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座任宅人声嘈杂起来。
圣旨宣完之后,任清源接下圣旨,并朝女儿看去一眼。
任盈月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开始觉得皇家跟自己真的是八字不合,她这才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啊。
她以为陆朝云是懂她的,她在洛城等他功成身退前来团聚,结果他却非要再把她弄回那座繁华的京城。
当朝御妹,授封金元公主,以国号为尊,这是怎样的一种恩宠啊!
皇上究竟意欲为何?
父女俩对视一眼,心中各自存疑。
打赏了传旨的公公,任清源欲留他们吃杯茶,结果他们坚持不受,顶着风雪匆匆离开。
“月儿,你跟我到书房。”
父女两个沉默地走进书房。
任清源负手于后走了几个来回,皱着眉沉吟道:“这道圣旨来得古怪,也不知是福是祸。”
“跟皇家沾了边,多半不是好事。”跟皇家打交道的日子实在让她敬谢不敏。
“无缘无故授以如此殊荣,只怕很快就会有人送你入京。”任清源沉吟着,旋即做下决定,“为父随你入京。”
“爹——”
“不必再说,为父断不能就这样放你独自入京。”他定定地看着女儿,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如今朝局看似平静,实则隐患丛生,皇上病重随时会撒手人寰,而太子年幼,叔王年长,一个不慎便会再生乱象。”
她直接掏出袖中的一卷东西递了过去,“这是公公入门时塞给我的。”
任清源神情震动。密旨!
打开密旨看过之后,这位前御吏沉默了。
任盈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屋顶。她就知道陆朝云带给她的,永远只有麻烦。
“月儿,你自己上京,多加小心。”
她惊讶地看了眼父亲手中的密旨,缓缓点了点头。
“我嘱咐你母亲几句,你也回房收拾去吧。”
“是。”
出了书房,任盈月举目远眺,深深吸了口气,扑面的刺骨寒意让她头脑一清。
该来的躲不掉,被那个男人赖上就只好认命了。
任盈月不知道的是,在接到圣旨时,陆朝云比他们父女还要吃惊。
明明他只是请求赐婚而已,结果皇上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总算婚是赐下了。
只是一想到妻子如今那个沉重的封号,他就忍不住皱眉。皇上这是非要让他跟皇家扯上关系不可啊。
忆及那日进宫谢恩时,皇上脸上那掩不住的得意,以及那句“朕总算还是当了你的大舅子”,陆朝云的脸又一次黑了下来。
他的大舅子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一国之君念念不忘的?
站在廊下看着下人里里外外的忙碌着迎娶公主的事,陆朝云却觉得事情好像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在他心里,月儿一直就是他的妻子,从不曾下堂,莫名其妙地娶两回,本身就是件很怪异的事。
暗自掐算一下时间,陆朝云的眼中透出一抹愉悦。再过几天,她应该就要到京城了。
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任盈月这一趟进京之路却是凶险异常,波折不断。
从洛城一路护送公主鸾驾入京的兵马,死伤近两百人,才在正月初六这天将公主送进京城。
被宣入宫时,陆朝云的心情很好。
在与皇上见面之后,却一下子沉到谷底。
“朕真的是不放心啊。”皇上的脸色很差。
“臣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朕就把太子和江山都托付给你了。”
“臣必不负皇上重托。”
“你要去看看公主吗?”
陆朝云摇了摇头,“不了,也不差这两天。”
皇上点了下头,没什么力气的摆摆手,“你去吧。”
“臣告退。”
出了皇帝寝宫,他朝宫外走去,却在半路跟奉诏而来的任盈月打了个照面。
淡雅的宫装,只有两三样珠钗点缀发间,他的妻子整个人清爽得就像三月的春风。
任盈月却只是给了他一记很不赞同的目光,便越过他往前走去,一点交谈的意思都没有。
他挑了下眉,看着她慢慢走远,嘴角勾了勾,眸中带了种无法言说的神色。
任盈月看到皇上时,只觉得他的脸色更差了,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皇上摒退了伺候的宫女太监,偌大的宫殿内便只剩下两人。
“朕替容华向你道个歉。”
“臣妹不敢。”
定定看了她一会,皇上突然又道:“太子还小。”
任盈月没有接话。
“记得那道密旨吗?依朕对任大人的了解,你应该还不知道密旨的内容,其实任大人被朕派往边关督军,太子如顺利登基,大军凯旋之日他会随军回朝。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边关的几十万大军便是太子的勤王之师。”
“皇上想让我答应什么?”
皇上赞许地看着她,“你很聪明,同时也很淡泊,容华的挑衅在你眼中从来就不具威胁。有人说,你是个不突出的绝代高手,你说对吗?”
任盈月微微一笑,“是谁这么抬举臣妹?”
他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开了话题,“知道朕为什么以国号封你吗?”
