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在天要晴不晴的时候就往东北一带的湖岸那边转悠,寻摸着弄条小船。
水泊山的船大多都泊在那里,大大小小总共有二三十来号,除了五六只大座船跟七八只乌篷船外,剩下多是些舴艋跟小舢板之类。
秀秀最瞧得上眼的是乌篷船,既能遮风挡雨,又轻快便行。
摇橹驾船这些她都是会的,不需要太担心,唯一就怕遇上大风大浪。
她在一条泊的隐蔽点的乌篷船附近转了许多圈,湖岸边的守卫这几天差不多少了一半,因为知道她的身份,看见她在那里转悠也不以为意,并不上前盘问。秀秀这胆子便更大了,趁着守卫们不注意,便想将那船拖到湖岸以外的那片垂柳底下藏着。
正解缆绳,却忽见不远处的湖水中冒出个湿漉漉的脑袋来,还没看清便被一浪打了下去,只剩一只黑黑的手臂在水里乱挥。
秀秀惊吓不已,“啊”地叫了一声,忙跑去喊人。
守卫们听到有人落水,都跟着秀秀过来,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在哪里?怎么没有…是不是看错喽?”
秀秀急道:“恐怕已沉了底或是被水冲走了,你们快下去救人呀!”
“都没看到人怎么救?” 众人围在湖岸边前吵吵嚷嚷地寻那落水之人的踪迹,就是没一个人下水去救人。
正吵闹不休,便听“哗喇”一声水响,方才那湿漉漉的脑袋竟从岸边的湖水里冒了出来。
“啊呀,是二公子!”
守卫们哗然一片,有人豁亮嗓子嚷道:“二公子每天都在这里游水的,秀秀姑娘!”
原来是这么回事,秀秀“哦”了一声,讪讪地颇有些不好意思,心道臭小子这种天也敢下水,也不怕淹死。燕凌渊抹了一把脸,仰头看看岸上,道:“干什么呢?都围着我看什么?”
“二公子,秀秀姑娘说有人落水,非要我们来救,结果是你在游水。”
燕凌渊“噗”地喷笑出声,“哗”地从水里站起,这小子结实的很,一身皮肉黝黑发亮,难怪跟个黑炭似的,敢情都是游水游的。
虽然是自个的弟弟,秀秀还是赶紧地掉转身避嫌,嚷他道:“赶快把衣服穿上,水这么急你也敢下水,胆子真够大的。”
燕凌渊道:“那是当然,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是我‘浪里黑龙’燕凌渊不敢干的。”
秀秀撇嘴嗤之以鼻,还“浪里黑龙”!死小子口气好大。
燕凌渊穿好衣服,皱眉看看秀秀刚才动的那条乌篷船,道:“秀秀姐,你方才在那船边上转来转去干什么呢?”

 

第三十七章

“你管我做什么!”秀秀色厉内荏地瞪他一眼,着实担心自己那点心思已被他看破。
“你该不是打算偷条船跟那王爷私奔吧?”
“你才跟人私奔呢!”秀秀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这个死小子嘴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话,什么私奔?哪有这样说自己姐姐的?太过分了…不过他这一句话还真切中了要害,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么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得到?
燕凌渊一本正经道:“姐姐,你可不能跟人私奔,会给人笑话的。”
“你——”秀秀都给气糊涂了,这死小子还私奔个没完了。
“姐姐,我说真的,我是为你好。”燕凌渊的态度非常之诚恳。
秀秀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在那里瞪了燕凌渊半晌,想要跟他理论吧,又怕多说多错,露出更大的马脚,只好忍回去,恨恨说了句:“懒得理你。”跺跺脚干脆转身跑了。
燕凌渊也没追上来,只在后面哈哈地笑:“跑这么快,姐姐你是做贼心虚呀?”
秀秀沿着石阶直跑上去,到尽头那棵大树下的石墩子处方坐下来喘气,气哼哼地想:“你姐姐我就是做贼的,心虚又怎么了?”
