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笑看着他,“哦,那么近来我在你身边都看不到一个婢女,这也是假的?”不是小厮就是仆妇,再不然就是管事或者账房先生。

“婢女也不过是服侍的人罢了,我身边诸事都有人服侍,不必非得她们不可。”

“是这样啊?”她若有所悟地看着他。

他认真点头,“就是这样。”

凌清雪笑着挨近他,声音轻柔地问:“那么为什么坊间会流传江家少夫人善妒,见不得丈夫身畔有半个年轻女子,若是看到,那女子便会消失无踪,连尸体都找不到?”

“传言而已,哪能尽信?娘子曾深受传言所害,难道不能体会为夫如今的心情吗?”

“我能体会。”她一边说,一边重新坐直身子。

江随云松了口气。

但凌清雪却还有未竟之语,“我能体会传言大都失真,但无风不起浪,你若不曾做出让人怀疑的事,便不会有今日的传言。”

“为夫也是怕娘子误会嘛。”他小心陪笑。

凌清雪转着手中的青瓷茶碗默不作声。

江随云小心察言观色。据大夫说孕妇大都情绪不稳,极易胡思乱想,而他家娘子又经历过太多不堪的过往,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江随云。”沉默许久之后,凌清雪再次开口。

“娘子。”他随时准备被指责。

她却是轻勾唇线,放下手中茶碗,朝床走去,边走边道:“我困了,睡一会。”

江随云愕然地看着妻子在床上躺下,半晌没回过神。

咦,什么都没发生!

三月莺飞草长,万物复苏。

已有数月身孕的凌清雪陪同婆婆出门礼佛,这让扬州城爱好八卦的百姓都争相目睹那个传说中妒妇兼悍妇的江少夫人。

但当轿子在寺前停稳,仆妇将人扶出轿外时,众人眼珠却差点没掉下来。

只见她明眸皓齿,小腹微隆,虽已有数月身孕,不显臃肿,反而添几许风情。

这样一个女子真会是传说中杀人于无形的妒妇。

凌清雪原本要伸手搀扶婆婆,却被将老妇人制止,反而要仆妇搀好她,再三叮嘱小心脚下。

最后,她只好听从婆婆的安排。

就在江家婆媳拜完佛自大殿走出时,突然从旁窜出一条娇小身影扑跪在将老妇人身前。

凌清雪第一时间将婆婆护到身后,在场所有人都未看清她的动作,只余满目的惊讶。

“老夫人、少夫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小红求你们了……”

面对眼前这个青衣婢女没头没脑的求救,凌清雪求助地看向婆婆。

江老夫人略带不悦地看着不住叩头的丫头,声音有几许冷淡地道:“你们李家也是大户人家,你家小姐若出了事,李家也不该放任她不管,怎么也求不到我们江家头上,况且,我们与你们已经没有瓜葛了。”

李家?凌清雪若有所思地看着仍在不断叩头的小丫鬟。

“老夫人,奴婢实在没办法了,我家老爷因为小姐逃婚一怒之下跟小姐断绝关系,而小姐被人恶意拘禁逼迫卖身……”小红泣不成声,字字血泪。

“她不是与深爱之人走的吗?那人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凌清雪微蹙眉头质疑。这些都是她后来从万事通口中得知的。

小红泪流满面,也顾不上擦拭,目带愤恨地道:“那个无耻的男人根本就是为了小姐的钱财,好吃懒做,最后输光小姐的所有首饰,还把小姐卖到青楼。”

江家婆媳对视一眼,没有插话。

“后来有人包养小姐,小姐以为总算否极泰来,谁知那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说到这里,小红的身子颤抖起来,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

然后,凌清雪看到她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得挑了下眉。难道此事跟她还有关?

果然,小红接着道:“少夫人,我知道是我家小姐不对,可是您已经是江少夫人了,齐庄主就算再怎么折磨我家小姐,您也不可能嫁他了,少夫人您行行好,去向齐庄主求个情,让他放了我家小姐吧。”

齐浩宇?

凌清雪心头大震。她在江家安胎的这些日子,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清雪,咱们回府。”江老夫人一把抓住媳妇的手,阻止她伸手去扶地上的小红。

“娘——”凌清雪不赞同地轻唤。

江老夫人回头看了眼殿中的佛像,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清雪,不是娘铁石心肠,此事云儿也曾向齐庄主说过,只不过适得其反,他反而变本加厉,所以此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以免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少夫人,您去说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齐庄主那么爱您……”小红被凌清雪蓦然投来的冰冷视线一惊,声音顿时中断。

“姑娘慎言,我已是有夫之妇,此话传入我相公耳中怕是不太好。”

“奴婢失言了,可是少夫人,求您了,奴婢求您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小红拼命叩头。

“你家小姐人在哪里?”凌清雪冷静的询问。

小红三吾,急忙道:“在杭州。”

“你怎么来扬州的?”

