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刀剑无眼,你就不能不要刀弄枪的?」
杏儿坐在石桌旁专心缝着婴儿衣物,对两个主子的争执一点也不关心。反正姑爷是不可能压过小姐的,以前就不行,何况是现在?
温若水看着一脸担心的丈夫,摇头叹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逸风不乐意了,「娘子,这话可会引起全天下读书人的愤慨的。」
温若水鄙夷的瞟他一眼,长剑入鞘。
「你什么意思?」李逸风愤愤地跟上去,一见她伸手要去倒茶,马上又没气节地抢着帮她倒茶奉上。
温若水看看他,再看看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然后迳自提壶倒茶,一饮而尽。
杏儿在旁边偷笑。
李逸风无力抚额,「若水,我是担心呀,你为什么这么反感我?」
「因为你无聊。」她肯定地说。
「可是,怀了身孕的人是需要小心的啊,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寻常百姓家的孕妇农忙时节还要下田耕种呢。」她笑了一下,恍然道:「啊,我忘了,你是王爷,是不知道这个的。」
这是赤裸裸的鄙视啊,虽说他生于皇家,但多年游历天下,多少也是见过民间百姓疾苦的。别人的妻子如何他不在意,他只担心自己的妻子,这又何错之有?
她朝马厩走了两步,回头道:「王爷,如何你实在太闲的话,可以去替我肚里的孩子起名字去。」
在她怀孕之后,李逸风将这里买了下来,并加盖了一个马厩,拴养着她和杏儿的坐骑。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若有所思的点头。
杏儿趴在石桌上无声地笑着。
等他回神为时已晚,只能看着妻子飞身上了枣红马,朝河边空旷的地方跑去。
「若水,你小心啊……」
「知道了。」远远传来温若水的回答。
基于怀着身孕,所以她并没有放马奔跑,而是任由马儿慢慢地沿着河岸而行。
秋天的边塞,风沙的味道渐渐重了,早晚的天气也越来越凉,一切的一切却都早已融入她的骨血。
原本打算等他身子一好就转道去看望父亲,不料,她却意外有了身孕。因为怕她怀孕初期长途跋涉会伤到腹中胎儿,李逸风便买下房子,打算等她生产之后再起程。
温若水撇了撇嘴。她还是希望过些日子就可以起程去看望父亲,也让他老人家感受一下即将有外孙的喜悦。
顺着河道一直走,走过一大片草地,渐渐上了山。
马蹄踏在积压的枯叶上发出乾涩的声响,她在半山腰勒住马缰,举目朝北方望去。
在目光无法到达的地方沉睡着一个她藏在心里的人,她只是想来跟他道声别。
「陈大哥,谢谢你,而我会幸福。」她对着远方说。如今她已经能放下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所以她要来道别。
她会永远记着那年的秋天,有一个大哥为她而死,她会连同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她的手放在腹部,嘴角扬起幸福的笑靥,轻轻地道:「新生命总是值得欣喜的是不是,兄弟们?」在这片大地上沈眠着的万千将士,为的不就是生命的延续与绽放吗?
