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不慈!

  觊觎先头主母留下来的丰厚嫁妆,意图谋害元配嫡女,简直蛇蝎心肠。

  若不是夫人想方设法投出书信向将军求救,只怕夫人就会成为又一个被将军克死的未婚妻,这还是他们来得及时,再晚上两日,看到的就是夫人的新坟了。

  一个晚上足够斥候侦骑出身的军汉打探到一些必要的事情了,大夫都说夫人情况不好了,至于是真是假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是假的,周李氏只怕也会借机让夫人直接「病故」。

  文思远也配合着周李氏作戏,表现出一副体谅却又感到为难的模样,「夫人所说在下亦能理解,只是在下来之前将军有命,无论大小姐身体状况如何,都要将人接走。」

  周李氏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思远,好一会儿才喃喃道:「这如何使得?」

  文思远一脸诚恳地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夫人体谅。」

  周李氏期期艾艾地道:「可是你们来得仓促,要置办成亲的一应事物还得耗些时日。」

  文思远这个时候变得特别好说话,「无妨,事急从权,夫人只消将大小姐的嫁妆聘礼全部打理好,三日后,迎亲队伍将上门接新人。」

  「三日?」周李氏惊愕得岔了音。

  文思远表情认真地点点头,道:「是,我等俱有军令在身,不得延迟。」

  周李氏还没能整理好情绪,就又听到他接着道—

  「如此说定,三日后我等上门接人,告辞了。」

  周李氏还想开口,但文思远根本不给她机会,利落地起身告辞,领着亲卫大步离开。

  在他身后的厅堂,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一脸苍白的周李氏才吩咐道:「来人,赶紧将大姑娘的妆奁收拾出来,府里的一应事宜也都准备起来,赶紧着……」

  周府又开始兵荒马乱起来。

  好在这是嫁女,不是娶媳,可以精简地办,只消把府里上上下下打点得喜气洋洋便可,再来就是将大小姐的妆奁按嫁妆单子和聘礼单子一一核对,收拾出来,然后按抬系上大红绸缎。

  眼看近在眼前的丰厚嫁妆如同煮熟的鸭子一般飞走了,周佩锦心疼得紧,委屈得都哭了。没有了这样一笔丰厚的添妆,她还能不能在婆家高人一等?

  周李氏亦是无奈,那些杀气腾腾的军汉在一边虎视眈眈,她真的是吓得两股颤颤,哪里还有勇气说个「不」字。

  但是,对于从小娇宠养大的掌上明珠,她既不能说实话,也不能不安慰安慰,只好说道:「锦儿莫伤心,没有了大姑娘的这笔嫁妆,娘再给妳置办,总是要让妳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让吕家不敢轻视于妳。」

  周佩锦伏在母亲怀中撒娇地叫了一声,「娘。」

  周李氏脸上露出笑容,「我儿乖。」

  周佩锦轻咬着下唇,带了几分恶意地道:「姊姊如今病得沉重,雷家却要在三日后迎娶,哼!只怕她福薄缘浅,承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喜庆,到时候雷大将军就不是死个未婚妻,而是要当鳏夫了。」

  周李氏没说话,却是一脸赞同。娶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可不是马上就得成鳏夫嘛。

  周佩锦的眼珠子转了转,又亲道:「娘,姊姊总是得从府里出嫁,咱们应该马上派人去把姊姊接回来。」就不知道周佩华那口气还撑不撑得住从清心庵回到周府了。

  周李氏眼楮一亮,点头道:「锦儿说的极是,大姑娘总要从娘家抬出去的,我这就马上派人过去。」

  不一会儿,管家应命前来,听完了夫人的吩咐,脸色微变,不由得提醒道:「夫人,雷家的人昨日已守在庵门外。」恐怕人家防的就是这个啊。

  周李氏不以为然地一挥手,「三日后大姑娘就要上轿,总不能从庵堂把自己给嫁出去吧,要是让人知道了,可就成了笑话了,想必雷家也能理解的,你这就派人去吧。」

  管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什么也不说了,转身出去指派仆役前去接大小姐。

  这府里的阴私,明眼人哪个不清楚,只是碍于夫人的权威,加上老爷的不过问,生生害苦了大小姐。雷家若是早些时候来迎娶,大小姐必然可以脱离苦海,可如今这个时候上门,却是雪上加霜,一个不巧,大小姐怕是连花轿都上不去了。