“愿闻其详。”
“太子即国,朕以国托之,希望你能善尽姑母之责,看护太子成人。”
“长公主尚在太陵守墓。”她适时提醒他。
皇上苦笑一声,“容华无法托以重任,如今这样已是最好。”
大殿内沉寂了许久,再次响起皇上的声音,“朕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若太子有福,自能坐稳这万里江山。”
“他若是明君,自是有这福气。”
“那就好。”
两日后,金元公主下嫁陆相。
蒙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时,任盈月看着脚下那熟悉的地面,心中感慨万千。
上次出嫁,她没能行完礼便昏倒在喜堂上,这一次多少弥补了那些遗憾。
这一次同样没有人来闹洞房,前次是因为她的身体,这次则是因为她的身份。
任盈月想着,不由得就笑了。
人生的际遇有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时间似乎转瞬即逝,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
当红盖头被人掀起,第一眼看到穿着新郎服的陆朝云时,她不禁目露惊艳。
一身吉服的他在那袭艳色的映衬下益发显得面如冠玉,俊逸绝伦,眉眼间的飞扬神采掩都掩不住。
到底是她的心境起了变化吧,若是前回婚礼让她撑到目睹他穿吉服的模样,她大概也就是觉得他有副还不错的皮相。
而他也在看到她红盖头下盛妆的精致面容时,为之呆滞。
“娘子,你真美。”半晌,回过神的他由衷的称赞了一声。
任盈月只微微一笑,目光落到桌上的合卺酒上。
陆朝云哈哈一笑,转身取过酒杯斟上酒。
“上次便没能与娘子喝上合卺酒,这次万万不能再漏掉。”
她笑着接过酒杯,与他手臂相交,饮下杯中酒。
他坐到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才颇为不舍的帮她拿下头上华丽的珠冠。
“娘子平日懒散难得对妆容上心,今日这般天仙似的容颜也只得昙花一现,”说着便叹了口气,“想想实在让人扼腕。”
她很杀风景的说:“如花娇颜,百年之后不过一具枯骨罢了。”
“娘子打击为夫,向来是不遗余力。”
“相爷坑起人时,也是毫不手软。”
“记恨为夫请旨赐婚了?”
“哼。”
他拧了湿帕给她净面,一边不忘揩点油,“洛城梅林中青年俊杰不少吧?”
她朝他嫣然一笑,极是轻描淡写地道:“马马虎虎。”
陆朝云牙齿忍不住磨到一起,“居然还上门提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任盈月却叹息了一声,不无惆怅地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时我为自由之身,就算有人说亲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将我置于何地?”
“所谓前情如烟,旧爱如梦,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你是故意的吗?”
她不解地眨眼睛。
陆朝云狠狠地将她的吉服扔到地上,继续与她剩余的衣物奋斗,同时道:“即便有怨言,今日洞房花烛夜,你也逃不了。”
伸展着手臂,她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样子,很是认同的点头,“这是实话。”
脱到亵衣时,陆朝云突然有些警惕地抬头看她,“你很不对劲。”
“相爷多心了。”
“你绝对有事瞒我。”他无比确定。
任盈月思考了下,点头,神情显得极是无奈,“说起来,确实是有件事忘了跟相爷说。”
“什么?”
犹疑了下,她给了他答案,“我的癸水来了。”
陆朝云的手指顿时僵住,神情一连几变,嘴角眼角狠狠抽了数下,然后猛地转过身狠狠地捶在床沿上。
他就知道……难得再次洞房花烛夜,结果依然是这么残酷。
任盈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难得温柔地道:“相爷,请节哀。”人生总是随时充满变数,这是没办法的事。
第九章
正月初十。
深夜,宫内敲响丧钟,年仅二十七的耀阳帝在寝宫崩逝。
临终前,于御榻颁下诏书,令陆相监国摄政,辅佐太子登基。
天明,太子登基为帝,大赦天下。
当天金元公主入宫陪伴新皇。
一个月后,在宫里住了一个月的任盈月才回到丞相府。
沐浴之后,换了家居常服,她便让红袖拿来针线筐,继续自己的活计。
陆朝云进来时,就看到妻子坐在软榻上专注地穿针引线,地上的火盆里银霜炭烧得红红的,烘得屋里暖烘烘。
“娘子还会做针线?”他不免带了几丝惊异。
任盈月捏着针在发间抹了抹,轻抬眸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我虽不善琴棋书画,但女红总还是会一点的。”
“为夫从未见娘子动过针线,有此误解,这也很正常。”他边说边挨到她身边坐下,拿起那件衣服看。
然后,笑意溢满眉梢眼角,深深地荡漾进他的心底,“让娘子费心了。”
“绣花我是不行的,衣服还能勉强帮你做两件。”
“这就已经很让人惊喜了。”
任盈月用力扯回他手中的衣服,继续缝制。
陆朝云迳自伸手搂上她的腰,贴着她的身子看她为自己缝衣。
就算只是简单的青布长袍,但是由她一针一线缝制,那便是天下最华丽的衣裳也不能比的。
“月儿。”
“嗯?”
“你什么时候为咱们的孩子缝衣服呢?”
任盈月手中的针停了下来,扭头看他。
他凑过去在她唇上落上一吻,笑道:“为我生儿育女是娘子的责任。”
她眉头慢慢蹙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我不能呢?”