这才开个头便被那死小子看出端倪,接下去的事还能成么?秀秀有几分气馁,可就这么放弃的话她又无法甘心。燕凌云说得不错,燕凌渊还小,不过就是个破小孩,口无遮拦的一些话也不能当真,她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秀秀整理了下纷乱的思绪,打算去竹舍看看薛宝琉,顺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人家薛王爷某些时候还是挺有想法的,两个人商量着来,总要周全一些。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薛王爷,到竹舍前时却忽彷徨起来,她现如今这身份,算是什么呢?山贼头子的妹子,不就是薛王爷的对头?实在是有些尴尬,这可要她怎么面对他才好?
秀秀犹豫了片刻,想想她爹,立刻便坚定起来,甩开方才那些念头,往竹舍里便走。
门前守卫却也不拦她,还满面笑容地跟她打起招呼来:“秀秀姑娘来了?正好,大当家也在里面!”
秀秀一愣,脚底下便顿住了,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要不要退回去?她有些想打退堂鼓,却又好奇燕凌云来这里干什么,在当地转了一个圈圈又一个圈圈,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她并没有径直闯进去,而是沿着院子的墙根绕过去,偷偷摸摸地摸到了前厅的窗下。探头一瞧,燕凌云果然在里面,正跟薛宝琉在炕桌上下棋。秀秀咂咂嘴,望着那两人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这俩对头没打起来,倒还和和气气地下上棋了?
正想着,便见燕凌云转过头来,秀秀吓得忙低头缩到窗下。
那边却已经看到她了,便听燕凌云道:“来就来,怎跟做贼似的?给我进来——”
秀秀只好站起,心里头老大不满,这燕家兄弟说话怎么都一个腔调,动辄就贼贼贼的,烦死了。她嘟着嘴一脸不情愿地走进去,朝薛宝琉那边溜了一眼。过了这些日子,薛王爷脸上的青肿都已消了,鼻梁骨估计也长好了,一如既往地英挺,只左侧鼻梁那块皮肤的颜色稍稍有点发黄,还是留了点痕迹。
薛王爷这时正专注下棋,只在她进来的时候朝她看了一眼,便又垂目看向棋盘。
那一眼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叫秀秀抓心挠肝。
他这是生气了?
秀秀不大习惯这么正经专注的薛王爷,这样的薛王爷叫她觉得陌生,她宁愿看到他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燕凌云问。
秀秀嗫嚅:“来…来玩。”
“哼。”燕凌云斜睨她一眼,鼻中轻哼一声,随后却道,“来了也好,帮我们做个见证。”
“什…什么见证啊?”
“秦王殿下要跟我赌棋,三局两胜者赢,你便在这里做个证人吧!”
“哦。”秀秀恍然,之后却是为难,“我不会玩这个棋的,哪里看得出谁输谁赢啊?”她于棋类确是一窍不通,也就只晓得那黑黑白白的东西是棋子而已。
“不用你看,我们自己知道。”燕凌云一脸不耐地看看秀秀,不得不再次答话。
倒是薛宝琉,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忽然间变了哑巴。
秀秀本想着燕凌云走了好跟薛宝琉商量某些事情,谁知这俩人下起棋来贼慢,一局棋下开便没完没了,直到午饭时分也没分出个输赢。秀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那里为难不已,她总不可能上去把棋盘掀了叫燕凌云滚蛋吧!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只是这个时候了,那俩人也不知道饿的,燕凌云也不喊人准备午饭,二人的心神全部都在这局棋上,简直到了浑然忘我的地步,看样子不把这局棋下完,他们是不会想起吃饭这件事的。
幸而桌上有几盘点心,秀秀肚子也饿得不行,反正棋局她也看不懂,干脆洗了手端起盘芙蓉糕吃了起来。
两块芙蓉糕下去,方把她那正闹饥荒的五脏庙安抚住。秀秀满足地舒了口气,喝了口茶正待再吃几块,却见燕凌云皱眉朝她看来。
秀秀立刻狗腿地朝他笑笑,道:“燕大哥你们也吃点?”
