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收钱不找零》(荷包满满满之三)作者:裘梦

内容简介

穿越大神好狠的心,居然让她穿到书里变炮灰配角,

为了不让捡回来的小命一秒丢掉,她自然是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躲到乡下开了间「不找零饭馆」,当个霸气老板娘爽爽度日,

谁料那据说宠妾灭妻的渣夫竟一脸深情地追了过来,

诉衷肠之类的招数全用上了,就是希望她能跟他回家去……

唉,皇后可是危险指数超标的职业,她能不能让贤换人当?

第一章

  天佑三年八月十九,皇后苏氏崩驾,昭仪韩氏以毒害皇后及皇长女之罪下狱。

  夜半时分,一簇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天际。

  浓烟弥漫了整座重华宫,停在偏殿中的金漆棺椁此时发出喀喀的声响,彷佛有人从里面推动一般。

  火势渐大,突然,燃烧的声响里隐约冒出一句恍似咒骂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近似灾难片的场景,苏明月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在片刻的发软后,继而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现在她根本顾不上整理脑中的混乱,只想尽快从火海中逃生,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排,自救才是当务之急。

  苏明月慌乱间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繁复而又华丽的袍服,忍不住又低声咒骂了一句,「见鬼,这到底什么情况!」

  磨磨后牙槽,苏明月眼睛飞快地朝四下看去,试图寻找逃脱的方位……东南方的烟雾稍薄,可以试一下。

  用衣襟掩了口鼻朝那边跑去,只是才跑没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苏明月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

  是个人!

  她从棺材里爬出来就被眼前这一片火海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居然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还倒卧着一个人。

  看衣着打扮……是个宫女?不管了,先把人弄醒一起逃吧。

  然而很快苏明月便搞清楚了一件事,这名宫女昏迷了,而且是人为因素。

  大殿内昏迷不醒的宫女,起火的大殿,满满的阴谋味道扑面而来。

  对一个已经躺在棺材里的死人都不肯放过,这得有多大的仇?苏明月想想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再看看地上昏迷的宫女,见死不救吗?

  苏明月真的做不到,于是她咬咬牙,拿了那宫女身上的帕子替自己掩了口鼻,然后转身拿了供桌上的烛台,用它的尖头刺破宫女身上的衣裙一角,扯下一片布当面巾,替宫女系上。

  「能不能逃出去,咱们就听天由命吧。」苏明月对着昏迷的宫女自言自语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便压低了身子,拖着她朝着东南方缓缓移去。

  随着吸入的烟雾越来越多,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脑中有些发昏,唯有一个信念坚定地支持着她——要逃出去!她不能这样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终于,略清爽的空气扑入胸腔,让苏明月濒临窒息的大脑犹如被注入了强心剂一般,重新恢复运作。

  她们逃出来了!

  虽然仍有一圈火龙围绕着宫殿,但是空气明显已经比刚刚逃出的地方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隐隐约约的,外面似有人声嘈杂,是有人前来灭火吗?

  此时此刻,苏明月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想,她就想好好呼吸一下,让氧气充满整个肺部。

  等到平复了呼吸,整个头脑也清醒了过来,苏明月四下张望,撩起衣摆便跑到一边。

  那里有一只铜铸的大缸,里面有水,古代宫殿里大多有这样的灭火设施。

  掬了水往自己的脸上泼,苏明月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然后,她返身把那宫女拖过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华丽外袍整个浸入大缸中,再将水浇到那宫女身上,一遍又一遍,直到被水浸透才停下。

  苏明月换往自己身上浇水,然后将那件外袍重新穿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地上的宫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烟雾弥漫的天空,又看到离自己不远的那个华丽身影时,她惊骇地弹坐起身。

  「娘娘——」

  听到声音的苏明月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醒来的宫女,面上不免露出些喜色,「你醒了?很好,我们得赶紧逃出去。」

  白茶惊疑不定地看着她,面上呆呆的,她是在作梦吗?娘娘竟然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朝她说话?