“奴婢是偷跑出来的,奴婢……”小红满心的委屈,对一路狼狈奔来扬州的经过极不愿回想。

凌清雪道:“你对你家小姐倒也忠心。”

“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为小姐死,奴婢也愿意。”

“所以当初为了她害人也愿意。”凌清雪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也冷了几分。

小红为之一缩,“少夫人……”她当时不是一直昏迷着吗?

凌清雪淡淡地笑着,“我隐约记得你的声音,应该也是你陪我嫁进江家的吧?”

“是。”小红头垂得更低。

“当时你家小姐有想过让别人代嫁的后果吗?”

小红头低得不能再低,已经有些无地自容。如果今日是凌二小姐所嫁非人,她跟小姐又将如何?

是的,她想像不出,也不敢想像。

“我当时身上亦着嫁衣,你们何尝为我想过?”凌清雪再进一步。

小红哑口无言。

“如果你们当时多顾及一下别人的立场,也许今天便不会是这样的局面。”她的声音透出一股清冷,却又难掩一丝不忍。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李家小姐终究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凌清雪发出一声轻叹,迈步越过她,声音传来,“我会约见齐庄主。”这是她仅能做的。

小红大喜过望,“多谢少夫人。”

凌清雪却已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六章

对于妻子要约见曾经嫁娶的对象,江随云表面未曾多说什么,但心里实在是百般不愿的,他唯一提的要求是,见面当天他要在场。

结果,去送信的人回来说,齐庄主唯一的要求是,见面当天只让少夫人一人前往。

直到凌清雪临上轿的前一刻,江随云仍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路叨念着,“米都已经快焦了,他怎么还不死心?做人怎么能这样死脑筋呢?”

凌清雪在心里轻叹一声。当初,她何尝不是这么想他的呢?

事到如今,想到以前,她唯一的感觉就是甜蜜又有些好笑。

“江随云,你可以回去了,看到你的话,今天的事恐怕谈不成。”

“可我不放心。”你跟他单独相处。

“我虽然身怀六甲,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安抚他。

江随云满眼的不甘加不放心,但最终还是停下脚步,看着妻子上轿赴情敌的约。

乐清走近一步,小声建议道:“少爷,我们可以偷偷跟去。”

江随云顿时眼睛一亮,拿手中的扇子一拍贴身小厮的头,笑道:“说的对,我们可以偷偷跟去。”

一旁的管事忠叔明智的没出声。即便他一点也不认为瞒得过少夫人的耳目,不过看少爷兴致这么好,他决定什么都不说。

虽然人在轿中,但凌清雪听得出后面有人跟来,且还是那个人,她暗自摇头,向后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轿子便在双方约定的茶楼停下。

凌清雪下轿的同时,就已看清茶楼前持剑而立的是镜明山庄的两大护法,不由得向身后看了眼,嘴角轻扬。早说不让他跟来了。

“凌姑娘。”两人向她抱拳行礼。

她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以我现在这样的情形带名仆妇进去,贵庄主应该不会介意吧?”

两名护法看了那名普通仆妇一眼,对视了下,点头同意放行。

凌清雪临近前又朝方才的方向看了眼,这才抬步入内。

远处的江随云吁了口气,摇着扇子对贴身小厮说:“还好她有带人进去。”

乐清咕哝了句,“少夫人那是为了让少爷放心。”

江随云跟着嘀咕道:“可我还是不放心。”齐浩宇如今已经有些偏激了,他越抓着李家小姐不肯轻饶,就越说明他还放不下清雪,还不曾死心。

在他忧心不已的同时,凌清雪已经走进齐浩宇所在的雅间。

一身白衣的齐浩宇似乎永远都显得玉树临风,只是如今眼神中却夹杂了些以往不曾有的忧伤与沉重。

仆妇扶着凌清雪坐下,然后退后两步垂首站到一边。

“如今你一个人见我都不方便吗?”目光扫过那名仆妇,齐浩宇的剑眉微皱。

“商贾之家不比江湖人,有些事总还是避讳的。”凌清雪漫不经心地回答。

“清雪,你变了。”

她淡淡地应道:“齐大哥又何尝没变呢?”

