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会那麼猖狂,敢当街行刺公主殿下。」平淡的声调蓄意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

  「岂有此理。」

  「对这种狂人,公主岂能轻饶了他?」

  「可我打不过他耶。」

  俊美的叶闲卿额头滑下三条黑线,这个宣宁公主,常常会有惊人之语。

  「公主啊,」他语重心长地说,「这世上最厉害的不是武器也不是武功。」

  「那是什麼?权势?」

  「不,是情。」

  「情?」宣宁公主似懂非懂。

  「妳只要让他爱上妳,他所有的一切就是公主殿下的,而且会為公主做任何妳想让他做的事。」这招叫借刀杀人--呃,借公主之手除去眼中钉。

  「就像妳对王妃吗?」

  他微笑,「对,就像我对王妃。」

  「让他爱上我......」宣宁一脸若有所思。

  叶闲卿眸底闪过一丝篤定。

  「是个好主意喔。」不久之后,宣宁发出雀跃的呼声。

  「那公主还等什麼?」

  「等什麼?」呆呆的重复。

  「赶紧去缠他,让他早日爱上妳呀。」他怂恿得不遗餘力。

  「嗯,」用力点头,「我这就回去向父皇报备,然后出宫去找他。」

  「那臣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记得替我向王妃姊姊问好。」

  「臣记下了。」

  於是,宣宁公主像一隻快乐的花蝴蝶飞出王府大门,飞向金碧辉煌的皇宫。

  「王爷,你这样拐公主,不厚道。」轻轻的不赞同声音自门口响起。

  他闻言笑道:「怎麼能说是不厚道呢?」

  「她本来是来找你的。」

  「好像是找妳,顺便看我。」痴迷了他七年的小女孩,竟然这样轻易就改变目标,真是让他跌破眼镜啊。

  「但你却让她忘了原意,甚至还将她拐到了一条阴谋路上去。」

  「公主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我,就发誓要嫁给我。」这也算另类的执念吧,以执念对执念,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才是,呵呵。

  「这就是皇上為你準备的新娘吗?」

  「不是。」

  她却就此打住,没再追问。

  「妳不再问了?」他反而忍不住。

  「若不是公主不合你的意,便是她另有心上人,当然,她不合你意应该是主要原因。」聪明如葛飞花,一眼就看穿。

  「娘子啊,有时我真怀疑妳曾亲眼目睹一切经过,否则為什麼妳说起来总是这麼的清楚明白呢?」

  「事情原本就不复杂,是有些人把它变得复杂罢了。」忍不住睨他一眼,她没那麼笨好不好。

  「这话听起来似乎贬大於褒。」

  「有吗?」装傻功夫她可也是一流的。

  「何以见得一定是公主不合我意呢?」

  淡淡瞥了他一眼,她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因為妾身相信以王爷的智慧与心性,若真是喜欢那位公主,想必早已抱得佳人归,公主的个人意愿根本就不在王爷的考量之内。」

  「这次我确定是贬意。」他点头道。

  「王爷会在乎吗?」

  「本王说在乎妳便不说了吗?」

  「不会。」

  「所以,本王的意见对妳而言也不重要。」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哀怨。

  「彼此彼此,当初王爷也没顾虑到我的想法,不是吗?」

  咳咳,翻旧帐的习惯真是不太好。

  「娘子,今天不是说要回娘家吗?」赶紧转移话题,以策安全。

  「是要走的,只是路过书房听到一些有趣的事就缓下脚步。」

  「那我就不耽搁娘子的行程,娘子记得早去早回。」

  「你不跟著去吗?」她颇是好奇。

  「不了,妳总要顾一下我逍遥王爷在京城百姓中的形象。」

  她被他这句话逗得笑出声,「那王爷就尽量维持形象吧,我回去了。」形象?他还有形象吗?哈哈,真好笑。但比起从前人们对他歌功颂德的表象,她就爱这样的他,让她的生活永远不会枯燥乏味。

 

  第九章

  葛府后花园,假山流水,曲径通幽。

  站在小桥上,伸手在假山的洞穴内轻轻按了数下,一道暗门随之开啟。

  在葛飞花的身影消失在暗门内不久,一道暗影立即飞离葛府。

  顺著台阶往下走,她在两扇厚重的石门前停下,转动门上的两个铁环,石门缓缓向两边移开。

  宽敞的地室,一盏长明灯悬掛在天花板上,四壁镶嵌数颗夜明珠,映得一室明亮,丝毫不逊白日。

  堆满帐簿的书架与织到一半的锦锻,显得有些不搭。

  目光掠过书架与织机,落在石室墙上的那幅美人图。

  画中人,美丽而端庄,眉目绢秀,身形窈窕,立於画前的葛飞花与画中之人面貌有些相似。

  「娘,今天是妳的忌日,我来拜祭妳。」

  她在画像前下拜,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面泛浅笑,对著画中人道:「爹一定来看过妳了对不对?他的性子一点都没变呢。

  「爹身子健朗,只是依旧败家,这都是被妳惯出来的恶习。娘啊,当初妳為什麼要这麼纵容他呢?要知道赚钱真的很辛苦......」

  柔媚声在清冷的地室内缓缓飘散,竟让地室渐渐变得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轻柔却饱含疼惜的声音响起。