她在山上站了很久,直到感觉到山风有些凉意,这才上马回家。
等她到家时就看到架上的书被某人翻得乱七八糟,比遇贼还凄惨。
「你在找什么?」她不免有几分好奇。
「找名字。」李逸风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着书籍。
温若水伸手揉太阳穴,口气带了几分无奈与好笑,「王爷,只是起一个名字罢了,你真的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吗?」
「就是啊。」杏儿在门口探头,帮腔。
「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啊,当然要重视。」李逸风如是说。
温若水顿时哭笑不得,「难道以后的孩子便可以随便了吗?」
「那倒不是,但是第一个一定要重视了。」李逸风坚持。
温若水见他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索性不再理他,转身对杏儿吩咐,「烧点水,我想洗澡。」
「奴婢这就去。」
李逸风一边查书,一边问:「你去哪里了,这么久?」
「山上。」
「什么?!」他书也不查了,跳起来冲到她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你跑山上去做什么?下次不许乱跑了。我看我还是把锦青从驿馆那边叫来,再顺便让那几个侍卫过来。」
「那你跟锦青都去住驿馆吧。」她好说话得很。
说到住房的问题,李逸风就忍不住了,「要不,我再让人在旁边盖几间房子,这样锦青可以过来,将来有了孩子也有地方住。」
她双手抱胸看着他,须臾移开朝屋顶翻了个白眼,转头朝内走去,「你就折腾吧。」
「我是认真的。」他也跟了进去。
「再过几天,我们就动身吧。」
「呃?」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继续道:「我想去看我爹,爹一定很高兴能亲眼看到外孙出生。」
于是,李逸风想到了一件事,一拍脑门,叫道:「我忘记给父皇去信告知他们这件事了。」
温若水一脚就把他踢出卧室。提到皇上,她就想到宫里的贵妃婆婆,进而想到那个才被遗忘得差不多的某个不堪画面。
就这样,平王莫名其妙地被罚睡了三天地铺,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恼了自己的王妃大人。
王爷很大,但王妃更大,尤其是怀着身孕的王妃。
所以,李逸风到底还是没能坚持生产完后再起程的计划,随波逐流地跟着妻子踏上南下的旅程。
那一直住在驿馆的锦青和几名侍卫也终于不再终日无所事事,驾着马车,护卫着王爷和王妃上路。
他们在离开边城的岔路口遇到一个人,那人一人一骑,着平民服饰,却有一种无法遮掩的大将风度。
平王夫妇听到手下的禀告后,下了马车。
看着改扮成本朝百姓的耶律飞雄,李逸风心情十分复杂,他绝对不相信对方是为了替他送行而来。
「耶律将军,特地前来,不知有什么事?」温若水淡然自若地开口。
耶律飞雄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平王夫妇要离开边关,所以前来送行。」
「多谢。」
「山高水长,旅途辛苦,温将军一路保重。」
李逸风在旁边越听越不是滋味。敢情他真是专门为;人送行而来?忍不住开口道:「耶律将军放心,若水自有本王照顾,就不劳将军多番惦念了。」
耶律飞雄眼神一变,仍旧笑了笑,「那在下就告辞了。」
温若水朝他抱拳,「将军也多珍重。」
耶律飞雄点头承受,飞身上马,临走之前又说了句,「他年有暇,不妨到燕国一游。」
「若有机会,必定会前去打扰将军清闲。」温若水回答。
耶律飞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策马而去。
李逸风站在妻子身边,同她一道看着尘上飞扬处,有些泛酸地道:「他这样做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完全当他这个平王是摆设哦。
「不是邀王爷一道了吗?」温若水不无讶异地说。
李逸风同样讶异,「有吗?」他怎么没听到?
「当然有。」她认真的强调。
明明就没有。李逸风回想一遍刚才的对话十分确定。
可是,温若水已经转身上了马车,完全没有意思跟他继续讨论这个没意义的话题。
于是,平王暗自打定主意,以后有暇,去哪里都好,但耶律飞雄在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去的。
第10章
两匹马拉的马车,左右各两名佩刀侍从,光看这排场,也知车内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让人奇怪的是,车旁还跟着两匹无人骑乘的马,一匹枣红,一匹红鬃。
当马车在客栈前停下时,一个美貌惊人的少女自车内跳下,路人看她一身婢女装束,不免对她的主人好奇起来。
温若水在杏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到一旁路人失望的神情,不由得哂然一笑。
随后下来的李逸风在妻子身边小声说:「他们不懂得欣赏内涵。」
杏儿嘟嘴,委屈地咕哝了一句,「姑爷说我没内涵。」
温若水噗哧一声就乐了,建议道:「杏儿,其实这句话你也可以对他说的。」
杏儿眼睛一亮。
李逸风神情为之一窘。他知道这是缘于他为她腹中的孩子起名起了两月仍毫无进展,可是,他就是不满意啊。
锦青和四个侍卫都低头闷笑。王爷近来起名字都快走火入魔了,他们是深受其害。
温若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感慨地说:「也不知道等你出生的时候会不会有个名字呢?」
李逸风的脸都快黑了。
