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常好吃。”丰神玉放下碗筷,意犹未尽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丰神玉,你太过分了——”下一刻竹屋就响起了她的暴怒声。

   

  震动江湖的忘情宫之战,江湖精英死伤无数,各大门派损失惨重。

  柳家堡是武林名门,自然少不了他们一份,然而由他们带回的消息却让沈七巧花容失色。

  丰神玉在与忘情宫宫主对决之时受了重伤,然后便在无名谷内失踪,群雄遍寻不着,只好无功而返。

  “他受了重伤?”沈七巧紧紧地抓着柳逸青的手臂,连她长长的指甲刺入他的肉中都浑然不觉。

  柳逸青吃痛地皱紧眉头。“沈姑娘,请你先放手。”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急切地问:“他到底伤到哪里了?”

  “当时只有十二少与他在一起,我们都是听十二少说的。”柳逸青说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上官聪?”沈七巧吃了一惊,“他当时跟我表哥在一起?那他回来了吗?”

  “当然回来了,否则我们怎么知道?”他突然觉得心思玲珑的沈姑娘居然变笨了.

  “那为什么我表哥没有回来?”

  “十二少说丰帮主和忘情宫主打斗时一起掉下悬崖,可是我们找遍崖底也没找到他,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柳逸青的话中断于祖母的厉瞪之下。

  “忘情宫在哪里?”沈七巧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臂。

  柳逸青看向祖母,见她微微颔首,他这才说道:“千峰山,无名谷。”

  沈七巧突然镇定地看向柳老夫人。“老夫人,请恕七巧不能再继续帮您调治身体了,七巧要去找表哥。”

  柳老夫人点头。谁无少女怀春时,她懂的。

  回到竹林,她匆忙地收拾了自己的包袱,然后骑上柳家为她准备的千里良驹扬尘而去。

   

  千峰山,无名谷。

  无名谷,忘情宫。

  挺拔险峻的千峰山,山脉绵延百里,山林之内毒蛇猛兽不计其数,即使是身怀绝技之人,要想安然走过那一片凶险万分的山林也是干难万难,当时葬身在这重重机关的树林之内的英雄好汉不知凡几。

  素白的衫裙在风中扬起,如瀑的青丝在身后飞舞,一脸坚毅的沈七巧站在丛林之外,仰望着湛蓝天际。

  马儿鼻中喷出热气,前蹄在刚下过雨的泥地上刨着,似乎也畏惧前方的丛林,不肯前行。

  她松开了缰绳,拍拍马颈,叹道:“你去吧。”

  马儿恋恋不舍地挨着她的手,在她再次的催促之下,掉头飞奔而去。

  拔出腰间的七星匕首,她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山林,她一定要亲自到忘情宫去看看,否则死不瞑目。

  古木参天枝叶倾轧,盘根错节的藤萝让人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却能不断地听到从草丛中传来的鸟兽鸣叫。

  枝叶的相互遮蔽,使林内的光线一时暗了下去,她沿着江湖人走过的足迹走去,有时甚至可以看到已然干涸的暗褐色血迹,斑斑血痕让人触目惊心。

  一脚踏到了一块硬物,她才要低头去看,却被骤然而来的呼啸声吓到——削尖树枝做成的钉板迎面飞掷而来。

  情急之下沈七巧向后仰倒,钉板紧贴着她面颊飞过去,脸皮都被风刮得生疼。

  来不及站起,又见从高处落下的巨木迎面而至,她急忙向一侧滚去,有惊无险地避开,但冷汗已经湿透衣襟。

  机关是新的,她肯定,那就表示无名谷内还有活着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忘情宫的人。那么——一个不好的预感泛上心头,表哥会不会是让她们捉住了,所以大家才找不到他?

  深吸一口气,她定了定神,更加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当树木消失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开阔,一座被大火烧得千疮百孔的宫殿出现在崇山峻岭之中。

  “能在我重新排阵制作的机关下,平安走过夺魂林的人并不多,尤其你还不会武功,这就更难得了。”

  那声音十分的甜美,感觉就像暍了一杯甘甜清冽的山泉水。

  沈七巧盘膝坐在空地上,打量着空旷的四周,一抹不经意的笑容浮现在嘴角。“你莫不是江湖传言跌落万丈悬崖的忘情宫主冷冰儿?”

