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吟风闷笑,低头用力扒饭,这对宝贝甥舅,简直就是开胃菜。

  饭才吃了一半,万诗礼就兴奋的冲了进来。

  “舅,有消息了?”苏盈袖凤眼轻挑随口问了声。

  “血剑无情被无情门的人捉回去受审了,难怪没来找我的晦气。”他扬扬手上的纸笺说。

  下一刻苏盈袖的眼就不由自主的瞪大,这个消息确实让她吃了一惊,当下放下手中的饭碗,一把抢过纸条。

  “吟风,我们吃完饭就动身。”她飞快看完纸上的内容,随手搓碎,然后再次端起碗。

 

   

  不明白,真的有点不明白,纪吟风眉头轻蹙陷在自己的思绪中苦苦思索。

  “想什么呢?”从车窗外收回目光的苏盈袖审视著他的表情问出口。

  “你舅送你时放炮竹。”他说。

  她袖点头,“对呀。”

  “什么意思?”

  “送瘟神。”她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直接把答案提供出来。

  他张口结舌的看著她。瘟神?在万诗礼的眼中她或许真的称得上是瘟神,据说在她借住秋凤院的十几天内,秦淮河畔的青楼生意十分清淡,不为别的,就因为有名有姓,红得发紫的女倌都跑到秋凤院闲磕牙打屁,对自家老鸨的话视同放屁。

  “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我是人见人爱的苏大姑娘嘛。”苏盈袖笑嘻嘻的看著他,摆出搔首弄姿的动作来,顺口问声,“有没有一点儿风尘味?”

  “没有。”他直接予以否定,她一身的幽雅气质,想学风尘女子真的学不来。

  她撇了撇嘴,眼珠转了转,突然将头发放下,衣襟半解,露出细腻白皙的肩胛,凤眼半眯做魅惑态,用著江南特有的软侬语调道:“现在有没有?”

  纪吟风眼神一紧,声音变得粗嘎干涩起来,“袖儿——”佳人罗衫半掩,娇慵懒散,美目流盼风情万种,并且近在咫尺,浑身的血液都往一点冲去。

  在他扑上来之前,苏盈袖飞快的掩好衣裳,闪去一边,“我只是问你有没风尘味,我可没打算投怀送抱。”

  “我不介意。”

  “事实证明,她们教的法子真的很管用。”她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接下来的话马上证实了他的想法,“想让男人把持不定,这招最管用了。”

  伸手抹了一把冷汗,他有些无力,“你学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好奇,青楼里的女人是怎么把别人的丈夫勾引过去的。”

  “你……”纪吟风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她坐回到他身边,“吟风,我们到京城转转吧。”

  “好。”他的手环上她的腰,头慢慢靠近她透著馨香的领口。

  “啪”的一声轻响,就让他神情气爽,灵魂归窍。

  “好像记得圣人讲过君子不能贪闺房之乐而忘了自己的责任。”那个孔老圣人讲过的话实在太多了,好像随便引用都能用到。

  “适可而止就好。”他委屈的撇了撇嘴。

  “所以了,你又想到车外去清醒一下了是不是?”她不怀好意的瞅著他。

  “当然不是。”他马上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做起和尚入定的功课来。

  苏盈袖“噗哧”一声就乐了。

   

  京畿重地,历来都是集聚天下繁华于一身。

  在偏僻的小店落了脚,甚至来不及休息,一入夜苏盈袖就打算出门去探消息。

  纪吟风扯住了她的袖子,表情决绝的要求一同前往。

  “我去幽冥门啊,你跟著去不合适。”她低声拒绝,不想惊动客栈内其他人。

  “幽冥门?不是无情门吗?”他记得自己听到的是无情门。

  “江湖事、江湖人你不懂。”

  “不,我绝对不想再让人强灌一次药茶。”这是他的理由。

  苏盈袖沉默下来,而后无奈的点头。

  一个杀手组织的总部会在京城?这无论如何都是让纪吟风无法相信的事,可是,他又不能不相信,因为现在他们已经坐在人家总部的房顶上吹风。说实话,这样寒冷的天气,跑上屋顶吹风真的是非常的不舒服。

  “早告诉你不要跟来啊。”苏盈袖看著他非常的无奈,伸手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风给他披上。

  纪吟风看著她,心头再次叹息,不是他要说啊,夜探人家杀手总部,她还一身刺眼的雪白,真的很嚣张啊!