齐浩宇看着她隆起的小腹,目光一黯,声音低沉下去,“如果当初你顺利嫁到镜明山庄的话,今天也该有我们的骨肉了。”

“齐大哥——”她声音微沉。

“清雪,你懂得,你一直都懂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向凌堡主提亲,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机会?我不介意的,就算你当初失身嫁给别人,我也不介意!”他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凌清雪在他手伸过来之前,闪身避开,面沉如水地看着他,“齐庄主,请自重。我今天请你来,是为了李家小姐的事,我们,”她顿了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事成定局,没办法回头了。

齐浩宇眸底划过一抹阴狠,“那个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大哥,”她试图平心静气地跟他谈,“李小姐纵然当初有错,落得如今的下场也足够了,你就放过她吧。”

“放过她?”他嗤声而笑,“在她将我的幸福破坏殆尽之后?”

凌清雪犹豫了下,仍然说了出来,“你还有如意姑娘,她一直在等你。”

齐浩宇俊颜一变,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盯着她的眼睛道:“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愿意回头的是不是?”

“你现在认为是李姑娘破坏了你的幸福,可是如果当初我嫁给你的话,我会觉得是我破坏了如意姑娘跟你的幸福。”她决定把话摊开来讲,如果放任对方继续执着下去,对谁都不好。

齐浩宇恍然,“所以当初即使没有李家小姐从中破坏,你也是不想嫁给我,对不对?”

“齐大哥,对不起,我只是没有料到会遇到那场暴风雨,后来一切就开始脱轨。”原本事情不会变得这样复杂的,也许就只是她做了逃婚的新娘,凌家堡对镜明山庄有所亏欠罢了。

齐浩宇喃喃自语,“为什么?当初你明明是愿意嫁给我的。”

凌清雪的神情微怔。当初吗?她若在他提亲之前就知道他那位红颜知己的存在,或许就不会有允婚的事发生了;如果没有在青楼看到那一幕,也或许她就嫁给他了。

可惜,一切不可能重来。

“齐大哥,去年四月初八你人在哪里?”

他愣了一下,随后回想,脸色蓦地大变,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她微笑,笑容极浅也极冷,“秦淮河畔的青楼里,如意姑娘的床上,我看到了。”两个月后便是他们的婚期,他却仍贪恋着别的女人的温柔,多么讽刺。

齐浩宇哑口,颓然坐倒在椅中。

凌清雪面容平静地看着他,继续道:“齐大哥,我们每个人都要为曾做过的事负责。放过李家小姐吧,她其实也很可怜,而且毕竟她也曾救过我一命。”

齐浩宇仿佛没有听到,神情怔怔的。

她轻叹一声,对跟来的仆妇道:“我们走吧。”该说的她都说了,要这么做便是他的事了。

一直守在楼下附近的江随云一看到妻子的身影出现,马上就跑了过来。

“江随云。”声音淡淡,却隐含了一丝好笑。

他上前扶住妻子,神情自若地笑道:“我是怕他们伺候不好,所以跟过来看看。这些日子娘子一直在家安胎,不如趁今日到处转转,就当散心?”

“好啊。”

楼上的齐浩宇站在窗前,低头看着、听着他们夫妻一问一答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意。

江湖传言江大少爷对妻子敬若神明,视若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行走一步都小心再三,为了妻子,不给其他女子接近自己的机会,更把家中年轻的女婢悉数赶离身边。

这男人已经做到他所能做的最好,难怪清雪最终还是接受了他。

目送他们远去,齐浩宇的眸色一点点黯淡下去,继而又泛起阴狠。

还是要怪李家那个贱人,没有她的李代桃僵之计,清雪也许已经顺利嫁进镜明山庄。她会晕船,所以凌堡主才舍陆路就水路,为的就是防备清雪出状况,结果老天却安排了最大的状况。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绿树红花掩映中,一只雪白信鸽落了下来,停在花圃边缘,发出咕咕的声音。

坐在院里摇椅中的凌清雪眼神微变,对一旁伺候的人道:“把信鸽捉来。”

仆妇捉过鸽子交给她。

凌清雪从鸽子脚下取下一只小巧的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

他仍然没有放过李小姐。看完纸条上消息,她沉默了。

话已说尽,对方却依然不为所动,甚至于……她的目光落在纸条上最后一条消息——如意姑娘投水自尽了,在齐浩宇去找过她之后。

数日之后,凌清雪又收到一封信,这次放下信后,她一个人在窗前站立了很久很久。

江随云回来时,她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到桌上那张摊开的信纸上,最终走过去,拿起来看。