  “咦?”暗中人吃了一惊,“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倒是个聪明人。”

  “那并不奇怪,从万丈悬崖摔落肯定面目全非,到底是不是你本人,他们也无从分辨,只能从衣饰上确认而已。所以我才敢断定你就是劫后余生的冷宫主。”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你若是会武功,只怕会是个人物。”

  “我现在就已经是个人物了,会不会武功还有什么分别吗?”她颇不以为然。

  一个女人缓缓从宫殿走出,她的容貌是那样的风华绝代、勾魂摄魄,让人无法抵挡。

  沈七巧笑了笑。“都说江湖第一美人是萧二小姐,依我看,恐怕只有宫主才能称得上倾国倾城吧。”

  冷冰儿笑了笑,犹如百花盛开一般,抬手轻轻抚弄了一下如云的秀发。“所以那些男人在我面前才会那么不堪一击,除了那个不识抬举的臭乞丐和万年冰块的上宫聪,否则我也不会落到今天树倒猢孙散的下场。”

  她的心提了起来,面上的笑容却依旧云淡风轻、恬淡自在。“那宫主是不是已经狠狠地教训了那两个不识抬举的男人呢?”

  冷冰儿整了整衣袖,轻笑道:“要不是那个臭乞丐拉着我一起跳崖,上官聪那小子也不会拣了一条小命去。”她恨坏了她好事的人,更恨他如花似玉的美貌。

  “那我是不是该恭喜宫主,毕竟能把丐帮之主杀掉,也是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不是吗?”

  冷冰儿嘴畔的笑意突然变得冰冷。“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生不如死,受尽千般磨难才舒服。”她恨坏了她好事的人,更恨他如花似玉的美貌。

  沈七巧贝齿暗咬,嘴畔的笑意却越发欢畅起来。“是吗?宫主虽是一介女流,行事狠辣倒不让须眉。”

  “小丫头,说吧,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无名谷来?我可不相信你是来赏景的。”冷冰儿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她,脚步在十步之外停了下来。

  她把玩着手裏的匕首,漫不经心地道:“我当然不可能是来赏景的,我只是听说千峰山无名谷中遍布奇花异草,对于习医之人而言,这是比宝藏更能吸引我们的。”

  冷冰儿忍不住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小丫头,你是学医的吗?那倒是巧,刚刚本宫主对你下了毒,不知你有没有感觉到呢?”

  她专心地看着手中的匕首。“宫主想知道,何不自己近前来看?”

  冷冰儿冷哼一声,却没有动作。

  沈七巧抬眸看了她一眼,撇嘴道:“虽然宫主劫后余生,可是依我看,宫主受的伤也不是表面上那么轻观,对不对?”

  冷冰儿神情陡变。“看不出来,你这个丫头年纪轻轻,眼睛倒是挺利的。跟那个死乞丐一个德行。”

  她呵呵笑了两声,将匕首插入镶满宝石的刀鞘之中。“那是因为我们有夫妻相啊。”

  冷冰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柄匕首,眼神变得又怨又恨。“七星匕首!想不到我居然还可以看到它,你是花飘零的后人?”

  她搔了搔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想不到我奶奶死了几十年了,名头依旧这般响亮,真荣幸。”

  冷冰儿的身形跟舱了一下。“你真的是?”

  她摸着下巴,一副思考的表情。“让我猜猜看,你认识这个匕首,又叫得出我奶奶的闺名,算来应该是‘千机老人’的后人,奶奶一定想不到千机老人的一身邪门功夫居然也流传了下来。”

  “夫妻相——”冷冰儿猛地想起她刚才的话,“那个臭乞丐……”

  她指了指自己。“我的未婚夫啊,老实说虽然乞丐不怎么样,但总比守望门寡要好得多。”

  “你是自寻死路。”冷冰儿的手随即掐上沈七巧的咽喉,但却只能满目怨毒的瞪着笑意盈然的她。

  “你已经知道我是花飘零的后人,怎么还会笨得近我的身啊,明明看起来一副聪明相啊。”沈七巧伸手下废吹灰之力就推开了她,然后蹲在她身边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看你的眼角跟嘴唇纹路,年龄应该不下五十岁,可奇怪的是你偏偏貌美如青春少女,让我想想看……有了,记得爹说过世上有种武功可以采阳补阴,不但可将对方的功力吸纳自己体内,更可驻颜永保青春。”而精气被吸尽的人便命丧九泉,这也是群雄围剿忘情宫的原因。

  冷冰儿只能死命地瞪着她。

  沈七巧自顾自地点头,拔出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我知道对于你这样的人而言,美貌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对不对?”

  冷冰儿的眸底果然涌起了恐惧。

  “我一直对凌迟这种刑法非常感兴趣,很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也能割完三百六十五刀才把你弄死,宫主要不要试试看?”