燕凌云面色这才好看了点,“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秀秀忙端了芙蓉糕过去,燕凌云拿手指尖拈了块过去吃了。薛宝琉却只瞄了瞄,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你…你不吃么?”秀秀特意把盘子转到薛王爷那边。
薛王爷这才又看了看她,眼中微露一丝笑意,跟着唇角扬起,左颊上那个酒窝儿荡漾开来,笑颜灿烂炫人。秀秀正怕他不理她,看到他笑心里便是一宽,一时眼热心热,差点没把手里的盘子给扔了。
“你喂我!”薛王爷一恢复正常,便又露了原形。
秀秀这时脑子发热,也就没觉得这要求太过分,乖乖递了块芙蓉糕到他嘴边。
燕凌云有些看不过眼:“秦王殿下,她可是我妹妹。”
薛宝琉得意洋洋咬了口芙蓉糕,顺手落下一子,道:“大当家你这败局只怕挽不回了。”
燕凌云不语,只拧眉盯着棋盘,手里的棋子都快被他捏碎了也没落下去。许久他方叹了声,将棋子丢回棋罐中,道:“这一局是我输…还有两局,我还有机会。”
秀秀好奇地问:“你们到底在赌什么?”
薛宝琉笑了一声,道:“赌的很大,我若赢了,燕大当家就不只是送我们回去这么简单了,还要赔上整个水泊山的身家性命给我。”
的确赌的很大,秀秀愕然看向燕凌云,燕凌云却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那…那你若是输了呢?”
“输了的话水泊山这一带朝廷再不涉足,全由燕大当家说了算。秀秀,你希望我赢,还是输呢?”

 

第三十八章

这个问题不那么好回答,尤其当着燕凌云的面,就更不那么好回答。
秀秀支吾了半天,选择装聋作哑。
薛宝琉静静地看着她,见她不肯回答,眼里明显有了失望之色。
还好燕凌云及时解围:“先用饭,等用完了饭,再来第二局。”当即吩咐下人把饭菜送了上来。
等吃完了饭,燕凌云与薛宝琉便再度开战,秀秀没有法子,便只能继续做他们的见证人。
这期间秀秀娘叫人来找过秀秀,被燕凌云打发了回去。
此一局棋至关重要,燕凌云十分的小心谨慎,于是这棋就下得更慢。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过去,二人还没见分出个高下,秀秀坐在椅子上等啊等的,不知不觉就打了个小盹。
迷迷糊糊中忽听一阵环佩叮咚声响,秀秀睁眼一瞧,便见门口走进个大美人来。那美人年不过二九,穿一身淡绿色的衫子,乌发如云,修仪丽姿,差点没耀花了秀秀的眼。
正纳闷是谁来着,却听薛宝琉讶然叫了一声:“啊呀,花魁娘子!”
他这么一喊,秀秀才想了起来,心道:“原来这就是那晚上被燕凌云劫走了的花魁娘子云五娘。”怪道这般美貌,属实当得起花魁二字。再看薛宝琉,那两眼已是在放光了,盯着人家花魁娘子目不转睛,若不是碍着燕凌云,只怕他立刻便会扑过去。
秀秀心里暗骂:“死色鬼草包王爷,见了美人儿便这副死德性。”
那可是她便宜哥哥燕凌云看中的女人呀,该死的薛宝琉这也太急色了些吧!就不怕燕凌云生气一刀剁了他?好色不要命还真不是吹的。
奇怪的是燕凌云却并没有特别生气,只不悦地皱起眉头,瞥一眼云五娘道:“五儿,你怎么来了?”
云五娘款款行至燕凌云面前,拉住他的手道:“我听说你在这里下棋,便来看看。”秋水明眸在秀秀脸上一转,笑盈盈问,“这位便是二娘家里的秀秀妹妹?”
燕凌云点点头:“嗯,就是她。”
“真好看的姑娘,跟二娘倒似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都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呢!”
