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国公爷想多了。」

  雷飞云实在忍不住了,「那你怎么这么不对劲?」让他一颗心怎么都落不到实处,面对枪林箭雨他都不曾如此忐忑害怕。

  周佩华笑着打了他一下,道:「国公爷真是爱说笑,我哪有不对劲。」

  他抱着她瞪了半晌,然后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件事,微微拧了眉,沉声道:「那个不知进退的丫鬟我已经处置了,连她老子娘兄弟全都发卖了去,咱们府里容不下这样的人。」

  她袖中的手收紧,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雷飞云叹了口气,「华儿,我没想到府里的丫鬟会有这样的心思,明明你我恩爱,却不知她是从哪儿来的自信以为能自荐枕席,得到我的怜爱。」

  他当时看到那丫鬟解衣脱衫,只觉头顶直接烧起了一股冲天大火,他媳妇身子来红不想看他在眼前晃,把他撵到书房,他原本就挺不满的,没想到一个丫鬟竟然觉得机会来了要献身。

  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若真持身不正,没娶妻那些年早就有女人了,那丫鬟还敢说什么想帮他孕育子嗣。

  她不知道那是他的死穴吗?因为那个毒妇李氏,他都不敢在媳妇跟前说子嗣这事,只字片语都怕惹得妻子伤心,她岂会不想帮他生儿育女,可是她被李氏害得宫寒严重,得慢慢调理才行。

  「咱们雷家有祖训在,好歹国公爷也要年过四十才会纳妾,那丫头谋划太早了。」

  听到妻子这句话,雷飞云的心豁然开朗,果然症结是在这里。

  「夫人,水好了。」

  「国公爷,容妾身先去洗漱一下,再来陪你说话。」

  雷飞云也不再硬留她,松手让她起身,看着她进了净房,若有所思。

  【第十章】

  十天后,周佩华才从城外回到国公府。

  进府没多久,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荷香,是我看错了吗?」周佩华掀开软轿的轻纱,「怎么府里多了这么多生面孔?」

  荷香摇头,「是多了很多生面孔。」小姐绝对没有看错。

  「找个人问问。」

  「是。」

  软轿继续往里抬,周佩华一路若有所思,往日里那些鲜嫩青葱的丫鬟怎么都不见了?一个个都是这么面目平庸的,简直伤眼楮啊。

  深锁内院,连个好姿色的丫鬟都看不到,时候长了,审美都要跟着降低了,就更别提什么赏心悦目了。

  周佩华回到房里,一碗茶才端起来,荷香就咚咚咚地跑进来了。

  看她跑得微喘,双颊微微泛红的模样,周佩华直接把手里的茶碗递了过去,「给,先喝口荼润润嗓子。」

  荷香也不推辞,接过后掀开盖子,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再用手背一抹嘴,把茶碗放到一边,道:「夫人,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国公爷这几天可干大事了。」

  周佩华有些纳闷,「干什么大事了?邸龚上怎么没写?」

  荷香摇头,「跟朝政无关,国公爷把府里相貌还过得去的丫鬟、媳妇子都给打发换地方了,专门挑了些姿色平庸,甚至伤眼楮的来伺候,听说也就外院留了几个清秀的,说是有外客来时出来撑个门面就行。」

  周佩华有好一会儿的无语,某人这是做什么呢?

  荷香低下头,一个人在心里乐不可支,她家姑爷可真行!

  周佩华伸手扶着额角,头疼地道:「国公爷回来,你请他进内院来。」

  「哎!」荷香这一声应得特别欢快。

  周佩华感到古怪地瞥去一眼。

  荷香笑嘻嘻地道:「小姐不给姑爷脸子看,姑爷高兴,咱们做下人也轻快。」

  小姐在庄子的时候明明身子都干净了,却硬是说不方便,姑爷留在庄上两晚就睡了两晚外院,还真是有些可怜。

  最后姑爷干脆不去庄子了,她原本还担心姑爷和小姐之间的感情会有嫌隙,结果今天一回府,就被姑爷闷不吭声的大手笔给吓到了。

  「出去忙你的,让我清静会儿。」

  荷香眉眼带笑地退了出去。

  周佩华拄着额,发了一会儿的怔,而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人倒真是,可让她说什么好呢,她才想要与他淡淡地走下去呢,非得这么撩拨她。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雷飞云下衙回来,掀起珠帘进门就看到妻子端坐在炕榻上做绣活,看样子像是条帕子。