陆朝云愣了一下,之后笑着将她抱入怀中,“是不能,不是不想就好,生育子嗣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的,若我注定命中无子,那也是怪不得娘子的。”
她满意的点点头,“幸好相爷没有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要纳妾为陆家开枝散叶。”
“如果我那样说呢?”
任盈月手中的针不经意地扎在丈夫的手背上。
“娘子——”看着手背上冒出的血珠,陆朝云委屈地将手伸到她眼前。
她故意视而不见,轻轻地提醒,“当初你说过永不纳妾。”
“我记得。”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自然是不敢或忘的。”他笑着吻上她的唇,咂吮了一番,才继续道:“我不会给娘子家暴的机会的。”
任盈月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红袖过来奉茶,对两人不合宜的举止恍若未见,淡定而从容。
陆朝云抱着妻子看她为自己缝衣,很是泰然。
而任盈月坐在丈夫怀中为他缝衣,也很自若。
拿着几件公文进来的书安已经习以为常,他甚至有些想叹气,便是在宫里,当着满殿的宫女太监,甚至有时候小皇帝不巧碰见了,他们相爷也是气定神闲得让人引以为耻的。
那回小皇帝说:“太傅,你这样不庄重。”
相爷振振有辞,“庄重是给外人看的。”
小皇帝很严肃的指出,“还在国丧期。”
他们相爷想了下,然后也很严肃的回应,“臣除了把公主抱上膝头,圈在怀中说话之外,一直谨守礼仪。”
书安眼角抽了下,回想起当时夫人说:“皇上,你现在还小,学的东西有限,等你长大,再来跟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理论。”
“姑姑说的对。”小皇帝很纯洁,很无辜地朝着相爷笑了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俐落地爬到夫人怀里。
“皇上——”相爷当场脸就黑了。
小皇帝马上就说:“庄重是给外人看的。”
旋即,夫人笑出了声。
其他人只能低着头偷笑。
书安很赞同夫人私下说的一句话——
“皇上被相爷这样的太傅带大,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金元朝万庆元年三月,三王起兵谋逆。
四月便兵败如山倒,让人不胜欷吁。
“三个王爷的兵马啊。”红袖边说边感慨。
“乌合之众罢了。”任盈月说话相当不留情面。
红袖抿抿嘴,有些狐疑,“小姐,那三个王爷也不全是草包,再说还有十几万军队,离京城也没多远。”
她低头咬断线头,抖开手里的长衫检查,漫不经心地道:“那又如何?先皇在位时,相爷就在算计他们了,用心良苦的给他们创造谋逆的条件。”
红袖瞪大了眼。
任盈月偏偏头,想了下,才又说:“嗯,是假象。有人挖坑挖了那么久,就等人往里跳,偏偏就真有人往里跳。”
红袖张口结舌。
“让贼偷都比让贼惦记强。”
红袖终于合上嘴,用力点头,不忘举一反三,“就像小姐一样,从相爷到绣楼相看,一直到请旨赐婚,相爷步步用心。”
任盈月的脸色终于变了。
小丫头早一步跳起跑开。
“红袖,你在干什么?”
“啊——”正抱着柱子,躲避小姐追杀的红袖顿时惊跳起来。
陆朝云眯眼道:“本相有那么可怕吗?”
“相爷不可怕,谁可怕……”一见他眉头微挑,她立即改口,“像相爷这样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人,怎么可能可怕。”
“你到底在躲什么?”
红袖心虚的低下了头,“奴婢刚才可能说中了小姐的痛脚,不知道她要生多久的气。”
“所以你就躲到这里来。”陆朝云有了兴致,“来,说说看,是什么痛脚,也许本相能帮上忙。”
小丫头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在花园说的话。
听完,陆朝云哈哈大笑,把玩着手中的摺扇越过她往里就走,风中传来他清润的声音,“这确实是你家小姐的痛脚,红袖,自求多福吧。”
她恨恨的握紧拳头,朝着自家姑爷离开的方向挥了两下。
“红袖。”一声轻唤在身后响起。
红袖又跳了起来,转头就看到书安,不由得怒道:“你怎么不跟姑爷进去?”
他淡淡地睐去一眼,“虽然相爷不介意他与夫人的恩爱情形被咱们看了去,但是看得太多到底还是伤眼。”
“伤眼?”
“像相爷与夫人这样恩爱的夫妻,不是谁都能遇上的。”书安的神情难得忧愁了起来。
红袖点头,“这倒也是。”
他突然看向她,“你几时嫁给我?”
她瞪大眼,然后猛地烧红了脸,指着他的手发颤说不出话。
书安很认真的道:“我虽然无法保证让你像夫人一样幸福,但也一定不会让你吃苦。”
红袖深吸一口气,蓦地大吼一声,“你去死——”跟着转身跑开。
他不慌不忙地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叹气。
花园凉亭里的两人听到了红袖的那声大吼,不禁对视一眼。
“出什么事了?”任盈月眼中满是困惑。
“娘子何以认定我就知道?”
