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了。”薛王爷颇是欣喜。
秀秀却是蔫耷耷的,不时转头朝后看,却始终未见姜阿牛跟上来。
“阿牛哥还没回来。”她的话语里透着害怕,真怕阿牛就这么消失了再也回不来,还有阿渊,老天爷保佑,他们可千万不要有个好歹呀!
薛王爷不做声,只抬头看天。
风忽然大起来,怒涌的黑云几乎低到湖面上,天际忽然滑过闪电,跟着便是霍朗朗一声巨响,夜空一刹那间仿佛被撕裂开来。顷刻间,狂风夹着弹丸般的暴雨兜头袭来,转眼便将船上的两人浇了个精湿。
整个澄阳湖的肺腑似乎都给搅动了,浪涛翻涌,湖底好似翻了过来。
乌篷船在巨浪里起伏飘摇,几乎没翻扣进波涛里,薛宝琉坐在那里不敢动,只大声地喊:“秀秀——”船身猛烈地摇晃,这忽如其来的风暴随时都会让他们丧命。
“你会游水么?”
秀秀两手撑着两侧船舷,努力地让船稳住,不过好像不怎么管用。
她答:“会一点,你会不会?”
薛宝琉苦笑:“不会。”小时候他顽皮胡闹不小心掉进水里差点淹死,后来一直都不敢碰水,所以便不会游水。
秀秀祈祷般宽慰着他也宽慰着自己:“不会有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只是这祈祷并不顶用,风浪越来越大,他们被甩到浪尖上,然后被抛下去,乌篷船翻转倾覆,一瞬间两个人便都被巨浪卷入了湖底。
42第四十二章
不知何时,暴雨终于停息,咆哮的澄阳湖渐渐恢复了平静。
天已经大亮,阳光从云层中透下来穿过密密的枝叶投射下来,照着薛宝琉苍白的脸。他还有气息,只是喝了满满一肚子水,把个肚子涨得像一面鼓。秀秀将他的脑袋偏在一边,使劲按他的肚子,一摁,他嘴里就会像鲸鱼喷水般喷出一股股的浊水来。
回想昨晚,那可真是凶险的一夜。
多亏她还有点水性,不然二人如今只怕已葬身湖底了。
薛宝琉实在是沉得很,又喝了一肚子的水,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拖上岸来,已是筋疲力尽了。秀秀浑身发抖,强撑着精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薛王爷的肚子,气喘吁吁地喃喃:“醒来——你给我醒来呀!你再不醒来,我就把你丢在这里,等狼吃了你。”
她是多么怕他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他救回来,冒着随时会搭上自己性命的风险救他回来,他要就这么死了,可有多对不起她?
“你快醒来呀!你这个臭混蛋。”
薛王爷的肚子瘪下去,好似被秀秀的话吓到一般,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响声,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吐完肚子里最后一股浊水,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嗬——”秀秀惊喜地吸了口气,他醒了,这个臭混蛋他终于醒来了。
薛王爷的目光落在秀秀脸上,秀秀浑身都是湿的,乌黑的发梢上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滴水。阳光把她俏丽的脸蛋照成了淡金色,依稀可见细细的绒毛。
“我…我还没死吧?”他喃喃地问。
“没死,活得好好的。”秀秀道,“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薛宝琉摇摇头,问:“是你救的我?”
“嗯。”
“秀秀…”薛宝琉目中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激动地朝她伸出手,“秀秀,你真好。”他一把握住秀秀的手指,一遍遍呢喃,“你真好…真好…”
秀秀被他这般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见他有起身的意思,便忙将一只手臂伸到他颈后,将他扶起来靠在一棵树上。
薛王爷一直抓着秀秀的那只手不肯放,两个人紧紧挨着,她身上除了有湿漉漉的水气外,隐约还可闻见若有若无的处子之香。他将头靠在她肩上,心头说不出的温暖安适,柔声道:“秀秀,你这么好,可让我怎么报答你才好?”