  「妳要跟岳母大人话家常当然没问题,但妳能不能先起身?跪了半天,為夫的可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咦?」

  「怎麼,才分开一会就不认识自己的丈夫了?」太正经八百就不像他了。

  「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那是因為有人不肯明说今天是什麼重要的日子。」

  沉默的看了他片刻,她微笑,「王爷想要知道的祕密,即使将过程弄得复杂,也依然会知道。」

  「喔~~」他兴味的扬眉。

  「你明知如果你跟我一道回来,我不会在这裡祭拜娘亲,所以你故意说今日不来。」拐个弯就是要探得她的祕密。

  展开的摺扇轻轻闔上。「娘子说得头头是道。但那本王敢问娘子,这裡算得上是祕密吗?」

  她从地上慢慢起身,因长跪而双脚有些麻,脚下一个踉蹌。

  他立刻上前,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剑眉微微打结,「下次搬把椅子跟岳母叙家常吧。」她这样自虐,他可是会心疼的。

  「其实,我刚才的话尚未讲完。」

  「什麼?」

  「王爷依旧对我存有怀疑之心。」这才是实话。

  他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起来。他承认,他是怀疑,他怕她会罔顾他的担忧而去跟那个任世清再次见面,怕会失去她,所以他只能让影子护卫寸步不离跟著她。

  「王爷。」她的声音不禁低落起来。

  叶闲卿不知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他明知她痛恨他的不信任,可在这件事上,他寧可她痛恨自己也无法瀟洒地毫不介意,毕竟那男人陪她一起走过了五年岁月。

  对,他就是嫉妒、吃味,谁规定人娶到手,得到身子和心,担忧就不存在?他的妻子是如此的才貌双全,如此的让人覬覦,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担忧才是。

  「我不会道歉。」他不认為自己有错,若真的有错,错在他太爱她。

  「我一直以為只有女人会无谓的醋海生波,原来男人也一样。」

  她这话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嘛,自己的丈夫吃醋,她应该很高兴才对,这说明他爱她爱到抓狂。

  「我会等这件事有了结果后再跟他见面。」她无奈的表示。

  「可是你们的生意......」他的妻子是贪财的小老虎,就是这点让人担心,那傢伙可是富可敌国的一方霸主呢。

  「我说过,利益当前,生息相关,若想翻脸,是要有实力的。」因為她的实力不足,所以她不会翻脸。照她看来,那个人似乎也不太可能。

  「......」这话听起来,很有内幕的样子。

  「他对我极為倚重与信任,因為他篤定我会成為风雷堡的当家主母。」

  这话听在叶闲卿耳中,落在心头,忍不住酸意氾滥。

  「一个会成為未来主母的人,对其生意的掌握,就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合伙人。」

  简直就是瞭如指掌才对。此时此刻,他突然强烈的同情起那个执念过深的傢伙,遇上葛飞花这种抱著「富贵险中求,赚钱第一,其餘次之」想法的奇女子,他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所以,除非你真的介意看到我赚太多钱,否则未来我跟他合伙人的关係不太可能会变。」

  他在意的是她的合作伙伴,对她爱赚钱一事毫无异议。毕竟妻子有钱,他这个做丈夫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会介意才奇怪。

  「这匹锦锻怎麼织了一半?」若他没看错的话,上面似乎是龙飞凤舞,若隐若现,让人惊嘆不已。

  「这是每年进贡皇宫的龙凤锦。」

  「......」他似乎隐约猜到什麼,难道是......

  「在我今年织到一半的时候,皇上突然下了一道荒唐的圣旨。」

  果然是指拋绣球这件事。

  「贡品可不是妳不想进贡就可以的。」人不是他杀的,别用那眼神看他。

  「贡品的利润很大,我不想放弃它。」

  他忘了,在「钱」这个字上,妻子的热中度一向高。

  「这龙凤锦只有妳会织吗?」她可以找别人完成它啊!

  「至目前為止,能织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我,而且能用到这匹锦的也只有皇帝本人和得宠妃嬪,所以龙凤锦每年向来只有一匹的量,其他图案则有九匹。」

