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赏金猎人,她专程跑来丹霞谷却无意接榜,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他可一点也不认为她是因为怕了阴魔。
虽然他也不想她去接榜,但这分明有违常理。
但是,常理又常常在她身上变得没有效果,这还真让人有些头痛。
「如果我那时没出现的话,你是不是想去接榜?」他终于问出今天在除恶榜前找到她时心里的担心与猜测。
曲清音看过去,「当时确实有一点心动,毕竟是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做了这一笔,我就可以金盆洗手当个富家翁了。」
跟聪明人讲话,有时候九分真一分假才是最最妥当的。
柳枫神色一肃,「那你可有想过万一失手呢?」
曲清音一笑,「世上财帛动人心,有几个当时能明悟的?」
柳枫松了口气,「你这样说,就表示你当时只是心动了一下,却没有接榜的打算。」
「不尽然。」她忽然口气一转。
柳枫挑眉,曲清音却没有跟他继续深谈的意思,手里的鸡腿吃完,她拿了帕子擦拭手上的油渍,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到这里来干什么?」与其猜测,倒不如问个清楚明白,也许她会说实话。
「过来看看。」她说得很轻松,也很自然。
「你不喜欢热闹。」他直接揭穿。
「可是有些热闹总是会忍不住想凑一下的啊,这是人之常情。」她见招拆招,不慌不忙。
她的回答合情合理,这让柳枫一时哑然。
曲清音开始嗑他买给她的瓜子,一边嗑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在怀疑我吗?」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微的不舒服。
「你会生气吗?」
「不会。」否定得太快,让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欲盖弥彰,心中莫名一慌。
柳枫显然也想到这层,眼睛立刻一亮。
曲清音平复心绪,慢条斯理地吐出壳,反问:「我为什么要生一个无关紧要人的气?」没错,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不需要生气的。
柳枫只能看着她摇头,这姑娘有时候嘴坏到让人生气的地步,这便说她不生气,那边反手就给你一刀,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怀疑倒谈不上,我只是有些不理解。」
曲清音对这话题的兴趣远不及手里的瓜子来得大,所以她没搭腔。
「不如你老实告诉我,这样也免得我猜来猜去。」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她抬眸睨他一眼,「你是不是闲事关多有问题了,没有事你也整天猜来猜去像那么多?」
「清音啊……」
曲清音没理他,继续嗑自己的瓜子。
柳枫一个翻身,滚到她身边,仰头看她,「借你的腿枕一下怎么样?」
曲清音淡淡地看着他,「不怎么样。」
「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
「有一个男人对我有不轨意图,我要怎么高兴?」他就是这样行为不检点才招惹啦那些桃花的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错吗?」
「没错,」她不紧不慢地往下说,「问题是,淑女就一定要答应吗?」
柳枫哈哈一笑,双手枕在脑后,望着蓝天白云,悠然道:「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不懂下去呢。」
「原本确实是不明白的,」她蹙了蹙眉头,「可你现在说得这么明白了,我就不能不明白了。」看来事情跟她的猜想有出入。
「不明白?」柳枫又笑了,「我想也是。」
看着他的笑容,曲清音苦恼了。如果他是因为中意她而要留在身边的话,这要甩掉他岂不是更加的麻烦?
师父说过的,有时候被一个人喜欢也是一件不怎么美好的事,她想大概就是自己现在的感受吧。
柳枫和曲清音回去的时候,感觉到庄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柳大侠,你可回来了,出事了!」管事急急上前禀报。
一听这话,柳枫不敢耽搁,飞步往议事厅而去,曲清音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等两人得知详情,才知阴魔映入就在离丹霞谷不远的地方掳走了紫英山庄的一名女弟子,姿态极其嚣张。
「这是在挑衅武林同道,他这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了!」有人怒不可遏地拍桌。
曲清音在心里叹气,莫子奇早就无法无天了,否则何至于天怒人怨到让久不问世事的忠义山庄再张除恶榜啊。
「问题是,这名女弟子并非他所列名单上之人。」有人困惑。
她听了忍不住蹙眉,有人规定一定要按图索骥吗?有些正派人士的脑子实在是太僵化了,难怪师父对他们总是嗤之以鼻。
「邪魔歪道从来就不能以常理推断。」
「可他先前锁定的目标确实都是名单上的人。」
「其实我以为……」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毫无共识。
原来这就是江湖人开大会的真实情形啊,曲清音心中大失所望。
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做人有时确实不能太好奇,幸好她并未进去只站在外头偏听,否则若想离席就不那么好看了。
想到了这里,曲清音转身,独自回到了暂居的小院,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托腮看着花圃中的一丛月季心中思忖着。
他说喜欢她?