秀秀被她夸的颇有些不好意思,心头却乐滋滋的十分受用,正待回夸她一句,却听薛宝琉道:“不想水泊山竟有如许佳人,燕大当家何不都引来一一见过?也好让薛某开一开眼。”
这话无礼的很,分明有挑衅之意,不单燕凌云脸上有了怒色,连秀秀都不甚高兴。
燕凌云道:“水泊山乃荒僻之所,怎及得上秦王殿下府中那般美女如云?”
“哪里?”薛宝琉笑道,“府中虽有美色不少,却都不及花魁娘子这般风华绝代。”
云五娘道:“殿下这般说,可是有人要生气的哦!”说着话便拿眼睃着秀秀,伏在燕凌云肩上掩口窃笑。
燕凌云将她拉下来,往里面挪挪腾出点位置让她在身边坐下,目中薄有怒色,盯着薛宝琉道:“这里没有花魁娘子,只有燕夫人。”
薛宝琉似有所悟,转目瞅瞅秀秀,秀秀抱膝坐在对面椅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睁得溜圆,正定定看着他,眼里倒是看不出怒意,只有那么点子瞧不上的意思。他也就不以为然地笑笑,转头继续去看燕凌云身边那一颦一笑都风情十足的燕夫人。
云五娘见燕凌云动怒,也自老实了不少,敛了笑去看桌上的棋局。
瞧见燕凌云落子的位置,忙拦住道:“别放这里…嗳,放这里才对。”
薛宝琉道:“花…哦,燕夫人博学多才,观棋不语总是知道的吧?这般下法,可不对哦!”
云五娘抬眼看住薛宝琉娇笑:“殿下,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女人…”
她整个身子如杨柳般倾依在燕凌云身上,笑得娇袅无力。薛宝琉见到如此风致,又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来,便也就心甘情愿地默许了。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薛王爷而今色予魂授,一颗心便不知飘到了哪里,走起棋来也就欠了那么点考虑,一双眼只盯着棋盘中云五娘的纤纤玉指瞧,等到山穷水尽方醒悟自己是中了美人计,却哪里还有救?已是兵败如山倒,山河破碎,江山难复,实实惨不忍睹。
“秦王殿下,这局你输了。”燕凌云喜得眉花眼开,搂住云五娘笑道:“哈哈,夫人出马,果然马到成功啊!”
薛王爷懊恼不已,扼腕叹息了声,嘲讽道:“燕大当家为了赢这局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竟连美人计都用上了。”顿了顿又道,“这局是我大意,剩下的那局,只怕大当家没那么容易赢,再来再来!”
燕凌云带笑不笑地看着他,将云五娘扶正推开一些,起身站起道:“天色已晚,我家夫人也已累了,这第三局棋就待明日再下好了!”
薛宝琉未料他竟想走人,一时气愤出言相激道:“那怎么成?大当家是怕输了这一局么?”
燕凌云也不应这句话,揽住云五娘朝左右看看,忽地“咦”了一声:“秀秀呢?”
薛宝琉一愕,忙转头看先前秀秀坐的椅子,却已是空荡荡的,四处看了一转,也未见秀秀人影,也不知何时那丫头竟悄无声息地走了。
云五娘笑道:“怕是回二娘那里去了,燕郎,我们也快回去吧!”
燕凌云颔首,转头对薛宝琉道:“王爷有事只管招呼外面的守卫,饭菜过一阵便送来,王爷若觉得不合口味尽管说便是。”
说着话已拥着云五娘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
一时众人走光,屋里便只剩下薛王爷一个人,他略站了站,便也跟着走出去,站在廊下到处张望。秀秀那丫头像是有话对他要说的样子,碍于燕凌云在此一时没法说便只得等,等都等这么久了,怎么却忽然跑了?
难道她真生气了?
他方才又没说她,她又不是他府中的美人,她生的哪门子的气?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他在廊下走了一圈,走到鱼池子后的假山背面时,忽见一团黑影在那下面坐着,却不是秀秀又是谁?
薛王爷愣了愣,放轻脚步走过去,俯身低头照秀秀脸上看看,小丫头脸色不是很好看,瞧见他便是狠狠地一瞪。
“秀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们下棋我看不懂,出来透透气。”秀秀撇开脸不看他。
“这一局我输了。”薛王爷道。
“活该!”
