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焦躁不已,背着两手在殿上来回走了几个圈子,忽道:“摆驾,去长乐巷!”
杜汶应声是,正要退出,却听他又道:“等等。”忙站住脚回身静待他下旨意。
皇帝略沉了片刻,才道:“小心点办事,别让太后知道。”
苦徘徊(3)
一时诸事准备停当。皇帝换上便服,带了华成等不多的几个随从,与杜汶一道,轻骑出宫,便往长乐巷而去。
自那日在天牢听到那惊天秘闻,皇帝的心情便一落千丈。他心里存了事,便看谁都不顺眼,每日里坐卧不宁,心烦意乱到极点。他也不知道太后那晚所说是为了笼络安抚唐初楼,还是根本就是真的,他并不是皇室血脉,而是唐初楼的…这些年来,他费尽心思要将唐初楼连根拔起,眼见大事已成,谁成想竟有这样的丑闻爆出。
他居然可能会是这么一个身份。
这件事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剑,随时都会掉下来危及他目下所拥有的一切,皇权、江山、名誉,甚至是他的性命。还有阿瑶,她的心本就不在他身上,若真失去了帝王的身份,只怕更不会多看他一眼。
诚如唐初楼所言,他的母后该有多恨他,才会把这该烂在肚子里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先帝可不止他一个儿子,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有人以此起事,要取他而代之,岂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在这天大的秘密面前,其他的事情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了。故而当他听到阿瑶回来的消息,心头也只起了一点微澜而已。她回来无非也是为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却很有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想不出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反正她已然回来,有江天成、杜汶看着,当不至于出什么事。便等他想明白了再见也不迟。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节骨眼上,秦放歌竟然会假他之名私自去见阿瑶。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呢?皇帝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他知道她曾在秦放歌身边呆过一阵,故而对两人间的关系也起过疑。只是秦放歌此人并不是贪花好色的人,加之从步德镇到岳州这一路也只见他二人客客气气,并未有过什么越礼之处,他便没再往这方面想过。
但而今看来,两人之间显然不大寻常。不然秦放歌怎会偷偷摸摸去见她,莫不是二人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他去是为了旁的什么事,比如为唐初楼带话?但他分明同唐初楼已成水火。
路上,杜汶将事情的始末一字不漏与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这心里越听便越不是滋味,等到了宅邸门前,跳下马扔了马缰便往里走。连前来迎候的江天成都视而不见,便直接走了进去。
江天成忙赶上前去引路,将皇帝带进阿瑶住的那进院落里。
阿瑶正在内室倚坐在窗前发呆,忽听一阵脚步声在院内响起,稍后房门被咚地一脚踹开。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惶惑地起身走到外间,看向大敞着的门口,却一眼看到皇帝怒气冲冲站在门槛外。
这几日她每每提及要见皇帝的事情,江天成便推三阻四,今日杜汶来也是如此说,连秦放歌也冒出来告诉她,皇帝根本就不愿见她。是以她根本没想到皇帝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惊诧之余,她直觉皇帝此来必定与秦放歌有关系。
年轻的皇帝笔立在门外瞪着她,她神思急转,忙垂首跪拜道:“参见皇上。”
皇帝跨过门槛,慢慢朝她走过去。这些日子他一直为他的身世来历苦闷烦恼,以至顾不上想别的事,连带她也一并被尘封在角落里。偶尔想起,也是淡而无波,淡到让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她了。却没想到,听到杜汶说起她的事情时,他还是乱了阵脚慌了神。他在她面前站定,眼望住她微垂着的头,顺着轮廓秀美柔和的下颏看到雪白的颈项里,伸手撩开半垂在耳畔的几根发丝,数日前那里有她自己弄出的伤痕,而今已脱了痂,只留下浅浅的一道白痕。
满心涌动着的怒火忽然就没了踪影。忽然间什么也不想问,秦放歌来找她做什么,与她又说了什么,两人是不是真有私情?他全部都不想知道不想问。
他伸手将她拉起来,把她拥入怀中,脸贴住她的鬓发,下巴搁在她肩窝里,恨不能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这一刻间,他竟觉有一种远离尘世喧嚣的轻松。
皇帝出了口长气,将连日来积压的疲累和郁卒吐尽,闭上双眼抱紧她,喃喃道:“十二姐,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阿瑶怔怔由他抱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方才她分明看到皇帝是一脸怒容的,怎么却没等到他的雷霆震怒,倒候来了缱绻深情。想到他的话,却又由不住苦笑,若不是他将唐初楼下狱逼她,她又怎么可能回来?