  冷冰儿脸色顿时惨白。“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的匕首依旧在她美丽的脸上比划着。“我家那个臭乞丐在什么地方呢?”

  “地牢。”冷冰儿一吐出答案,匕首便离开她美美的脸。

  沈七巧从发间连续抽出六根银针,笑咪咪地看着她。“对不起,要得罪一下宫主了。”然后迅速且准确地将针刺入她的穴位之中,“你十二个时辰之内就别想提气运功了,而且针上涂了‘十年生死恋’。听名字你也该知道这个毒至少要折磨你十年的工夫,跟当年我奶奶研制的‘花神’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劝你千万不要试着去反抗,否则冤死也不能怪我。”

  拉起噤若寒蝉的冷冰儿带路,她们一步步踏入阴暗潮湿的地牢,巨大的松油火把照亮了一切。

  只见杯口粗的铁链拴住了奄奄一息的丰神玉,看他遍体鳞伤、血渍斑驳的模样,沈七巧毫不迟疑地将银针按进冷冰儿的体内。“这银针可随血液游走,你最好不要自己找死。”随即扑上前去,“表哥,表哥……”

  听到呼喊声,丰神玉缓缓抬起头,这一抬头却叫沈七巧倒抽了一口气。

  伤痕交错的脸取代了丰神玉原本的俊美面容,伤口血肉翻卷,显得异常可怖。

  她用手捣住嘴,眼泪扑簌而下。“表哥——”

  丰神玉垂下了头。“七巧,你走吧,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她转头去看冷冰儿,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

  “你要干什么?”冷冰儿感到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她毫不犹豫地将金钗插入冷冰儿的气海穴,冷冰儿如花容貌在瞬间变成鸡皮鹤发,丑陋不堪。

  “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沈七巧非常和气地对她说,并朝自己的包袱摸去,打算找出镜子让她照上一照。

  冷冰儿突然一翻眼睛,脖子向旁歪去,沈七巧一试鼻息,知她已然咬舌自尽。

  “别以为自尽我就会放过你。”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冷冰儿的尸体,从绣花鞋内找出一包干粉,倒在冷冰儿的伤口之上,剌鼻的气味传来,冷冰儿的尸身在转眼间化为一摊血水。

  泄愤之后,她泪眼婆娑地冲到丰神玉身边,用匕首将铁链砍断,将他如棉絮般破败的身体放了下来,声音哽咽道:“表哥,表哥……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怎么可以……”

  丰神玉紧闭着眼。“七巧,不要看,你会被我的样子吓到。”

  “我不怕。”沈七巧哭喊着。

  “我怕。”丰神玉痛苦地低语。

  她哭着骂道:“你这个死爱漂亮的,从小到大就为一张脸跟我生气,脸有命重要吗?”

  他沉默不语。

  “走,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她吃力地扶起他,半扶半背地将他扶出地牢。

  夕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耀着这一片断壁残垣。

  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他的眼神缥缈。“想不到我还可以活着见到太阳,只是现在的我还能活下去吗?我甚至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可以活下去,你还有我啊。”沈七巧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冷冰儿从你身上夺走的,我都会帮你找回来。”

  望着她那张充满自信的脸,丰神玉忍不住咧嘴而笑,但在日光的照耀下却显得越发狰狞。

第九章

深秋时节的庸人谷,跟其他季节一样的平静安详,这是个被世人遗忘的世外桃源,远离江湖上所有的恩怨情仇。

  将丰神玉从无名谷带回庸人谷已经两个月了,从绿树如荫、满目苍翠,到绿叶转黄,漫山红叶,沈七巧一如既往地用心照看着丰神玉。

  药香飘荡在竹林上空,雄鹰低空飞过,又一个拔高冲向云霄。

  屋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组竹制桌椅,桌上有一组茶具,一个头戴纱帽的白衣人躺卧于阳光下,似乎已经睡熟。

  一角紫衣出现在草地上,沈七巧将药碗轻放到桌上。“表哥,吃药了。”

  “辛苦你了。”

  “没关系,只要你的身体慢慢好起来,再累都没关系。”她笑着扶起他。

  丰神玉端过药碗,闻了闻,不由轻笑一声。“七巧,你又在里面加香料了吧。”药的辛味已经十去八九,只余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翼。

  她浅笑道:“对呀,药很苦的,一定要加些香料喝起来才不会那么涩。”

  “谢谢你。”