  “我的衣服不好看吗?”她微微偏了偏头,表情带了几分困惑。

  纪吟风摇头,“很好看。”就像踏月临凡的仙子。

  “那你叹什么气?”她越发的不理解了。

  “你穿成这样来探路,会不会太……”他含蓄的看著她的衣服,就算他不是江湖人也知道通常夜探都是一身黑衣。

  苏盈袖“噗哧”一声笑了,“我的傻相公,我本来就没想隐藏啊,让你一起跟来跟明闯一样了。”

  纪吟风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不会武功,所以让你一起来就注定要暴露行踪。”就算她一个人来也不会刻意去换衣服的。

  他似懂非懂。

  原本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的院落,突然之间灯火通明。

  “朋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声音从下面传来,说话的人是一个锦衣玉带的中年人,他的颔下飘著三绺青须,看上来居然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没什么见教,我们夫妇只是觉得京城的夜色格外的迷人,这才月夜赏景,借房顶站一下不过分吧。”苏盈袖神色自如的回答。

  “踏月无痕鬼见愁苏大姑娘,几时也这样谦虚了起来?”中年人脸上带著笑,但是眼神却锐利如刀,冰寒彻骨。

  是她的绰号吗?纪吟风心头嘀咕著,如果真是那还真是贴切呢。

  “好说好说,连幽冥门的门主大人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京城富贾,妾身谦虚一下也是正常的。”

  “姑娘是为林南英来的吧。”他开门见山的直指核心。

  苏盈袖摸摸长发,咬了咬下唇,表情带了几许困扰,“好奇怪哦,为什么我明明成亲了,怎么每一个见到我的人还依旧百折不挠的称我为姑娘呢?”

  纪吟风仰头无奈的看著高悬于天际的一轮圆月,袖儿又想把人弄得晕头转向了吗?

  “这是敝门的家务事,只怕苏大姑娘不适合插手吧。”中年人非常和气的继续说,显然定力十分深厚,不亏为一门之主。

  苏盈袖非常用力的点下头,“没错,是家事啊。林南英爱的是我结拜妹妹啊,你把我未来的妹婿都给关起来了,我当人姊姊的自然要来看看他了,顺便送口牢饭不过份吧。”

  纪吟风把头转到一边,闷笑在心头。

  “违背师训的人应该得到惩罚。”

  “说的也是,”苏盈袖赞同的点头,语锋却在下一刻突然一转,“可是,这也要看当人家师父的下的命令对不对啊,明明是你们上一代的恩怨——”她歪首作思索状,然后继续说:“我听说是因为门主求爱不成,被飞月教上任教主拒之门外,一时心下不忿,从此结怨……”

  连纪吟风都明显感觉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了起来,可是他的妻子却兀自说得滔滔不绝、欲罢不能,简直像当年亲眼所见一样讲得巨细靡遗。

  在灯光的映射下,纪吟风清楚的看到了中年人脸上阵青阵白的情绪波动,想来袖儿说的要不是与事实相符,就是背道而驰,他一是被人道破真情面子上挂不住,二是被气到浑身发抖。

  “杀!”他咬牙切齿的下达了必杀令,数条黑影由暗处直扑而出。

  “哇!一点儿都不好玩,门主的修养太差劲了,开个玩笑你就下杀手啊……”苏盈袖第一时间将纪吟风护到身边,身形闪躲挪移之间已掠过拦截之人跃下屋宇,现身于庭院之内。

  “苏盈袖就是苏盈袖,能这么堂而皇之闯进我幽冥门却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你是第一人。”中年人的眸光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苏盈袖突然腼腆的笑了笑,试探性的说:“如果我说我早来过了,门主会不会特别生气?”

  中年人的面色顿时大变,纪吟风私以为用面沉如墨,阴寒恐怖来形容都不为过。

  偏偏有人好像不气倒一两个来捧场绝不甘心的继续说:“也不太多了,只有三次而已,加上这次不超过五根手指头,门主不必太生气了。”

  不生气?纪吟风已经可以看到那个门主头上隐隐冒起的无形烟火了。

  “你在威胁我吗?”中年人再一次咬牙切齿起来。

  “啊!”苏盈袖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怎么会?我只是想让门主网开一面饶了林南英而已,怎么敢威胁门主大人。”

  中年人更加愤怒的瞪著她,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全江湖的人都认为她是鬼见愁了,她根本就是以气死人为毕生的事业。

  “你来过三次,都是空手而回吗?”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据说苏盈袖从不空手而返的,却也从不留下踪迹让人有迹可循,故而江湖才送她一个踏月无痕的雅号。

  苏盈袖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入宝山空手而回,傻子才会干的事情,我又不傻,不过也只是顺手从你的丹房里偷渡了一点东西出去把玩而已。”

  轰的一声,中年人爆了开来,手指发颤的指著她,“原来是你将我辛辛苦苦炼制的‘命系一线’拿去了……”

  那个东西一定相当的贵重,否则他不会这样气急败坏的,纪吟风却不由得好奇那到底有什么样的功效?