门外站着的杜汶、江天成,华成等一干人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眼见得皇帝将屋里的女人抱入怀中,尽都背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华成上前小心翼翼将门关好,朝众人挥挥手,大家便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院子,只留下守卫在外围巡视。
看到房门从外被人拉上,阿瑶这才回过神来,只觉羞赧无已,登时就红了脸。
她轻轻推了推皇帝,低声唤他:“皇…皇上——”
“别动,十二姐,让朕抱一抱,朕好累!”皇帝微微抬了抬头,便又趴下去在她肩上不肯动,看起来的确是累极了。她忽然有些不忍心起来,他今年不过十八岁,刚及弱冠,却要背负那许多的政务国事,那样重的担子压在他肩上,又岂能不累?
她就那么站着,任由他抱着,心里五味陈杂,滋味难辨。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动了一动,而她的肩膀却已然酸了,她忍不住轻声问他道:“皇上…你怎么了?”
皇帝只是不说话,他缓缓站直了身子,手指抚上她白皙的脸庞,细细摩挲着往下滑动,轻捏着她的下颏,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四目相视,阿瑶看到皇帝一双眼微微有些发红。他直勾勾看着她,眼里挟带着些许莫名的狠意,竟看得她背上一阵发冷。
正自茫然失措,皇帝却一低头就咬住了她的唇。
她吃痛低呼一声,他的舌便趁势长驱而入,一瞬便夺走了她的呼吸。阿瑶只觉心跳的厉害,皇帝吻得又凶又狠,她有些承受不住,舌尖被他吮得又麻又木,脑子却是晕的,天旋地转,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她没有办法,只好像抓着救命稻草般攀住他的脖颈。
许久,她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凉,像是有水滴落在脸上。
阿瑶睁开眼,便见皇帝眼角有一颗泪滚下来,她不由呆住,不敢置信地伸指过去轻抹了下,指尖上竟果真是湿的。
皇帝停下来,气息不稳地看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阿瑶终于逮着机会开口说话,却好像只会问这一句。
皇帝将她的脸按到怀里,微偏过脸在她鬓边亲了亲,哑声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想你了。”
阿瑶被他的话震住,他说他想她,记忆里还从未有人对她这样说过。她说不出听到这句话的感觉,不是感动也不是激动,那种滋味难言,就像是有根丝牵着心尖一松一紧地抽搐,酸酸涩涩,引得她眼中发热,竟有了掉泪的冲动。
她把脸贴在皇帝宽阔温暖的胸膛上,耳听得那年轻有力的心跳声,这一瞬间竟生出了那么几分不舍来。
皇帝捧起她的脸,问道:“你也想我的吧?你是因为想我才回来的,是不是?”他紧盯着她的双眸,俊朗的眉眼间略带了几分羞涩的恼意,负气似地一再逼问,“是不是十二姐?”
阿瑶望着他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自不是因为想他才回来的。想及她回来的目的,对着他此刻坦荡热忱的一片真心,她竟觉有几分羞愧,在她以那样的方式逃跑之后又回来找他,还是为着别的男人,她所仰仗的无外便是他这份爱她的心意。
她张张嘴,声音干涩的像是沙滩上的鱼:“不…不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皇帝一把捂住她的嘴:“不,别说,不准说。”
她便只有不说,只睁着一双妙目看他。
皇帝却又松开手,道:“说,说你也想我。”
这却是孩子气又犯了,阿瑶哭笑不得:“皇上这是…到底让我说还是不说呢?”
