”
田艮良的语气带着应有的恭敬,但并非拘谨,甚至多了几分在其他唐家九部的人身上看不到的轻松。
这就是文官武职的区别么……回过神来的萧祸九忍不住看着落座对面的人轻轻笑了一下:“田少爷。”
“当不起,萧助理称呼我一声‘田三’就可以了。”
田艮良脸上露出点刻意的受宠若惊,话音落下的同时,却是低垂了眼帘,避开了男人的视线,从而避过那个足够叫多数意志力不够坚定的人沦陷的笑容。“不知道萧助理在百忙之中拨冗,特地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唐家九部中我多有接触,唯独和你们三部不甚熟络,一直便听闻田长老家的三少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早就想选个合适的日子请你出来碰碰面……”萧祸九放下了端在手里的咖啡杯,眼梢微微扬了上去,睨着田艮良,“三少不会介意我冒昧邀请吧?”
“萧助理这是哪里的话。”既然对方不肯改口,田艮良权作没听见那称呼,“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知无不言。”
听了田艮良这话,萧祸九先嗤笑了一声。
“怎么了,萧助理?”
“没事,只是我来之前,曾经听不少人评判过你们三部,说是三位少爷和田长老一样,心眼直性子耿。如今细聊,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些肤浅的见解。”萧祸九稍一停顿,似笑非笑,“要我来说,至少三少说话办事都称得上滴水不漏。”
听了这似褒似贬的一段话,田艮良脸上也不见什么外露的情绪,嘴上倒是谦恭:“萧助理说笑了。我们都是护卫着家主安全的,哪里敢粗枝大叶。”
萧祸九点了点头:“既然三少是个明事理的,我也就不说那么多废话,索性开门见山好了。”
“萧助理请直言。”
“前两天被执法堂逮进去的唐宸,三少清楚吧?”
“……”提到这件事,田艮良眉眼间稍微阴郁了些,“唐家是第七区矗立百年的第一望族,还从来没出过这样的家丑,怎么可能不知道?”
“唐宸虽然是本家的少爷,可是毕竟还没有掌握什么实权,所以在信息渠道上必然还比不上九部的诸位。之前家主外出遇刺,显然是被熟知情报的人将消息事先透露出去。执法堂和我都认为唐宸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于是那边对唐宸用了家法,逼迫着他交代了给他传递信息的那个人。”话音到这儿,萧祸九刻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望着田艮良兀地一笑,“那三少可知道,唐宸在执法堂里交待出来的,那个帮着他寻到消息的人,是哪一部的么?”
“……”
田艮良将话音听到一半,就已经把眉毛拧成了一个结,此时再听得萧祸九这隐隐带着点杀气的语调,怎么会不清楚答案:“萧助理,若是三部出了这样的败类,请您尽管直说,三部一定下令严查严查过程请您始终陪同,免得外人事后嚼三部的闲话。”
萧祸九没搭茬,只将田艮良的神情动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见对方不似作伪,便摇了摇头:“若是真那么容易,我何必还要叫三少出来唐先生要在九部里查察哪一支,难不成还要从你们那儿获准不成?”
“三部不敢。是我失态了,请萧助理见谅。”
“我自然是体谅你们的。三部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大家有目共睹。绝对不会因为小人诬陷或是奸佞进谗,就轻易怀疑你们。”
“……”
萧祸九这话似有深意,田艮良听得心里寒栗,表面上却咬着牙不动声色。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唐宸说的那个人,确实是你们三部的。只是我回去之后查了他的信息家主遇刺那天,他就在现场殉职了。”
“……”田艮良的放在桌案下的手猛地攥握成拳,然后慢慢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死无对证。”
“没错,死无对证。”萧祸九反而笑了,至此,他对田家的怀疑已经去了大半。剩下那点,不过是这么多年习惯了的不肯抛却一片心罢了。
田艮良现在绝对没有什么能够笑出来的情绪,若不是他早就从传言里知道这个萧助理剥开了那层温润如玉的假面,向来都是个心情不可捉摸的诡异性子,估计他都要怀疑他们三部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家主面前的大红人了。
这样说来,那次在家主遇刺急救的时候,他所看到的那个萧祸九,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失了态而不加遮掩的萧助理才是。
“这件事情上,三部有重大过失和不可推卸的责任,该三部承担的,田家一定一力承担。但若不是田家的过错而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谋算非要栽赃到田家的头上来”
田艮良眸色倏然冷冽,在走进这家咖啡厅之后第一次露出了他掩藏很深的那点嗜血,“我田家,绝对要扒下他们那层连着血肉筋骨的狗皮来!”