“书安没进来。”
他一把搂过妻子,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笑道:“娘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喜欢点破。”
“闲事管多了不是好事。”她喜欢独善其身。
陆朝云点点头,拿过她的绣筐翻找。
“找什么?”
“我记得有看到娘子绣荷包。”
她嘴角抽了下,“不是给你的。”
抬头看她,他极其认真地道:“娘子,你是我的妻子,凡事一定要以为夫的需要为第一考量。皇帝富有四海,像荷包这样的小玩意断是不会缺少的。所以,他的要求不用考虑。”
“臣以君尊。”她提醒他。
“一只荷包而已,皇上这样的圣明天子是不会计较的。”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说的是个英明神武的天子,可事实上,万庆帝只是个才三岁的幼童。
任盈月忍不住抚额。这样幼稚的辅国大臣,耀阳帝当年怎么就瞎了眼认定他?
“娘子——”
“你不用找了,已经送到宫里去了。”
陆朝云一脸哀怨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样对为夫?”
她额际青筋暴跳,“不要表现得好像我红杏出墙似的。”
“荷包。”
她闭了下眼,咬牙,“我帮你绣一个。”
他用力抱住了她,欢喜不已,“我就知道娘子还是爱我的。”
仰头看天,她觉得陆朝云才是她真正的劫。
“最近事情太多,都没跟娘子好好亲近,趁天色还早,咱们先回房歇会吧。”
任盈月的脸忍不住红了。她即便出身江湖,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也远达不到某人这样皮糙肉厚的程度。
陆朝云却不管她在想什么,只管打横将人抱起,回房折腾去。
在落日的余辉下,太陵显得无比沉寂。
美丽的长公主拖着披帛长纱缓缓走在护陵行宫的青石路上,沐浴在一片霞光之中,迷乱人眼。
推开偏殿的大门,老旧的门扉发出沉沉的声响。
她抬脚迈入,身后殿门被人掩上,落栓。
一双手从身后探来,解开她的衣裙,让她如初生婴孩般显露人前。
目光贪婪的掠过她雪白高耸的胸脯,紧致而细腻的肌肤在光线的映衬下益发的晶莹。
略显粗糙的大掌抚上她雪白的大腿,探入那处神秘的丛林,用力插入,呼吸随之粗重起来,猛地收回手,打横抱起人,疾走几步,将人放到几只铺在地上的蒲团上,重重地压了上去。
在被人狠狠地贯穿进入后,长公主的眼中闪过厌恶与刻骨的恨,手臂紧揽着他的脖颈,声音如水般柔软,“嗯……好人……舒服吗?”
“舒服舒服……”男人气息一片紊乱,只管死命律动,把昔日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这般压在身下蹂躏,无论身还是心都舒爽透顶。
“喜欢我吗?啊……嗯……”
“喜欢……”他一直仰望着她,到走了火、入了魔,愿为她入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满足,将人紧紧搂在怀中,恨不能揉入骨中。
“我是你的人了。”
“我对公主唯命是从。”
长公主搂着他的头,让他伏在自己胸口,不让他看自己的脸,声音轻柔而蛊惑地问:“如果我让你去死呢?”
“臣眼都不眨一下。”
“真的?”
“真的。”
她的手在他脊背上轻滑,妩媚的轻笑,“我喜欢你刚才的粗野,还要……”
“臣死而后已。”
男人很快发起新一轮的冲刺,在两人双双达到高潮之后,她在他怀中吐气如兰地道:“我要你做我的驸马。”
男人眼睛簇亮。
“我们一起共享滔天的富贵。”
他死死搂紧她。
“所以你听我说……”
男人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仔细听着。
看着他的神色几经微变,长公主轻抚着他的胸口,娇嗔地道:“此事不急,等我有了身孕再行也可。”
男人立刻笑容满面。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几乎日日都在偏殿偷欢。
男人完全沉溺在长公主的温柔乡中。
三月中旬初,李太妃产下一名皇子,因适逢三王之乱,五月,皇宫才为义诚王庆生,文武百官奉诏入宫。
酒宴过半,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突生变故。
御林军从外一拥而入,百官愀然变色。
一抹娇俏身影在御林军之后气定神闲地走进来,许多人面上再次变色。
长公主!
唯一始终淡定的就是坐得离小皇帝最近的陆朝云,看到来人,他甚至还很能面露微笑,颇是有礼地请安,“臣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怨毒的目光盯着他的脸,脑中映上那个日日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粗犷面容,不禁狠狠攥紧拳头,任指甲刺入掌心,“陆朝云,你可想到会有今日?”
“人生如戏,随时都有变数,是非成败有时并不需要太过计较。”
“是吗?”听他说得如此轻松惬意,长公主就忍不住磨牙。
小皇帝看着自己的姑姑,问:“父皇命姑姑守太陵,姑姑怎会回宫?”