  看到他进门,周佩华放下绣绷,从榻上跋鞋下地,「相公回来了。」

  荷香很有眼色地拿来湿巾子。

  周佩华接过,递给丈夫。

  雷飞云拿巾子擦了把脸,顺便擦了双手,然后小心仔细地打量媳妇的表情。

  荷香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并把外面廊下伺候的人都打发远了些。

  周佩华神色从容地伸手朝丈夫的衣领探去,说道:「先换了居家服吧。」

  「哎。」他伸展手臂让她帮自己更衣。

  她替他换衣,将腰带扣好,又顺手理了下腰畔的玉佩,满意地点头,「好了。」

  雷飞云小心翼翼地问道:「华儿,你不生气了吧?」

  周佩华抬眸扫了他一眼,口气不是很好地道:「生气着呢,我院子里那些花朵似的丫鬟都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国公爷全收了去,然后拿些姿色平庸丑陋的来伤我的眼?」

  雷飞云好委屈,这真是六月飞雪,她怎么能这么想他……不对,他突然喜上眉梢,一把抱住了妻子,「娘子,你不生气了!」

  她伸手就捶他,磨着牙道:「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不独你自己想看美人,我也喜欢看啊,你现在是要闹什么?」

  他眨眨眼,极为无辜地道:「那还不是娘子你乱吃飞醋,不让我靠近,还躲在庄子不肯回府,我这不是没办法了,问过文先生后,觉得这样做最一劳永逸。」

  「要脸不?这种事也拿去问文先生?」

  雷飞云讨好地道:「我怕自己处理得不好,不能挽回你的心,在文先生面前丢了脸面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可不能不理我。」

  周佩华最后用力在他肩头捶了一记,恼道,「也不是这样的闹法,堂堂国公府丫鬟的模样这么差,这是削我的面子呢!」

  「那娘子你说怎么办?」

  「都听我的?」她微挑高眉瞅着他。

  「必须听娘子的。」雷飞云无比坚定。

  周佩华想了下,道:「媳妇子都先换回来,丫鬟的话……我再看看,心思不稳的我就不用了。」

  雷飞云没有说不好,他眼里本来就只有他家媳妇儿一个人,其他女人在他眼里那就是个背景,媳妇儿喜欢看美人,他也不能剥夺了媳妇儿的爱好,不是吗?

  「娘子,你这爱好也太奇怪了。」末了,国公爷还是忍不住鬼达了一下自己的心声。

  女人家喜欢看美人,什么爱好啊。

  不过,也还好,幸亏不是爱看美男,那必然是不能允许的,绝对不能有一丝通融!

  周佩华毫不留情地反驳道:「难不成只许你们男人好颜色,不许我们女人也喜欢?」

  雷飞云顿时就蔫了,赶紧讨好地道:「没有的事,娘子你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的美人们不要总想爬上我的床就好,我可不禁不住这么迫害。」

  「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不好吗?」

  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亲了她一口,「这种事娘子对我做就好,其他人我不需要。」

  她轻哼道:「你现在是这样说,等过几年怕就不这么想了。」

  「天地良心,我都已经对她们说过了,再有爬主子床、离间咱们夫妻情谊的,一律本人打死,家人发卖。」

  「真的?」

  「真的。」

  周佩华笑了,「假的也不要紧,反正我是不打算生孩子了,也不怕将来自己人老珠黄不受宠,你搞什么宠妾灭妻,我也不必担心有继母来害我的孩子。」

  雷飞云的脸都黑了,「娘子。」你这样就太自私了啊,太医都没说你不能生,你自己就打算不生了。

  不能生和不打算生,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怎么了?」

  他吸了口气,极为语重心长地道:「娘子,能生还是要生的。」

  「我这也是被继母害得有阴影了。」周佩华一副我也是没办法的语气。

  雷飞云再接再厉劝道:「娘子,你一定能活得长命百岁,咱们家不会有继室那东西的。」

  周佩华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生嘛。」

  「真不想生了。」

  他的脸一垮,好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有气无力地道:「好吧,娘子若真是不想生那便不生吧。」心里对那个爬床的丫鬟真是恨到不能再恨,她这么一闹,他雷家就要从此绝后了啊。