皇帝一手掐着她的腰,挠她的痒,又气又笑:“还敢笑还敢笑…瞧我一会怎么整治你!”低头含住她的唇又是一通深吻,随后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四下一看,径直往内室走去。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来是有别的事,并不是要与皇帝旧情复燃的。阿瑶满脸晕红地想,道:“皇上…外面还有人!”
皇帝才不管,道:“谁敢进来!”抱着她一直走到床前。
他把她放在床沿上坐下,半跪半蹲在她面前仰着脖子吻她,一面腾出两只手脱她的衣服。衣服一件件落在地上,屋里有些凉,肌肤蓦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不觉便起了一层细栗。她抱着肩微微瑟缩着往后退,他跟着倾身欺上,顺着她修长的颈项一路吻至雪峰顶上的那朵红梅,一面道:“冷么?很快就不冷了。”
隔了一阵却又道:“江天成这厮做事就没点眼力劲,屋里冷,他就不知道多送几个火盆?”
阿瑶忍了忍,还是道:“不关他的事。”
皇帝已把衣服脱光,整个人重重压下来,年轻结实的身躯像是个大火炉熨帖在她身上,很快那点冷意便被驱散。
她抚着他紧致光滑的肌肤,不免也有些意动,气息便急促起来。
皇帝道:“你倒是会替别人开脱,一点也不想着自己,下回还想为谁把自个卖了?”
阿瑶一怔,身子不由一僵。而他却已打开她的身体,让她以一种臣服的姿态面对着他。阿瑶忽然就说不出话,眼看他扶着他的小兄弟兵临城下,呼吸便是一紧,已自全然弃守,任由他攻入。
温度逐渐攀升,他身上的热力渐渐流遍她的四肢百骸,汗气氤氲蒸腾,从他发丝里渗出来,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上,然后啪嗒啪嗒滴落在她身上。
皇帝两手撑在她头顶上方,拧着眉疯了般挞伐征讨,力道大的好像已然失控。
阿瑶被他撞得不得不弓起身子,防着头顶撞到床柱上。眼望着皇帝略有些扭曲的俊脸,心想,他今日不对劲,一定有什么事闷在心里,如果他是在寻求发泄,她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慰藉他。
华成、杜汶跟江天成等了一下午也没见皇帝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心里再清楚不过,却都心照不宣地缄默着。
落黑的时候,华成往院子里跑了一趟,他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好一阵,确定房里的两人没做那档子事,才出声道:“皇上…皇上,天晚了,该起驾回宫了!”
里面半晌无声,也不知两人是不是睡过去了?他等了一阵,又喊:“皇上…”
方喊了两个字,便听皇帝在里面不耐烦地道:“聒噪,今晚上朕就在这里,不回去!”
华成闻听此言不由愣住,却也不好多说。皇帝既不愿回去,他这做奴才的难道还能押着他回去不成,只盼里面承宠的那位是个懂事的,能劝上一两句。他又等了一会,果然听见阿瑶低声问道:“皇上,您真不回去?”
皇帝笑道:“真不回去。”
阿瑶道:“这样…恐怕不大好。”
皇帝却道:“有什么不好?我留下来陪你难道不好么?”
得,这还不如不劝。华成由不住叹口气,便听皇帝道:“华成,你还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还不去着人准备晚膳!”
华成无奈地拍拍脑门,应了声是待要走人,却听皇帝又道:“记得叫人送个火盆过来。”
“是!”华成踅身出来,记着叫人交办了火盆一事,才回去前厅,将皇帝的话与杜汶、江天成说了一遍。三人面面相觑,都甚是无语。最后还是江天成站起来说了句话:“陛下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以前又不是没在宫外呆过。”
杜汶附和道:“明日没有朝会,皇上不回去也没什么。这些日子我看皇上一直心绪不佳,让他在外面散散心也好。说不准他明日一早便带了叶美人回宫呢?”