  “一点儿都不费力,很简单的。”她一边将竹篮的点心摆放到桌上,一边说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丰神玉伸了伸手臂道:“我感觉丹田的内力正在一点点凝聚,身子也轻快了不少。”

  她听闻欣喜地抓过他的手把脉。“真的啊,我把药剂再加大一点,八九日内就应该可以见到功效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打只野兔给我下饭。”

  “好。”

  “一言为定。”她伸出小拇指。

  “一言为定。”他轻轻地勾住。

  “七巧,七巧……”绵长的呼喊在林外持续着,苍劲有力的声音不知疲惫地响彻竹林。

  两人对视一眼,丰神玉发出低笑。“七巧,你的师祖很有趣。”他一直以为那是七巧的师父,毕竟当年就是他带走七巧的,可是他来到庸人谷才弄明白,他的儿子才是七巧的师父。

  沈七巧微蹙着眉头,头疼地看着通往林外的小路,终因受不了师祖的魔音穿耳而扬声道:“好了,我听到了。”她绝对相信,如果自己再不应声的话,魔音会让山林间的飞禽走兽统统绝迹。

  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隐约可闻沈七巧与师祖的谈话声,似乎为了药材的稀有在争论不休。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至少两个月来,他已经听得极为习惯。

  丰神玉伸手抚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面颊,浓浓的失落袭上心头。七巧不在意,他却无法不在意,似乎从小到大,就只有容貌能胜过她,如今这惟一的优势也已不在,这样的他怎么能匹配七巧这样聪慧可人的世间奇女子?

  轻轻地闭上了眼:心头暗自嗟叹。

  熟悉的脚步声从竹林中传来,他知道七巧肯定又满载而归了,随着功力日渐恢复,他的听力也在加强中,甚至能听出七巧手上拿了多重的物品。

  “表哥,我决定再炼老寿星,这次多亏你及时服下它,否则只怕很难撑过冷冰儿的百毒噬体呢。这么好的药一定要多准备一些才行,而且我决定再多加几味稀有药材提高药效。”她欢天喜地地捧着一只大药篓边走边说。

  “老寿星?好耶好耶!炼好了记得给我留一些。”林外响起熟悉的苍老声音。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师祖,偷听别人讲话很不道德的,你再偷听,一粒也不留给你。”

  “好,不听,不听……”笑声越来越远,显然人也走远了。

  “听你说过,炼那药很辛苦的。”丰神玉伸手拍拍她的肩。

  她扬起下巴笑道:“那有什么关系,至少对你有用啊。”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强自将目光投向前方长势正好的药材上,沉沉地叹息一声。他终会辜负她这片情意的。

  转身向竹屋旁的药庐走去的沈七巧,面上闪过一丝忧郁。他还是无法敞开心怀,死爱漂亮的个性真是让她恨得牙痒痒。

  将磨好的药末搓成药丸,放入蒸笼。然后坐在炉火前看顾火候,她的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冷冰儿将他伤得太重,况且伤口已经陈旧,想要恢复如初的难度很高,该怎么办?

  屋内屋外,两个天地,两种心情。

  不知不觉中,月上柳梢头。

  月光如水一般流泄一地,仿佛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地毯。

  丰神玉倚窗而立,抬头望着高空那一勾弦月,自从毁容後,他就不喜欢光亮,却独爱清冷高洁的月光。

  长长的影子映照在地上,熟悉的脚步走近。

  “表哥,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美?瞧你都看得入迷了,连我进来也不打声招呼。”沈七巧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朝他身边走来。

  “嗯,确实很美呢,好久没赏月了。”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出感叹。

  丰神玉忍不住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肩头。近来她似乎更加消瘦了,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懒散成性的七巧肯为了他彻夜不眠地翻查药籍,研制千奇百怪的药方来试验,这都是因为他在她的心里占有很重要的地位,虽然她从来不讲。

  将头靠在他宽阔的怀中,她笑弯了眉眼。“表哥,你看今天的月亮像不像我儿时戴在头上的银饰?”