  没趣的摸摸鼻子,她咕哝了声,“这么小气干什么?才不过二十丸而已。”

  还而已?幽冥门主差一点儿就因为她的话而中风倒地,他苦炼三年总共才炼出三十粒而已,她就拿了二十粒,还而已?

  纪吟风扯扯妻子的衣襟,对她轻轻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把人逼疯了,把飞来楼的一楼之主气疯那是迫不得已,但凡事还是不要太过了。

  苏盈袖回他一记媚笑,让他的心当下就急促的跳动起来。

  “所以了,门主,真要让我自己去找林南英被关的地方就太浪费咱们彼此的时间了。”她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幽冥门主眼角抽搐了几下,却不能否认这是事实,但是又极度的不甘心,“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说的也是,”苏盈袖赞同的点头,“所以了,我要是再顺手牵羊、反手牵牛的拿了贵门什么东西的话,门主就请自认倒楣好了。”

  幽冥门主嘴角开始抽风,一时竟无法成言。

  “袖儿。”纪吟风叹气,“你究竟是来探路还是来玩的?”依他看更像后者。

  “玩啊。”理所当然的答案不用问肯定是苏盈袖说的。

  他无语。

  “我们不在前面玩,玲儿妹妹怎么去救她的心上人。”看到远处天空绽开的那朵烟花,她漾开了一抹绝美的笑容。

  “苏盈袖——”幽冥门主大怒。她居然玩调虎离山这出戏?而他堂堂一门门主,杀手组织的老大,居然忘了戒备之心,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左手护住纪吟风,右袖行云流水般挥洒,在月光轻舞曼妙的身姿犹如舞技高超的优伶在从容献艺,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跟著她的身形转动。

  单手之力就可以对付一门之主,此等功力已不是言语可以形容,幽冥门众人心头倒抽冷气,难怪门主的注意力会太过集中在她一人身上,而疏忽了其他事情。

  幽冥门主停下手,狐疑的看著始终面带笑容的人,“这究竟是什么功夫?”

  “流云飞袖七十二翻云覆雨手!”苏盈袖笑咪咪的说出答案。

  纪吟风只觉这名字十分的雅致,但是幽冥门主却大惊失色。果然是那个传说中失传三百余年的绝世武功,难怪她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如履平地,有惊无险。

  “你们走吧。”他挥手放他们走,因为他知道根本就无法留住他们。

  “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她笑嘻嘻的说。

  “还是不见为好。”幽冥门主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再见她他一定会血管爆裂的。

  “也好。”苏盈袖从善如流,非常乐于付诸行动。

第八章

炭盆内的炭火燃烧著,让屋内暖意融融,有别于屋外的冰天雪地,呵气成冰。

  舒服躺在软榻上,眯眼享受丈夫拿捏适度的按摩,苏盈袖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你几时与她联系上的?”他有些好奇,明明他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怎么到最后竟不知道她已经与人串通一气,感觉有些郁闷。

  “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你不是江湖人,自然就不懂江湖上的易容之术,我们的车夫早就换人了。”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是这样吗?一个人可以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吗?他不明白。

  “下面一点……嗯……真舒服……”她满意的逸出满足的喟叹。

  纪吟风笑著摇摇头,宠溺的看著她,这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在享受主人的抚摸与呵护。