江天成道:“别的不怕,只是怕言官们说事,还有太后那边也得瞒着,便派个人回宫里去御前说一声,叫他们别声张便是。”
华成道:“也只有这样。”
遂按江天成所说派人回宫,之后三人便忙着去给皇帝张罗晚膳。
等晚膳备好送过去时,那边的门却还未开。华成心里由不住嘀咕,这别又是在办事?自阿瑶走了之后,皇帝就没叫过人侍寝,火气必然旺盛,一时忘形癫狂,也是保不准的事情。可是膳食既已准备好了,又不能不传进去,只有硬着头皮前去叩门,叩了好一阵,才听皇帝懒懒出声:“进来把饭菜搁外面桌上,其余的事你们便不用管了!”
华成只好命人将膳食传进去,等饭菜全部上了桌,便叫人全部退出来又将门关好。
皇帝的火气虽然旺盛,却也并非如华成想象的那般荒淫无度。这一下午也只与阿瑶云雨了一次而已,之后便一直在补眠。他这几日失眠的厉害,就没踏踏实实睡着过,直到今日才算好好睡了一觉。
华成来唤他时,他其实已经醒来,只是赖着不肯起,也不愿让阿瑶起来。
两人相拥着又躺了一阵,直到晚膳送入房中,皇帝方披衣起来。阿瑶穿好衣服拢好头发跟着走出来,两人在灯下挨坐在一起用膳。满桌的佳肴,两个人哪里吃得了那许多。阿瑶替皇帝舀了碗饭,又挟了几样小菜放在他面前。皇帝粘人的紧,也不愿多个人打扰,所以没叫人进来伺候,便只有她亲自伺候着。
皇帝不肯只吃菜,道:“倒酒!”
阿瑶只得拿过酒壶替他斟了一杯。
皇帝又拿过一个杯子来,将她拉坐到膝上,道:“也满上,咱们还没喝过交杯酒呢!”
阿瑶总觉着皇帝有些古怪,却也不好违逆他,将酒斟满,垂眸想了想,却道:“皇上今晚真不回去么?”
皇帝不答,将酒盅强塞入阿瑶手中,自己另擎了一盅,伸臂过去与阿瑶手擘相交,仰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尽。阿瑶见他盯着自己,便也将酒喝了,喝的太急,一时呛住竟咳嗽起来。皇帝便笑,一面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挨在她耳边道:“你同我一起回宫去可好?”
阿瑶一怔,她跟着江天成来此却并不是为了回宫的。
皇帝看她如此,面色便冷下来,道:“你既不回去,朕回去做什么?”
阿瑶低声道:“你是皇上,留在外面过夜终究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说…”皇帝凑到她面前,语声渐渐低下去,“就这么想朕回去?你就这么讨厌朕,不想跟朕在一起?”
“我…我没有。”阿瑶摇头,她说不上自己对皇帝是什么感觉,起初时确是讨厌的,但而今,她对他已非是单纯的讨厌或是喜欢那么简单了。
“没有?”皇帝咬牙切齿地道,抓住她两只手腕,蓦地俯身将她压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打着什么主意,为着唐初楼,为着唐连,你还能干出些什么?十二姐,你不妨一并都说出来,朕替你好好打算打算…还有秦放歌,他今日来,到底替朕带了些什么话?”
阿瑶整个身子被他压得不得不朝后仰去,心里却是极为震动。他到底还是发作了,在同她你侬我侬厮守半日之后,终于憋不住要与她算总账了。也好,早点撕破脸也好,也免她生出些不该有的妄念。她吸了口气,转过眼看定皇帝,缓缓道:“皇上其实早知道我会回来不是么?又何苦问我回来打着什么主意?”
她说话的时候,因为身子倒弯着,气息便有些不畅,像是被狂风卷席般断断续续。
皇帝慢慢直起身,把她拉起来,道:“是,我知道你会回来。你怎么可能看着他死却不管呢?你连唐连都能豁出去救,又怎么可能不理会他的生死?十二姐,你这般情深意重,可叫朕怎么样才好?”
