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音见他如此,扭头去看,也不禁蹙起眉头,足尖轻点,人已掠了出去。
未几,一件衣服落到水素云的头上,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穿上衣服,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拟的身子吗?!」
水素云闻言一震,神志回笼几分,有些惊慌地将衣服胡乱穿到身上,接着便看到了神色冰冷的曲清音。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如冰雪一样寒冷的眸光直直地刺过来,似乎看透了她的五脏六腑。
第八章
不久,飞鹰堡的人护卫着水素云离开了红叶镇。
站在路口,吉吹雨忍不住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对一个姑娘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一旁站立的曲清音只是冷然一瞥,「对她残酷,对别人就不残酷吗?既然有胆子害人,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吉吹雨只能摇了摇头。「酒鬼。」
「枫子!」他回头,看着突然现身的柳枫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你怎么现在才现身?」吉吹雨一话出唇,自己就悟了,朝着飞鹰堡众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不出现是对的。」
柳枫笑笑,朝另一边的人走过去,「清音。」
曲清音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甩袖转身走开。
柳枫无奈地耸耸肩。
吉吹雨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感慨地道:「你的女人真是狠角色。」
「至少我不用担心她会吃亏。」
「你这护短是不是也护的太狠了?」
柳枫神色一肃,往前方看了一眼。沉声道:「清音说的对,既起了害人的心,便要承受相应的后果,这世上总还是有天理的。」
「不追上去吗?」吉吹雨戏谑地朝曲清音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
柳枫摇头,「她现在不想看到我。」
「这事说到底还是你招惹来的烂桃花闹出的事。」
「那先不用管,说说吧,这边什么情况?」
吉吹雨收敛了玩笑之色,道:「你猜的没错,她的目标一直都是阴魔,而且她对阴魔的了解程度远远超过你我的想象。」
柳枫默然。
「你从什么时候就知道是她引阴魔到关外的?」
「在忠义山庄的时候。」
「这么早?」
「嗯。」柳枫点了下头,「水素云的事实怎么发生的?」
吉吹雨神色有些复杂,开口前先叹了口气,「她在来红叶镇之前就已经跟阴魔见过了,并且定下了一条诡计,目标就是让曲清音成为阴魔的女人,从而绝了你们之间的可能。」
柳枫紧握手里的摺扇。
「曲姑娘眼明心亮,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不动声色地将计就计,然后就把水大小姐给坑进去了。」
柳枫肯定地道:「清音应该给过她机会。」
吉吹雨点了下头,「给过,可惜有人不懂得珍惜。」
「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柳枫施展轻功去追曲清音,没多久便看到她停在一棵树下,靠着树干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问我为什么吗?」她抬头看着树顶茂盛的枝叶,清淡地开口。
「清音。」他只是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遇,巧得都假了,她的目标一直是你,却巴巴地跑来跟我巧遇,而且我是知道阴魔行踪的,从她的行为来看,不被阴魔遇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曲清音伸手扯下几片树叶,叹了口气,「我尝试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可惜呀,这位水大小姐不太识趣。」
柳枫伸手揽她入怀,「别想太多,事情总能解决的。」
曲清音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好人了。」
「不是早就说过,不做好人很多年了吗?」
「说的是,大概是坏人做久了,有些怀念过去当好人的时候吧。」她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个鼎鼎大名的大侠,跟我这样的一个不做好人很多年的人在一起,不怕有闲话吗?」
「不怕。」
「你知道吗?我刚才突然有个很可怕的猜想,想得我的后背直冒凉气。」
柳枫一凛,「什么?」
曲清音却摇了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我真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一定是我自己想多了。」
柳枫被她一句话里三次的语气变幻怔了怔,他想那大概真的是一个可怕的猜想。
「别问我是什么,我不敢说。」怕说出来就变成了现实,那太可怕了。
柳枫默默点头。
「以后别让吉吹雨替你照看人,会坑死你的。」
「出什么事了?」
「他大概没感告诉你吧,他无意间中了别人的招,否则那晚阴魔成不了事儿。」
「你就没提醒他?」
曲清音说了句老实话,「因为我那时候突然想做坏人。」