  国公爷心情不好,觉得有点对不住列祖列宗,本来不至于绝后的,但弄到这么个结果,也是满满的恶意啊。

  周佩华完全无视某人的坏心情,出去吩咐准备晚上的菜色,又让荷香去找了老管家,先把原来各处的媳妇子换回来。

  一听说文先生插了手,她就知道事情还未定死,还有转圆,心里也是有些好笑,想必文先生也觉得某人要把人全换了太过任性。

  难怪让人给她送信说家里出大事了,让她赶紧回府来看看。

  这件事儿……大约也算大事。

  天气越来越热,热得人心里烦躁,所以国公夫人决定出城避暑去。

  雷飞云如今挂了闲职,十天半个月不去衙门点卯也不要紧,遂决定陪着妻子避暑去。

  说到挂闲职,皇帝原本还十分不乐意答应,还是他仗着以前救驾的功劳硬磨来的,现在国泰民安的,边关清静,他正是可以安心清闲在家的时候,必须得挂闲职啊。

  当然了,他也答应了皇帝,有事他一定领命,没事就让他闲着,别的权势地位、君恩深深什么的就省了。

  他现在上朝踫到某个人,特别能跟他显摆他的清闲自在,某人有儿子有什么了不起,他可以在家想怎么陪媳妇儿就怎么陪,他能吗?再说了,子女终归是不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能陪着他们的只能是他们的伴侣。

  打了十几年仗,雷飞云也是打得累了,现在能挂个闲职,他挺高兴的。

  就是不挂这个闲职其实也没什么,可皇上不许,他也就那么挂着了。

  不打仗,京中不出叛逆,他那职务就是闲职,无所谓了。

  准备了一天,翌日,镇国公府的两位主子便坐着马车出城去了。

  半路看到有瓜农在卖瓜,那切开的瓜瓤红艷艷的,让人垂涎欲滴。

  马车停了下来,有婆子过去挑瓜。

  马车内,雷飞云正拿着扇子帮妻子掮风,边道:「今年的天真有点儿热。」

  「是呀。」周佩华自己手里也握着一柄紫檀小扇轻轻掮着,顺手挑起一边窗帘往外看,她却没看那瓜摊,而是看着路上的行人。

  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纱帘被风不经意地掀起,露出了车内人的侧脸,她的眼楮倏地一亮,一下掀起车帘就要往外钻。

  「娘子!」雷飞云被她的举动吓得大手一伸连忙搂住她的腰,「你做什么去?」

  「我看到熟人了。」

  「熟人?」

  「快放开。」

  雷飞云只好松手。

  周佩华钻出马车,「快拦住前面那辆马车,荷香,你过去替我看一下。」

  「看什么啊,夫人?」

  周佩华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好像看到秋萍了。」

  「叶姑娘?」荷香也激动了,急忙从车辕跳下去,提起裙子就往那辆被亲卫拦下的马车跑过去。

  等她跑过去,马车的主人也正好掀起车帘看。

  四目相对。

  「叶姑娘!」

  「荷香?你怎么在这里?」

  荷香整个人都兴奋了,「我家小姐也在啊!」然后扭头冲后面招手,「小姐,真的是叶姑娘!」

  雷飞云也下了马车,一瞧那辆车的标记和车边跟着的人,脸色就不是很好看,可他的情绪丝毫影响不到已经疾步往前奔的娘子大人。

  叶秋萍也下了马车。

  「秋萍!」

  「佩华!」

  两个少妇,打扮同样简约,却是周身都透着低调的奢华。

  「你嫁人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又一起笑了。

  这个时候,她们的丈夫也打了个照面,同时哼了一声。

  「首辅大人今日告假了吗?」

  「本官若没记错的话,国公爷今日应该没有向吏部递假条吧。」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再次同时开口——

  「你嫁的是玉子明?」

  「你嫁的是雷大将军?」

  这世上的事怎么会如此凑巧!