  唉……

  此时此刻身在清心庵的周佩华,正慢条斯理地喝养生粥。

  清心师太对养生之道颇有研究,她本就想着死遁之后待在这儿调养身子的,如今不过是变得光明正大了而已。

  待在清心庵,她是最安心不过了,早些年她随继母外出礼佛,无意中结识了叶秋萍,对方极有能耐,此后便也有了这一处让她能够放松的所在。

  虽然不知道秋萍跟清心师太是什么关系,但周佩华隐隐感觉她们之间十分亲厚。

  荷香坐在一旁,难掩喜色地道:「小姐,雷家的人守在外面,这样就不怕夫人硬是要人把小姐给接回去了。」

  周佩华轻轻摇了摇头,停下舀粥的动作,道:「我总要在周府上轿的。」

  荷香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一脸担心地道:「从周府上轿?」那夫人会不会又整出什么夭蛾子?

  周佩华见她担心,微微一笑安抚道:「无妨,雷家既然来了人,母亲便不敢太露行迹,我总是能应付过去的。」

  荷香咬着牙,恨恨地道:「太便宜那些个坏良心的了。」

  周佩华轻笑一声道:「正所谓天道轮回,会有她们吃亏的时候的。」

  荷香一听,眼楮瞬间一亮,晶亮的眸光直瞅着自家小姐,一副求解惑的表情。

  可惜,她家小姐压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最后,荷香气馁地耷拉下脑袋。

  周佩华继续喝粥。

  喝完了粥,荷香收了碗,周佩华正擦拭嘴角,小尼姑妙悟来了。

  「施主,外面有位姓文的施主说要见妳。」

  「姓文?」

  妙悟点头,「嗯,他说他是雷将军的属下。」

  周佩华忍不住蹙眉,「他要见我,有说是什么事吗?」

  妙悟摇头,「并未。」

  周佩华想了想,便道:「烦请小师父领他过来。」

  「好的。」

  妙悟离开后,荷香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个姓文的为什么要见妳啊?」

  周佩华沉吟不语。

  荷香见状,不敢再问,默默地将房中的帷幔拉上,隔开内外间,不教外男轻易瞧见小姐。

  大约半盏荼时间,有脚步声传来,在屋外停下,接着周佩华主仆俩听到一道沉稳的男子嗓音—

  「在下文思远,在雷将军帐下担任幕僚,此番代表将军前来迎接夫人前往北疆,特求一见。」

  荷香上前打开房门,站在门内对他轻轻一福身,道:「我家小姐有请文先生入内。」

  他瞧着眼前这个绑着双环丫髻的青衣小婢,年不过十五、六,生得倒算齐整,循规蹈矩,由仆及主,他心中略定。

  一进门,他便看到隔出内外的帷幔,他淡定如常,对着帷幔躬身行礼,「见过周小姐。」

  周佩华先是轻咳两声,而后才柔弱地道:「文先生客气,不知先生见我有何事?」

  文思远从容自若地道:「在下斗胆,求面见小姐。」

  周佩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荷香,拉开帷幔。」

  荷香上前将帷幔拉开。

  文思远看到一个素衣少女倚着床栏半坐在床边,一脸病容,身形消瘦,露在衣袖外的手背青筋隐现,整个人瘦得有些脱形。

  见她如此形貌,他暗暗倒吸口凉气,这究竟是假病还是真病?

  如按将军给他看过的书信,应该是假病,但这副形容十足是久病不愈的模样啊!