“你真要报答我?”秀秀“噗嗤”笑了声,觉得这样的薛王爷还挺可爱的。
“当然。”薛王爷认真地看着她道,“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秀秀也就认真地想了一想,道:“其实也不用你怎么报答的,只要你放过我娘跟水泊山就好。”
薛王爷愕然,愣了半晌才道:“这个不成,我可以替你爹还了如意坊的债,再买个大宅院送给你们,唯独这件事不行,你娘我也可以放,只要她离开水泊山。”
“你——”秀秀有些生气,忽地一把将他推开,站起身在草地上走了两个来回。然后她停住撸了撸袖子,忽然从袖子里摸出把匕首来。
薛王爷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秀秀冷冷看他一眼,道:“你说话不算数,我挖个坑把你埋了。”说着就蹲□拿那匕首真的在地上挖起坑来。
还好不是直接捅了他,薛王爷摸摸胸口,长吁了口气。
雨后的草地格外柔软,只是秀秀手里的匕首不及铁锹好用,所以那个坑挖了半天都还只有碗口那么大。
薛王爷小心翼翼道:“等改日拿把锹你再来挖好不好?”
秀秀斜睨他一眼:“不改,就今天,非把你埋了不可。”
薛王爷无奈叹了口气,又道:“你不饿么?这附近也不知有没有人家?要不先找点吃的,等吃饱了你再回来挖…”看秀秀瞪他,忙闭口不语。
这时就听有人朗声笑道:“好好好,挖坑埋了他最好,秀秀姐,我来帮你一起挖!”
薛王爷还不及转过头,眼前一花,便见燕凌渊站到了面前。
这小子精赤着上身,下面的裤子**的,显然也是刚从湖里爬出来的。
“阿渊——”秀秀跳了起来,看到弟弟安然无恙,她总算放了心,可是——姜阿牛呢?她的心往下一沉,忐忑不安地问,“你看到阿牛哥了吗?”
“阿牛哥?谁是阿牛哥啊?”燕凌渊转转漆黑的眼珠,一脸莫名其奥妙。
“就是下水去赶你走的那个人。”秀秀这才想起燕凌渊不认得姜阿牛。
“哦,那个人啊!”燕凌渊挑眉无谓地笑笑,“谁知道呢?可能淹死了吧!”
秀秀登时就傻掉了,淹死…死了?脑中一瞬大乱,阿牛哥死了,不,不可能,阿牛哥绝不可能死,一定是燕凌渊这小子胡说。她坚决地不肯相信,心里却已难过的要死,泪水在眼里滚来滚去,就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燕凌渊却是毫不在乎,从她手上将匕首一把夺过,顺手还拿手指试了试锋利程度,皱眉道:“咦,这把匕首还挺眼熟的,好像是大哥练功房里那把…你是什么时候把它偷来的?”
他自说自话,走到秀秀刚才挖坑的地方蹲下,笑眯眯道:“秀秀姐你歇着,我来帮你挖坑埋了这什么见鬼的秦王。”说着话就动手大干了起来。他的动作比起秀秀就要利索多了,拿匕首挖了一阵觉得不顺手,就去掰了根大木棍,拿匕首削削,做了个木铲继续挖。
不多时一个有大铁锅那么大的坑就成了型,就是不太深,而且下面的泥土相较上面被雨淋湿的部分而言,要坚硬了许多,木铲几乎铲不动。燕凌渊也就不挖了,跳下去比量了下,还成,都到他脖子那块了,便又跳上来。见薛宝琉定定看着他俩姐弟没有逃跑,便上前拽着他的脚脖子把人直接拖到了坑边,往下一推,薛王爷就站到了坑里,那坑实在是太浅了,勉勉强强只到他腰间。
燕凌渊搓搓手,瞪住薛王爷道:“妈的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
薛王爷道:“他要长这么高我有什么办法?”
燕凌渊托腮想了想,拿手一指坑内道:“蹲下!”