杏儿笑着扶小姐进客栈。
锦青和四个侍卫故作镇定的跟上去。
李逸风在客栈门口吹了一下冷风,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掌柜的,四间上房。」锦青直接到柜台安排。
而这边杏儿则对小二说道:「要两桌酒菜,一桌要全素,不沾荤腥,菜肴不要用猪油,银子我们多付,告诉厨师要用心些。」
小二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点就通透,频频点头哈腰,「小的明白,几位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杏儿转头对主子一本正经地道:「小姐,要喝什么茶?」
「哪里来的这许多讲究,什么都好。」温若水不以为然地说。
杏儿道:「奴婢这是努力要有内涵。」
温若水笑着掩唇道:「你就跟他内涵去,你家小姐我根本不需要那东西。」
李逸风一瞧杏儿朝自己看来,眼睛一瞪,道:「越来越没分寸。」
杏儿吐吐舌头,乖乖地站立一边。她跟自家小姐可以没上没下,但平王终究是皇族,她大多时候是不敢轻捋虎须的。
突然客栈后院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李逸风脸上闪过讶异之色。
温若水敏锐地察觉到了,却不动声色。
「想不到这客栈中也有如此天籁之音。」旁边桌上的食客感慨。
「听说是红花阁的头牌被住在这里的一个富商包了三天,所以这几天咱们可是沾了不少光,这份琴艺不是一点银子能听到的。」
「说得也是啊。」
「这个霜雪姑娘真是个大美人啊。」那人说着话,忍不住朝杏儿瞄了一眼,嘿嘿笑了下,偷偷跟同桌说:「那个小丫头也不差。」
杏儿狠狠朝他瞪了一眼。
温若水也若无其事地瞄去一眼,那人顿时神色一变,被她无意中散发的凌厉气势吓了一跳。
「再美还不是个妓女。」有人嗤之以鼻。
「话不能这么说,听说这个霜雪也是出身大户人家……」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千古不变。
温若水笑着摇摇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丈夫一眼,眼神微沉,但仍是什么也没说。
酒菜陆陆续续的上桌,她便也不理其他,专心吃起来,毕竟她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禁不得饿的。
伴随琴音传来的还有清越的歌声,让坐在大厅吃饭的客人都免费大饱耳福。
杏儿听着听着,忍不住微蹙眉头,喃喃自语道:「这曲子好像姑爷弹过。」
向来对音律不怎么上心的温若水闻言手上微微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吃自己的饭。
「这个声音也很耳熟耶。」杏儿疑惑地搔头。
李逸风蓦地冷声道:「闭嘴。」
杏儿立时噤声,小心地朝小姐身边移了移。姑爷的脸色好难看哦。
「杏儿,你也快吃,一会陪我回房去。」
「是,小姐。」
李逸风细心地替妻子夹菜,神情柔和地说:「多吃些,免得晚上又嚷饿。」
杏儿在心中恨恨不已。真是差别待遇,对小姐就轻声细语的,对她就用吼的。
所谓无事献殷勤!
温若水淡然一笑,专心吃自己的饭。
夜幕低垂,暗夜之中,两条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客栈后院。
两人向负手而立的身影行礼。
「是她吗?」
「是。」
「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让她离开这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两条黑影转身没入黑暗,负手而立的人缓缓转过身来,此时,月亮钻出云层,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温润如玉,俊美儒雅,正是平王李逸风。
他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回廊转角走出两个人来。
杏儿小心打量着主子的神情,没敢开口。这大半夜的,姑爷不睡,小姐也不睡,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们回去吧。」默默在廊下站了一会,温若水淡道。
杏儿什么也不敢问,沉默地跟上去。
而先她们一步回到房间的李逸风正冲着留守的两名侍卫发怒,看到妻子进房,才挥手让他们退下。
「大半夜的,你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温若水淡淡地笑道:「醒来不见王爷,所以有些心慌,便出去找了。」
杏儿头垂得更低下。
「我一时气闷,所以到外面走了走。」李逸风过去帮她解掉披风,正好避开她的视线。
「哦。」温若水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追问。
他转过头看杏儿,带了几分斥责地道:「夜深天凉,怎么能让王妃出去呢?」
「奴婢知错。」姑爷你自身都难保了,还训我,这次我不给你通风报信了。杏儿心里暗自嘀咕着。
「下去吧。」
「奴婢告退。」
李逸风看到妻子一脸疲惫的靠在床头,不由得放柔了眉眼,「累了?」
温若水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她确实有些累。
「睡吧。」没什么多余的力气跟他多说,她连衣服也不脱便拉过被子躺下。
李逸风急忙拉她起来,「不脱衣服睡觉,不舒服的,你要累了,我帮你脱。」
温若水任由他帮自己除去外衣,然后翻身躺下。
李逸风看着妻子侧卧的背影,心突然有些躁动起来。哪里不对劲呢?