“我是故意输给他的。”薛王爷看她气呼呼的样子,禁不住好笑。
“啊?”秀秀忽地转过头来,“为什么要故意输给他?”
薛王爷并不立刻回答,撩开袍角,挨着秀秀坐下才道:“我怕我两局连胜,你那个大当家哥哥会狗急跳墙,翻脸不认,出什么阴招害我可就麻烦了。”
“还有一局?”
“嗯,燕凌云怕输,推到明日了。”
秀秀托着腮看他半晌,道:“我如今跟山贼脱不了干系,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话告诉他?”
“有什么好怕?”薛宝琉笑嘻嘻道,“我若是怕,就不告诉你了。”
秀秀听他如此说,不觉略略失神,呆了片刻,却道:“我娘跟弟弟都是山贼,你…你还打算围剿水泊山么?”

 

39第三十九章

“那你呢?”薛王爷沉默片刻,定定望住秀秀问。
“我…我什么?”秀秀瞪他道,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到底在问什么。
“你是想我赢还是输?”薛王爷慢条斯理给她解释了下。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说了我再说。”
“是我先问的你好不好?下第二局棋之前我就问了,那时燕凌云在,你不好答,现在他不在了,你总该给我个答案了吧!”薛宝琉咬牙敲了敲秀秀脑袋。
秀秀歪着头躲开,生气地冲他吼:“乱敲什么啊你?敲坏了你赔呀!”
薛王爷一下就给逗笑了,道:“好,我赔你个金的。”
“才不稀罕。”
“不稀罕?那你要怎么赔?要不…把我赔给你?”
“你…”秀秀的脸顿时就红了,撇开头不看他,低声咕哝道,“我才不要。”
恰有几星雨飘落,秀秀忙抹了抹额头上似有似无的水珠,站起身作势欲走,才迈出一只脚去便被薛王爷一把拉住。
秀秀脸烫耳热地,挣扎道:“干什么?”
薛王爷一手搭成个棚子挡在秀秀头上给她遮雨,一手环着她的肩揽着她往前面廊道里带,柔声道:“下雨啦,咱们有话回屋里说。”
秀秀给他连搂带抱地回了前厅里,这该死的色鬼草包王爷还不肯把他那爪子从她肩膀上拿下来,秀秀就又躲又闪又拍又打的,总算把他给推开了一些。
薛王爷又好气又好笑地挪开手稍稍退后搬了两把椅子过来,与秀秀面对面坐下说话:“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谁来找你了?”秀秀脸又红了,扭过头只看窗外,“我才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现如今娘也认了,兄长幼弟都认了,是来看我这个落魄的王爷给你那些哥哥弟弟的折磨的惨不惨?”
“嗯,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来看你惨不惨的。”秀秀有些冒火,瞪大眼出言刺他。
“这么说你是希望我输了?”
“当然,我就是希望你输。”秀秀故意气他。
“你就这么恨我?”薛王爷眼望住秀秀,面上大有颓丧之色。
秀秀见他如此,有些不忍心起来,语声不自觉便低了下来:“燕大哥输了会连身家性命都没有,你又不会…”
“我不会?”薛宝琉苦笑一声。
“是啊,你输了又不会死,燕大哥输了整个水泊山的人都要死,连我娘也要跟着…我当然要向着他,我不想看到我娘跟凌渊死,不想看水泊山血流成河,死那么多人…”秀秀一边说一边觑眼看薛宝琉脸色,眼见他面色倏忽变幻,时而怒时而颓最后只剩了无奈的苦笑,那声音便低的几乎听不到了。
“我不会死?”薛王爷十分恼火地抓头发,“我就快死了。”
“你…你不是好好的么?”秀秀诧异地瞅着他,“有哪里不舒服?”
薛王爷心里道:“浑身都不舒服,要给你这死丫头气死了。”嘴上却没说出来,他吸口气将肚里的火压下去,握了腮平静了片刻,方转头看向秀秀:“你真这么想?”