  「所以总共只有十匹?」好少。

  「所谓物以稀為贵,太多就难显皇家的贵重。」

  果然是奸商!这样她才赚得多。

  「就不知娘子这门手艺从何处习得?」

  「家母对织布之术向来情有独钟,耳濡目染下,我也学了十之八九。」

  原来,他那无缘的岳母大人也是厉害人物!岳父哪,你还真是福泽深厚哪。

  「那娘子今日回府除了拜祭岳母,是否还打算完成这匹龙凤锦?」

  「这锦织起来很费精力和时间,我可能得在家裡待上些时日。」

  「娘子,」他语气不禁转重,「容為夫的提醒一句,如今葛府只是妳的娘家,妳的家在逍遥王府。」她老是把他摆在后面。

  「妾身受教了。」意思她听听就算,仍执意待在葛府。

  「那我怎麼办?」

  什麼怎麼办?她一脸不解。

  「难不成妳回娘家,要携家带眷的吗?」好像她才是一家之主。

  携家带眷?抬袖掩口,清脆的笑声逸出口,「王爷真爱说笑。」

  「我像在说笑吗?」他可是很正经。

  「那你想要如何?」

  「我们还是回府吧。」他喜欢夜夜拥著她入眠。

  「贡品不能如期上交,可是会掉脑袋。」

  「在王府一样可以完成它啊。」

  「是吗?」别有深意的睨他一眼。

  「偌大的逍遥王府,难道比不上像御史府这样一间密室吗?」

  「王府的人,口风也像我葛府之人吗?」

  他被她毫不掩饰的怀疑之色给刺激到,「娘子,这话什麼意思?」

  「以往流言再怎麼夸大,葛府内都不会有隻字片语,但我在王府,足不出户,便可知街上对我的中伤之言。」

  那个、那个......他总不能老实承认是自己刻意让下人把话传到她耳中的吧,否则,以她的小心眼,两人之间冷战难免,尤其现在是非常时刻,他绝不能笨到在自家后院放火,给情敌有可趁之机。

  「我保证那种事日后绝不会再发生!」他举手发誓。

  「我应该要相信你吗?」

  「娘子啊,」嘆口长气,「丈夫是妻子一生的依靠,如果连我都无法信任,妳还能相信谁?」

  「同样的,妻子也是丈夫一生的伴侣,若时常质疑妻子的忠诚度,夫妻之路又要如何走下去?」

  绕一大圈,她就是要告诉他这事!果真是城府够深,耐性够好,不愧是奸商。


自古以来,怨妇比比皆是。

  怨夫之说,则甚少听闻。但少,并不代表没有。

  如今,年纪轻轻的逍遥王便初嚐怨夫之痛苦滋味。

  在连续被妻子冷落三日后,他开始深深的诅咒起贡品制度,更是将满腔堵怨顺理成章地转移到对当朝天子的不满上。

  衣服嘛,用什麼布料裁製都可以,干麼搞什麼贡布,想要贡布也不打紧,為什麼偏偏是他妻子亲手织的布?

  每日看到她疲累的容顏,他纵使有再多的热情也只能哀怨地强压下去,他实在不忍再压榨她,把她榨成肉乾。

  「王爷。」

  「何事?」

  「有人送来一封信。」

  「哦?」

  「指明要给王妃的。」

  原本淡然的神情迅速闪过一抹阴黯,伸手,「拿来。」

  「不交给王妃吗?」下人有些不安,王妃可不好惹,要是知道她的信没送到她手裡,他怕自己会倒大楣。

  「本王会亲自拿给她。」

  「......」王爷似乎又动怒了。

  「下去。」

  「是。」

  瞪著手中的信封半晌,最终他还是没能保持君子风度,将信抽了出来。

  雪白一片!

  这、这......他若是不生气,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要让这信上之字显露出来,必须得葛飞花持有的独特药水才行,而那药水,他的人至今还没能研究出来。

  一群废物!

  他若去跟她要那药水,不就告诉她他收到了那个人的信......哎呀,真是麻烦。

  算了,还是把信交给她吧。

  打开书房的暗门,进入密室后,就看到妻子正享受两位贴身丫鬟的按摩,以缓解全身的痠痛。

  目光再次落到摆放在一旁已完成的龙凤锦,阴鬱多日的俊脸顿时如阳光耀眼。

  「小姐,姑爷来了。」

  「嗯?有事?」

  「无事便不能进来瞧瞧我的妻子吗?」他因手中的信而微有怒气。

  阴阳怪气的,她伸手揉揉太阳穴,挥了挥手,「大叶、小叶,妳们先把锦锻收好,我跟王爷有话要说。」

  两个丫鬟马上心领神会,用布盖住龙凤锦,行礼退下。

  「现在可以讲了。」

  他沉默地将信递了过去。

  她微怔,然后接过,抽出信纸。

  「他究竟想怎样?」语气中带著醋意。

  她用小拇指从腰畔的香囊内勾出一点细末,搁入桌上的一杯茶中,然后将茶水泼在信纸上。

  一行字立时清晰的浮现出来--西子湖畔,银月之下,盼汝前来。

  「啪」一声,有人觉得自己脑中某个名唤「理智」的神经在这一刻绷断。他竟然敢这麼明目张胆的勾引他逍遥王的爱妻!

  「王爷息怒。」

  他忍无可忍。

  「每年六月是江南各地掌柜当面交帐的时间,这次我因出嫁未能按时赶去,想来大哥必是将时间延后了。」

  神经自动接续,怒火瞬间消息无踪。

  「大哥如此措词,想必料定这信王爷也会一同观看而刻意写的。」她的笑隐约透出一抹幸灾乐祸。

  真是个可恶又小气的男人,得不到就这麼不甘心吗?若是他的肚量稍微小一点,他们夫妻之间岂不是要生嫌隙?