  真病倒也罢了,若是假病,那这位未来的夫人可真是心思深沉,是个不可小觑之辈。

  周佩华抬袖掩口,又咳了一声。

  文思远的心神也被拉了回来,道:「在下已与贵府议定三日后上门迎娶,周家想必很快便会来接小姐回府。在下想问,小姐可受得了颠簸?」

  周佩华嘴角微扬,「后日我会回府。」

  文思远点头,「属下明白了。」出嫁前一日回府,在此之前他不会允许周家的人将人接走。

  周佩华道:「先生是否还有其他事?若无,我想歇息了。」

  文思远忙道:「属下这就告退,大小姐好生歇息。」

  一离开后院厢房,文思远大步而行,到了外面嘱咐随行亲卫一番。

  如此这般,周府派来接人的马车再次无功而返。

  听到回禀的周李氏气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

  两日后,傍晚时分,两顶青布小轿迎着满天霞光,从角门抬进了周府内院。

  抬轿的是四名彪形大汉,那一身凶悍之气让周家的仆役大气都不敢吐一口。

  府里派去接人的马车根本没派上用场,大小姐和她的丫鬟荷香直接被雷家的亲卫用两乘小轿一路平稳地抬了回来,直送入内院。

  从根本上杜绝了路上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也明确表示了他们对周府当家夫人的不信任。

  这让周李氏暗自心惊。

  最让她害怕的是那四名抬轿的亲卫就此守在了周佩华的院子里,周府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近身服侍之事均由荷香一手包揽,其他人最多只能到闺房之外,除非她答应让人进来。

  荷香见这阵仗,咋舌不已,偷偷对自家小姐说:「小姐,这些人好凶喔!」随即笑出朵花来,得意地道:「不过……应该!那起子坏良心就算有坏心思,现在也没得施展了。」

  周佩华歪在榻上闭目养神,淡淡地道:「把嫁衣头面仔细检查一遍。」

  「哎,奴婢这就去,小姐妳歇着。」

  「嗯。」

  周佩华闭着双眼,心思却转个不停,她瞧着雷家这番作为,不仅仅是为了防范继母,恐怕还预防着她有什么小动作。

  看来,她那封书信倒让雷大将军起了警惕之心了。

  呵呵,她原不过是想脱离周家,就算他打破了她原本的谋划,但是嫁出去结果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大户人家的男子知晓人事早,许多人在正室过门前便有了通房、小妾,而她即将要嫁的男人已经二十八,正是壮年,也不知道她过门后是何种情形?

  想想就觉得头痛!

  「姊姊,我是阿锦,我可以进去吗?」

  突然,外间传来一道犹如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直听得闭目养神的周佩华眉心微攒,坐起身来。

  她来做什么?

  荷香下意识地看向小姐。她与自家小姐一样的心思,亦是一脸不快。

  周佩华闭了闭眼,吩咐道:「让她进来吧。」就看看她还想做什么。

  荷香前去开门。

  只见周佩锦打扮得犹如盛放的牡丹,裊裊婷婷地走进了屋子,对着摆放在外间的那些嫁衣首饰嫉妒地看了看,就算周佩华嫁给国公爷大将军又如何,只怕无福消受呢!

  想到这里,她抱着锦匣的双手紧了紧,随即脸上又挂起甜笑,掀帘进了内室,看到半卧在软榻上的周佩华时,她开口道:「姊姊,妳明日出嫁,妹妹特来给姊姊添妆。」

  周佩华虚弱一笑,「让妹妹费心了。」

  周佩锦嫣然一笑,顺手将手中的匣子递过去,道:「不过一支玉簪,姊姊可不要嫌弃。」

  周佩华温和地道:「妹妹有心,我怎会嫌弃。荷香,收起来吧。」

  荷香上前接下匣子,放置到一边,又回到小姐身边站好。

  二小姐看着娇花一样的人,却是心如蛇蝎,她万不敢大意,现在正是小姐最要紧的时候,可不能着了二小姐的道儿,前功尽弃。

  周佩锦无视荷香的戒备,笑吟吟地上前两步,坐到榻边,道:「我瞧姊姊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说是这样说,心里却恶毒地想着,这么一副短命鬼的模样,只怕到不了北疆便要死在半路了,可惜了那些价值不菲的嫁妆。