喜欢她什么?
相识以来她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他喜欢的?
论相貌她不及水素云,更不及厉飞燕,论家世门第就更不值一提。如果真要提一提的话,大概也只有五个字可以形容了————正邪不两立!
她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江湖人口中最常出现的那一种————妖女!
只不过,一直到目前为止她都隐藏得很好罢了。
但是,这次的事情一结束,只怕她的妖女身分也就板上钉钉,再无更改可能了。所以说,撕了那张榜金盆洗手去做富家翁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打算啊。
可是就像柳枫说的,她并无十足把握,莫子奇如今武功极高,恐怕是修习了一些什么旁门左道的邪功,这邪功十有八九可能还与阴阳双修有关,这样的功力精进一日千里,确实是很令人头痛,真是好难抉择啊。
柳枫已经在小院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他并不急着进去,反而很有闲情逸致地欣赏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美色。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他现在是越看越觉得她可人,总是弄得他心痒痒的。正人君子也有正人君子的难为之处,面对如花美眷却还得生生忍着一腔情意,若是个风流浪子的话情况大概就会好很多。
「清音。」他终究还是出声打破了夕阳余晖中那个静谧美好的画面。
曲清音闻声回头,「你回来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眼角眉梢是带着笑的。
「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女孩子的心思难道可以随便对人说吗?」她带了几分俏皮的反问。
「女孩子的心思?」柳枫低声失笑,「是我扰乱了一池春水吗?」
曲清音瞪他,脸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热。
柳枫笑得越发开怀,拉着她的手让她重新在石桌旁坐下,拿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玩笑而已,不许恼。」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这已经算得上是调戏了。师父说得没错,再正人君子的男人骨子里也有流氓的天性。
「莫恼莫恼,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谢罪如何?!」他笑着向她举杯。
曲清音一指茶壶,道:「整壶喝完。」
「好,听你的。」说完,他果然就提过茶壶,对着壶嘴喝起来。
曲清音便是心里有些恼,看他这样气也散了,面上不由得露了笑意。
柳枫一口气喝完一壶温茶,一抹嘴,对她笑道:「对嘛,笑起来多好看,虽然微嗔的样子也很美。」
「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柳枫看着她,目光有些呆滞,「其实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什么」两字说出口,他的手就已经摸上了她的脸,划过她的眉眼,最后停在她的唇畔。
曲清音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便是要拍掉他的咸猪手。
柳枫左手一挡,便拦住了她欲施暴的手,再一翻,便将她的柔荑握入掌中,右手则在她唇上微微蹭了一下,声音有些哑,「你可是抹了胭脂?」
「放手。」曲清音真恼了。
柳枫却笑了,「总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现在这样多鲜活生动。」
曲清音左手被抓,这次就只好用右手打过去了。
柳枫没闪,手上一用劲,将她震耳扯进怀中,电光石火间准确一俯首,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曲清音未料到他由此动作,整个人震惊地僵住,柳枫趁机吮吻了两下。
「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赏在了逍遥公子俊美无俦的脸上。
曲清音又羞又恼地瞪着他,打了他的手慢慢攥成拳,然后遮在了自己的唇上。柳枫却无丝毫恼色,只含笑垂眸看她慢慢红晕生颊,艳色无双的娇态。
「不要脸!」
突然一声娇斥让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即一同看向声音来源。
曲清音想的是:我还没骂怎么倒有人比我先出口了?这也太喧宾夺主了。柳枫想的却是:好事被人打断了。
站在院门口的两位少女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厉飞燕若是怒放的牡丹,水素云便是深谷的幽兰,春花秋月各有胜场。
曲清音用手背擦了两下嘴,放下手,从柳枫怀里挣脱出来,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打量,却是一字未发。
柳枫扇子一展,神色如常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微笑道:「两位姑娘有事?」
厉飞燕手指着曲清音,一脸鄙夷地道:「柳枫,她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你也能容忍她留在身边?」
曲清音目光一沉。
柳枫却笑道:「厉姑娘此言差矣,男女之间花前月下,郎情妾意不外乎如此,难道能说天下女人都是不知羞耻的吗?」
曲清音听了,心想这名满天下的大侠也是个无耻之徒,黑白颠倒的话他是张口就来谁跟他郎情妾意了?明明就是他突然偷香占她便宜。
厉飞燕神色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看他,再看看曲清音,最后一跺脚,「你竟然喜欢她?!你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承蒙姑娘错爱,只是在下实在无福消受,还请姑娘见谅。」
水素云在一旁已经泫然欲泣,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楚楚可怜,动人心弦。
曲清音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天,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两位姑娘还未说,来此是为了什么事?」
厉飞燕面带不甘,口气便有些冲,「我爹让我来请你。」
水素云跟着点头,「我也是。」
曲清音不欲再听下去,转身便想回房。他对她逾矩不轨在前,如今又被别的女人找上门痴缠,这样的男人就是混蛋,亏她刚刚竟然生了几分绮思。
「清音,你先别回屋,先去找管事帮我要些冰块敷脸,你总不至于真让我肿着半边脸去见人吧?」他略带戏谑地指指自己被赏巴掌的左脸。
她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混蛋还嫌场面不够热闹吗?