然后,他也沉默了。信上交代了如意之事的前因后果,当初清雪看到的那一幕是如意刻意设计的,她对齐浩宇说好聚好散,让他陪她最后一夜。而在那之前,她便写信约了清雪当日过去。

“娘子。”

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就算事情真相是这样。可是事过境迁,齐大哥为什么不能放下呢?”曾经她也欣赏过他,却不料他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将她搂入怀中,发出一声叹息,“因为他真的爱上了你。”与所爱的人失之交臂,这是那个男人一声最大的遗憾。

“我们没缘分吧。”凌清雪笑了下,脸上却无丝毫笑意。

“所以我才一直说我跟娘子是三世修来的缘,打都打不散。”他低头在她颊边落下一记轻吻。

“贫嘴。”

“李小姐的事我会想办法,娘子就不要再伤神了,如今你要好好安胎,千万不能出岔子。”

她点头,“我如今行动确实不便,否则的话,我亲自过去一趟应该也可以将人带走。”

“为了她曾救过你,娘子便原谅她所发下的错?”

“谁能无过?宽恕别人也是饶过自己。”她的神情有些伤感,“再说,如今她落得这般田地,我只剩下同情了,哪还怨得起来?”

“娘子既然怨她,为何当日得知她的下落后没找去?”他有些不解。

她将头靠在丈夫肩头,轻抚着自己的肚皮,道:“她处心积虑,也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双宿双飞,我何必去破坏,一个女人的幸福得之不易呢。”

他叹了口气,“也许当时娘子寻了去,她还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

凌清雪默然片刻,然后说道:“也许,这就是命吧。”

江随云搂紧怀中的人,看着远处黯淡的天色。是呀,这就是命呐,冥冥之中,上天将她送到他的身边,给了他一个幸福的机会。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凌清雪的肚皮也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益发地不俐落,活动的范围最终就固定在栖云小筑之中。

在她临近生产时,江随云告诉她李小姐救出来了,她于是放下心头悬的那块石头。

后园湖中荷花绽放的时候,江家的小少爷在众人期盼下呱呱坠地,让江老夫人笑眯了眼。

听到婴儿洪亮的啼哭声,江随云奔到门边,焦急地问:“少夫人怎么样?”

立刻传来稳婆带笑安抚的声音,“江少爷放心,夫人平安无事。”

江随云这才到母亲跟前看了眼她怀中的儿子,红通通、皱巴巴的,是自己的骨肉,他微微笑了起来。

等到房内秽物清理干净之后,江随云这才被允许进屋。

看到一脸疲惫的妻子,他轻轻地坐到床边,握住她的一只手,默默地看着她,心里盈满幸福。

凌清雪闭着眼轻唤了声,“江随云。”

“娘子。”

“孩子呢?”

“外面奶妈看着呢。”

“哦,长得好看吗?”

“很丑。”他实话实说。

她睁眼瞪了他一眼。

他马上道:“听稳婆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娘子这么漂亮的人,加上我这么俊美的父亲,咱们的儿子能丑到哪里去,你说是吧?”

凌清雪因为他的话而失笑。

“娘子,辛苦你了。”

她微微一笑,虚弱却绝美。

江随云哄道:“睡吧,我知道你累了。”

“你也去休息吧,折腾一天了。”

“好,我等你睡着。”

她“嗯”了一声,合上了眼,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江随云看着睡熟的妻子,眸底一片深情,最终没有离开房间,和衣睡在她的身边。

第二日,他便因此被妻子斥责了,但他只是笑而不言,低头看着与妻子并头睡在一起的儿子。

“老听人说,儿子是父亲天生的情敌,果然不假,现在这里没我的地方了。”

他不无感叹地说。

屋里服侍的下人听了他这句颇含幽怨的话,全都暗自窃笑着。

凌清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满是爱怜地看着身边的儿子,轻声道:“等他长大了娶了媳妇,就是我这当娘的人嫉妒他妻子了。”

“我不会给娘子这个机会的。”他信誓旦旦的说。

凌清雪看他。

他一本正经地宣示,“我会让娘子幸福得不会去嫉妒别人。”

凌清雪笑了,宛若春花绽放,娇艳无匹。

在江小少爷出生的第六天,江家来了位美丽妖娆的女人。

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进来的,当大家看到她时,她就已出现在江少夫人房间,还抱着小少爷兀自逗弄着。

“妹妹,你这儿子拜我为师好不好?”