  「娘娘!」白茶似明白了什么般惊叫一声,连滚带爬扑过去,眼泛泪光,「娘娘,你没死,你没死……」

  苏明月愕然地看着面前喜极而泣的少女,有点儿手足无措,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瞬,身后倒塌的宫殿大梁惊回了苏明月的思绪,她一把拉起扑在自己脚前哭泣的少女,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走,先离开这里。」

  「嗯。」白茶急忙抹去眼泪,看了看周围的情形,反抓住苏明月的手,道:「娘娘,往这边走。」

  深夜起火的重华宫,自己莫名沉睡不醒,突然死而复生的娘娘,这一切让白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也有了一定的应对。

  苏明月并没有多问什么,她现在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眼前这个明显是在地人,听对方的总比她自己瞎闯来得好。

  只是当她们看到十几个倒在地上的宫人、侍卫时,忍不住对视一眼。

  白茶脸庞浮上愤恨之色,咬牙道:「这些奸人……」太恶毒了!

  难怪重华宫烧成这个样子都没有人前来,原来守宫的侍卫和宫人也都跟她一样被迷昏了,等到大火烧尽一切后,只消一句侍卫宫人抢救大火时不幸葬身火窟,便能将其掩盖过去。

  苏明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有片刻工夫跳得几乎快要蹦出来,心头的惊惧如狂风肆虐。

  她究竟是到了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宫斗?

  江湖仇杀?

  脑中各种猜测如走马灯般闪过,苏明月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娘。」

  一道虚弱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又让苏明月和白茶吓了一跳。

  她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有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撑着站了起来。

  白茶立即下意识往苏明月身边靠去。

  苏明月手捂在心口,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人,同时在心里咆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老天爷要这样整她?!

  一觉醒来就惊恐地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幸好尚未封棺,否则她会活生生闷死在里面。

  等她艰难地爬出棺材,却惊见外面烧成一片火海,简直就是出了狼窟又进虎窝,好不容易从火场里艰难逃生,又看到了一地昏厥过去的人,一整个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苏明月毫不怀疑再这么无节制地刺激下去,自己肯定会崩溃的。

  总之呢,死而复生的事肯定不会有,要嘛是人原本就没死,要嘛就是像她这样借尸还魂的,后世有个时髦的说法叫「穿越」。

  苏明月脑中念头飞转,一把抓住白茶的手,出声道:「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白茶收敛心神,点头,继续朝她们要去的方向走。

  那爬起来的侍卫见她们不理他,迳自大步离开,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甩了甩头要自己保持清醒,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害娘娘!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处偏门前,可是那处小门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烟雾火焰之中,白茶见了脸色不禁一变。

  「我来。」此时一直跟在后面的侍卫常冬出声。

  苏明月看看他手里的佩刀,果断后退,让他施展。

  常冬用他的佩刀劈开了偏门上已经生锈的锁,然后以身当盾,用力撞开了那道门。

  三个人飞快地从那道门通过,苏明月和白茶因为身上全湿,所以火舌对她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是常冬就不免被火舌缠上,还是她们两个及时帮他拍熄。

  外面是一处夹道,在此时寂静得可怕。

  而在熊熊的火焰中,重华宫正门那边正传来嘈杂的人声,他们隐约还能够听到「快点灭火」之类的喊叫声。

  三人看着面前这座燃烧的宫殿,默然无语。

  谁都看得出来,这场大火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扑灭了,如果殿里还有活人,结果也只是一个「死」字。

  这一场深夜骤起的大火里,埋藏的东西太多、太黑暗、太沉重。

  「娘娘,现在怎么办?」

  听到白茶的话,苏明月有片刻的怔忡,问她?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到现在对整个状况都还是一头雾水,什么都是不确定的,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哪里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啊,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狂吼问老天一声: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宅女,爱追剧、爱看书、爱美食、爱烹饪,没有做什么害人的事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什么她会碰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在她的心头狂奔呼啸着。

  「离开这里。」最后,苏明月听到自己这样说。

  是的,离开这座危险的皇宫,是她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白茶定定地看着她,「娘娘真的决定了?」

  苏明月无比肯定地点头,「嗯。」再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了,她必须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点点头,白茶转身对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常冬道:「帮娘娘找身衣服来。」

  常冬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苏明月不明所以地看着白茶。

  白茶这才向她解释道:「娘娘若要离开,身上的凤袍必须换下,然后找机会趁乱离宫。」

  苏明月恍然,光顾着火场逃生,一时倒忘了身上的衣袍标志性太大,别人看到一定以为她诈尸,想到那场面,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婢子帮娘娘重新挽发。」