两人一夜无话,一觉到天明。
杏儿一早过来替小姐梳妆就感觉到她身边的低气压,因而不敢嬉笑,小心谨慎地服侍着穿戴整齐,然后跟着下楼。
在客栈大厅用过早膳,锦青去结帐,几个侍卫去套车牵车,温若水便领着杏儿朝门口走去。
李逸风见状,忙跟了上去。若水很不对劲,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
他们站在门口等侍卫将马车赶出来,李逸风不时帮妻子掩掩披风,生恐她吹了冷风生病。
今天的天有些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雪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李逸风的心情也阴沉沉的,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这当口,突然从客栈旁冲出来一个人。
杏儿发出一声惊呼,来不及反应。
温若水往后撤身闪躲,不料将身边的李逸风撞翻在地,整个人压到他的身上,只能伸腿将那匕首踢飞。
那人爬起来又要扑上,幸好套车的侍卫出来,飞身扑了过来,将人擒住。
只是,温若水被这一吓,脚下又被丈夫绊了一下,已然动了胎气,眉头紧蹙地捂着小腹,一时无法站起。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啊……」被人撞飞出去的杏儿扑过来蹲在主子身边,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死不了,哭什么?」温若水没好气地道,一边努力平稳自己的呼吸I
「去找大夫,快。」李逸风也吓白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妻子身边。
「我杀了你,都是因为你,王爷才对我这样狠心……」
歇斯底里的叫声,让它主人原本清脆甜美的声音变得刺耳惹人厌,因怨恨而扭曲的面容也失去应有的美丽。
温若水淡漠地看去,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果然是你啊。」难怪他要偷偷摸摸的处理。
李逸风脑中一惊,心道:糟!只顾着担心她,倒忘了旁边的人。
「还不把她给本王拉下去。」
侍卫一见向来温和的王爷勃然大怒,急忙将人拖走。
杏儿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我觉得耳熟呢。」原来那个霜雪竟然是被赶出王府的大丫头。
「娘子……若水……」李逸风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
杏儿哼了一声,站在小姐的立场对姑爷报以鄙夷的一瞥。
温若水眼眸微垂,始终不曾看丈夫一眼,一直到大夫到来,确定只是动了胎气,并无大凝,这才由杏儿搀扶着上了马车。
李逸风想上车解释,却只听到妻子冷淡的声音,「解决好你的风流债再去温家找我吧。」
车帘缓缓在他面前落下,李逸风最后看到的是杏儿饱含同情的眼神。
「锦青,我们走。」
锦青看了一眼王爷,最终决定听从王妃的话,赶着马车上路。
四名侍卫其中两名马上自动自发地跟了上去,留下两名保护自家王爷。
天空飘趄细碎的雪花,宽大的车厢内却十分温暖舒适。
杏儿盘腿坐在车上,看着靠在软垫上看书的主子说:「小姐,姑爷会怎么处置那个大丫头?」
「不知道。」
小心打量着主子的神色,杏儿抖着胆子问:「你不会又打算跟姑爷冷战吧?」
「没心情。」
杏儿没趣地摸摸鼻子,往跟前凑了凑,带了点撒娇道:「小姐——」
温若水将她一把自眼前推开,拉过毯子盖在身上,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的心里也是乱糟槽的,毕竟没想过还会再遇上那人。
当初的事,如今想来,她竟也淡忘了,只余下对那丫头淡淡的同情与怜悯。也许,这次是王爷逼得太紧,她才走上极端。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摇了摇头。那个家伙,事情只要与她一有关,他便总会失去一贯的温文儒雅与冷静,让她是恼也不是,喜也不是。
唉!真烦恼。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杏儿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头去看。
「小姐,是姑爷!」她缩回头,惊喜地说。
温若水嘴角不由自主地轻扬。这回他倒是精明了呢。
马车停了下,一股冷风随着车帘的掀动而吹进来,然后车上多了一人。