  两个人握着手,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周佩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都回京大半年了,要知道你在京里,我早就登门拜访了。」

  叶秋萍也跟着叹气,「前段时间我怀着身孕,接着又是坐月子,在家带孩子,都没在外行走,也就错过了跟你见面的机会,早知道——」

  是呀,早知道……不过,今天踫上也不晚。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头去看她们的丈夫。

  雷飞云有些不明所以。

  玉子明却是明白妻子的心思,拿手里的扇柄抵了抵额头,很是不快地看了某个国公一眼,口气十分不爽地道:「我去跟国公爷说说话。」

  叶秋萍就笑了。

  雷飞云原本要拒绝,但是在妻子灼灼的目光下,瞬间就哑了。

  于是,两个女人亲亲热热地上了玉家的马车,去看马车里玉家的小公子。

  而另一边,两个说不上相看两相厌,但也绝对不能说气氛融洽的男人,彼此瞪了一眼,也实在不想顶着个大太阳,便一起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两边护卫仆役默默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目光。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两队人马合成一队人马,他们的男主子再不对盘,架不住女主子是好朋友啊,而且很明显的,两家情况毫无二致,阴盛阳衰。

  最近情形有点儿怪!

  不是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断袖传了多年的两个当事人,如今相爱相杀的戏码天天上演。

  当然了,相爱相杀什么的,这都是旁观的吃瓜观众认为的。

  吃瓜观众甚至认为这对断袖的夫人们终于受够了当他们的挡箭牌,私下结盟了。

  首辅夫人与国公夫人近来感情很好,互相走动的频率有点儿高,好像突然之间双方就亲近了起来。

  喔对,就是天气变凉了之后,两家就走动了起来,隔三差五地还互相送点儿吃食什么的,这必须得是感情深的,否则就依首辅大人和国公爷的关系,不在食物里下毒不正常啊!

  据说,今天两家夫人本来相约要去城外登高赏菊,结果没去成。

  国公夫人没出府,怎料首辅夫人直接抱着儿子过府了。

  「恭喜了啊。」一进门,叶秋萍就给歪在榻上的人道喜了。

  周佩华的表情看起来却不是太开心,她叹了口气,「太医有点儿不可靠啊。」

  「怎么了?」

  周佩华伸手逗逗好友怀里的小豆丁,道:「当初说我这身体要调养些时日才能受孕,这才多久啊,一年都不到,就有了。」

  叶秋萍失笑,「这不是说人家太医医术好嘛,你倒还不乐意。」

  「说好了去赏菊的,我现在这样,别说今天去赏菊,不满三个月我瞧我连屋子门都出不了了。」

  叶秋萍看她一脸苦闷,想到自己当时的情况,笑着点头,「说的有理,我瞧着你接下来有一段日子要闷着了。」

  周佩华向后靠着靠枕,伸手捂住了眼楮。没从秋萍那里听到宽慰,她已经能猜出她怀孕时的待遇了。

  照着某国公爷跟首辅大人的关系,极有可能从他那里取取经,她禁足的未来可想而知。

  事实上,周佩华一点儿都没有猜错。

  收到府里报信儿的国公爷当时正在兵部那里闲喝茶,一下就失手打碎了茶盏,然后便在原地团团转,搓着两只手有点儿欢喜过头。

  还是报信的亲卫有些看不过去,提醒了一句,「国公爷,您不先回去看看?」

  这话倒是点醒了雷飞云,「今天夫人不是说要跟玉夫人到城外赏菊?」所以他才郁闷得跑来兵部喝茶嘛,本来还想过一会儿去玉子明那里呛两句呢。

  「夫人早饭后就觉得身子不太舒服,想吐,荷香姑娘有点儿担心,就请了大夫进府,说是好歹把把脉,没事最好,有事就别等半路再回头。」结果,大夫一诊就诊出个大喜讯来,阖府都闹腾了。

  国公府终于要有小公子或是小小姐了。

  老管家雷山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盼了多少年了啊,老国公地下有灵,雷家祖宗保佑啊!

  「玉夫人在咱们府上吗?」

  「属下出来前并没有看到玉夫人。」这会儿没准已经在了。

  雷飞云立时就知道自己该先去哪儿了。

  于是,国公爷转头就跑去找首辅大人,硬拽着首辅大人跟他回府一趟,拜托他去把他家夫人顺道给领回去。

  然后,首辅大人便堂而皇之地放下公事走人了,心里打定主意皇上要问,他就把锅扣到某国公头上,他是被人硬拽走的嘛,扣锅完全无压力。

  国公爷到家,首辅大人也顺利领了妻儿回家。

  周佩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都什么情况啊?