这句话后,阿瑶静默了。是啊,她要让皇帝怎么做才好?总不至于她求个情,要皇帝放人,皇帝便跑去把人放了?他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将唐初楼拉下马,却为了女人的一句话就把人放了,这让他皇帝的脸面何存?何况皇帝与唐初楼的恩怨仇恨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又岂会这般容易勾销?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道:“非要弄得你死我活么?”
皇帝道:“自古朝堂之上无父子兄弟,历来便是如此,不是他死便是我活…唐初楼或许并无谋逆之心,可他手下那些人呢?十二姐,你可有问过唐连是如何想的?”他轻轻笑了下,眼里的那点徘徊犹疑如浮光掠影般消散不见,眸光渐渐沉下去,一点点变得冷硬坚定。
阿瑶当然知道唐连是怎么想的。
她垂下头,话说到这份上,她已无法开口去说什么,但心里终是还存着那么点希冀。
“就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她低低地将心头这点希冀说出,却不敢抬头去看皇帝,只怕他一开口就拒绝,再无转圜余地。
皇帝紧闭双唇,只盯着她的鼻尖看,许久都不发一言。
阿瑶难堪极了,久等得不到皇帝回话,便想起身从皇帝膝上下去。
皇帝紧紧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动,启唇道:“或许…朕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这得看你…”
阿瑶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说,一时怔住,便没再挣扎,只满腹疑惑地望住他。
皇帝道:“朕要你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字。。。真累死我了!
感谢:
nin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06 23:37:56
第81章 三日盟(1)
阿瑶也不知该不该信皇帝的话,不过,皇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预见中的事情。既然决定回来找他,她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总得有所付出,她才可能达成此行的目的。
只是,皇帝这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当真她留下,他便会考虑放唐初楼一干人一条活路么?
她顺着他的话半真半假地试探:“我留下,皇上便会放过他们?”
皇帝笑了笑,道:“朕只说或许,你留下来便多了次机会,说不准朕什么时候被你哄高兴了,也许就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样的回答很没有诚意。阿瑶垂下眼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却也不能一味只知妥协。皇帝见她半晌都不言语,不由焦躁起来,道:“说话啊,你到底怎么想?”
阿瑶道:“我怎知皇上要怎样才高兴?”
皇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面无表情望着她的脸瞅了片刻,道:“算来十二姐在朕身边也有些日子了,竟连如何取悦朕都不知么?”
阿瑶只看着他,她听得出他话里的敷衍,也知道自己如今所求在他眼里,多是儿戏。谁叫她要自讨苦吃,既答应了唐连要为唐初楼说情,便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坚持下去。是,她得要取悦他,可该怎么取悦?好像除了那档子事还真没别的什么事可叫他高兴了…
但主动求欢这件事,她其实并不在行,记忆里唯一的一次是在郴州的秦宅中。她去爬秦放歌的床,所得到的却是刻骨铭心的羞辱。
皇帝等了她片刻,见她呆呆望着自己发愣,不觉心里一软,叹口气缓缓低下头,与她鼻尖贴着鼻尖,道:“总不至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吧?哎…不会也罢,朕教你便是。”
他就势便要吻她,阿瑶却别开了脸,道:“可是…”
皇帝顿了顿,微带了些恼意伸手按住她后脑,低头咬住她的唇,觉出她有挣扎之意,他终究还是忍住,在她唇畔轻道:“好好陪我三天,我便答应你放他们一条活路。”
“当真?”阿瑶一手挡在他唇前,半信半疑望着他。
皇帝火气上来,道:“难道还要朕发誓不成?”