在这杀伐冷冽里首当其冲,萧祸九却也只是乖巧地眨了眨眼:“三少的这点威风,还是省着些好,后面有一场苦战要打,三少别在这会儿浪费无谓的精力。”
晓得自己有所失态,田艮良收敛克制了情绪。冷静下来后,他的思绪稍稍转了几圈,再想想这年轻人刚刚说过的话,便已经晓得对方叫自己出来的目的了。
田艮良正色,低声道:“萧助理对三部的信任,田某感激不尽。之后该如何做,还请萧助理明示。”
见得田艮良如此上道,萧祸九乐了:“哈哈,我便说了,田长老家的三少爷,哪里是那些人口中的心眼直性子耿,分明该称心细如发聪慧过人才是……”
第47章 【改bug】
这天一大早,东方放亮还没过上一个时辰,唐家本家的大会议室里就快要炸了顶。
萧祸九离着会议室的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就已经听见门里面王乾那暴跳如雷的嗓门
“姓孙的,你别在这儿给我装老实人!六部那条运输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就会莫名其妙地被联邦军队发现还直接查封?难道不是你瞧着那条线这两年油水越来越大,才跑来做下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窝囊事情?!”
“王乾,你别含血喷人!分明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我真是这样的人,你那条运输线哪还留的到现在!?”
“你说得好听,要不是我送了你”
“好了两位!这样在争吵下去无济于事,互相攀咬也于九部内和不利,不如坐下来,等唐先生回来主事。”
萧祸九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和身旁站着的冯管家对视了一眼,然后抬手推门,径直走了进来。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见着出现的是萧祸九,几个长老神色各异,回神之后倒是不约而同地纷纷行礼:“萧助理。”
行这礼,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年轻人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就多半是代表着唐先生来的,这礼不是行给他萧祸九,而是给他身后撑腰的唐家家主。
“唐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适合太过劳累,所以这次会议便由我代他主事。”对于长老们脸上迥异的神情,萧祸九也懒得去一一探究,他说着话便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会议室长桌的主位,拉开皮椅一屁股坐下去,然后笑眯眯地把众人打量了一圈,才像是刚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脑袋:“诸位长老不必客气,落座便是。”
既然萧祸九已经说了是代表家主主事,几个长老对于他此时这副有点轻浮的态度再有不满,也只能纷纷坐了下去。然后各自交流目光,其中不乏充满火星的怒视。
只是碍于主位已经有人震场,他们也就都没有再开口,等着萧祸九先发话。
王乾和孙伟安以充满了愤怒的目光对视了许久许久,久到眼睛都酸了,还没听见主位上的年轻人开口。不由僵着还恢复不过来的面部线条去看那人。
这会儿也是九部长老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到萧祸九身上了,在座都是执掌一部的唐家的“老人”,目光集于一处,其中威压自然是一言难蔽,只是萧祸九像是毫无察觉,反而是笑眯眯地把目光和话头都落到站在自己身旁的老管家身上去
“冯管家,我看这本家的主宅,是年久失修啊。”
“萧助理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怎么这主宅里最重要的会议室,门紧紧关着,还隔着几里地都听得见里面的机密事情?”
“这个……大概是会议室的隔音没做好,是我的失误,我回去一定严查。”
“这才对嘛。”萧祸九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模样,“自己犯下的错,还是得自己去改,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了,一遇上事就跑回家喊‘妈妈’,难不成本家是给你们擦屁股的地方不成?”
听着萧祸九和冯管家这一唱一和,王乾的老脸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一时又气又恼,可偏偏这人一没指名道姓,二来言有所依,叫他想反驳都不能。
见王乾那都快要原地自爆的模样,萧祸九暗叹一声真不是个经得起奚落的能屈能伸的好汉,便也不再和冯管家做戏,示意冯覃安去安排后续,自己便转回头来,直接开口问了:“我一早便听说,家里有条运输线被联邦政府封了,这是怎么回事,哪位长老能给我解释一下。”
王乾还被萧祸九之前的话噎得脸红脖子粗,这会儿自然是说不上什么来,孙伟安却是会见缝插针,张口便是一状告上去
“萧助理,这件事可得请您明察。六部他们自己惹下的祸事,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联邦政府,昨晚赵硕领着军队的人直接收缴了他们的货,关押了他们的人结果王乾王长老,不赶着去捞自己的人,反而跑到本家来栽赃我,还说是我给联邦那边通的风这可完全是无中生有!”
瞧着孙伟安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萧祸九心里发笑,面上却不露,只是将询问的视线转到王乾身上去。
孙伟安的一番话已经成功把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王乾这会儿也不顾萧祸九之前那番冷嘲热讽了,怒视着孙伟安便开了炮:“孙长老,先不说这条运输线的存在,只有你我两家知道,单是这赵硕无缘无故就跑去查封我六部运输线这一条那赵硕,从来便是个巴结在唐家后面的人物,在这第七区,即便是有沈老爷子撑腰,他之前也没敢对唐家做出点什么不敬的事情来。更何况,如今沈老爷子对唐家的态度和缓多了,若不是有唐家内部的人在背后支持,他怎么敢对我六部下手,啊?!”