「事情处理完了?」温若水眼睛都懒得睁,淡淡地开口。
「行刺当朝王妃,交给当地官府处理即可,哪里用得着我。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交给杏儿,然后挨到妻子身边。
「没有,我很好。」
李逸风见她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调整一下姿势,马上伸手帮她。
「我有些困,睡会,不要吵我。」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她真的撑不住了。
很快,温若水便睡熟了。
李逸风看着妻子熟睡的脸庞,有瞬间的不踏实,不禁问一旁的杏儿,「她为什么没生气?」
杏儿抿嘴一乐,「难道姑爷希望小姐生气吗?」
他当然不希望,可是她为什么没生气呢?她不是应该很生气、很生气的吗?
「真的很奇怪啊。」他自语地说。
杏儿道:「奴婢早说过的啊,只要不超过小姐的尺度,她都不会跟你翻脸的。」
李逸风仿佛有些明白了。
因为天降大雪,所以他们到达温家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正好赶上小年节。
当温鸿学看到自己圆滚滚的女儿时,情不自禁的笑眯了眼,「这么多年,这是爹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珠圆玉润,以往你总是风吹就跑的纤瘦模样,如今可算是稳当了。」
李逸风听到岳父这样的说辞,不禁乐了。
「老臣见过王爷,多谢王爷喂胖了小女。」温鸿学调侃完女儿,这才过来给女婿大人见礼。
李逸风急忙搀扶起岳父,连连说道:「岳父大人折煞小王了,以后不必行此大礼。」
「君臣之仪乃是大礼,岂可偏废。」温鸿学一脸刚正的说。
李逸风算是明白妻子性格中那中规中炬,有些刻板的君臣操守是怎么来的了。有父如此,可想而知。
「爹,我困了,房间收拾好了没?」
温鸿学忙道:「早就收拾好了。来人呐,快带小姐回房休息。」
「爹,那我去睡了。」温若水拉着父亲的胳膊摇了两下,带着一脸娇憨跟下人回房了。
温鸿学一脸慈爱的目送女儿离开,满心安慰。
摒退了所有下人,李逸风衣袍一撩就朝温鸿学跪了下去,语带愧疚地道:「还请岳父大人原谅小王当日用不甚光明的手段娶得若水。」
温鸿学伸手扶起他,感慨地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王爷只是想留下小女罢了,老臣除了舍不得,倒也没其他的想法。」
李逸风听出他的未竞之言,承诺道:「逸风此生断不会负她。」
温鸿学欣慰地点头,「好、好。」
「岳父大人,一向身体可好?」
「劳王爷挂心,老臣尚称康健。」
翁婿两人说着说着便聊到温若水腹中孩子的取名上。
「保国如何?」
「……」
「那卫家好了?」
「……」
最后李逸风发现岳父完全没有取名的天赋,妻子能取名若水,还真是侥幸。
而他本来对取名之事有些淡了,今天被岳父一提,又心心念念了起来。
接风宴后便跑回房里守着熟睡的妻子开始思索孩子的名字。
他想啊想啊,突然灵光一闪,然后兴奋地将妻子摇醒。
「王爷,你做什么?」睡意浓重的温若水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连眼睛都不想睁。
「我们先给他起个小名怎么样?」
「随便了。」
「就叫七郎吧。」
温若水本能地问:「为什么要叫七郎?明明是老大。」真奇怪。
李逸风咬着她耳朵说出原因,温若水登时睡意全消,凤目大睁,瞪着他,咬牙道:「你疯了吧?」
「本王很正常啊。」
「神经。」她吐糟,「万一是个女儿呢?」
「那就叫七娘。」他理所当然地说。
她瞪着他,斩钉截铁地道:「你肯定疯了。」
「我决定了,就叫七郎。」
「我觉得这胎还是生女儿好。」要是儿子的话,等他长大后问为什么自己要叫七郎,难道她能告诉他,是因为他父亲推算出他是自己那次一夜七次所留下的种,所以才叫七郎?那这孩子以后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冬去春来,在柳绿蝉鸣的季节里,温老元帅的外孙呱呱落地。
而当温若水从产婆口中得知自己生的是个儿子时,不禁绝望的闭上眼。
「小姐,是个小公子耶。」耳畔是杏儿叽叽喳喳兴奋的声音,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温若水的心情还没调适好,就听到外问有人比杏儿还兴奋的声音响起——
「七郎,是七郎啊。」
她伸手捂住眼,拒绝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儿子,你要是个女孩子该多好!