「别使性子,快去帮我要冰块,否则此事就真的要弄到天下皆知了。」
曲清音一想也是,依他现在无耻的德行,恐怕真会搞到人尽皆知,所以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强按着心里的火去找管事。
柳枫那么一说,水、厉二女也注意到了他的左脸,双双朝曲清音离开的背影怒目而视。
「她这么刁蛮,你怎么受得了?」厉飞燕首先发出不平之声。
水素云跟着道:「就是啊柳大侠,她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下手真狠。」
柳枫笑笑,下逐客令,「两位姑娘先行一步,等坐下敷过面之后便去见水堡主和厉庄主两人。」
两个少女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先行告辞。
两人一走,柳枫伸手摸摸自己有些红肿的左脸,嘴角却是翘得高高的。
味道还不错,柔柔软软的,深吻下去觉得还有些甜,也不知她是不是吃了糖,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就是水、厉二人来得不凑巧,否则他应该还可以再吃一点某人的嫩豆腐。
可惜啊可惜……
第五章
曲清音取冰块回来的时候,看见某人正一副急色样,她哼了一声,直接将包着冰块的布囊朝他甩了过去。
柳枫伸手接了,再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人,一用力,又将人扯进了怀里,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打了人总得善后一下吧,赶紧帮我敷敷,都肿起来了。」
曲清音抬起手,咬着牙对他说:「要不我再赏你一巴掌,好让你一张脸左右一样肿?」
柳枫将冰包塞进她手里,将自己的脸凑过去,「你不怕闹得太大,我自然也是豁得出去的。」
曲清音哪里肯这样坐在他怀里,挣扎着就要起身。
「清音。」柳枫猛地将她箍在腰间,声音透着压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别乱动。」
曲清音一张粉面烫如火烧,她已经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拿起手里的冰包就往他胸口砸了好几下,忍无可忍地骂道:「下流。」
「这个是男人的正常反应。」柳枫也有些尴尬,但是他还是要澄清一下。
曲清音的手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柳枫把自己的右脸凑过去,「舍得你就打吧。」
看他这副无赖样,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他了,直接把那冰包按在他那不安分的下半身。柳枫倒抽了一口凉气,箍紧了她,在她耳边道:「你小心毁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
这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曲清音打也不是,不打胸口又被气得生疼,最后拿了冰包恨恨地往他脸上一贴。
柳枫被她那么一冰,欲望降了不少,脸上再被这么一冰,感觉舒服多了。
「怎么突然这么不要脸?」她忍不住咕哝出声。
柳枫一脸正气地道:「我只是突然发现拿正人君子那一套对你,我会很被动。我有个朋友说过,浪子的女人之所以很多,就是因为他够不要脸。」
「呸。」曲清音直接啐他一脸,「这是哪个混蛋告诉你的?」
她要去为天下女人除了这一公害————免费!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曲清音眼波一转,笑盈盈地凑进他,左手按在他的心口处,吐气如兰地道:「你现在告诉我,我就赏你点好处。」
大家闺秀一下变得妩媚妖娆,这个冲击不可谓不大,柳枫差一点又失控了。
「什么好处?」这个时候讨价还价正好。
「你想要什么好处?」
被她如妖精一般的眼波勾得险些破功,他勉强定住心神,哑着嗓子道:「晚上去你屋里睡怎么样?」
「行啊。」曲清音答应得爽快,左手臂更放浪地勾到他颈后,几乎是贴着他的唇,「你的答案呢?」
「吉吹雨。」
「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吉吹雨?」
「对。」
「很好。」下一刻,曲清音就收敛满身的妩媚和妖娆,一张俏脸冷若冰霜,人也跟他拉开了距离。
这个前后落差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那今晚?」
「你到我屋里睡啊,我去睡你屋里。」前半句让人上天堂,后半句直接打回原形。
早知道事情不会如她所说,柳枫摇摇头,忽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曲清音只是垂眸帮他冰脸,恍若未觉。