  偷偷打量一下妻子的神色,雷飞云咽了咽口水,还是壮着胆子开了口,「娘子,你还好吧?」

  「不好。」

  他顿时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哪里不好?我这就让人叫太医去。」

  「你站住!」

  国公爷乖乖站住,满是担心地看着妻子。

  周佩华冷着脸道:「好端端的,我正和秋萍姊姊说话,你这一回来不要紧,倒把人给我撵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子,人是玉子明领走的啊。」

  「玉子明不是你带回来的吗?」

  好吧,这确实是。

  周佩华从榻上起身。

  雷飞云吓得赶紧伸手去扶,「你想要什么告诉我,自己就别起来了。」

  她一脸乌云,「日子还浅呢,你这是做什么?再说了,五谷轮回这样的事你也能替我去做吗?」

  他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到底没好意思跟去净房。

  「大夫是怎么说的?」他掀帘子出去找了伺候的嬷嬷问。

  「老大夫说从脉象看来有一月左右,夫人的身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雷飞云拍抚着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他挥挥手,那嬷嬷便退了出去。

  雷飞云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心里有些不踏实,他媳妇前几个月可说过这辈子不打算生孩子了,现在怀上了,她不会打掉吧?

  这么一想,国公爷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几个大步冲回了内室,但去净房的人还没出来,他就只能惶惶地搓着手,用双脚在屋子里磨着地。

  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他一个箭步上去,握住了妻子的手,弄得周佩华一脸莫名其妙。

  「娘子,我的好娘子,你现在有了身子,可千万不能想着打掉啊!」

  「打掉?」他这荒谬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

  雷飞云一脸着急,「娘子,你就说吧,不行为夫就起个重誓,你可不能因为担心孩子生出来以后有什么事,就想着现在把孩子打掉。」

  周佩华终于听明白了,有些好笑地道:「我没想打掉孩子。」

  他这才放心了,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这就好。」

  她重新上了炕榻,斜睨着他,云淡风轻地道:「我有了孩子,自然会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

  「那我呢?」怎么能是为了孩子好好活下去,这让他情何以堪?

  周佩华老实不客气地道:「其实,女人这一辈子,绝大部分是靠着孩子过日子,尤其是大户人家,男人也就在怀孕这事上有用,其他时候有他没他,女人是一样过日子的。」

  国公爷顿觉心口疼,但他竟无言以对,这让他更内伤。

  瞧他一脸郁闷又无法反驳的模样,周佩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娘子……」你何必吓我啊?雷飞云无奈极了。

  周佩华歪在引枕上冲着他招招手。

  他乖乖坐到她身边,任由她巴到他身上,「我有孕了,高兴不?」

  「高兴。」当然高兴,他要当爹了,雷家终于有后了。

  周佩华搂住他的脖子,带了一丝丝的威胁道:「万一我要是生个女儿,你可不许嫌弃。」

  「那不能。」雷飞云赶紧坚决表态,「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只要是娘子你生的我就喜欢。」

  「哼!」

  「我说真的,女孩儿也是我雷家的后代,我们一样可以教她习文练武,一样是我们的骄傲。」

  「这是你说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

  周佩华满意了。

  雷飞云偷偷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他的举动把她给逗笑了,「现在你能摸到什么啊?」

  「可我高兴。」

  周佩华就不说什么了,只是含笑看着他一脸满足地摸自己的肚子。

  十月怀胎,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出什么纰漏。

  大夫更是常驻府中,三个月一到,府里的接生婆子、伺候嬷嬷便都开始预备起来。

  到了七个月,光是奶娘就找来了四、五个。

  周佩华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府里的老人们整日乐呵呵地忙着,她也不好打击他们的积极,就只能看着不表示意见了。

  伺候的老人家还好,就是快要当爹的那个人有些让人受不了。

  最后,不知所谓乱担心的国公爷被所有人嫌弃了。

  【尾声】

  等到来年六月府里花园荷花盛开的时候,某一天夜里,周佩华被送进了产房。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雷飞云在院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焦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国公爷,您坐下喝口茶吧,夫人才进去,要生还得过些时候呢。」老管家劝道。

  可他哪里坐得下来,又哪里喝得下茶啊!

  老管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建议道「要不,国公爷就去校场练会枪,再不就跑跑马。」总之,就别待在这儿扰乱大家了。

  「不行,我要留在这里。」

  老管家叹气。

  「我就在外面打会儿拳吧。」国公爷说干就干,把外衣一脱,虎虎生风地练了起来。

  众人皆是无语看天。

  在产房之外练武,他们家国公爷这也是独一份了。

  大家本都觉得夫人要折腾很久才能生下来,可是周佩华却让大家惊得都要掉下巴了。

  她进了产房,吃了一碗细面,又喝了一碗参鸡汤,然后连阵痛带生产,两盏茶时间不到,她就生了!