一番话到了后面,王乾又是一副要拍案而起的模样。孙伟安受不得他那指着鼻子怒斥的火,也跟着要跳脚。
萧祸九凉凉的话音便在这空当落了下来:“两位,若是家主在这儿,你们也是这么放肆?”
会议室里不管愿意的不愿意的,闻言都是没忍住一个噤声,更有甚者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众人再一次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到了坐在首位上那个看起来漂亮到有点镇不住场的年轻助理的身上。
之前那点刺骨的寒意,从萧祸九的眸子里慢慢退了下去,他又转作一副温文无害的笑模样,定定地瞅着怒气尚未平息的王乾:“王长老,我知道你现在火大着,只是有些事情,尤其是要往自家兄弟身上扣帽子这种事情,即便有证据也是要慎之又慎更何况我听你刚刚意思,全是臆测,无凭无据?”
被戳到那点不是很见得了光的秘密上,一时王乾和孙伟安的神态都不太自然。
“既然这样,那不妨先让自己人理清楚这事情来龙去脉。”萧祸九说着,眼底划过一丝冷色去,“据我所知,唐家这些年做得都是些见光的生意就算稍有些不能公之于众的,至少和联邦那里也是通过了气。那这一次,六部那条运输线,却是因为什么理由被赵硕查封了呢?”
提起这个,王乾的气焰更是短了一截,他皱了皱眉,才有点不情愿地开口:“联邦那边硬要说……是毒品,唐家素来禁止,六部怎么可能碰这些东西……”他的目光一移,瞧着了孙伟安嘴角那点轻蔑笑意,不由火上心头,跟着冷笑一声,“依我看,多半是有人栽赃。”
“哈哈,王长老可不要叫人笑掉大牙了。”孙伟安听他这意有所指,大为恼火,“联邦那儿我们就算有再硬的关系,最多能和他们在第七区平起平坐、互敬三分,想要使唤他们办事还是做栽赃毒品这样的大事,即便是家主也难王长老难道觉着我们五部有这样的本事?”
不等王乾开口,萧祸九接了话音:“王长老这话,确实是有失,就算我体谅你此时恼火,刚刚的说法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王乾此时心头上有火,加上他听着萧祸九从走进来开始,就一直针对他说话,脑海里不由得就浮现出当日家主遇刺,这个年轻助理和五长老一起赶到的场面;再想想之前家主安排这人查察五部六部之间纠葛,此时却分明一副护着五部的模样……
王乾蓦地仰头大笑了几声,目光落下来时,在萧祸九和孙伟安身上扫了一圈,眼神已经是毫不掩藏的冰冷和杀气:“好一个萧助理我看你和孙伟安早就是沆瀣一气,今天非得拿我开刀了吧!?怎么,趁着家主受伤,你们这是要篡位谋反了?!”
这话说得是大不敬,言一出口,之前默不作声的其余七部长老都脸色大变。
主位上,萧祸九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冷意,然后他慢慢勾了唇角:“五长老,我说了,我坐在这儿,代表的就是家主。执法堂何在!?”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显然在门外候了有一段时间的王轩僵硬着身形走进来。
萧祸九没去看他,目光仍旧是带着彻骨的寒意冷冷地盯着神情一滞的王乾,声音冰冷震耳:“王轩堂主,我来问你唐家禁毒,违背祖训,家法何处!?”
“妄谈谋逆,以下犯上,家法又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不是好人,从第一次察觉王轩和他亲爹王乾不太相同的性格,就已经开始谋划着父子相残了……
第48章
偌大一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气氛是叫人快要窒息的压抑,主位上的年轻人的话音落下后,所有长老便不约而同地噤了声,为着那人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杀意而暗自心惊。
“……王轩堂主?”
这一句不再像之前那般震耳,萧祸九把视线缓缓平移到站在门口双拳紧握的执法堂堂主身上。
王轩身体僵硬,双颊的肌肉狠狠地抽动了两下,然后沉着嘶哑的嗓音打破众人的寂静:“忤逆家主、违背……祖训,如查实,罪当”他哽了一下,猛地扭开脸去,咬牙闭眼重重吐气,“处以极刑!”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地砸在众人的耳膜和心头。
从王轩推门而入时,就已经怔滞原地的王乾终于回了神,他空茫茫的眼睛重新聚了焦点,落在自己一脸痛苦的儿子身上,停顿了很久,才惨然笑了:“好一个萧祸九……好一个萧祸九啊!”
既然王轩都出现了,他就清楚,那人大概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
王轩若是大义灭亲,便是逼着他们父子相残,逼着王轩一辈子背着杀父的名声,永远不可能再继任六部长老之职,更再难得重用;若是王轩不肯,不知道这会议室里里外外又布置了多少手段,等着把他父子两人一网打尽,到了那时六部就更是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