  不对!他立刻冷静下来。任世清分明就是想见这种情况產生,真是贼性不改,其心可诛。

  「他这是挑衅。」他咬牙切齿。

  她笑而不语,算是默认。西子湖畔之约,她早就知道,如无意外,她也一定会去,大哥多此一举,确实挑衅的意味较重。

  「他想都不要想!」

  她不解的看著他。

  「他以為我会让妳一个人去吗?」

  她笑了起来,「反正王爷是个閒王,携妻出外游山玩水合情合理。」

  叶闲卿伸手撩起她的一綹长髮,凑到鼻翼前,「携美游山川,人生美事。」所幸,皇上这次派他查的事情也在江南一带,正好一举两得。

  「京中之事我已经处理妥当,準备準备我们就南下吧。」

  「嗯。」这几日没能好好打量她,今天才发现她本就纤细的腰身竟又小了些。

  「娘子。」

  「怎麼了,王爷?」

  「妳身子如此单薄,让為夫如何不担心呢。」有健康的母体才能孕育子息。

  「这些日子有些累,好好调养一下就好了。」说话的同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娇顏疲态尽现。

  「倦了?」他一把抱起她。

  将头贴在他胸前,听著稳健的心跳声,睏顿的思绪再也无法控制,眼皮沉沉闔起,不久便已进入梦乡。

  看著怀中人儿,叶闲卿眼中流露满满的爱怜神色,抱著她转身出了密室,直向卧房而去。


桃李太浓,牡丹太艳,她的美更适合以梅菊来形容。

  秀慧中暗隐风流之姿,换上男装后雌雄莫辨,阴阳难分。

  衣著平日素雅,一身清爽之色,也不喜欢涂脂抹粉。

  别家夫人小姐头上个个珠缠翠绕,极尽显现夫家权势富贵气,唯有她常常只以一根玉簪妆点乌髮,他因而有些微词,她却一意孤行,将他命人买来的釵环鈿饰统统放在妆奩之内当摆设。

  看看床上熟睡的她,他手裡拿著一支凤釵在她的头上比了比,华贵耀眼的珠饰跟她的人很配啊。

  再拿一朵紫色丁香绒花过来比......也很好。

  睡梦中不小心将手滑出被外的葛飞花,驀地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惊醒。

  双眼茫然地看著枕畔那一堆光彩夺目的饰物,将她惊醒的正是那支纯金打造的双凤展翅头釵。

  「睡饱了?」他轻易的掩尷尬神色,关切的询问。

  「你在做什麼?」

  「本王正在研究这些首饰究竟哪裡让娘子看不上眼。」他一本正经的说。

  「就这样?」她怀疑。

  「本王為什麼要说谎?」打死也不能说自己无聊,所以在替她找相配的首饰。

  「人要说谎,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她的双眼似能看穿他的心。

  「是吗?」

  「因為有些人天生就不爱说真话。」

  他确定了,原来娘子有起床气。

  「妳如果没睡饱就继续睡,本王去书房看书。」还是先闪,等她气消再说。

  「我饿了。」

  原来不是起床气,是因為肚子饿了,差点忘了她饿时脾气也会很差。

  「来人,让厨房準备些饭菜,王妃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外面立即传来侍女的回应及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伸手扶她自床上起身,顺便欣赏她初醒时的娇憨神态。

  虽然以前他的起居穿衣都有人服侍,但是自从娶她进门后,他反而非常乐於亲自伺候她,為她梳理乌髮,轻搽脂粉,挺享受这闺房情趣。

  「插这支金步摇,凤头吐出的这串明珠,会随著妳的缓步轻移而发出清脆撞击声,正是珠佩轻扣,香气浮动,美人惊现......」

  「动作太大时会打在我脸上。」

  她还真是深諳说话技巧,一句话就打得他灰溜溜败下阵来。

  「这朵绒花如何?」再接再厉,绝不言败。

  「我不喜欢紫色的。」又是简单回绝。

  「那妳喜欢什麼顏色的?」

  「白色。」

  沉默。

  「怎麼了?」

  「以后妳还是不要戴绒花了。」白色绒花,那是有孝在身的女人才佩戴的好不好。如今他跟岳父身体好得很,七八十年内都不会有此需要的。

  「这支玉兰花釵呢?」

  「上次大叶用它戳到我的头。」露出一脸厌恶。

  其实那是因為她正半睡半醒之间,算是误戳,但叶闲卿不知情。

  敢伤害他的爱妻,他马上将它扔回妆盒。

  折腾半天的结果是,逍遥王妃最终是用条锦带束住长髮,然后到外面吃饭。

  此次闺房密斗,王爷,败!


三日后,葛府正厅。

  一脸激动的葛御史手拉爱婿的右手,感慨地道:「女婿啊,听说江南之地字画古玩时多,记得帮岳父多带些回京。」

  「此事包在小婿身上。」

  「女儿呀,一路上小心身体。」

  面色不佳的葛飞花在两个临别依依的男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冷哼,「你们的性情倒十足像是亲生父子。」

  「佳婿如半儿,我们也算是父子啊。」葛御史满面笑容,為得此佳婿而骄傲。

  「一对败家的父子!」

  两个男人同时脸色一黑。

  「乖囡--」

  「娘子--」

  「古玩字画是说句话就能到手的吗?」

  「呃......要用银子买。」葛御史实事求是。

  逍遥王却摇了摇手中摺扇,笑道:「谁说一定要花钱才能有东西?」

  「喔,是吗?」

  「想来巴结本王的可是大有人在。」

  「巴结一个閒王?」又不是头壳坏掉。

  他睨她一眼,笑容有点诡异,「再閒我也是个王爷,且本王文采风流,人品不凡,想要伴我终生的美人,还是多得能以车载的。」

  葛御史在时隔月餘之后,又一次得已目睹女儿发飆的前兆,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他竟然十分想念。