柳枫摇头,大概是当时气狠了,加上她本来就是个亦正亦邪的人,脾气一来自然就会有些不管不顾,这实在太正常了。
「如今江湖上的消息已经散播开来,接下来就怕咱们赶狗入穷巷,狗急了就要跳墙了。」这才是他有些担忧的地方。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是呀。」这才是最无奈的地方。
飞鹰堡堡主广发消息,邀阴魔九月十五日月圆之夜在飞鹰堡前一决生死,为彼此间的恩怨做了结。
江湖人人皆赞飞鹰堡堡主有魄力,有担当,为了女儿不惧独挑阴魔。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曲清音正在倒茶,手上一偏立刻就将热水浇到了自己手背上。
柳枫第一时间抓过她的手拿扇子给她扇风,嘴里道:「小心点,这水可烫。」
他喊来小二,「小二,拿些冰块来,快一点。」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曲清音定了定心神,「手滑了一下,没事。」
「还没事,都红了。」柳枫剑眉微蹙,刚好小二将冰块拿了来,他便拿手巾包了给她冰敷。
曲清音问他,「飞鹰堡堡主是怎么回事?」
「爱女心切吧。」
「你觉得阴魔会赴约吗?」
「正常来说,江湖人混的就是个名声,一般都会应约的。可是好说了,他也知如今江湖人都在找他,出来便是是众矢之的。」
「既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你说为什么水堡主还这样广发消息?」
柳枫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却未见她神色有丝毫异样。「难得你追根究底。」
曲清音亦微微一笑,「看来是我平时太不好奇了。」
「那样也好,江湖人太好奇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你是深有感触,这是切身领悟吗?」她打趣他。
柳枫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正是。」
她白了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啊。」
柳枫沉吟了片刻,道:「虽然按常理阴魔应该不会出现,但是我却觉得这次也许他会出现应战。」
「直觉吗?」
「对,你呢?」
曲清音抿了下唇,语气略有些凝重,「我也有这种直觉。」
柳枫看了她一眼,「你是打算过去看热闹吗?」
曲清音反问:「难道你没有这种打算吗?」
柳枫笑了,「那咱们这算心有灵犀?」
曲清音拍开他的手,自己拿了冰块敷手。
柳枫也不在意,为她倒了杯茶,放到她手边。
「出什么事了?」吉吹雨从窗外翻进来,一撩袍子就做到柳枫身边,看着拿着冰包的曲清音有些讶异。
「她没注意被水烫了一下。」
吉吹雨拿过桌子上的酒坛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道:「最近街上的女人越来越少了,再不把阴魔灭掉,这日子没法过了。」
柳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不是才从温柔乡里爬出来吗?」
吉吹雨理直气壮地道:「我这是为天下男人鸣不平。」
曲清音面条斯理地说:「只要你能勒好自己的裤腰带,天下的男人就会很感激你了。」
吉吹雨费力咽下嘴里的那口酒,用一种被噎到的表情瞪着好友,「你难道就不能管管她那张嘴吗?」
柳枫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轻抿了两口,这才道:「她说的也不算错。」
「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诚实。」
柳枫不以为然,「不老实也不好。」
曲清音跟着补上一刀,「像吉大侠这样的就明显不怎么老实。」
吉吹雨叹气,「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柳枫笑着替他填满酒,「为这句话干一杯。」
曲清音依旧面不改色地用冰敷手。
吉吹雨一口饮尽杯中酒,抹了抹嘴,道:「要我说,论淡定的功夫我还真挺佩服曲姑娘的。」
曲清音抬了抬手,说:「我被茶水烫到了。」
「这难道是因为姑娘不够淡定?」
曲清音点头,「对呀。」
「你听到了什么才会这么不淡定?」吉吹雨好奇了。
柳枫替他解惑,「她听到了水堡主九月十五日月圆之夜邀战阴魔的事。」
「这个确实是挺让人不容易淡定,」吉吹雨拿筷子夹菜,一边吃一边道:「外面的人都在猜阴魔到时候会不会现身。」
「你觉得呢?」
「我认为阴魔会去。」吉吹雨说的毫不犹豫。
柳枫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曲姑娘呢?」
「我也勉强算个英雄吧。」
「要说水堡主真是条汉子,敢这样发出战贴。」吉吹雨带些佩服地说。
曲清音却冷哼了一声。
柳枫看她,「清音有其他看法?」
她将目光投向了楼下的街上,声音淡淡地道:「一个真正爱女儿的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是拿把刀逼着水大小姐去死。」
吉吹雨不禁问:「不这样要如何为女儿讨回公道?」
「让一个人死的方法有很多,武功有时并不代表实力,尤其现在阴魔已是江湖众矢之的,根本不需要他这样高调邀战,做戏过头就显得假了。」
柳枫敛眸,轻摇着手里的扇子,未作声。
「你这样讲是对水堡主有偏见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
「水堡主为人还是慷慨豪爽的,不失为一方霸主。」吉吹雨忍不住为其辩解。「那又如何呢?」
面对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吉吹雨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柳枫适时插话,「你们两人是上辈子有仇吗?总是这样针锋相对。」