「清音,你以前追捕犯人的时候,是不是装过风尘女子?」刚才那一套她坐下来流畅得彷佛日常举止一般,肯定有问题。
「是又如何?」
柳枫的手攥紧,头一次有杀人的欲望。
「听说逍遥公子可是不杀人的。」她微带嘲讽地扬眉看他。
柳枫没有笑,只是肃然看着她,「让他们生不如死如何?」
曲清音轻笑一声,「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不过可惜,能让我用到这一招的人,通常死得都会很惨烈,你要找他们只能去跟阎王爷打商量去了。」她话音微顿,「现在,你想好自己要怎么死了吗?」
柳枫笑了,倏地凑到她耳边,「死在你身上如何?」
曲清音扬手就要再赏他一记耳光。
柳枫笑着接住她的手,眯眼看她,「这招真的有用在其他人身上过?」
曲清音扬眉。
「回答我。」他的声音透出一股威严。
「与你何干?」她懒得理他。
扳过她的脸,他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要听实话。」
曲清音用手去掰他的手,怎奈他攫得死紧,捏得她下巴生疼,忍不住伸手拍他,「疼,松手。」
「回答我。」
「用过怎样?没用过又怎样?」
「以前就算了,以后绝对不许再用这手段。」
「要你管。」她恼了,下巴被他捏得疼死了。
柳枫突又笑起来,松开她的下巴,拥着她道:「以你的身手我是多虑了,不过,你这套本领学得倒是深得精髓,魂都要被你勾走了。」
「放手,有你这么无耻的吗?」这人的手是要长到她身上了吗?
柳枫笑着松手,任她起身,自己拿了掉下来的冰包继续敷脸。
曲清音整了整自己略有些凌乱的衣裙,忍不住又朝某人狠狠瞪了两眼,那位仁兄却只是笑得更欢畅。
「清音,今晚我真去你屋睡啊。」
「随便。」
他一边敷脸一边走到她身边,「不如你也别走,一起啊。」
曲清音抓起石桌上的一只茶杯盯着他。
柳枫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陪笑道:「开个玩笑,不过,你不会真的打算去找吉吹雨麻烦吧?」
「有意见?」
「没有,没有,」他干咳两声,「他功夫不弱,你小心些。不过,千万别把刚才那套用到他身上,我暂时没有手刃他的打算。」
曲清音一下将手里的杯子拍到石桌内,杯子整个没进去,杯口与桌面齐平。
这一手漂亮!
柳枫确确实实知道了,这个行事不拘小节的姑娘,再撩拨的话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人得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师父说的没错,一个人如果撕下了脸上那层皮,那就真的没什么做不出来了。这是曲清音晚上看到某人从窗户不请自入时的想法。
「要换屋子睡吗?」她看着他,很平静地问。手上不紧不慢地重新系上中衣的带子。
柳枫一点儿都没避开视线的意思,直勾勾盯着,「穿上衣服,咱们出去。」
曲清音挑眉,「出去?」
柳枫往窗前的桌子上一靠,双手环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一闭上眼就是你白天勾人的样子,实在是没法安睡,索性找你出去赏月。」
「你睡不着又不是我睡不着,自己赏去。」
「我看着月亮还是会想到你,你陪我去应该就不会了。」
曲清音歪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自己已经铺好的床,然后自然地往床边一坐,冲他微微一笑,「要不,你来跟我一起睡?!」
柳枫狠捶了自己胸口两下,安抚躁动的一颗心,扶额叹道:「你这是存心让我不好过啊。」
「我说真的,一起睡啊,你受得住便过来。」
柳枫真惊讶了,「你……」
「我要睡觉,绝对不会出去陪你看月亮的。」
「你确定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曲清音顺了一下自己披散的长发,淡淡地道:「知道。我说过了,只要你觉得自己受得住,你就过来一起睡。如果没这个自信,你就自己出去看月亮去。」
「你就为了不陪我出去赏月,宁愿让我跟你同塌而眠?」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不可以吗?」
柳枫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又一次受到了挑战。「我如果真的过去陪你一起睡,你明白是什么后果吗?」
曲清音摸着自己的一绺长发,睨着他道:「你半夜不睡从窗户跳进我的屋子拽我出去看月亮,被人知道的话后果有什么不一样吗?!」
闻言,他没趣地摸自己的鼻子。「你的决定是什么?」
柳枫看看窗外,又看看床,发现似乎无论哪一个选择对他来说都不怎么美妙。
「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的决定。」
「不后悔,你的选择呢?」
柳枫转身一把关上了窗户,曲清音拾脚就上了床,将外床的位置让给他。柳枫走到床前的时候,在心里为自己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半夜如果他有一点逾矩的话,应该就可以看到那把传闻中的玲珑刀是什么样了。