薛王爷没法,好吧!蹲下就蹲下。半弓了身子往下蹲,奈何这坑太窄,蹲一半就再也下不去,薛王爷胸口以上的部分还是在坑口以上。
燕凌渊看看实在蹲不下去,便也只能将就,拍拍手拿了木铲招呼秀秀道:“来来,秀秀姐我们把他埋了。”
秀秀原本只是生气,想给薛王爷一个教训吓唬吓唬他,也没真想把薛王爷埋了。谁料燕凌渊会蹦出来,搞得她骑虎难下,现在坑也挖好了,薛王爷也蹲坑里就等着她过去埋了,可要想个什么借口不埋呢?
她迟疑着慢慢走过去。薛王爷正看着她,眼中有些哀色,表情很难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她心口不觉便有些发闷发疼,转目看看燕凌渊道:“还是…不…不埋了吧!”
燕凌渊瞪眼道:“不埋?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挖坑,你现在说不埋,不成,还是得埋了。”气呼呼拿起木铲就把坑上面堆着的土往下推。
“哎哎,阿渊,你别这样——”秀秀急得要上千拦他,可不等她到跟前,便有一道带着浓浓湿意的黑影忽地一下窜了过来,奔着燕凌渊便冲了过去。
一霎时两条人影就缠斗在了一处。
“大胆山贼,胆敢加害王爷,死有余辜!”
这是子路公子的声音,秀秀大惊,她心知子路武艺高强,燕凌渊会武不假,但他毕竟年纪小,能是子路的对手么?她的担忧不多时便被应验,你来我往的拳打脚踢中,燕凌渊这条浪里一条龙明显落了下风。
子路公子神勇之极,一招一式虎虎生威,但见他身形陡起,凌空旋身飞出一脚,正踢中燕凌渊胸口。秀秀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燕凌渊就飞了出去,直飞出一丈开外,“嘭”地一声撞在一棵大树树干上,而后便慢慢滑了下来。
“阿渊——”秀秀大叫一声,拔脚便奔了过去。
燕凌渊软瘫在地上,奄奄一息,血水顺着口角处直往下淌,显而易见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阿渊。”秀秀抱住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那边子路已将薛宝琉从坑里扶了出来,嘬唇打了个唿哨,少时便见一队人马在树林里出现。前面都是官兵,后面跟着好几辆马车,仲明便在其中一辆马车上,一见薛宝琉便跑过来帮着子路将他家王爷搀住。
子路指指秀秀他们那边,道:“把那男的抓了。”
官兵们上前抓人,秀秀当然拦不住,被粗鲁地推到一边。她没办法,只好哭着跑过来抓住薛宝琉这根救命稻草:“王爷,你放过我弟弟,他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薛宝琉白着脸不说话,任她抓着自己摇来晃去。
“王爷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你不能这样对我弟弟。”秀秀哭的满脸是泪,“放了他,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子路越看越气,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将她揪开,怒道:“谁准你这么没上没下的?”
秀秀使劲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只是冲着薛宝琉哭嚷:“你说话不算数,你说我要什么你给什么的。”
薛宝琉深吸了口气,看看子路道:“子路你别…”他本要说“子路你别这样对她”,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沉了沉才缓缓道,“子路,替我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说完他就跟仲明往最前面那辆马车走去,虽然走得有些慢,脚步蹒跚,却始终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43第四十三章
眼见燕凌渊被横搭在马背上带走,而薛宝琉又不理不睬地上了马车,秀秀就绝望了,哭没用,骂没用,哀求也没有用,看来还是得自己另想办法才成。想通这一层秀秀便不再哭了,只是眼泪还收不住,仍不停下淌,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抽噎。
子路厌恶地瞧她一眼,自顾自地跟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低声说话,秀秀竖起耳朵偷听了一番,大致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无非是要他近日在澄阳湖一带严密监视,见机行事。
秀秀怕他看出自己在偷听,只得不停地抹眼泪。
正抹泪呢,却听旁边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过头看时便见姜阿牛满眼担忧地看着她,见着熟人,秀秀这眼泪便又泛滥了:“阿牛哥——”
“秀秀…别哭了。”姜阿牛的情况也不大好,额头上有个大青包,嘴角也是紫的,左边的手膀子拿绷带吊着,多半是折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想抬起那只没折的手给秀秀抹抹眼泪,却见子路蓦地转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手便讪讪地收了回去。
“你到底哭够没有?”子路气冲冲道。
秀秀使劲想要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哽噎道:“放开我!”