  明亮的眸底迅速聚集狂风暴雨,粉拳也在慢慢收紧,而后从牙缝挤出冷声,「叶闲卿,你确定?」

  「本王也只是讲出事实罢了。」他一脸无辜。

  闔上眼瞼,将所有的心思藏起,冷笑一声,「好。」

  「好?」葛氏翁婿均表示不解。

  「那你便去做一个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逍遥王爷。」

  不太妙,他急忙收敛神色,「娘子。」

  「正好趁著这次机会,我们各得其所。」

  大祸临头,他们这次是要去见任世清的啊。

  杏眼再次睁开,风雨已逝,寒波荡漾,「也好,我贪财的个性确实跟王爷有些格格不入,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欢喜个屁!他只是想逗她,没想到马失前蹄,这次做下愚事了。她是如他意料之中发怒了,可是,这怒火燃烧过旺了,旺到快将他烧毁。

  夫妻吵架,旁人闪边。

  经歷世事沧桑的葛御史,悄不吭声地撤离大厅,临走还不忘抱走自己最心爱的那只玉壶。

  唉!女儿盛怒下败家程度有时比他还过之而无不及,还是小心点,防患未然。

  「娘子,為夫是说笑的。」

  「无心之言,也许正是王爷的真实心声。」

  俊顏黑焦一片。果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滋味简直是糟糕透顶。

  「娘子......」哀怨之情溢於言表。

  「王爷既然想要再纳妻妾,自是不方便与我同行,我们就此分道扬鑣吧。」

  一把拽住妻子的胳膊,将她强行拥入怀中,他的声音裡充满无限懊悔,「娘子,是我的错,我向妳认错,还不行吗?」

  玩火必自焚,日后切记不能随意放火。

  「认错?王爷何错之有?」

  「我不该信口雌黄。」既然已经认栽了,也就没什麼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

  「三妻四妾,美人环伺是天下所有男人的美梦,王爷确实有这个能力去实现。」

  此时多说多错,少说為妙,既然不能用话沟通,他直接用行动安抚娘子吧。

  然后,在葛府正厅上,当著几名僕役的面,名满京华的逍遥王罔顾礼仪的吻住了妻子的红唇。

  厅内顿时春光大盛,僕役无不快快走避。

  后来,春光在葛千金的闺房继续绽放,他们的行程直接顺延到第二日。

 

  第十章

  豪华舒适的马车车厢内。

  地上铺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车厢四面皆用掛毯装饰,即使车内的人不小心撞上车体,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而且茶具书案软杨无一不全,宛如一个活动的屋子。

  此时,淡紫色地毯上有一人静静沉睡,恬静而美丽的容顏像一缕阳光,温暖人心。

  一床薄薄锦被覆盖在她身上,红色被面将她的肤色映衬得更加如玉般诱人。

  柳叶眉,长长睫毛轻覆,在眼下形成两道暗影,红润的唇瓣如成熟的樱桃般鲜艳欲滴。

  一隻修长大手从一旁探来,在那两片红唇上轻轻描画著。

  她累坏了,嘴角却因这个认知而不可遏制的上扬再上扬,宛如偷腥成功的猫儿般狡猾又得意。

  只羡鸳鸯不羡仙,愿携佳人远庙堂。

  想到此,舒展的剑眉轻拢,庙堂啊......他这影子护卫龙首的身分一旦确立就是一生一世,除非他谋叛或死亡。

  若非这不见天日的身分,皇上也不会执意非要将他招為东床駙马不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皇上的一时失策,倒让他遇到今生最爱,说起来倒真要感谢皇上。

  笑纹重新在唇边漾开,犹如春回大地,剎那间云开雾散,风华无限。

  眸光忽黯,他俯身在她诱人的红唇轻啄一记,最后索性与她一起躺在地板上,将人揽入自己怀中,闭目休息。

  随著马车的颠覆,他渐渐陷入梦境之中。

  因口渴而转醒的葛飞花,在看到眼前放大的熟悉俊脸时,微微怔了一下,长长睫毛搧了搧,记忆一点一滴回笼。

  如玉的肤色因回忆而渐渐红透,想到他张狂而野性的掠夺,想到他们汗水交织、气息交融的情色画面,她忍不住害羞伸手捂住双颊。

  真是羞人,这儒雅俊美的男人,平日总是一副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彬彬君子样,可一旦到了床上,每每变成一隻散发著野性与掠夺的狼,让她时常嚶语哀求却仍不肯饶过她。

  明明她在跟他生气,这男人却用下流手段来「恳求」她的原谅,真是过分!

  想到这裡,她不禁握拳朝他捶了下去。

  不料拳头却在半途遭人拦截,他双眼未睁,已先逸出笑声,「娘子,还在生我的气啊。」

  她当然生气,他那样堂而皇之地抱她入绣阁,整日未出,白痴都知道他们在裡面做什麼,这让她日后如何再面对葛府的人嘛!