吉吹雨哈哈一笑,戏谑地一眨眼,道:「我们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枫子,你吃味儿吗?」
柳枫一伸手就将身边的人扯进了怀里安放在膝头,笑道:「你能这样的话,我就吃味儿。」
从始至终,曲清音手中筷子上夹的那颗狮子头一点都是没晃,偏头看了看吉吹雨,然后泰然自若地将狮子头送进了嘴里。
吉吹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朝着他竖起大拇指,「曲姑娘,我服了。」她的表情、动作竟然都没有一点变化。
下一瞬,曲清音左手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闪电一般刺向某人的大腿。
柳枫手中扇子展开,挡住簪子,笑得有些苦,「我错了还不行吗?」
曲清音冷冷看着他。
柳枫拿过她手中的簪子,重新为她插入发间,老老实实地把她放回原来的座位,起身诚恳地道:「对不起。」
吉吹雨目光瞥了瞥她头上那根关老妇人所赐的簪子,嘴角勾了勾,低头专心喝自己的酒。
曲清音又拔下那支簪子,淡淡地道:「这支簪子我现在喜欢,却不表示我这辈子会一直喜欢,你明白吗?」
柳枫面色微变,手中的扇子也紧了紧,「清音……」
曲清音看着手里的簪子,眼神有些复杂。
柳枫再次从她手中拿过那簪子,插入她头上,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轻叹一声,「别使性子。」
曲清音也叹了一声,转身半趴在窗台上,去看街上的行人。
柳枫和吉吹雨对视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对饮吃喝,明智地不去打扰她。
因为他们都发现了,现在的曲清音心情似乎非常非常不好,只要一丝撩拨就会燃起滔天大火。
月光铺满地,仿佛下了一地的雪。
天上新月如钩,窗前美人如画。
一件披风落到了她的肩上,接着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叹了一声,道:「你今天的情绪不对。」
「我不想说。」
柳枫摇摇头,「你不说,我不会追问,你若想说,我便是最好的听众。」
曲清音看着天上的新月,伸出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人心若也如这皎洁的月光该有多好。
「再美的月色也不能不睡觉啊,天晚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你先睡吧,我再站一会儿。」
他叹了口气,「你不睡,你以为我能睡得着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吉吹雨的消息是不是很灵通?」
「打探消息他的确很有一套,你有事问他?」
曲清音有些犹豫。
柳枫看出她的迟疑,便道:「他的嘴还是很严的。」
她扭头看他。
「只是,你真的想在这个时间去找他问事情吗?」
曲清音挑眉。
柳枫拥紧她,叹道:「别去,我真的会吃醋。」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吉吹雨那种男人。」
「有时候人明明知道却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不像是一个会吃醋的男人。」
「男人都会吃醋。」
曲清音手扶在窗棂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我心中疑问难消,总也平静不起来。」
柳枫正色道,「你为什么不肯问我呢?也许你想知道的事我也可能知道。」
曲清音依旧犹豫。
柳枫改为从后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纳入自己怀抱,在她耳边道:「我们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 ,你不必防我的。」
「我只是担心。」
「担心?」他讶然。
曲清音点头,「你会吃醋,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不再那么喜欢我吗?」
「这跟你想知道的事有关系吗?」
「有。」她的回答很肯定。
「真的不能让我知道吗?」
「虽然你早晚都会知道,可是,我依旧希望你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为什么?」
「因为……」曲清音低下了头,「虽然早死晚死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时间上就会有差别,晚一点的话也许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有道理。」
「可是,」曲清音话锋突又一转,「这也要分情况,有时候却是宁早不晚的。」
「清音啊,你想太多了,这一点都不像你的性子。」
曲清音伸手捏了捏眉心,略显烦躁,「我不介意被人说成坏人,妖女,但是……」
柳枫截断她的话,「就算是妖女我也是喜欢的。」
曲清音躲开他的唇,用手挡住他的嘴,蹙眉,「我师父说过 奌,坏人也有坏人的院子,坏也要坏得有格调,禽兽已经为人所不耻,如果禽兽不如的话,那就真的可以等雷劈了。」
柳枫的手探进她的衣襟,声音也有些低沉,「我现在就想禽兽你···」
曲清音伸手就去拍他的咸猪手,微嗔地道:「我在说正经事。」
「我做的也是正经事。」
「都没节操了,你还正经个鬼啊····」
柳枫眼角眉梢都带了笑,他总算是甩去了刚才那个心事重重的样子,鲜活不羁才该是属于她的。
「别闹,快放我下来,要不我真生气了啊。」