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你父皇糊涂,就连你也糊涂至此,我是你嫡亲姑姑,你却与那不相干的外人亲近,也不念及咱们的骨肉亲情。”
“月姑姑对朕很好。”
“那个贱人——”
陆朝云脸色一沉,“长公主慎言。”
她轻蔑地扫过一圈,目光再次定在他的脸上,“如今这番局面,你觉得我还需要顾忌吗?”
他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如今局面又如何?”
“皇帝既不贤明,咱们便不妨换个明主。”
“依长公主之言,换谁好?”
她的目光落到被李太妃抱在怀中的襁褓上,道:“义诚王如何?”
“尚抱在怀中连人都认不得,公主怎知贤明与否。”
“百官说贤明便行了。”
“是吗?”陆朝云的目光扫过在场官员,笑得意味深长。
百官们看看身边的御林军寒光闪闪的钢刀,再看看陆相那副气定神闲的神情,各自飞快地转着脑筋。
李太妃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长公主,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儿子。
“太妃,把义诚王给我吧。”长公主朝她伸出手。
她容颜大变,往后退了两步,“长公主,你为何要害我们母子?”
“我怎么会害你们?我这是把大富贵送给你们。”
李太妃看了眼陆朝云,摇头,“这事跟我们没关系。”
他笑得云淡风轻,伸手牵住小皇帝的手,道:“臣几时说过此事与太妃和义诚王有关了?”
她脸色又是一变,抱着儿子强自镇定,“公主,放过我们母子吧。”
长公主一拍手,“把东西拿来。”
一名御林军便将一只金漆盒子捧上。
一见那盒子,大家神情均是一变。传国玉玺?
“太妃,把义诚王交给我,有玉玺在手,谁敢说他不是皇帝。”
李太妃的神色有了犹豫。
陆朝云淡淡地瞥过那只盒子,笑道:“公主可还记得在西北边关的三十万大军?”
“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神色从容,“当日金元公主回京之时,任大人已先一步赶往西北,”他顿了下,微笑提示,“任大人是带着先皇密旨去的。”
群臣恍然。
长公主强自镇定,道:“边关未靖,肖元帅也是分身乏术。”
“我们与北狄早已签订停战协议。”
此话一出,除了兵部的几位大人,其他人均现惊色。
陆朝云继续道:“只要京城生变,肖元帅的三十万大军顷刻回京清君侧,不管是谁,格杀勿论。”
长公主狂笑一声,狠狠地盯着他,“即便如此又如何?现在皇宫内全是我的人马,只要杀了万庆,义诚王就是唯一的皇嗣。”
他不疾不徐的说了句,“宋太妃尚未临盆。”
“那就让她永远临不了盆。”
“公主如何保证义诚王一定能长命百岁?”
李太妃的手立刻收紧,神情紧张地盯着他,又惶恐地看了眼长公主。
“只要杀了你,谁还会保万庆。”
陆朝云笑起来,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长公主,“那公主这么辛苦的谋逆,到头来是为了什么?”
众人神情一凛。
“公主不杀你,我杀。”一人从外面走入,拔刀出鞘,朝着陆相迳自走去。
此时,护在小皇帝与陆朝云身边的侍卫太监已经只余十几名,看着那名杀气逼人御林军副统领,他们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陆朝云看着来人,冷冷一笑,“江五海,为了一个长公主,你倒真是义无反顾啊。”
“如同陆相对金元公主。”
“他至少不会因为皇上杀了我就谋反叛逆。”
突然,一道轻轻的、淡淡的,仿佛水般清润的声音突兀地传来。
第十章
“月姑姑。”小皇帝欣喜无限的看着门口。
青色衣裙淡雅若风,一头微湿的长发披在身后,清丽面容上淡然如水,然而手中却握着一把滴血长剑。
看得人心悚然发寒。
“娘子,夜里风大,你怎么不多穿一件衣服?”
任盈月一眼扫去,冷声道:“我原本等头发干了就要睡了,谁让你派书安回去叫我的?”
陆朝云有些委屈地抗议,“为夫都身处如此险境了,娘子竟然还在计较这样的小事。”
她很干脆地道:“你若死了,我便替你报仇,这要死不死的时候,叫我来当打手吗?”说话的同时,三两下就将门口围过去亲长公主派的御林军给解决了。
他叹了口气,“娘子就算不为我,也要想想还在西北大营的岳父。”
“谁敢动我爹,我就把他至亲一个一个杀死,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凌迟,”她眼神倏忽狠厉,“我保证说到做到。”
那一刻,所有人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那我呢?”