  感觉身上按摩的手指慢慢的游移到某些敏感的地带去,苏盈袖猛的睁开了水眸,挥手拍掉了他不老实的手,再奉送一记大白眼。

  “袖儿——”他紧紧的黏了上来,很有些撒娇的意味。

  “很冷的。”她捂紧了领口,坚决不让一丝冷气袭身,这种天气还是穿得暖暖的最舒服了。

  “过了三九冬天就结束了,而且屋里已经够暖和了。”他抱怨著,而且她不是讲过有内力的武林人是不怕寒冷的吗?根本就是摆明了推托之词嘛。

  苏盈袖掩口打个秀气的哈欠,揉揉眼,重新趴回软榻之上,咕哝道:“最近很爱困啊。”她明明不是个懒人嘛,真奇怪。

  “你变懒了。”他笑,伸手将她耳畔一绺头发顺到耳后,露出雪白粉嫩的脸颊。

  “说的也是。”她承认这个事实。

  “出门走动走动吧。”他建议,否则老关在屋子里极易想入非非,走上邪路。

  “京城真的好无聊。”她越发的不满了,要不是大雪封路,她一点儿也不想留在京城。

  “不会是因为你刚刚捅了幽冥门这个大马蜂窝,害怕人家报复吧?”他打趣著问。

  拾眼看了看他,苏盈袖撇嘴道:“谁怕谁还不一定呢。”否则她就不会在踏月无痕之外还有个鬼见愁的绰号了。

  “起来了,出去走走。”他拉起她,帮她拉展褶皱的衣纹,再将帷帽给她戴好。

  “讨厌。”她不满的咕哝著,还是由得他拉著自己出了房门。

  由于这几日天降大雪,气温骤降,街上的人明显的锐减,几乎已到人烟稀少的程度,看起来有些萧条。

  转过寄宿的客栈所在的街道,人渐渐多了起来,到酒楼街市时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似乎这里根本没有寒流来袭一般。

  “去小酌一杯吧。”他笑著询问,看向她。

  “好啊,驱驱寒。”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柳眉微挑,凤眼斜睨的看著他,“你不是滴酒不沾吗?”好像洞房花烛夜时他说过这话,她记忆犹新。

  纪吟风唇线轻扬,绽出一个迷人笑靥,“我是说不想喝,并不表示不能喝或不会喝。”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也不会忘记。

  毫不客气的奉送一记白眼,顺手甩开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赌气的朝酒楼走去。

  纪吟风笑著摇头,她越来越孩子气了,不过,这只让他更爱她而已。

  “两坛绍兴女儿红,越陈越好。”苏盈袖往酒楼一坐,甫一开口就让小二吃了一惊。

  “一坛就好。”纪吟风恰在此时走进,顺便做了决定。

  小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一遍,最终决定听从这个俊美书生的话。

  酒菜陆续上齐,苏盈袖抬手欲摘下惟帽,却被一旁伸来的手阻止,“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了。”她的美丽他只想独自珍藏品味,不想与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分享。

  苏盈袖撇撇嘴,用眼角余光看看四周,好像的确有好事者向这边探头探脑,这世上好奇的人永远是层出不穷,让人颇感无奈。

  三杯酒下肚,想要斟上第四杯时却被人拦下,她挑眉看过去,“干什么?”

  “小酌可以怡情,太过伤身就不好了。”他口气慢条斯理淡淡的说。

  “三杯?”

  “就三杯。”他坚持。

  “剩下的呢?”他们可是要了一坛。

  “拿回去慢慢喝。”他笑。

  苏盈袖可笑不出来。回去慢慢喝?要是一次只喝三杯的话,够喝上好久的呢。

  “多吃菜吧。”他动手为她夹菜,将她面前的碗碟塞得满满的。

  真的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摇摇头,拿起筷子吃菜。好吧,听他的,不过真的很不爽哦,江湖人讲的就是纵情恣意潇洒过活,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啊!真真是个书呆子,一身的文人酸气。可是,谁叫他是自己的丈夫呢,所以认了。

  纪吟风低垂眼底划过一丝别有居心的笑意。

 

  确实需要慢慢喝,望著摆在自己面前的十几坛陈年女儿红,苏盈袖眼刀毫不留情的飞向自己的夫婿,“你要这么多酒干什么?”

  “小酌几杯啊。”理所当然的回答。

  “小酌怡情,酒过伤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她使得一向得心应手。

  “我喜欢看你微醺的样子。”他喜欢她三分带娇,三分醉人,三分撒娇的薄醉模样,微醺的她还有四分让人说不出味道的迷人韵味,就像是一副极佳的泼墨山水画一夕之间被注入了一股灵气一般。

  “不想喝了。”她瞪他,越过酒坛,迳自走到软榻前坐下。

  “喝酒暖暖身子也好。”他不急不躁的说。

  “有炭盆。”她指指脚下烧得正旺的炭火,回以挑衅的一瞥。

  真是个爱记恨的小女人,纪吟风笑著摇头,“这样跟我赌气有什么意义?”

  “心里比较舒服。”答案就这么简单。

  他为之失笑,端了一杯酒走到榻边,放到矮几之上。

  苏盈袖将头扭向一旁,眼神却忽的一敛。有人,而且为数不少,方向就是他们这里,听脚步功夫都不弱。

  “纪公子在里面吗?”