子路哪里会听她的,拽着她几步走至一辆马车前,就要上车。秀秀蹭着不肯走,在那里跟他角力,她还有点子蛮力,子路一时竟然拉她不动,只得放开手。秀秀见机便跑,才跑一步便觉身子一轻,竟被子路握住腰肢举了起来。
她吓得哇哇叫,叫得两声,便被扔进了马车。
秀秀四仰八叉倒在马车里,身子底下虽是软软的绒毯,屁股却还是被摔得生疼。正捂着后腰在心里咒骂,便见子路半弓着身子走了进来。一见子路进来,秀秀便是一个激灵,立刻坐正了身子退到角落里。
子路进来撩开湿漉漉的袍角,盘膝坐到车中间,目光斜瞟过来落在秀秀身上,大有鄙夷之色。
“你这么喜欢招惹人?”他低低道。
秀秀一愣:“你说什么?”
“任谁你都要去勾搭一下,王爷也就罢了,连那个呆子似的姜阿牛你也不放过。”子路语声很淡,却透着浓浓的嫌恶。
“我…”秀秀一霎时红了脸,只觉耳根烫的厉害。胸臆间有股火气腾起,她咬唇竭力忍耐着,却无论如何忍不住,只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忽然转头恨恨看着子路道:“我沈秀秀身正不怕影斜,王爷也好阿牛哥也好,我同他们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才会生出这等龌龊不堪的想头。”
子路蓦地侧转脸,目不转睛看她半晌,道:“我心术不正?”
他眼中有怒火闪动,静了有那么一刻的时间,忽然倾身向前,一把将秀秀按在车壁上:“你说我心术不正?”他咬牙切齿地再次问,双眼眯细,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光芒。
秀秀未料他竟会如此,一时吓昏了头,只知道尖叫:“你要干什么?”
子路的喉结急速上下滑动,额上青筋微微贲起,清俊的面上泛着奇异的红,他咬着牙深深喘息,双手微不可查地发着抖,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良久,他紧抓着秀秀双腕的手指慢慢放松,深喘一口气微微抬起身,终于张开十指将她放了开来。
他扬唇冷冷笑了声:“你放心,我就是再心术不正,也不会被你这样下贱的女人引诱。”
他低头看看方才触碰过秀秀的两只手,那细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指间,令他心头烦乱不已。他心里分明是讨厌她的,却不知为何竟会留恋那温软的触感?真是见鬼了。
子路烦恼地皱了皱眉,往后退回原位,再不看秀秀一眼。
秀秀出了一身冷汗,她的三魂六魄好像都给吓飞掉了,许久都回不来,以至她好一阵都还保持投降的姿势动弹不得。后来子路丢过来一条毯子,她方回过魂来,忙收回双手坐正身子。
“裹上。”子路仍旧没看她,只冷冷说了两个字。
秀秀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抓过毯子动作僵硬地裹在了身上,紧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被吓坏了,方才子路忽然那般对她,绝对不是要打她那么简单,她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打心底里恐惧,却羞于启齿。
马车驶得飞快,一路摇摇晃晃,颠簸不已。
车上的两个人却始终沉默,气氛压抑的可怕。秀秀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分明已困倦疲累到了极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睡。然而眼皮沉重滞涩,只是要往下耷拉,秀秀有一阵还是没抵得过倦意的侵袭,竟盹着了。
毕竟害怕,所以睡得并不是很踏实,秀秀睡一会便醒一会,只恨子路在旁边碍事,却还不敢说他半句。好在中途打尖的时候他下了车便没再回车上来,却换了仲明与她同一辆车。
子路不在,秀秀便自在了许多,问仲明道:“怎么,换你看着我了?”