大家的目光又飞向一脸可怜的陆相,心头莫名一寒。
任盈月一剑削掉一名叛变御林军的脑袋,看了长公主一眼,“招了桃花处理不掉,死了活该。”
“她毕竟是先皇胞妹。”
“除恶不尽,便招致今日恶果。”话音未落,剑已架在长公主的咽喉处,嘴角讥诮的勾起,“长公主,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不过是懒得动手罢了。”
剑风扫过,长公主一截青丝坠地,钗环掉了一地,顿时成披头散发状,狼狈不堪。
“娘子别忙着吃醋,还是先救命要紧。”陆朝云一边抱着小皇帝往后退,一边苦笑地喊。
她头也不回的将手中长剑反掷而出。
江五海听闻身后利刃破空,不得不侧身回手相挡。
任盈月伸手在长公主身上一抓,足尖一点,手便撒了出去。
众人只见锦帛疾飞缠上那把被击飞的刀剑,在空中一个轻旋又回到任盈月的手中。而瞬间那把剑便在她手中变成无数碎片,如雨般疾射而出。
参与叛变的御林军转眼又倒下一片。
所有人骇然。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抹略显单薄的身影。
任盈月足下几个轻点,跃到陆朝云身边,伸手接过他怀中的小皇帝。
小皇帝马上抱住她的脖子,安心地依偎在她怀中。
陆朝云顿时有些不舒服,“娘子,现在怎么办?”
“走人。”很干脆也很简单的答案。
“怎么走?”
“打出去。”
“行吗?”
“进得来便出得去。”守在外面的人若是拦得住她,她也不可能进得来。
“你就只打算带皇上走吗?”
任盈月忍不住就在大殿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丈夫身上,抿抿唇道:“你们为人臣子的,为国尽忠是本分,我也不好插手。我当初答应先皇保万庆帝,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便是了。”
“难道娘子进宫只是为了皇上?”
“说来还得谢谢相爷,若不是书安送信,今天这事便悔恨晚矣。”
陆朝云大怒,“任盈月,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夫妻?”
“男主外,女主内,今天的事情原就不是我该管的。”
众朝臣一直觉得陆相几乎就是妖孽一样的存在,与他作对统统没好下场,但是今天他们发现,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碰上金元公主这样的女人算是他的债。
“太妃,借你的东西用用。”
李太妃顿觉头上一轻,长发突然就披散而下,吓得她脸色发白,但双手护着幼子没敢动一下。
任盈月随手将那把钗环珠翠掷出,然后皱了皱眉,“这些东西当暗器是浪费了点。”脚在地上一踢,挑起一把钢刀伸手接住,抬手就劈开刺来的一剑。
右督御史摸到自己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出声道:“老臣这里有串佛珠。”
“扔过来。”
他当即扔出佛珠。
她一刀劈落,衣袖疾扫,霎时之间那串十几粒的佛珠便成了致命暗器,几个朝臣一脱困,急忙跑到陆朝云身边。
小皇帝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任盈月的怀中,眼前耳边虽是刀光剑影喊杀声,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当得到消息的统领御林军赶来时,很快便肃清了宫内残存乱党。
可是他们最后却发现金元公主和皇上不见了。
这下,大家又慌作一团。
一个太医捂着胸口,吐着血,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一个方向,“在那里……”然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大家抬头看去,就见圆月之下,皇宫最高的殿宇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排坐在一块。
很美好,很和谐。
任谁都觉得打扰他们是件很不好的事。
但显然,有一个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金元朝当朝丞相,指着那两人的身影吼道:“娘子,你不是说头发干了就睡的吗?还不回府?”
小皇帝也忍不住大声喊道:“太傅,姑姑说要保护我,暂时不回去了,让你回去洗澡睡吧。”
其他人赶紧看天看地看星看月就是不看陆相,这事不能搅和。
陆相那张俊脸阴了有半个月,大家都知道这些日子金元公主一直待在宫里陪皇上,因此百官都陪着小心,就怕被相爷的怒火波及。
傍晚时,陆朝云终于在宫门口等到了出宫的妻子,脸上这才有些雨过天晴的迹象。
上了马车就见妻子神情专注,端详着手里的一串珍珠。
“皇上赏的?”
“嗯。”
他抓过她的一只手,半晌没说话。
任盈月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最后,还是陆朝云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月儿,以后别这样了。”
“什么?”
“你明知故问。”丞相大人的火气又忍不住冒了上来。
她蹙眉。
他握紧她的手,盯着她,“你明知道他们的目标是皇上,你把皇上带在身边就是把所有的危险引到你身上去,你万一出事,你让我怎么办?”
任盈月阖了下眼,淡淡地道:“你不能出事,你出事,朝中便会大乱,朝中一乱,天下必乱,那不是你想看到的。”
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颤抖着慢慢闭上了眼。
她懂他,她一直都是最懂他的人。
长公主害她,她不出手。
他没有为她报复长公主,她也没有过怨言,只因她懂他。
在最危险的时候,她孤身闯入皇宫,将最大的危机揽上身,替他争得时间,争得生机。
他从不曾对人说出自己的心事,可是她知道。
她从来不说爱他,可是总用行动支持着他,甚至用她的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回到丞相府后,任盈月仍旧看着那串珠子发呆。
陆朝云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把目光投向那串珠子。
就算是罕见的极品珍珠,她也不是喜爱珍宝的人,为什么会如此专注?
“娘子,你到底在看什么?”
任盈月突然流下泪来,起初是一滴一滴,慢慢成串掉落,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月儿——”陆朝云大惊失色,“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她哭了很久,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串珠子。
他捧着她的脸,满眼的担心。
“这是我母亲的。”
陆朝云手一顿,眼睛睁大,看向那串珠子,“岳母的?”