  周佩华面色微苦,叹道:「不过捱日子罢了。」

  周佩锦心中暗喜,口中却道:「姊夫是镇国公、大将军,姊姊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周佩华淡淡地回道:「借妹妹吉言。」

  周佩锦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感慨地道:「只是姊姊出嫁仓促,弟弟身在书院一时不得回,否则便该他背姊姊上轿的。」

  周佩华亦跟着叹了口气,一副落寞的样子,「是呀。」

  荷香却在心中暗自庆幸,亏得少爷回不来,否则她还真怕在背小姐上轿的途中发生什么事故呢,这姊弟俩都不是好人,哼!

  为了应付这场姊妹友爱的戏码,让周佩华的精神更差了,最后在荷香暗自咬牙的提醒下,周佩锦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

  人一走,荷香用力关上了门。

  周佩华抬手揉抚着额际,强压下心头的不耐,重新在榻上躺下。

  荷香进来看到此景,眼眶有些发红,小声地道:「二小姐太过分了,她明明就没存好心。」

  周佩华懒懒地道:「不用管她,最后一次了,明日咱们便走了。」

  话虽如此,但最后还要来让人膈应一下,实在是意难平、气难顺。

  晚饭周佩华不过只吃了小鸽碗粥便吃不下了,饭后不久吐了几回,院中很是闹了一通。

  这让听到消息的某个人心思又有些浮动,巴不得她明日无法上轿,就此一命呜呼,将那副丰厚的嫁妆留下来给自己。

  但一夜过去,也没听到那边院子再传来别的消息,隔天一大清早,喜婆喜娘便进了内院,开始为新人梳妆。

  屋内红通通一片犹如火烧,为新人上妆的喜娘却是心下暗惊,周大小姐这么一副病弱瘦削的模样,接下来的长途跋涉能撑得住吗?

  胭脂水粉可以遮掩住新嫁娘的病容,可大红嫁衣却更显出新嫁娘的骨瘦如柴,彷佛风一吹就倒,尤其那纤细的脖颈,更是让人担心头上那副头面可会让它无法负荷就此折断。

  喜娘和喜婆胆颤心惊地帮着周府大小姐打理好妆容,提心吊胆地在鼓乐声中将她背出闺房,走出周府,最后成功地把人送上前来迎娶的大红花轿。

  花轿轿帘落下的同时,喜娘和喜婆皆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送新娘上轿的过程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两人全身都是冷汗,就怕一个不巧新娘猝死,喜事变丧事。

  还好还好,新娘总算有惊无险地上了花轿,她们的赏银也拿到手了。

  伴着喜乐,花轿一路出城,将披红挂彩的周府远远抛在了后头。

  周大小姐的嫁妆虽称不上十里红妆,但是那满满当当的八十六抬也让城中百姓大开眼界。

  虽是八十六抬,可太过实诚了,手都插不进,长长的队伍一出城便将所有东西安置入箱,结结实实地捆扎上车,打眼一看,不下八辆马车。

  再加上那辆红艷艷的大马车,一百名威风赫赫的亲卫随侍,端得气势十足。

  这样一支迎亲队伍就此向北而去。

  北疆干冷的气候是比南方的湿冷要好一点儿,但是南方不像北方这样冷,来到这北疆苦寒之地,周佩华着实有些吃不消。

  尽管文思远考虑她的身体状况,尽量放缓了速度,但她的身子实在不好,到底还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病倒了。

  马车在张灯结彩的将军行辕前停下时,一身武将常服的雷飞云已经等在门前。

  文思远下车上前见礼,「将军,在下幸不辱命。」

  雷飞云虚扶一把,笑道:「有劳文先生了。」目光下意识往那扎裹着红锦大花的大马车看去,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不见人下来?