秀秀看他的脸皮都快涨紫了,还真担心气坏了他,便道:“也不是…其实我只想跟我娘我爹好好在一起,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其他什么都没想。”
薛宝琉愤愤嗐了声,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没为我想过,你是巴不得我被你那个便宜哥哥弄死是不是?”
这人太不识好赖了,动辄把人往最坏处想,秀秀气得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嚷嚷道:“谁说我没为你想过,我不为你想跑这里来干什么?薛宝琉你个死色鬼大草包王八蛋,活该你被打断鼻梁骨!”
薛王爷给她这一通骂给骂的顿时呆掉,愣愣看住秀秀好半天合不拢嘴去。
“你…”薛王爷指着秀秀吃吃道,“女孩儿家不兴这么骂人的!”
秀秀一口气骂完,回转神来也觉不妥,忙将嘴捂上。要是给她爹听到她这么骂人,非找个棍子揍她一顿不可。她爹自诩,崇尚的是骂人不带脏字,她这么骂法可把他老人家的脸丢大发了。
不过她虽骂的难听,薛宝琉除了吃惊却也没太生气,在那里回味了片刻,面上竟还带出笑来:“秀秀,你是怎么为我想的?”
“谁为你想了?”秀秀又别扭上了。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薛宝琉笑嘻嘻地,“秀秀,方才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这里给你赔礼成不成?”
说着话他就抱住了秀秀的手臂,把脸贴在秀秀袖子上又开始耍无赖。
他一这么样秀秀就又没辙了,先前心头的不畅一瞬烟消云散,脑子里晕乎乎,脸上烫呼呼,心里莫名其妙甜滋滋,也不知是中了哪门子的邪。
“哎呀,你放开,坐好!不然我就不告诉你了。”秀秀晕乎了一会才回了魂,红着脸拍掉薛宝琉的爪子,“我…我是这么想的。”
瞅瞅四下无人,秀秀就赶忙把自己的计划什么的一股脑儿都告诉了薛宝琉。
“船不成问题,路线也不成问题,就是这竹舍门口那几个守卫很麻烦呀!咱们又打不过他们,别的地方又逃不了,还是得想法子解决他们才是。”秀秀蹙起秀眉,好不烦恼。
“给他们点好吃的,里面加点迷药。或者弄点迷香,熏倒他们。”薛王爷转转眼珠,计上心来。
“可咱们没有迷药迷香什么的呀!”
“看看你娘那里有没有?你娘那里没有,燕凌云那里一定有。这些山贼身边蒙汗药多是少不了的,还有那个花魁娘子,只怕她有更厉害的,你想法子偷点来。”
“偷…偷点?”
“你不是做过贼的吗?不会连这个也不会吧?”薛宝琉忽然哼地一声,站起身拎着椅子往后退了几步,与秀秀特意离得远了点,同时朝着门外招呼道,“哎呀,二当家你又来啦?”
秀秀一回头便见燕凌渊站在门口,正满脸狐疑地瞪着他俩人看。因着薛王爷说她做贼,触着秀秀痛脚,她有些不高兴,随后便明白这是薛王爷有意的,估计是看到燕凌渊进来才故意这样说的,她也就半真半假地发怒道:“你才是贼呢!”说着话起身气呼呼便往外走。
燕凌渊斜了薛王爷一眼,没理他那茬,冲着朝他走过去的秀秀道:“就知道你在这里,你跟他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这么晚了,娘叫你赶快回去!”
秀秀说声“知道了”,跟着燕凌渊一起回藕香榭。一路上燕凌渊没少拿话寒碜她,秀秀看在他是自个弟弟的份上,也就不与他计较,只顾蒙头走她的路。等到了藕香榭,有她娘护着,那个死小子便不敢多嘴多舌地讨厌人,只在吃饭时不停地拿白眼看她。
“听说凌云跟那王爷赌棋来着,谁赢了?”秀秀她娘对赌棋的结果颇是关心。
“一开始是王爷赢,后来燕大嫂来了,燕大哥就赢了…”
“燕大嫂?”
“就是大哥的夫人,长得可真美,棋术也高明,几下就把那…王爷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