仲明是提了一张小桌子跟个竹篮过来的,他一边忙着将桌子撑开,一边道:“子路太凶了,王爷怕他吓着你,叫我跟他换换。”
秀秀哼了一声道:“你的武功可差远了,他就不怕你拦不住我。”
仲明打开竹篮往外端出一盘子外焦里嫩的烤鸡跟一碟炸得金灿灿的金丝饼摆到桌子上,道:“别小看人,我拦你还是拦得住的。嗳,这是王爷叫我拿来给你当零嘴吃的,方才打尖时特意叫人家给你做的,不过乡下人的东西恐怕不那么好吃,将就着吃好了!”
“还说我小看人,你这才叫狗眼看人低呢!”秀秀把一肚子火全发在了仲明身上。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仲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乡下人怎么了?乡下人就做的不好吃?你们了不起,高高在上,乡下人就都是下贱人…”秀秀想起子路先前的辱骂就觉得悲愤,眼圈一红,差点没掉下泪来。
仲明慌了手脚:“我可没这么说啊!喂,你别哭哦,不然王爷又得踹我了。”
秀秀撇过脸不说话,趁仲明不注意,偷偷拿毯子角擦了擦眼角的泪。
仲明见她不理人,就有点怕把她给得罪了,他们那位王爷常常色令智昏,万一秀秀跑去在王爷那里告上他一状,他不得又要遭罪?忙道:“我跟你说点高兴的吧!刚刚王爷说,你这次有功,回去要放了你爹,还要给你家买个大宅子。”
秀秀冷笑:“谁稀罕!”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秀秀,王爷对你可够不错了。”仲明有点急了,抓抓头发又道,“哦,你是担心那小山贼是么?王爷方才也特意交代了,让人不许用刑呢!你看,他可是处处都为你想的啊!”
秀秀听到这句心头总算略略好受了些,却还是不吭声,心想,什么为我想,分明是他心里有愧。
一路安然无虞。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回到石州。
当晚秀秀还是住在秦王行馆。第二日一早起来,仲明便将她家的房契还给了她,说是王爷不用她做工还债,她爹欠的赌债也全都还清,叫她回家去。另外还送了她不少东西,大箱小箱的,装了满满一马车。也不管秀秀同意不同意,便叫人送了过去。
人家既要赶她走,秀秀也不好意思赖在这里。
只是…燕凌渊还在牢里,她无论如何也是要救的。秀秀也知道薛宝琉如此就是不想让她管燕家兄弟的事,可心里总归还是抱有一线希望,不管结局怎样总是要试一试的。
可惜人家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秀秀刚把要再见见薛宝琉辞别道谢的意思说出口,仲明就道:“王爷出门去了,这几日都在城外,恐怕好些日子都回不来。”
分明就是故意在躲着她。
秀秀只得回家去,他爹已经早她一步到家里了。
老人家近一段时日黑瘦了不少,身子骨却明显比以往硬朗,一见秀秀就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手里举着好几页纸,激动地忘形:“秀秀,我们有大房子住了,在城东,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好几十间屋子,咱们有钱了!秀秀啊,咱们沈家终于发大财了呀!”
秀秀却是一点都不高兴,站一站,咕咚一声便坐倒在椅子上。
那椅子并不是她家的,而是薛宝琉叫人送过来的上好黄花梨木椅,统共三对,现如今都好好地摆在屋子里。
“秀秀,你怎么了?”沈老爹对她这般反应颇是惊诧,“难道你是高兴过头了?”
秀秀看着她爹欲哭无泪,薛宝琉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呀!根本不容她去求情。这个混账王八蛋,她为什么要救他?早知道他这般冷血无情没良心,还不如就让他淹死在澄阳湖里。
“爹…我们不要那大房子行不?”
“为什么?”沈老爹吃了一惊,同时还很生气,“你这丫头脑子进水了?好好的房子为什么不要?”