“难道要让他长大去当采花贼吗?”凌清雪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

刚一进门就听到这句话的江随云立时插嘴道:“想都不要想,想把我儿子教成风流薄幸的登徒子,绝对不行。”

苏离洛美目圆瞪,不满地道:“你们夫妻凭什么认为我教出的徒弟就一定风流薄幸?”

凌清雪肯定地道:“因为你做的示范不正确,他一定有样学样。”

苏离洛风情万种地一甩头,目光略带哀怨地瞅着靠坐在床头的凌清雪,“其实,姐姐我还是很纯良的。”

江氏夫妻马上动作一致的去看窗外的太阳。

“你们什么意思?”

凌清雪表情认真地说:“我在求证,太阳是不是从西边落下的。”

“我也是。”江随云附和。

“你们还真是夫唱妇随啊。”苏离洛揶揄地看着他们说。

凌清雪别开眼。

江随云面不改色地笑道:“如此也很好啊,总是相随的。”

苏离洛看着凌清雪由衷地道:“妹妹,你真幸福,姐姐我嫉妒了呢。”

“姐姐也试着去找一个真心相待的人,这样便不会来眼红我了。”凌清雪由衷建议。

苏离洛撇嘴,重提旧话,“妹妹,说真的,孩子送我当徒弟吧。”

江随云马上紧张地去看妻子。

凌清雪沉默了一会,然后微微漾出一抹浅笑,“好,等他三岁的时候,你来收徒。”

苏离洛笑了。

江随云发愁了。

过了八月十五,凌清雪照例要前往青城山拜祭亡师。

江随云借口巡视店铺,陪着一同出门,把两个月大的儿子留给母亲照顾。

“应该抱儿子一道去的,让师父他老人家也看看自己的徒孙。”出了扬州城,凌清雪仍有些不舍地回头看。

江随云摇头,“娘舍不得她的宝贝金孙这么小就出远门,来年再说吧。”

她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

当他们越接近青城山,凌清雪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似乎青城山有什么灾厄在等着他他们。

“随云,你还是不要陪我上山了。”上山前,她忍不住劝说丈夫放弃陪同自己一道上山的决定。

江随云摇头道:“去年我们没能双双在令师坟前拜祭,今天已经到了山下怎能再错失机会呢?”

无论凌清雪怎么说,他就是打定主意非上不可,最后她也只好依了他。

在他们经过一处险要山隘时。她心头的不安终于变成现实。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从暗处窜了出来,出手就是杀招。

乐清被一把迎面劈到的大刀吓得抱头闪躲,一不小心就从长长的石阶上翻滚下去,只传来几声惨叫痛呼便没了声音。

凌清雪护着丈夫左躲右闪,顾忌良多,身手便打了折扣,趋于下风。

清楚不能再徒手应敌,她往腕上轻轻一扣,两声轻鸣,原本环在她腕间的一对紫金镯便变成两把一尺五寸的双刀,轻盈小巧,又锋利无比。

终于见识到妻子的随身兵刃,江随云不由得瞠大眼。这样的奇巧兵刃,他闻所未闻。

多了武器的凌清雪渐渐抢回几分赢面,护着丈夫边打边退,熟悉此地地形的她,悄悄将众黑衣人带离那险隘之处,手脚也较伸展得开。

只是,纵是她武艺过人,但来者身手亦是不俗,且她要护着丈夫,心神便被分去一半。

一个兼顾不到,江随云便被一个黑衣人打飞出去。

凌清雪拼着受迎面黑衣人一掌,纵身将人接回,嘴角已有血丝,脚步微显踉跄。

“娘子。”江随云心中大痛。

凌清雪左手刀倏然飞出,于空中盘旋飞舞而过,然后回旋奔回,一下便伤着几个黑衣人。

就在黑衣人惊异未过之际,她的右手刀也飞出,却跟左手刀方向相反,双刀奇异地在空中相撞,顿时刀光四溢,光芒大盛。

在众黑衣人目光落在双刀上时,她已飞身纵起,曼妙的身形于空中牵引刀光,瞬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只闻几声惨叫声传来,几个黑衣人当场毙命,致命伤均为喉间一刀,且刀伤犹如雷击。

“风雷?天刀。”有黑衣人惊骇出声。

这是武林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刀中绝式,绝迹江湖已近两百年,不料今日再现尘寰。

惨叫声继而再响,当双刀重归于凌清雪双手,在场黑衣人已悉数倒地。

但她也单膝跪地,面如白纸。

风雷绝式虽然威力惊人,却让她负伤的身体雪上加霜。

“娘子……”江随云扑到她的身边,心痛得无法言状。

如果不是他,娘子不会受伤,这一刻他无比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