  苏明月没异议。

  常冬回来的时候,白茶已经替苏明月重新挽了宫髻,卸下的钗环全部包到了湿漉漉的凤袍中。

  常冬低垂着头将手中的宫装递上,白茶接过,替自家主子换上。

  「将这包衣物扔回火场。」白茶最后将手里主子换下的湿衣递给他,交代后续处理。

  常冬心领神会,接过衣物后向两人行了个礼,接着便转身快速地隐入黑暗中。

  等他再次走出火场,已经不见了两人身影,常冬辨别了一下方向,趁乱回到了前面扑救火势的人群中。

  他并不是值守重华宫的人,只因昔年皇后娘娘曾于他有恩,凤棺停留宫中期间,他不当值时便会默默到此,站在角落守着,也算尽点心意,不料今夜会遇上这样的突发事件,幸好娘娘无碍。

  至于娘娘为何会死而复生,常冬不去细想,只要活着便好。

  另一方面,听到安置皇后凤棺的重华宫走水,天佑帝龙兆天便披衣起身,及至宫卫报告说火场无一生还时,脸色已经黑沉冰冷一片。

  「着禁军统领与三司同查,朕要弄个清楚明白。」宫殿起火竟无人警觉,甚至无一人生还,绝不正常。

  皇后中毒身亡,凤棺停放处深夜起火……皇后贞静贤淑,自入宫以来从不与人结怨,对方却连尸体都不肯放过,究竟是跟皇后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龙兆天微微眯眼,眸底寒芒闪动。

  冷宫,宫中失宠妃嫔待的地方。

  天佑帝的冷宫里是名副其实的冷,因为并没有人居住在此。

  但不论是冷宫还是其他,对于一个死而复生又刚从火场逃出生天的人来说,只要安全,哪里都好。

  这一晚上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紧张刺激了,苏明月双手抱膝靠墙坐在一角,这个时候她才有空仔细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她不是作梦,虽说有保护,烈焰依然在她身上留下些许伤害,皮肉上的疼痛告诉她一切都不是梦。

  其次,原主的陪嫁侍女白茶替她补充了部分缺漏。

  简言之,这桩桩件件都要归咎于后宫争斗。

  活生生的宫斗啊,还是你死我活终极版,真是……怎一个卧槽了得!

  人都被毒死了还不肯罢休,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非得挫骨扬灰不可?她光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她要怎么跟白茶解释她死而复生却不知前情,且性情大变的事?

  要不就实话实说?

  苏明月仔细考虑这个可能性,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她不想为难自己可怜的脑细胞,不如一开始就据实以告。

  「白茶。」苏明月抬头。

  「娘娘。」白茶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尚有来不及收起的担忧。

  苏明月抿抿唇,看着她认真地道:「我不是你家娘娘。」

  白茶闻言顿时如遭雷击,面色惨白若雪。

  苏明月继续说道:「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虽然我不太明白自己好端端地睡个觉为什么会死。我只记得自己像往常一样上床睡觉,然后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外面是一片火海……」

  白茶呆呆地跪坐在地,脑中乱成一片。

  是呀,娘娘明明已经死了,是她亲手替娘娘净身更衣,还在灵前守了几日,娘娘是死了没错……

  而且再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虽然是娘娘的容貌,但眉宇间的神情却不同,尤其是在认真同她讲话的时候。

  苏明月看着发呆的白茶,心下叹息,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手掌下的那颗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清楚告诉她一个事实——她现在在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苏皇后体内活着……等等。

  她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昨天她睡觉之前看了一本重生文,女主是一个宠妃,虽然有儿子,但终因不是嫡子而没能承继大统,最后女主更因儿子意图谋逆而被新皇赐死。

  重生后的女主一心一意要把一切掐灭在萌芽阶段,苦心孤诣地设计皇后,杜绝太子出生的可能,然后在皇后死后跟皇帝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性」福生活。

  在苏明月看来这简直是一个三观不正的文,明明错的是自己的儿子,却因为她想当皇后,想让自己儿子当太子、当下一任皇帝,而把本来是病死的皇后早早给谋害了,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至于那位皇后的一生,可以说根本就是一个大悲剧——婚姻不由己,生死亦不由己。

  因为书中的皇后跟自己同名同姓,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苏明月虽然不喜欢这本书的设定,还是粗略地翻了一遍,只记得贵妃跟皇帝各种腻歪,各种滚床单,而早早领了便当的皇后成了贵妃娘娘彻头彻尾的垫脚石。

  难道说……她是穿到书里了?