说来也怪,他一个人独宿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媚惑人心的撩人姿态,真跟她同塌而眠时,心思反而清明了起来。
她的呼吸很平稳,证明她真的是心如止水。
「清音。」
「睡你的觉。」
「你为什么敢这样?」
「想知道?」
「嗯。」
「你自己在屋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没有什么危机感,可你躺到我身边的时候,你就会想到可能的危机,结果当然就不一样了。」
「今天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结果吗?」他突然又有些暴躁了。
「哼。」曲清音发出一声冷哼,「你觉得呢?」
柳枫马上就明白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只好又摸摸鼻子,「你觉得紫英山庄的事是阴魔做的吗?」
「你自己心里明明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你说会是什么人籍着阴魔的名头做这桩事?」
「我不免费帮人解惑的。」
「女孩子太迷财可不好。」
「我只知道按劳索酬天经地义。」
「不能例外?」
「不能,非但不能,如果是你问的话,还得加倍收。」
「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看他能怎么样?
柳枫只能无奈叹气,双手交叉放在肚腹上,望着床顶整理自己的思路。
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缓绵长,竟是睡熟了。
柳枫无声而笑,她究竟是对他太放心,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像她这样的姑娘还是第一次碰到,风情多变,行事往往出人意表,细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她性子不那么周正,又不守那么多礼仪规矩,介于正与邪之间,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而这样的人,行事往往百无禁忌,可能为善,亦可能为恶,善恶不过至于她当时的心情如何。
就如今晚,她没心情陪他出去看月亮,就直接邀他同眠,这样的事就是邪教妖女都未必做得出来,可她却做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喜欢上这样一个姑娘,柳枫觉得自己需要足够多的精神,因为她实在很有可能上一刻对他柔情蜜意,下一刻就拔刀相向。
呃……或许去庙里拜一拜更牢靠些?
在一个姑娘的床上醒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以前柳枫不清楚,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阳光透着窗纸投射进来,映得一室明亮。
夏日的天总是亮得太早,过去不觉得,今天实在觉得这天早得太让人讨厌了。他们楚河汉界的在一个床上睡了一晚,虽然泾渭分明,可是感觉却是不同的。曲清音醒来转身,看到他,不由得蹙眉,「你还没走啊?」
「喔?」
「一会儿山庄管事便会来送早饭了,快走吧。」
柳枫抓过她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胸口,低声笑道:「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对偷情的男女早晨醒来的对话?」
曲清音直接就将他推倒床下,顺便砸了一颗枕头到他身上,骂道:「滚。」
柳枫笑着从地上起来,将枕头送回去,然后整了整衣服,便开门离去了。
曲清音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暗自磨了磨牙,便也起身梳洗。
且说,柳枫从曲清音的房间离开,一踏进自己的房门,脸上表情突然一变,手中扇子「哗」地一下展开,笑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一闻就知道是你这个酒鬼又鸠占鹊巢了。」
里屋传来一个略带醉意的男子声音,「难得你也有让我扑空的时候,听说这院子里还住了位美丽的姑娘,怎么?昨晚歇那里了?」
「那你呢?怎么没去找张姑娘的床睡,反而跑来我这里了?」
说话间,屋里的两个男人便打了个照面,一样的分身俊秀,却是不一样的神采神韵。
吉吹雨半倚在床头,衣襟微敞,透着一股浪子不羁的放荡,他将柳枫上下打量个仔细,没趣地挥挥手,「你昨晚到底做什么了?」
「跟一个姑娘一起睡了一觉。」柳枫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