“是我亲生母亲的,任夫人是我义母。”
他继续为她拭泪,没有说话。
“小时候母亲拿着这串珠子对我说,等我长大给我当嫁妆的。”任盈月的声音充满了怀念。
只是,言犹在耳,慈母已逝,早就物是人非。
“这里有我当年做的记号,你看。”她小心的转动珠串中的一颗珠子,举在烛光下指给他看。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记号,不仔细瞧,几乎发现不了。
“岳母……”陆朝云沉吟,“是什么人?”能拥有这样东西的,必不是简单人家。
任盈月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将那串珠子缠到手腕上,“事情都过去很久了,不说了。”
陆朝云却自此有了心事。
他的妻子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尚不愿让他一起承担的包袱。
万庆元年九月,肖元帅班师回朝,留兵五万守卫边疆。
万庆二年,五月,丞相府。
府外清一色御林军,府内各处均有大内侍卫站岗。
而后院之中,万庆帝正趴在软榻上看姑姑绣荷包。
任盈月并不喜爱捏针刺绣,可是小皇帝喜欢带她亲手绣的荷包,无法可想,只能硬着头皮帮他做。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透着急切,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娘子,你身子不适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陆朝云人未至声先到,手一撩门帘便走了进来,直接把榻上那尊贵的当今天子忽视过去。
“姑姑,你不舒服?”小皇帝一脸担心。
她笑笑,“没事。”
“怎么会没事,快把手上的活停了。”陆朝云直接动手拿过她手上的东西扔到一边。
“姑姑你到底生什么病了?”小皇帝一脸的好奇。
陆朝云拿了软垫塞到她的腰后,扶她坐好,又惊又喜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嘴角不由自主地高高扬起,“幸好姜老第一时间找人告诉我,你呀,这样的大事都不晓得派人通知我。”
小皇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怀孕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皇帝的目光亮了起来。
“姑姑要生小宝宝了?”
任盈月不由得笑了,“嗯,不过还要好久才会生的。”
“会不会像皇弟那样可爱?”
陆朝云斩钉截铁地道:“一定比王爷可爱。”
红袖笑着将茶摆上小几,低头退下。
“皇上,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宫去吧。”
“不要,朕在宫里好无聊。”
“那也不可以总是出宫,皇上正是需要用功读书的时候。”
“太傅又没有时间教朕,朕在这里,姑姑可以教我的。”
“公主现在怀了身孕就不方便了。”
“朕又不会吵到姑姑。”小皇帝面有不悦。
任盈月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可是,皇上现在每天出宫来确实不妥,太过劳师动众了,不如改为五天一次?”
小皇帝想想,又看看太傅阴沉的脸,最终沉痛的点了点头。太傅真讨厌,那张脸就像姑姑说的,像谁欠了他两百吊钱似的。
小皇帝磨蹭到晚膳后,终究还是让陆朝云给扔上了回宫的御辇。
任盈月站在府门前看着那个从御辇里钻出来向她不住挥手的小人儿,笑了。
陆朝云伸手揽住妻子的肩,目光淡淡地目送御辇远去,转身回府时,轻声说了句,“你也不能太惯着皇上。”
“总还是个孩子,再大一点就好了。”
“他是皇上,有他要背负的责任,不是孩子。”
任盈月摇摇头,不再说话。
万庆三年三月,金元公主生下一子。
八月,金元公主携子离京。
那天,京城东门外,御辇前行,百官随侍。
小皇帝看着姑姑抱着小表弟要上车走人,眼泪就流了出来,一脸被遗弃的表情说:“姑姑,父皇让你看护着我的,你食言。”
身着朝服的陆朝云也是一脸的阴云密布,“娘子,昭儿还小,你带他出门不太好。”
姜太医在一边捋胡子,笑着道:“不碍事不碍事,有老臣随行,担保公主母子平安。”
当下,皇上和丞相都狠狠瞪了他一眼。
百官也忍不住怨怼地扫去一眼。姜太医存心让大家都不好过啊,怎么可以教唆公主抛夫弃侄而去,简直是十恶不赦。
小皇帝眼看姑姑打定主意要走,抱住她的腿就不撒手,完全不顾一朝天子的威仪。
好在他才五岁多,大家也不是特别介意。
任盈月脚往车上一迈,硬生生的就把小皇帝给带上马车。
皇上抱着姑姑的腿扭头对百官道:“反正朕年纪小,也不过是在金銮殿上竖桩子,朕决定跟皇姑姑去江南游玩了,你们就别送了。”
百官面面相觑,人人一脸苦色。他们是来给公主送行的,结果反倒把皇上也送走了,这算什么呀?