  「妳我是夫妻,鱼水之欢本是常情,有什麼好难為情的?」他手上微微用力,再次将人扯回怀中。

  「放手。」

  「本王真是爱极了怀抱娘子入睡的感觉,很香艳。」

  她因他口中的「香艳」两字再次爆热,「放手啦。」

  「怎麼了?难道是娘子不爱為夫?」他故做哀怨。

  「我渴了。」

  「是為夫的不是,来,我扶妳起来。」

  拥她在地上坐起,从桌上倒了杯茶水,递到她唇边。

  「娘子请喝。」

  见他这般献殷勤,再想想他当时逗弄她的话,葛飞花心头的最后一丝火终於消失无踪,张口喝了那杯茶。

  将杯子放回桌上,他将她搂抱在胸前,伸手按在她的小腹上,带著一丝希冀地道:「妳说这裡会不会已经有个小生命?」

  她的手情不自禁也抚上自己的小腹,迟疑著,「会吗?」

  「娘子是在置疑為夫不用功吗?」他微恼。

  听到身后男人的愤怒之声,她聪明的没再呛声,「或许真的有了。」

  「那等下到驛站,我们找个大夫来瞧瞧。」他立刻兴奋起来。

  「王爷--」她好笑地拍了他一下,「查不出来的。」

  「為什麼?」

  她红著脸,低若蚊蚋地道:「我们圆房不过十日光景,喜脉按说不会这麼快显现的。」

  是他一时乐晕头,忘了考量时间这个问题。唉!

  「希望快点有。」

  「王爷如此想要孩子吗?」她忍不住蹙眉,若她肚皮始终没消没息,他是否也会像其他男人一样,以「无所出」而再纳新妾?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磨蹭著,声音低沉而性感,「不是这个原因,我只是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生个女儿的话,我把她教成妳这般性格,到时是这丫头像妳一样震住岳父,还是我掌控局面的胜算较大。」

  「无聊。」半晌后,她只能挤出这两个字奉送他。

  倾身在她颊畔落下一记轻吻,他笑了,「不要多想,我不会对三妻四妾有兴趣的!真爱一人便已足矣,本王的心也只容得下一颗心。」

  她因他最后一句而动容,一抹幸福的笑靨在她美丽的脸上绽放。

 
强盗这一个职业,歷朝歷代,屡禁不绝,所以他今天会遇上,也实在是没什麼好吃惊的。

  看看身边的妻子,叶闲卿眼中不由得笑意加深,「看来娘子对此场面也是见怪不怪。」

  「出门在外,遇上几次强盗打劫,正常。」

  「但能像娘子这般泰然以对的闺阁女子,毕竟不多。」

  「不多不表示没有,那只是天下男人对女子的偏见罢了。」只要给机会,她相信女子的表现不输男人。

  他聪明的不再就这话题继续探讨下去。在这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像他妻子这样特立独行的女人,本就不多,这不多的花儿更确定刺儿多得很,想要摘花更要小心,莫被花刺扎到。

  「这是临行之时驛站官员孝敬的当地名吃『一品糕』,娘子快嚐嚐。」

  「当地名吃?」

  「难道不是?」

  她笑了,「我来往京杭两地数年,倒不知此地竟然有此名吃,当真孤陋寡闻啊。」

  「娘子......」不需要这样含沙射影吧,他对这些确实不如她了解。但若论起朝局政事,他绝对不输入。

  「不过,既然驛站官员这样讲了,我倒要嚐嚐是如何美味。」

  「我喂妳。」

  她微微迟疑了下,然后张嘴咬了一口糕点。

  「味道如何?」

  「莲荷之香,肉桂之味,燕窝、鱼翅......果然不愧是一品糕。」单就配料就让人瞠目,更难得的是,厨子竟能使各味食材味道中和,甜中带咸,更显美味。

  「看来岳父嗜爱美食的习惯,娘子也受益良多啊。」他不胜感慨。

  「既然是花自己的钱,我若不仔细品嚐未免亏本。」

  果然像她的个性。

  朝车窗外看了一眼,他摇头,「这伙强盗的招子不亮。」

  「是你太过招摇了。」若她是强盗,也一定会打劫他这看上去就十分肥美的羊。

  「明明就有侍卫随行保护。」他故意呛声。

  「歷朝官员被打劫的,甚至灭门的少吗?」

  「本王不是一般官员,是逍遥王。」

  「但那也只证明你的油水更多罢了。」除非强盗是瞎子,才可能放过他这隻肥羊不擒。

  「娘子真是言简意賅啊。如果侍卫抵抗不住,怎麼办?」旅途寂寞无趣,只好逗弄爱妻以自娱。

  「打不过就跑。」

  「跑不了呢?」他步步紧逼。

  「那就认命好了。」

  他讶异地扬眉,「认命?万一他瞧上妳的美色,要妳当那劳什子押寨夫人怎麼办?」

  「认命。」

  简单的两个字大大刺激了咱们当朝逍遥王的心臟。

  「认命?」声音下意识拔高,这就是前不久才对他说绝不会改嫁的人说的话吗?

  「王爷想听什麼样的答案?」你要玩,我奉陪。明明脸上全无担忧之色,却故意问她这个问题,她要如他的意,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咦?花飞葛,还不错耶,那她要不要配合一点,将心裡的话如实讲出来呢?

  「葛飞花--」可惜,在她犹豫的当口有人已经先沉不住气,「妳敢给我认命!」他做鬼也要回头掐死她,拉她一同去投胎,生生世世做夫妻,纠缠不休。

  心中大乐,葛飞花脸上一本正经,再下帖猛药,「那要不妾身假意委身给强盗,伺机為王爷报仇好了?」

  「不准!」他寧可她清清白白地随他一起死,说他自私也好,他就是不能容忍她美丽的身子被人染指,就算他死了都别想!