柳枫将她反压在窗前,伸手搂着她的腰,含笑抵着她的额,声线低缓而带诱惑,「别人的事我们何必那么在意呢?对不对?」
「如果不完全算是别人的事呢?」
柳枫很没原则地表示,「只要你是安然无恙的,那就没什么好值得计较的。」
「柳枫。」她轻声唤他。
「嗯?」
「懂得适时没原则的男人是最可爱的。」
「那嫁给这样可爱的男人会不会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曲清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伸手环住他的颈子。
「这是答应了?」他挑眉。
「我还没想好。」
「需要这么久吗?我很难熬啊。」
「你现在娶了,日后又反悔,我不是成了弃妇?与其那样,还不如未曾嫁过。」
柳枫感叹一声,「你现在这样我岂不是做了怨男?」
曲清音一本正经地道:「那做旷男如何?」
柳枫一手将她捞抱起来,道:「旷男我是不做的,阴阳协调方是正解。」
「果然,我师父说的没错啊,要一个男人守身如玉比不让猫偷腥更难。」
「你这样讲就有失厚道,我一直是你一个人的。」
「一时的专一容易,一生的专一便不易了。」
「你希望吗?」
「每一个女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柳枫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我只希望我的专一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那我们便试试看?」
柳枫一笑,伸手将她的贴身衣物抛下床,俯身压上了她柔软的身子,「好,试试看。」
纱帐缓缓滑落,遮住一床的春色。
她在他身下微带喘息地道:「有人说,下雪天,不打伞,两个人一直朝前走,这样也许就能白头到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头到老,永不背弃。」他盯着她的眼,郑重地许下诺言。
曲清音朝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回他一个「好」字。
此时,院子里突然有了一点儿动静。
柳枫朝帐外看了一眼。「要出去看看吗?」
「月上柳枝头,人约黄昏后。我出去看他跟人幽会吗?」
「浪子吉吹雨真的是无女不欢啊。」
「他去会他的佳人,我们也别让这良宵虚度···」
翌日,他们没等到夜出寻欢的吉吹雨,却等来他暂时不归的消息,只能先行一步上路。
数日后,他们赶路的马车里又迎来浪子的回归。
这个时候的吉吹雨一身酒气,呵欠连天,连眼睛周围都有些发青,坐在他对面的柳枫却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曲清音在一边拿着锤子砸核桃,吉吹雨好奇地问:「你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捏碎它,为什么偏偏要用锤子砸?」
「我有锤子为什么不用?」
这真是个好回答,而且,她拿在手里的那把小金锤很特别,小巧玲珑。
吉吹雨也发现似乎她经常会有一些看着精致的配饰或者玩物,甚至有一些市面都寻不到,这让他对她的身份来历很有些探究欲。
「听枫子说,你有事想问我?」
曲清音停了手里的锤子,抬眸扫了柳枫一眼,「本来是有的。」
「意思是现在没有了?」
「我们已经离飞鹰堡不远,问不问已不重要了。」
柳枫这时笑着插话,「你这位浪子这几日是跑到哪里去厮混了,弄得这般狼狈?」
吉吹雨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看车顶,「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天底下最难解的。」
曲清音意味不明地睨了一他一眼。
柳枫道;「说话的时候还是应该过一下脑子的。」
吉吹雨立即警惕地看了对面的曲清音一眼,见她低头专心砸着核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在他的心放下时,曲清音却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这两只眼睛打得很对称,下手的人力道掌握的极好。」
柳枫失笑,微偏了头不去看好友被人道破隐情的尴尬神情。
吉吹雨苦笑,「曲姑娘果然是喜欢说实话的。」
「因为实话是这世上最容易说的话。」
吉吹雨从桌上拿了茶壶灌了几口水,神情略带几分肃穆,柳枫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事情有内情,不挑了挑眉,静待他的说明。
吉吹雨看了曲清音一眼,才开口道「飞鹰堡水堡主与阴魔十几年前就曾结怨,」他顿了一下,「据说是水夫人抛夫弃女另结新欢。」
柳枫接了下去,「这个新欢就是当年的阴魔。」
曲清音一锤下去,又砸开了一个核桃,云淡风轻地道「阴魔也曾是翩翩少年,要勾引有妇之夫冬动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吉吹雨认同地点头,「便是如此,他的容貌也不显老态。」只是略有些淫邪阴柔之感。
「他习阴阳双修之术,要保青春常驻本来就不难。」她的口气很平淡。
柳枫帮她挑出核桃仁放到桌子上的小蝶中,轻笑道:「你怎么说的好像见过年轻时的阴魔?」
曲清音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就是知道。」
师傅曾经画过他的样貌出来给她辨认,那当真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怎么知道的?」
曲清音瞄他一眼,垂首微微一笑,「我师父特地画出画像给我,好让我睁大眼睛别错付芳心,这世上有些男人就算貌比潘安,那也是绝对不能喜欢的。」
吉吹雨太好奇了,「你的师傅到底是谁呀?」是怎样奇葩的师傅才能教出像曲清音这样奇葩的徒弟来?