“皇上,此事不妥。”陆朝云的脸色沉了又沉。
“朕是皇帝,朕说了就算。”小皇帝打算耍无赖了。
他沉吟片刻,然后转身看向安定伯,“肖伯爷,京城的一切就交付给你了,本相就陪皇上走一遭江南。”
安定伯眼角狠狠一抽,看看车上耍着无赖的小皇帝,再看看一脸淡定决定坑人的丞相,最后一咬牙,抱拳道:“臣必不负相爷所托。”爷爷的,还不如让他护送皇上和公主。
陆朝云往身后看了看,护送皇上出宫的也就两三百名御林军,便招来一个小太监,塞了块牌子过去,道:“再去调一千名御林军过来。”
“是。”
半个时辰后,一千精挑细选的御林军就由御林军统领率着过来了。
护驾这等事开不得半点玩笑。
不过,大家看看坐在马车里的金元公主,觉得总的来说,皇上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只要想想当初宫闱政变那晚,金元公主那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凛凛气势,他们就心有余悸。
安全起见,远离公主才是上上策。
得罪相爷很惨,但得罪金元公主更惨。
相爷虽然阴谋阳谋一大堆,可公主是提剑就砍,相形之下,还是相爷温和得多了。况且得罪公主就连相爷一块得罪了,这文武双管齐下,谁都受不住啊。
文武百官心情抑郁地送走了皇帝、公主加丞相,相顾失意地回京城。
而达到目的的万庆帝兴高采烈的趴在皇姑姑的腿上啃苹果,坐着车就一路南下了。
行了几百里之后,姜太医才乐呵呵地道贺,“恭喜相爷,贺喜相爷,公主又有喜了。”
陆朝云还没有说话,小皇帝已经跳了起来,“姑姑,这次一定要生表妹。”
“皇上。”陆朝云皱着眉,“注意仪态。”
小皇帝无所谓的挥挥手,很肯定地道:“姑姑说了,那种东西太虚,有真材实学才是紧要的。”
“娘子——”某相爷深表不满,这是对他太傅职业的亵渎。
任盈月拍哄着怀里的儿子,问:“皇上为什么想要表妹?”
万庆帝当即表示,“朕决定长大以后娶表妹为后。”
未来表妹的爹脸色一黑。
未来表妹的娘蹙紧了眉头。
姜太医习惯地捋胡子。
陆朝云摆出辅国大臣的姿态,“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任盈月波澜不兴地说:“我决定日后请高人教导女儿武功。”
他马上笑道:“这是当然,咱们的女儿一定要教成武林高手,谁敢动不良心思打死不论。”
万庆帝咬嘴唇,思考。
随侍的太监侍卫努力当自己不在,憋笑。
“朕想好了,以后谁敢娶表妹,朕就杀了他。”
“……”
姜太医哈哈大笑。
抵达江南的时候,任盈月肚里的胎儿已经有三个月大。
面对眼前的一片荒芜,杂草丛生的偌大庄园,所有人惊疑不定。
十几年前,这里曾是江湖最受人瞩目的地方,前后出过三任武林盟主,最后一任庄主更娶得慕容世家长女为妻。
只是后来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据闻没有人逃出生天。
一手抱着幼子,一手抚着倾倒一半的斑驳大门,任盈月泪如雨下。
这里埋葬着她的父母兄妹,埋葬着她曾经快乐的过去,也种下她的血海深仇。
亲眼看着家人惨死的修罗景象,不能动手掩埋,不敢大声啼哭。
无根无萍飘泊两年,为报仇身入无间,以血铺路,十年为期,换取仇人名单,之后半个月几乎无眠无休的逃亡,最终凤凰涅盘,浴火重生。
当陆朝云听完妻子用一种平淡如水的音调讲述过往时,他的心狠狠揪成一团,疼入骨髓。
那样的人生是无法想像的,也不敢想像的。
几天后,庄内所有残骸收殓完毕,一并葬入一座坟冢。
任盈月领着陆朝云在墓前磕头行礼。
“爹、娘,女儿回来了,仇我已经报了,如今有夫有子,请你们安息吧。”
“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一定照顾好娘子,与她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两人跪在坟前说了好久的话。
最后,万庆帝在远处等得不耐烦,也跑了过来,看他们跪着,便也跪了下去。
“皇上不可。”
“我要娶表妹的,而且这是姑姑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
任盈月没有说话。
陆朝云嘴唇动了动,没再继续说。
几个月后,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行人起程回京。
万庆帝离京大半年,终于平安返京,安定伯长吁了一口气。
万庆四年五月,金元公主诞生一女,万庆帝当即下旨定为皇后。
陆相罢朝三日。
用力将那黄澄澄的圣旨摔到一边,丞相府里,陆朝云脸上阴云密布。
任盈月抱着女儿,瞥了眼圣旨,继续摇哄女儿入睡。
“女儿绝对不能嫁入皇宫。”
“也不是不可以。”
“月儿——”
“如果皇上只娶一后,便无碍。”任盈月说得甚是轻描淡写。
他眼睛为之一亮,继而又黯淡下去,“这不可能。”
“谁敢入宫,杀无赦。”毫不犹豫的答案。
陆朝云目瞪口呆。他家娘子果然果断杀伐。
任盈月似乎毫无所察,依旧温柔地摇晃着女儿,淡淡地道:“不想入宫,那诈死好了,一入江湖便是天高地阔,再找就难了。”
他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