叫啊叫的,也就习惯了,等到儿子满月的时候,温若水对于「七郎」这个小名总算是麻木了。
这天,她抱着儿子问站在窗前画荷的丈夫,「儿子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
「李逍遥,怎么样?」
很好,比七郎强!
「不错。」她面无表情地抱着儿子就要离开书房。
「娘子,等等。」他喊住她。
「什么事?」
李逸风放下画笔,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册子,一脸兴奋地递给她,「这是我起的名字,以后我们的孩子就按上面的叫好了。」
温若水的嘴角抽了抽,抓紧那本册子,一点看的冲动都没有,直接从窗口扔进荷花池。
当她是母猪吗?那么厚厚的一本册子,她就是母猪也生不了那么多。
「娘子,那是我的心血啊。」李逸风趴在窗口,心痛地看着缓缓沉入池中的册子。
温若水留给他一声轻哼,抱着儿子走了。
在回廊碰到父亲,温鸿学朝外孙拍着手,笑道:「外公的小心肝,来,外公抱抱。」
温若水一边将儿子交到父亲手上,一边嘱咐,「爹,您小心点,天热,不要抱逍遥到太阳下玩。」
「逍遥?」
「王爷给他起的名字。」
「七郎挺好听,是吧,七郎。」
看着父亲抱着儿子走远,温若水一个人站在回廊上微微出神。
突然,锦青从前面跑过来,看到她,急忙见礼,「见过王妃。」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京里来人了。」
「说什么?」
「让王爷和王妃务必赶回京去参加皇上的六十大寿。」
「你去跟王爷说吧。」温若水漠然走开。京城,她一点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不知不觉走到花园里,看着杏儿在树荫下专心绣着花,温若水在回廊下慢慢坐了下来。
没事的时候,看着杏儿就像看画一样,感觉很舒服。
其实,这就是她让杏儿服侍的原因,在军中看多言行粗犷的男儿,看到杏儿这样美得像画一样的娇弱人儿,绝对是从心灵上的一种解脱。
当然,这个原因,她是绝对不会跟人说的。
将来,儿子要问起他小名由来,她更是打死也不会说,逍遥,叫逍遥真好。
意料之中,不久,李逸风就找到花园来。
「娘子。」
「王爷。」她有些意兴阑珊地回应。
「父皇让我们回京参加他的寿诞。」
「哦。」有什么好参加的,不就是一群人吃吃喝喝,拍几句马屁,献一些珍宝美女啥的。
「你不想去吗?」他有些迟疑地问。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去参加寿诞,臣妾哪会不想去。」她微笑。
果然是不想去,这语气、这论调,啧!李逸风无声的笑了。
天朝史料记载——
平王自庆历二十九年后便极少在京城露面。
有人说在边塞之地看到平王夫妇,也有人在江南某地见到他们,还有人说曾在沿海看到他们……
而天朝在十多年后出了一位绝色少年将军,名叫逍遥,为人任性洒脱,用兵诡异难料,后世有云:逍遥在,天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