  文思远见状,笑道:「夫人路上受了些风寒,身子正虚。」

  正说着话,就见马车车帘被掀起,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裳的丫鬟钻了出来,跳下马车。

  荷香放好下马凳,半掀起车帘,一脸担心地道:「小姐,妳慢着些。」

  「咳。」周佩华掩口咳了一声,强忍着头晕目眩,慢慢往前蹭。

  就在荷香要接住自家小姐的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一旁伸来,直接握住了周佩华纤瘦白皙的手。

  在周佩华头昏脑胀间,人已经落入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中,她听到一道清朗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我抱妳进去。」

  四周蓦地响起窃笑声。

  雷飞云大眼一瞪,颇是不客气地扫了一圈围观者,然后转身大步往行辕内走去,身后的笑声渐大。

  周佩华靠在那人的胸膛,无力地闭着眼。

  细长而弯的眉,微闭的双眸,鼻梁俏挺,两片樱唇略有些苍白,大红绣金凤的嫁衣衬得怀中人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娇娇弱弱的,分外惹人怜惜。

  雷飞云将记忆中的少女与怀中的新嫁娘暗自比较了一番,果然是长大了,就是有些太瘦了,抱在怀里轻飘飘的,还有些硌手。

  周佩华昏昏沉沉之际,听到周遭的鼓乐声和热闹的人声,紧接着她被抱着行过了大礼,然后就直接被抱进了洞房。

  荷香整颗心都是提着的,将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家小姐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他还要直接洞房?

  雷飞云当然没有那么禽兽,虽然他确实有些渴望,毕竟快三十的人了,连女人的味儿都没沾过,说没想法那是骗人的,只不过雷家有祖训,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才可纳妾,他连正妻都没娶,妾当然就更是连影儿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如今,他总算是娶到妻子了,但是看着太病弱,实在是不太好下口,只能暗自捶胸顿足。

  但好歹拜了堂,吃不着肉也能喝点肉汤,聊胜于无嘛,他实在是旱得有些久了。

  他家娘子一定能够理解他的。

  当然,雷飞云瞧瞧怀里的小人,看在她身体不舒爽的分上,他会克制的。

  「铺床,让妳家小姐先歇下。」

  他一声吩咐,荷香马上动作,铺床展褥,很快便将床榻收拾好。

  雷飞云替周佩华褪去了大红嫁衣,又脱去了正红袄衣和袄裙,她的身上便只剩下大红的中衣,然后就将人直接塞进荷香掀起的被窝里。

  见小姐的身子进了厚厚的被子里,荷香暗暗松了口气。

  「照顾好妳家小姐,我还得去外面招呼客人,有什么事就找外面的人。」

  「婢子知道了。」

  雷飞云边转身往外走,嘴角跟着扬了起来,他家娘子的身段挺不错的,凹凸有致,可惜那小丫鬟像防贼一样盯着他,不好「亲手」感受一下。

  啧!

  出了内院,就看到文思远笑咪咪地站在不远处,雷飞云不由得也笑了。

  「夫人的病不要紧吧?」

  文思远道:「不妨事,再过一个时辰就又该喝药了。」

  雷飞云往廊下柱子上一靠,双手抱胸,抬头看天,状似随意地问道:「怎么样,周家?」

  文思远斟酌了一下用词,将他和亲卫在江南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细禀。

  越听,雷飞云的表情就越凝重,最后干脆沉成了一片黑锅底,他竟不知他的小妻子在周家的日子这般艰难,早知如此,真该早些派人去重议婚期,不该听信周家虚言,将婚期一拖再拖。