  苏明月忍不住双手捂脸,这简直太惨了!就算是穿成个路人甲什么的也比穿成主角的假想敌要好上千百倍啊!

  这下完了,若被贵妃知道自己这皇后还活着,肯定会继续加害于她,否则人家怎么能安心逆袭?

  苍天不仁啊,这坑也挖得太大了,会摔死人的啦!

  「娘娘,你就是娘娘,婢子的主子。」白茶突然无比坚定地开口道。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现在用的是娘娘的身体,而且她还是一个好人,否则不会在逃命的紧要关头还带上自己。

  苏明月吓了一大跳,有些愣愣地看过去,什么情况?

  白茶四下看了看,把声音压得更低,「以后这话娘娘不要再说了,也不用跟任何人解释,人死而复生,性情大变,不记得前尘往事也是有的。」

  苏明月秒懂。

  白茶继续道:「这宫里没什么好留恋的,等风声过去了,婢子和常侍卫就想办法送娘娘出宫。」

  苏明月用力点头,出宫好,天地广阔,她一个死去的人,随便找个地方躲着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好了,真的,她要求不高,三餐吃饱足矣。

  「娘娘先歇着,婢子去收拾个睡觉的地方出来。」

  「我也来帮忙。」苏明月不想老是被服侍,便想起身帮忙。

  白茶抹了一下眼,垂首道:「娘娘自小就没受过一点儿苦。」

  闻言,苏明月只好讪讪地又坐了下去,还是多少照顾一下死了主子的小丫鬟的心情好了。

  唉,早知道会穿到书里来,她昨天真该好好的、仔细的看一看,绝对不会只草草翻过一遍就过去。

  不过也不对啊,书中苏皇后很早就挂了,之后贵妃针对的就都是别人了,她看了也没用啊。

  老天爷,穿成一个早早就挂掉的人,到底是幸运还是倒楣?

  此外,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她要怎么出宫变成小老百姓?更甚者,她能够安然出宫吗?

  带着这样的忧心,苏明月躺在白茶收拾好的一张薄板床上,裹着薄被睡了。

  仲秋时节,又经历了一番生死逃亡,苏明月委实有些心力交瘁,睡得并不太安稳,连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一团乱象。

  凌晨时分,白茶猛地惊醒,下意识爬到床边,探手去摸苏明月的额头。

  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娘娘!」白茶一脸担心,娘娘应该是昨天夜里穿了浸水的衣物,又在火场里奔走过,冷热交替之下风寒入体了。

  此时此境,娘娘病倒可是大大不妙啊。

  白茶跌跌撞撞起身往外跑,找了一个铜盆,从冷宫的井里打了水端回去,拧了帕子帮高烧不退的主子降温,心中不住地向满天神佛祷告。

  千万不要再出意外,娘娘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白茶不吃不喝地守了一天一夜,可苏明月的病情反反覆覆,始终没有退烧,这让她慌了心神,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个不停。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苏明月的高热才终于彻底退去,白茶再三确认之后,一下就瘫倒在地。

  太好了,娘娘退烧了!

  重华宫的一场大火烧得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

  因为经查明,值守重华宫的侍卫宫人尸体均没有挣扎或逃跑的迹象,怀疑是先被迷昏,贼人再放火烧宫,而皇后凤棺在大火中灰飞烟灭,只找到了部分随身钗环饰物,令龙兆天大怒。

  他脸色阴沉地盯着跪伏在地的禁军统领吴奉成,「衣物首饰尚有残骸可寻,皇后却尸骨无存,你觉得朕会信吗?」

  「臣罪该万死,可现场确实没有皇后娘娘的尸骨残骸。」

  「遇害的侍卫宫人可都已确认身分?」

  「除了几个失踪的,其余尸体都已经确认身分。」

  「其中可有白茶?」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龙兆天用力攥紧了拳头。

  禁军统领垂首,不敢稍抬,「没有。」

  「继续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大约一个时辰后,吴奉成再次出现在乾元殿,身边还带了一个人——白茶。

  「白茶,你是怎么自大火中逃生的?」

  白茶整个人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太好,神情萎蘼,精神不济,声音都显得有几分虚弱,「回陛下,婢子当夜在娘娘灵前守祭,莫名其妙便睡了过去。待婢子醒来时已不在重华宫内,也才知道宫中大火烧了娘娘的凤棺……」说着说着,她眼泪成串落到了地面上,泣不成声。

  「让太医帮她诊治,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白茶抹掉眼泪,垂首退了几步,突又抢上几步,跪倒哀求,「皇上!这把火烧得古怪,请陛下详查,还娘娘一个公道!」

  龙兆天的神情黯了黯,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此事朕自有定夺。」

  「是。」白茶低眉退了出去。

  龙兆天坐在龙椅中,伸手捏了捏眉心。

  皇后身死,却连她的尸体都不肯放过,究竟是什么人这样丧心病狂?