  生了!

  等在外面的雷飞云都没机会听到妻子叫痛,就先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众人又是无语看天。

  这速度,也是厉害了。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夫人生了个小少爷!」产婆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过来报喜。

  怎料国公爷看都没看儿子一眼,一头跑进了产房。

  因为他的速度太快,门口的婆子们都没反应过来拦住他,更没机会告诉他产房血污之地,不适合男人进去。

  不过也没啥,国公爷尸山血海中打杀过来的,产房实在没什么好忌讳的。

  「娘子,你没事吧?」

  正被荷香扶着喂水的周佩华抬眼望过去。

  雷飞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看来是没事了。」

  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雷飞云也跟着笑了。

  继首辅大人的产假事件后,镇国公也上折子要求请产假。

  对此,首辅大人斜着眼楮直瞟他,口气相当鄙视,「之前不知道是谁天天拿请产假这事寒碜我的?」怎么寒碜着寒碜着,你倒也不要脸地要请了?

  对此,国公爷的回答是这样的,「你都已经开了这样一个先例了,而且我寒碜你这么久,你也没半点儿脸红,我就觉得这实在不是件什么事,所以我就向首辅大人你学习学习。」

  首辅大人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了。这家伙好像越来越不要脸了!

  而皇帝陛下对于自己这一文一武两位大臣的不要脸行径非常的愤怒,一个是不整点儿事出来就浑身不舒坦,一个是好的不学,专学某人的胡乱来。

  偏偏这两个家伙还都对他有救命之恩,还都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皇帝陛下实在是非常地憋闷!

  面对国公爷的坚持不要脸,皇帝捂着脸,一视同仁地给了他十天假,然后要求镇国公赶紧滚蛋,好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顺带的,首辅大人也滚一边去。

  国公爷休完了十天的……嗯,应该算是产假吧,就着手开始准备儿子的满月事宜。

  因为堂而皇之的请假是没戏了,所以国公爷开始了明目张胆地迟到早退甚至旷职。

  皇帝心里好苦,闲职也不是这样干的吧?

  他就知道雷飞云这家伙娶了妻子就变得不思进取了,他这当皇帝的还没有飞鸟尽、良弓藏的觉悟呢,他自己就弄出了温柔乡是英雄冢的事实。

  玉子明就不说了,他就喜欢坑人,喜欢看人互掐,也喜欢别人来坑他、来掐他。可雷飞云这家伙是沙场上赫赫有名的杀神,怎么就能生生把自己做成了一个惧内名声朝野皆知的小男人?

  听说在国公府里,国公夫人让往东,国公爷不敢往西,让撵鸡,不赶狗……皇帝觉得心好累。

  而镇国公是不管皇帝想什么的,反正除了上战场杀敌报国,其他的事他都没太大兴趣,也都不想替皇帝干,他已经在战场上拚杀了那么多年了,也是时候歇一歇,顺便养老也是没问题的。

  到满月宴这天,雷飞云不想请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就打算国公府自己热热闹闹地过一过,反正镇国公府上上下下人也不少,光他那五百亲卫就很壮观了。

  他这样的想法是很好,也很简单,但是皇帝和首辅大人当然不可能让他这么好过,结果就是——

  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满月宴那天,皇帝领着一帮文武大臣,呼啦啦地不请自来。

  镇国公府的小公子在他满月宴当天,就轻轻松松得到了世子的封号,不用他爹以后像别的公侯府第一样,费劲儿地去上折请封。

  因为皇帝的不请自来,原本可以好好跟国公爷开怀畅饮、回忆往昔的五百亲卫,临时成了贵客们的护卫,吃不能好好吃,酒更是不能沾一滴,他们都觉得——

  心、很、堵!

  当然,最后雷飞云还是找了个时间跟亲卫们好好痛饮了一回。

  亲卫都是跟他从尸山血海里一路征战过来的,更有许多人留在了战场上……

  喝到最后,雷飞云跟一群亲卫为了那些永远回不来安享太平的同胞兄弟们,抱头嚎啕痛哭。

  都说古来征战几人回……太平难得啊!黑马如此,何不把握当下,与稚儿娇妻安享静好岁月,共度此生,一世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