  说到底,还是这几年边关战事紧急,他没放太多心思在这上面的缘故。

  最后,雷飞云长长地吐了口气,略显沉重地道:「我知道了。」

  「将军也不要想得太多,现在夫人已经迎进门了,以前的灾劫便都过了,今后只有好日子。」

  「嗯,我会好好待她的。」

  文思远迟疑了一下,又道:「周大人先前在家守制,因着将军的缘故,去年才补了缺,日后在朝中是否要让人关照一二?」

  雷飞云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对于岳父,我夫人是什么看法?」

  文思远垂眸,声音略沉,「甚是冷淡。」

  雷飞云当即道:「日后周家不必理会了。」

  「是。」

  【第三章】

  好热……周佩华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火海热焰之中,热得她好想掀开衣襟。

  耳畔似乎传来吞咽的细微声响,然后衣襟处似有凉风透入,她轻轻吁了口气,随即唇上蓦地一热,紧接着苦涩的汁液涌入口中,她紧蹙着眉头,下意识想躲,却被人牢牢箍住脖颈,不得动弹,只能吞下那些汁液。

  一口又一口……

  一碗药终于见底,喂药的雷飞云松了口气,一旁看着的荷香也松了口气。

  药煎好了,她正准备给小姐喂药,不料姑爷大步进来说他来喂,结果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姑爷疑似吃自家小姐豆腐一般,以口渡药,喂下了一碗药。

  药不苦吗?

  不期然地,荷香心里有了这个疑问,实在是因为她看姑爷喂得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药当然苦,不过,这点儿苦对常年征战,身上不知受过多少枪伤箭痕的雷飞云来说实在太微不足道,更何况小妻子的两片樱唇堪比蜜糖,令他含之忘忧。

  喂下一碗药,她的嘴唇也变得红润起来,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荷香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开口道:「姑爷,为免过了病气,小姐还是让婢子照看吧,您——」就别在新房睡了。

  雷飞云伸手揩去周佩华嘴角残留的药渍,不以为然地道:「没事,本将身体好得很,不怕。」

  荷香心里顿时有些发苦,总觉得姑爷很像一头饿狼,正对着她家小姐琢磨着从哪里下口好。

  心思转了几转,她再接再厉地道:「小姐正病着,夜里需要有人照顾,婢子得留在房里值夜。」

  雷飞云微微蹙眉,道:「不用,你下去休息吧,你家小姐自有我照顾。」

  荷香越发觉得难以安心了,她家小姐可还病着,且病得迷迷糊糊的,姑爷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面对小丫鬟质疑的目光,雷飞云一脸正直地道:「本将军也是照顾过病人的,你放心,肯定把你家小姐照顾好。」顺便吃豆腐什么的,就不需要对小丫鬟明说了。

  最后,荷香还是被自家姑爷给撵出了新房,怀着满满的担忧回到下人房休息了。

  而撵走了小丫鬟的雷大将军拴好门栓,把自己扒了个精光,钻进了红纱帐,再钻进了自家娘子香喷喷的被寓里。

  虽然为了怕她受凉不好扒光了,但是他的手毫不客气地钻进她的衣襟里巡视领地,细细品味。

  周佩华睡得很不安稳,半睡半醒间总觉得有一道隐含着危险的气息一直在自己耳边响着,就好像——野兽的粗喘?

  雷飞云的眼珠子漫着血丝,气息也越来越粗重,恨不得马上奋战。

  可是他知道不能,只能忍。

  「水……」被热气燻得口干舌燥的周佩华,嗫嚅地开口。

  雷飞云狠狠倒抽了口气,光着身子下床到桌边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喂她喝下,然后自己又去狠狠灌了几大杯,这才勉强把心火给往下压了压。

  目光在床和净室之间打了几个来回,他最终还是咬着牙回到床上,继续痛并快乐的煎熬着。

  前半夜,周佩华热得老是想掀被;后半夜,她又冷得直往身边的大火炉钻。

  于是,前半夜,雷大将军一直在替小妻子盖好被子;后半夜,又在禽兽与君子之间摇岗不定。

  一夜过去,雷飞云深感身心疲,早早就起床穿衣。

  一大早就赶来伺候的荷香,一看到姑爷双眼下的阴影,不由得吓了一跳,难道小姐夜里病情加重了?

  雷飞云一边打呵欠,一边对她说道:「你家小姐退烧了,估计一会儿就能刚,你先去准备汤药吧。」

  荷香应了一声,赶紧跑去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