阿瑶不说话,只目不转睛看着皇帝,眼里的光却是坚持。
皇帝到底还是败下阵来,举手道:“好,朕发誓,若有食言便叫朕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
阿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不信任皇帝,可当他说出阿鼻地狱四个字时,她竟是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她只是不想他食言而已,谁成想他竟会发这样的毒誓。她不由便掩住了他的唇,阻止他继续再说下去。
皇帝愣了愣,轻轻握住她摁在他唇上的纤纤玉指亲了亲,眼里微有异色,柔声问她道:“不想我下阿鼻地狱?”她还是太善良了,居然没听出他这誓言也是敷衍她的,人只管活着时便好,谁还管死后会怎样。
阿瑶仰脸望着他。
他正对她笑着,俊眉朗目,唇角浅浅上弯的弧度美好无比。
她不觉便点了头。
皇帝忽然就觉得喉咙有些堵,心头泛起难言的苦涩,像被巨手攥着心脏,一阵一阵地痉挛疼痛。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头吻下去。
休息了整整一个下午,皇帝养足了精神,如何又消停得了?一夜颠鸾倒凤,只恨不能腻在阿瑶身上把她离开这些日子的欢爱全都补回来才好。阿瑶自觉心里有愧,难得主动地迎合奉承,两人这一晚上倒也融洽。
到鸡鸣时分,皇帝方才餍足。两人都累的极了,相拥着一觉睡去,早起时华成过来叫起都没听到。直待日上三竿,两人被透过帷帐的光亮晃到眼时方醒过来。
阿瑶先皇帝一步醒来。随后皇帝也醒了过来,却并无起来的意思,自背后拥着阿瑶抚弄她的手臂。一缕幽光穿过床帏,在阿瑶雪白的手臂上投下一道淡淡的亮影,她的手臂上搭着皇帝的手臂,一浅一深,那般亲密地交叠在一处,竟让她的心无端乱了起来。脑中突兀地冒出两句诗来:“琴上只闻交颈语,窗前空展共飞诗…”
他手臂的颜色是漂亮的古铜色,比之她的粗壮不少,肌理紧凑结实,小臂上肌肉鼓鼓的,十分健美。
她怔怔看着,不觉便有些面热,感觉到皇帝紧贴在她背后的身体动了动,便道:“该起了!”
“起来做什么?”皇帝半撑起身子,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含着笑意问她,显是心情不错。
阿瑶有些不自在,略往前挪了挪,道:“已经很晚了,皇上不回宫处理政事么?”
皇帝皱起眉,道:“说了好好陪我的,一醒来便赶我走。”
阿瑶想起昨晚二人的约定,不觉哑然,也是,这三日他们可都得呆在一起的,她得小心服侍着,别惹恼了他才是。可是:“总得起来吧!”她道,心想总不能一直在g上服侍他。
皇帝笑道:“那便起来。”当下叫了人进来伺候穿衣洗漱。一面问阿瑶道:“可是饿了?想吃什么,交代华成便好。”又道,“今儿想做什么?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带你过去,咱们好好玩一天如何?”
阿瑶摇头道:“没有,就呆在这里便好。”
皇帝噗嗤笑了声,走过来咬着她的耳朵道:“也好,我也懒得出去…正好儿把你这些日子亏欠我的全都补回来。”
阿瑶由不住红了脸,忙道:“那还是出去走走好了。”
皇帝瞅着她只是笑,走到一边张开双臂由着随侍宫人穿好衣裳,便去外面厅里洗漱。
华成忙忙地过来服侍。
皇帝净了面漱了口,见阿瑶还未出来,便低声问道:“杜汶那里找到秦放歌人没有?”
华成道:“找到了,在叶如轩那里,他去那里与叶侍中道别欲离京师。叶侍中发觉不对,索性便先将他扣下了。”
皇帝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竟致慌成这副模样!”
华成往内室看了看,亦不好胡乱说话,只道:“叶侍中正等圣上示下,不知如何处置秦副统领。”
皇帝道:“先暂且拘在他那里罢,等朕腾出空时再说,先传早膳吧!”
华成应了声是,忙唤人把早就备好的早膳传上来。
皇帝又道:“记得加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来,不要太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