「一个糟老头子罢了,」曲清音瞥他一眼,「浪子吉吹雨不是只对女人有兴趣吗?什么时候也对糟老头子有兴趣了?」
吉吹雨无语,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道:「枫子也是貌比潘安啊,那你怎么还喜欢他?」
曲清音反问:「他是淫贼吗?」
吉吹雨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某方面来说,他应该也算是淫贼吧。」
曲清音淡定自若,「这方面你比他厉害多了,所以我不会喜欢你。」
吉吹雨确信自己的胸口中了一种名为暗箭的东西。
柳枫笑着给她斟茶。
第九章
九月十五,月圆之夜。
飞鹰堡前人头攒动,不管为何而来,总之江湖上的人三教九流来了很多。
柳枫他们在九月十四这一天赶到了,此时也在准备观战的人群中。
吉吹雨看着眼下的情况,由衷地说了句,「不管阴魔是不是人人所不耻的魔头,倒也不失一个江湖人的担当。」
曲清音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惺惺相惜吗?」
吉吹雨瞪了她一眼。
柳枫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她别总刺激人。
曲清音垂眸,不再说话。
四下江湖人也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此次约战的结果以及两人当年可能结怨原因。
月至中天时,一条人影飞掠而至,落在飞鹰堡前那座搭起的高台之上。
来人,剑眉星目,样貌柔美,令不少第一次见到阴魔的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一代淫魔却长了这样一张魅惑人心的脸,上天开给世人一个怎样恶毒的玩笑?「我不是来见你的。」莫子奇在台上一落定便开口,一句话就阻止了水慕远原本的开场白。
「不管你为何而来,只要你来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便可以在今天做个了断。」
莫子奇阴沉地扫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们之间的恩怨?」
水慕远恨声道:「当年她为了你弃我而去,如今她可有后悔?」
莫子奇面如寒水,「你为了让她后悔,便可以将自己的女儿设计给人污辱吗?」
水慕远猛地仰天狂笑,「女儿?哈哈......」
他盯着莫子奇一如当年的脸,咬牙道,「素云不过是你们两个狗男女偷情的孽种,怎么会是我的女儿?倒是你奸淫自己的亲生女儿,滋味不错吧?」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的江湖人瞬间躁动。
人群中,柳枫瞬间就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一下子握紧。
莫子奇依旧冷漠地看着对方,「水慕远,我一直不耻你的为人,你说我们是狗男女,可你当初又是如何让阿玉嫁你为妻的?再者,你明知我与她相恋在前。」
水慕远哼了声,「但她既嫁我为妻,就要恪守妇道。」
「她的心不在你那里,嫁你也是因为怀了你的骨肉,她为什么要为你这样一个男人恪守那该死的妇道?」
「你凭什么说素云是我的女儿?若是我的女儿,她当年会想带她一起走?」
「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让她相信你会是个好父亲?」
「我不信。」
「你不信又如何?这就是事实。」
「不......这不是真的......不......」不知何时出现在台下的水素云摇着头,流着泪,看着台上的两个男人,脚步踉跄。
大家看着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在他们的认知中,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水慕远拔剑指向莫子奇,「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你为了不想承认奸淫亲女的乱伦罪名,指是为非,我不会信你。」
莫子奇冷笑一声,「我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大魔头,什么样的罪名我不敢认,只要是我做的,就没有我不敢认的。」
「那你何必还要来赴这个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