  是程止瀚吗?他不想将她的尸体留给自己?

  不,那人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力。

  龙兆天用力攥紧了拳头。

  中官小心翼翼地从殿外走入,低声叫了声,「皇上。」

  「什么事,说吧。」龙兆天松开攥紧的拳头,声音略有一丝疲惫。

  中官的头垂得更低,「翠羽宫来报,和静公主殁了。」

  殿内有好一会儿死一般的沉默。

  中官只觉得冷汗湿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厚葬。」

  终于,龙兆天开再次开口。

  「是。」中官快步退出宫殿。

  乾元殿内又只剩下了龙兆天一个人,他紧紧地抿住唇,眼神冷冽。

  此事乃韩昭仪所为?真当他是个傻瓜吗?

  之前皇后与和静一起中毒,皇后死了,和静却保住了一命,他可不信一般成年人的身子会比幼儿还虚弱。

  连亲生女儿都能下手,他的贵妃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只是贵妃有恨到将皇后挫骨扬灰的地步吗?她们又是几时结的仇?

  明明皇后跟贵妃的交集一向不多,对于贵妃,皇后甚至一直是听之任之的,完全地放任……

  要知道答案,或许,他该亲自去问一问贵妃。

  龙兆天起身,缓缓走到了殿门口,道:「摆驾翠羽宫。」接着坐上了早已备好的轿辇。

  「摆驾翠羽宫。」中官尖细的嗓音在殿前响起,服侍的侍卫、宫人相继跟上。

  翠羽宫住的是贵妃柳氏,当朝太傅的女儿。

  龙兆天今年二十有二,登基不过三年,于天佑元年迎娶比他小两岁的苏氏,而柳氏与他同年,十七岁时便入了东宫,龙兆天登基为帝时被封为妃,在生下了皇长女后晋升为贵妃,可说是荣宠非常。

  但此时的翠羽宫内却是气氛哀凄,娇美的柳贵妃哭成了泪人儿。

  为了日后,她狠心牺牲了女儿,可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心如何能不痛?

  「皇上驾到。」

  「皇上,媛儿去了……」柳贵妃哀哀切切地出来接驾,一见到龙兆天就扑到他怀中寻求安慰。

  「爱妃节哀。」龙兆天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皇上,臣妾……」柳贵妃哀泣一声,晕倒在龙兆天怀中。

  龙兆天垂眸看着怀中纤纤弱质的女子,嘴角冷冷地轻扯,总是这样适时适地的娇弱,她真的觉得自己演得毫无破绽吗?

  已经什么都不用问了,他的女儿没了,她的母妃伤心之余却仍打着别的主意,真相昭然若揭。

  重华宫的那把火,柳贵妃只怕脱不了干系。

  苏明月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一阵鸟雀的鸣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色的帐幔。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冷宫吗?这里明显不是冷宫啊。

  苏明月的眼珠子转了转,将手背贴到了额头,体温很正常。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眼皮沉重得根本无法睁开,恍恍惚惚间感觉似乎被人用车推了很长一段路,再然后便是一片黑暗了。

  透过床幔洒落的光线,让她知道现在是白天,具体是什么时辰却不太好说。

  就在苏明月想东想西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当她掀开床幔,看到苏明月醒了,脸上立刻带了笑,「姑娘醒了啊,正好趁热把药喝了。」

  她将床幔挂起,顺势坐在床边,伸手将醒来的苏明月扶坐起来,然后又从床边的小凳上端起刚刚摆在那的一碗药送到她嘴边。

  药还未入口,苏明月已经感觉到了满嘴的苦涩,中药什么的实在好苦,不过良药苦口,再苦都要喝下去,于是她咬着牙,很快将药喝完。

  老妇人将空碗收走,笑着对她说道:「醒了就不要紧了,这都七、八天了,余毒总算是排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