“爹。”
秀秀不知该怎么跟她爹说,心头挣扎良久,到底还是说了:“爹,我在水泊山见到我娘了。”
44第四十四章
沈老爹还打算来一番长篇大论好好教训秀秀一顿,这孩子才多久不见?便傻成这样!一定得好好说叨说叨。没成想竟听到这么一句,登时便愣怔住了,有点不大置信地盯了秀秀好一阵,才磕磕巴巴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了水泊山,在那里见到我娘了。”秀秀只得提高声音重复一遍。
“你——娘?”沈宏昌使劲揉揉耳朵,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你去了水泊山,见到了…你娘?”
“爹,您没听错,别揉你的耳朵了。”
“真的是你娘?你没认错…”
“她知道你叫沈宏昌,你们以前住在木易县八元乡的梅林镇上,还知道我是壬寅年三月初九辰时出生,还有…”秀秀一股脑儿将她娘给她讲的事情说了一大堆,末了问她爹,“爹,你说她是不是真的?”
沈宏昌闻言说不出话,许久才颤抖着双唇道:“是…是真的。你娘她她…原来没死。”
“当然没死,我娘她活得好好的。”秀秀白她爹一眼。
沈宏昌激动起来,低头看看手里的房契,道:“既然好好的,那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咱家现在有大宅子了,你娘她回来不知得有多高兴。”
“娘她…我,我们没法子带她回来。”
秀秀支支吾吾的,这事还真不好跟她爹说。
“怎么没法子?水泊山的山贼还没被剿灭?不是说你这次去水泊山立了大功么?”
“哪里有这么容易?”秀秀哭笑不得,“水泊山的山贼厉害着呢,我跟王爷这次都差点没回来。”
沈老爹大失所望,继而便咬牙切齿:“这些天杀的山贼,就该一个不留全部剿灭。”
秀秀不知道说啥好,只不停地抹汗,她家这屋子里实在太闷热了。
沈老爹继续历数山贼的罪恶,愤愤然拍了几次桌子,见秀秀拿怪异的眼光盯着他看却不吭声,便顿住,讪讪地问女儿道:“秀秀啊,爹是不是说的不对?”
“哦,不是。”秀秀只有摇头。
“哎,你娘她一定吃了不少苦,这些该死的山贼,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折磨的你娘…秀秀,你娘她现在如何?可是老的不成样子了?”
秀秀瞄她爹一眼,心道:“我娘她才不老,她好美,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犹豫了下,到底没敢说出口。她爹刚从苦日子里解脱出来,好不容易遇上些高兴事,她怎忍心立刻就将老人家打入地狱,便顺着他爹的话含含糊糊附和道:“我娘她是受了不少苦…”
“一定得让王爷想法子剿了水泊山,把你娘救出来。”沈老爹红了眼圈。
秀秀道:“爹,我就是为了救娘,才想让你把那大宅子还回去。”
“啊?”沈老爹愣住,随后便气急败坏地吵吵起来,“我说秀秀,这大宅子跟救你娘有什么关系啊?”
“爹,你不知道。”秀秀犹豫迟疑彷徨,内心激烈斗争良久,还是决定说假话把她娘那边的事瞒过,“那个死色鬼草包王爷这次在水泊山受了不少罪,他现在恨死与水泊山有关的人了。我娘她…虽说只是个厨娘,但毕竟为那些山贼们做过事,所以他也不肯放过。我回来的时候其实求过他,可他不肯,怕我替娘求情才送咱们这个大宅子,爹,你说咱们能要这宅子吗?”
沈老爹瞪大眼看住秀秀,半信半疑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有那么大个宅子我为什么不要啊?”秀秀说得很急切,却没什么底气。
沈老爹摇一摇头:“我不信,你是在骗我吧?”
“没有。”秀秀连忙否认,竭力克制住心虚,一脸气愤地盯着她爹道,“爹,我真的没骗您,我干么要骗您啊?您老人家是不是有了大宅子就不想要我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