  「难不成王爷想要我殉情?」

  「本王会在最后关头先亲手杀了妳。」

  她闻言却笑了,「多谢王爷。」

  「谢我?」他反而一怔。

  「俗话说,女人有福死夫前。王爷杀我,我必死於王爷之前,岂不算是有福?」她笑靨如花,继续往下说:「再说,妾身怕自己下手失了準头,有王爷代劳也省了我的麻烦。」

  他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生同寝,死同穴。

  她无怨,他无悔。

  马车外,看似普通的王府侍卫,实则都是皇家影子护卫的日影,身手绝非等閒,强盗找逍遥王霉头,却是踢到大铁板,下场很惨。

 
西子湖畔,杨柳垂岸。

  繁星如豆撒满夜空,晚风就像情人的手轻轻拂过,温柔而多情。

  这合该是浪漫多情的夜晚,适合发生一些唯美的邂逅,但他们之间笼罩的气氛却有些沉重。

  「大哥,今日之约我原本并不想来。」望著星光闪烁的湖面,葛飞花的声音透出一丝疲惫。

  「难道妳我从今而后便只剩合伙人的情谊吗?」任世清痛心问出口。

  「若真如此,今天我就不会喊这声大哥了。」

  「华弟......」

  「大哥什麼事?」

  他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发出一声长嘆,举目与她一同望向衬著满天星子的西子湖。

  「佛家常说捨得捨得,有捨方有得,也许错过这处风景,下一处风景更胜从前。」

  「华弟真的如此看待吗?」

  「以前,我曾看错一个人,我以為他若得不到的东西,定会不惜毁掉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后来我才明白,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闻言,任世清沉默片刻后低笑起来,「也许妳并没看错。」他是有过这个念头,就在刚刚还是这样想,但她的话让他迟疑了。

  「我是否看错,并不取决於我,而在那个人。」她的声音平静而轻柔。

  「那个人对妳而言重要吗?」

  「当日结拜,生死与共,若说不重要,我是在自欺欺人。」

  「结义之情......」他笑,原来她自始至终对他竟只有这结义之情吗?「我以為若没有那道圣旨,一切会不同。」都怪皇上多事,要求她拋绣球选婿。

  「一切不会不同。」她的声音依旧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定。

  「為什麼?」

  「本朝女子,十四便可嫁人,若有心,大哥以為还会是今天的局面吗?」短短几句话,点出他的盲点。

  「原来一直是我错了。」

  「从前大哥既不点破,何妨日后继续维持原状?」

  他轻嘆,「妳我二人的心照不宣,意思竟差了这麼多。」

  「若大哥的心结难解,小弟便也只能从此避不见面,也省去了彼此的尷尬為难。」

  「我以為妳会捨不下这片辛苦打下的基业。」她不是一向把赚钱摆在第一位?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也正应验了佛家的捨得之说。」

  「五年时间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道尽。」他默默守候了五年,难道就这样经易放弃?

  「人世沧桑却是弹指之间。」希望他能学会放下。

  「华弟乃我信任之人。」

  「大哥亦是费华信任之人。」费华是她女扮男装,在外行走时的假名。

  「所以不擅理财的大哥若不将这大片的家业託给信任之人管理,岂非愚人一个?」他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转而看著身边想爱却不能爱人。

  「大哥把我当家人?」

  「我们之间从来不分妳我。」

  「那就不要让我為我的家人担太多心。」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捨得之间所经歷的折磨,有时需要有人分担。」字字缓慢,字字沉重。

  她无言。

  「本王欢迎任兄随时赐教。」一道清朗之声由晚风送达。

  两个同样出色,却又同样脸沉如铁的男人,默默相对,不发一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以真正的身分面对面。

  任世清没料到那夜深不可测的男子竟然会是逍遥王本人。

  「王爷是真人不露相。」他不得不感嘆,单就这一点而论,他跟她倒有相似之处,都被世人口舌所累。

  「彼此彼此。」虽然当时曾猜想他身分不单纯,却没料到会是江湖上一堡二宫三家之首的风雷堡。

  「我与义弟相约有事相谈,不知王爷為何会一起前来?」

  「我看今夜月色迷人,美景错过再寻不易,便趁著夜色出来散散心,不想却碰到了堡主跟她在此喝茶聊天。」他洒脱一笑,轻挥手中摺扇,抬头看著繁星浩瀚的夜空道。

  任世清忽地绽出一抹笑。这位逍遥王看似洒脱,却分明在闪躲她的目光,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满。只有在逍遥王面前,她才会展现真性情......她永远都不属他,他该放手了。

  「公事已经聊完,约义弟湖畔谈心,如果早知王爷有此雅致,一定开口邀约。」

  「那是本王的不是了,没能将自己的心意及早告知任兄。」

  「好说。」

  看似閒谈的语气,目光却互不相让。

  葛飞花将视线重新移回湖面,要怎麼摆平恩怨由他们去,只要没有性命之虞,她不便插手男人之间的争斗。

  今夜之约,功德圆满,她心情驀然飞扬了起来。


三日后,杭州城外十里长亭。

  人生在世,聚散离合寻常事。

  十里长亭,洒下多少离人泪。

  碧草如织,野花浪漫。长亭前的三个人却心情各异,无心郊外美景。

  「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裡吧。」最终还是葛飞花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一路顺风。」任世清眼中闪过失落。