  经她一提,丰神玉陡然忆起,记得儿时的七巧,乌黑的长发上时常会缀着几只月牙一般的银饰,问她为什么,她却只是笑得神秘。

  “那银饰到底代表什么?”他问。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并不代表什么,我只是想看你摸不着头绪的样子,才故意笑得那么神秘。”

  真相大白,困扰他多年的疑团解开,答案却只是一个恶作剧。

  早——该——想——到——

  惩罚性地将她压向窗棂,却在月光的蛊惑下,一时意乱情迷地吻上了那两瓣常常得理不让人的樱唇。

  晚风吹来一片云,遮挡住月亮的光芒,恰似羞怯躲入云层之中。

  情欲充斥在屋内,激情随着散落于地的衣物在发酵……

  媚眼如丝的沈七巧,玉体横陈于床褥之上,白如藕玉的双臂紧紧地缠绕着试图挣扎的丰神玉。

  面对着温柔似水的心上人,压抑的冲动如开闸泄洪般势不可挡,丰神玉拉下了帷帐,投身于那迷人的爱欲横波之中不想回头。

  夜还很长,多情又醉人。

   

  销魂蚀骨的欢愉仍在胸膛回荡,阳光的温情已从床帷透入。

  丰神玉无奈又懊悔地看着躺在自己怀中的人。不该发生的,为什么一切偏偏会发生?

  “好热。”怀里的人不满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紧闭的双眸却没有睁开的迹象。

  手举在半空中犹豫半晌,才慢慢地落在她滑满床枕间的长发上,柔软而滑顺,隐约有淡淡的青草花香味,那是久经山泉水洗涤的味道。

  长长如羽扇的睫毛眨了几眨,晶莹的眸才缓缓睁开,犹如慢慢绽放的昙花般炫目迷人。“表哥,早上好。”

  丰神玉愣了一下,脑中渐渐清醒起来。

  “七巧,你怎么可以……”他说不下去了,他怎能埋怨她的用心良苦,又怎么舍得去埋怨。

  她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眸底水气慢慢凝聚,大有江河泄洪之意,丰神玉顿时慌了手脚。

  “你你……你千万别哭啊……我没说不认帐。”一看到她的眼泪,他就会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下一刻,沈七巧就眉开眼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认帐,要不是为了你那个死爱漂亮的毛病,我一点儿也不想牺牲色相,一点儿都不想。”话尾她加重了语气,以表示自己原本是有守贞的打算的。

  丰神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真的做了手脚?”

  她水灵的眼珠转了转,俏皮地眨眼道:“人家不过是在衣服上撒了一些催情粉而已,只有一点点。”她手指捏成一条缝以表示用量的确不多。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点点就这么厉害吗?”有时候太相信七巧就是笨蛋。

  “那就证明我的药粉厉害嘛,是不是,表哥?”

  “嗯。”他只能点头。

  “啊……”沈七巧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手指发颤地指着他,“你怎么把我弄得浑身像快散了一样……那今天怎么炼药啊,天啊地啊……”

  丰神玉及时伸手捣住了她的嘴,虽然知道竹林之内不会有人听见,但是这种闺房秘语还是轻声细语地说比较好,他也比较能接受。

  “好了,小声一点儿。”

  “可是,人家全身都很痛。”她苦着脸看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帮你揉揉。”丰神玉只有举手投降的份,这让他狰狞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她趴在床上,裸露着背部,半眯着眼享受天下第一帮主的按摩,似睡非睡地咕哝了一句,“按摩的手法很生疏,还有待加强。”

  丰神玉的手顿了一下,最后无奈地摇头。“你呀——”

  “好舒服,好想睡。”她已经开始呓语,似乎已进入了半昏睡状态。

  手指的触感细腻光滑,还有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丰神玉感到有些疑惑。“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香味?”

  “女孩家都会有体香的,除非有狐臭。”她迷迷糊糊地回答。

  他当下差点儿失声笑出来。“你的味道很淡雅。”

  “我常喝花茶啊。”沈七巧爽快答道。

  他发现处于迷糊状态的七巧有问必答,于是犹豫了片刻问:“我的脸还有救吗?”

  “死爱漂亮的,我还在头痛这个问题呢,可能会很麻烦。”

  丰神玉心头一松,很麻烦就表示还有希望。

  静谧中飘荡着暧昧的气流。

  “喂,你到底往哪儿摸?”

  后来沈七巧才明白一个道理,当一个女人没穿衣服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让她的男人按摩,否则会很晚才能起床。

   

  天气很好,阳光很充足,特别适合在檐下晒晒太阳。

  于是沈七巧搬出躺椅,在暖洋洋的阳光中睡去。

  十丈之外的衣袂翻飞声传入耳中,丰神玉目光透出惊异。自己的功力恢复如此神速吗?目光投向躺椅上熟睡的人,唇角轻扬,替她掩了掩披风,然后飞身出了竹林。

  头发永远梳得像女人一样油亮,衣服永远崭新如初,就连那多情的目光都似乎从没变过的温学尔,持着一柄纸扇,一副风流潇洒地站在竹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