  她扬眉,低声问了句,“你在京城有朋友?”还是武林朋友?

  纪吟风摇头,表情困惑的看著房门,“请问是什么人找在下?”

  “静怡公主请公子过府一叙。”

  苏盈袖原先只是纳闷这个说话的人嗓子怎么会如此尖细,现在终于明白了,是太监,难怪。

  纪吟风的眸底闪过一抹烦躁。怎么她还是不死心?

  打量著他的神情,苏盈袖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须臾之间已明就里,凑过身子,轻声问道:“当年皇帝打算赐婚给你的人?”

  看到他一脸吃惊的看著她,她就明白自己猜对了,忍不住撇了撇嘴。

  “袖儿——”她不会误会了吧?

  “我没误会。”她抢先开口,而后语峰一转,神色诡谲的看著他,“我只是担心你羊入虎口。”

  纪吟风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羊入虎口?

  苏盈袖心头暗叹,请人过府一叙却派了不下二十位的武林高手,摆明了有强请之意。而那些高手毋庸置疑就是用来牵制她的,虽然她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知道有人如此惦记自己的夫婿心头确实不怎么开心就是了。

  “公子收拾好了吗?是否可以动身了?”门外传来催促声。

  “走。”纪吟风伸手拉起妻子。

  “要我一起去?”苏盈袖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真的合适吗?”

  “夫妻共进退,你是我妻子不是吗?”他挑眉看著她。

  “说的也是。”只怕有人就不会这么开心了。

  一走出房门,纪吟风就被眼前为数众多的宫廷侍卫吓了一跳,他们真的是来请他赴宴的吗?

  “公子,公主殿下只请您一人前去,尊夫人就留在客栈好了。”

  用油头粉面形容那个人或许过份,但是苏盈袖就是感觉他太过女性化,就连说话的时候都捏著莲花指——唔,有点儿想吐了。

  “不舒服吗?”他敏感的察觉到妻子的不适,担心的问。

  摇摇头,她笑了笑,将掩在嘴畔的衣袖放下,“胸口有些闷,不妨事。”

  “烦请公公转告公主,草民的妻子身子不适,草民改日再登门拜访。”纪吟风不卑不亢的婉绝。

  公公的脸色变了变,如刀的眼神射向弱不禁风、貌若天仙的苏盈袖。这个女人会是公主的劲敌,而为了从小看到大的公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苏盈袖低垂的眸底划过一丝疑窦,这位公公似乎颇有些来历。

  “相公,你去吧,妾身在房中躺上一会儿就好。”

  纪吟风看向她,感觉握著手悄悄捏了他一把,然后缓缓点头,“也好,要小心身子。”

  “妾身知道。”她表现得温顺娴良,就像一只无害的兔子。

  目送丈夫被二十几个侍卫前呼后拥的带走,苏盈袖恬静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深沉。静怡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使冰天雪地,也不会看不到乞儿衣衫单薄的身影。

  在一所破庙里,苏盈袖找到了一群乞丐。

  白色的雪,白色的人,大地苍茫间仿佛一切皆是银白一片。

  肉香在风中飘散,引得乞丐垂涎,目光终于落在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衣人。

  将两只盛满肉包的竹篮放至台阶之上,苏盈袖微笑著开口,“不知是否可以打听一件事情?”

  望著女子不经意间露出袖口的一方玉符,乞丐神色一肃,点头,“姑娘请问。”

  “静怡公主。”轻轻的淡淡的吐出这个名字。

  半炷香后苏盈袖心满意足的离开破庙,而在她的身后没有一只脚印。

  “踏月无痕,果然名不虚传。”为首的乞丐发出低语,拥有丐帮千年寒玉符的几个人中,只有踏月无痕苏大姑娘的轻功才能达到如此境界,要猜出来人身份并不困难。

  漫天飞舞的雪花掩盖了行人足迹,却掩盖不了阴冷似寒冬的杀气。

  苏盈袖慢慢的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一株枯死的老树旁。

  冷风打著旋转从远处移来,一片枯叶在风中摇曳不定,蓦然之间树叶碎成千片万片,散入风中消失无踪,就像天地之间从未有过这样一片叶子。

  “公公还不愿意现身吗?”淡淡的声音就如同落地无声的雪花般轻飘。

  他也是一身的白,在他抖动身体的一刹那间白色纷坠如雨,还复一身暗黄宫服。

  “听闻纪大公子娶了一位江湖女子做夫人,今时今地咱家才相信夫人确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他的声音尖细依旧,却不再那么让人作呕,多了一种沉稳与慑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