  「任堡主请回吧,他日上京,叶某必将盛情款待。」

  「客气了。」虽是这样讲,他却很清楚要再次踏上京城那块土地,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我们的眼界要放远,天下之大,奇花异草无数,大哥莫被一枝半朵的閒花閒草而阻止了前进的脚步。」葛飞花的语调带著那种花花大少、情场浪子的味道。

  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大哥,莫对公主太过失礼。」转身之际,她终於忍不住小声嘱咐了声。

  任世清脸上闪过一抹尷尬神色,狠狠地朝一旁的閒閒搧风的逍遥王瞪去一眼。他竟然给他玩这手,被尊贵的皇家公主缠上身,他除了闪躲一途,目前尚无其他办法可行。

  「任兄,所谓美人如花,莫错过了花开时节。」叶闲卿凉凉的说,反正要伤脑筋的人不是他,呵呵。

  「在下会谨记王爷之言。」任世清咬著牙道。

  「那我们便告辞了。」

  叶闲卿扶著妻子上马,然后自己再登上另一匹马,策马前行,跟等候在前方三里处的马车会合。

  望著两匹马渐行渐远,任世清的神色很复杂,有祝福,也有失落,萇至还有一丝企盼。

  也许,下次相见他已能放下对她的执念。


桂树飘香时节,满园芳香。

  斜倚在桂树下的软榻上,逍遥王府的女主人看起来神情倦怠,脸色苍白,似乎身子微恙。

  长廊尽头,一道身影急急而行。

  「娘子--」

  听得人声,葛飞花微闔的眼瞼睁开,抬头看去,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王爷--」他奉旨陪皇上出游,这时怎麼会回京?

  「娘子辛苦了。」他坐上软榻,握住她的手,虽一脸风尘,却难掩满面喜色。

  「皇上--」

  「我一切都安排妥当,放心,為夫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的。」

  「我真的没事。」

  他伸手抚上她苍白消瘦的脸,一脸怜惜地道:「原本光彩照人的玉顏,如今这般憔悴,怎能说没事。」

  「大夫说了,再过些日子情况便会好转。」

  「过些日子是多久?」看她这样,他好心疼。

  「大约再半个月的光景吧。」她不是很确定。

  「小姐,半个月是大夫说最好的情况,若是情况严重,有可能拖到临盆。」小叶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这还了得!现在已经这般憔悴,若是拖到临盆,妳的身子会被拖垮的。」一向淡定的叶闲卿首次慌了手脚。

  大叶在一旁偷笑。

  小叶偷偷冲著主子扮鬼脸。

  「王爷--」葛飞花也忍不住想笑。她这个孕吐的人都不担心了,怎麼这準父亲和準外公都这麼忧心呢?想到前几日父亲前来探望时的焦虑,再看看眼前丈夫的情形,她不由得笑出声。

  「妳笑什麼?」他紧张得要死,娘子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会紧张是第一次做父亲,可我爹,明明已经当外公了,却比你还紧张。」

  大叶憋笑道:「老爷说,老夫人当年生小姐的时候可是非常正常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不适,哪知小姐会是这种情形,气得老爷一直在骂姑爷。」

  「骂我?」干他什麼事?

  「嗯。」葛飞花乾脆趴到软榻上继续笑。

  小叶接过姊姊的话道:「老爷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坚持上请罪摺子,直到皇上准了為止,小姐就不会有今日的苦难。」

  叶闲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这个宝贝岳父,这种事怎麼能这样评论呢,而且还追溯到当初的拋绣球之事。

  「还有别的不适之症吗?」

  「除了不能食用荤腥之味,其他还好,你不用担心。」话音未落,一阵噁心涌上喉咙,她直接向前倾了倾身子,险险将酸水吐到榻前。

  「王妃今天可有吃什麼吗?」

  「回王爷,今日小姐吃什麼都吐,所以......」

  「来人哪,快来人啊!」叶闲卿马上转头叫人。

  「王爷。」

  「多请几位厨子入府,帮王妃调理饮食,今天要是不能做出一样王妃能吃的东西,有你们好看!」

  「恶!」突然之间恶心之感加剧,让她直吐到脸色蜡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病懨懨地躺倒在软榻之上。

  「来人啊......」咱们逍遥王终於忍不住抓狂了。


第二年,当云来寺荷花盛放时,逍遥王府添了一位小郡主。

  当日,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的逍遥王席开千桌,宴席从王府门口一直摆到城东御史府。

  其盛况让京城百姓议论了数月之久。

  而外人所不知的是,因為太过铺张浪费,逍遥王与葛御史这对同命翁婿,双双被禁足,一个是三月之内禁止踏足卧房,一个则是三月之内禁止踏足王府。

  可惜的是,这严厉的惩罚没让他们学乖。

  在小郡主满三个月那天,这对翁婿竟又冒险,再次席开千桌。

  这次惹得逍遥王妃抱著女儿到城外「紫云庵」修身养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