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琇莹默然。

  他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残泪,微微蹙眉,「重逢后,我好像总是见你在哭。」明明她以前那么爱笑。徐琇莹抿唇瞪他。

  韩瑾瑞扬唇,暗哑了声音问她,「你在怪我总是惹你伤心?」她继续瞪他。

  他低头贴着她的唇呢喃般私语,「可我就想让你在床上、在我身下哭,怎么办?」徐琇莹脸上「轰」的一下热了起来,想立刻从他怀中退开。

  韩瑾瑞拥紧了她,不肯放人。

  「你放手。」

  「不放,」他低头在她耳边道:「一辈子都不放。」

  徐琇莹的心因他的话而心头一突,但随即脸上红通通一片,啐道:「再没你这样不要脸面的人了,快放开。」

  「别怕,没事,天都暗了,不会有人看到的。」这是重点吗?徐琇莹无语。

  下一刻,她就听到某亲王完全没有底线地对她说——

  「阿欢若是担心,咱们就回房去再亲热。」

  徐锈莹觉得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韩瑾瑞,在成婚前你就不能守一下礼吗?」

  韩瑾瑞不解,理直气壮的反问她,「既然我们都要成亲,为什么还要守礼?你迟早不都是我的人?」她无言以对……

  不对!不能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任他为所欲为。

  徐琇莹瞠眸,推着他的脸不让他继续贴近,恼道:「难不成你还想在成亲前就跟我圆房不成?」韩瑾瑞兴味盎然地扬眉,欣然点头,「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呸!你的脸呢?」

  「不要了。」他满目戏谑地看着她,「我就想对你不要脸,做各种不要脸的私密之事,阿欢难道到现在还不懂吗?」

  好吧,她输了。

  徐琇莹将脸偏到一边,心里叹了口气。「你别闹我了,我现在心情真的不太好。」韩瑾瑞松开她的腰,改为揽住她的肩,温声道:「我陪你走走。」

  两个人一路走出别庄,在暮色暗沉中,沿着小径一路往庄后的小山走去。

  这座山并不大也不高,两个人漫步走上去花了大约两刻钟时间,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下寂寂,夏日特有的夜间虫蛙鸣唱在四周响起,让人恍惚有一种回归田园的错觉。

  在昏暗的夜色中,徐锈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韩瑾瑞敏锐地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身体变化,心头微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揽紧她。她与他分别十年,到底不是当年那个跟他无比亲密的小女孩了。

  许久之后,徐琇莹才指着山脚下某一处开口道:「那里什么时候变成鲁国公府的了?」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今天到别庄的时候看到了鲁国公府的车马,觉得好奇,我记得那儿以前好像是抚北伯家的吧。」

  韩瑾瑞声音中带了暖意,「阿欢的记性很好,那里原本确实是抚北伯家,只不过多年前就归为鲁国公府了。」

  徐琇莹轻轻「咦」了一声,「伯府败落了?」韩瑾瑞淡淡的回道:「子弟不肖罢了。」

  徐锈莹语带凄凄,「王侯将相,郊外青塚,功名利禄,皆是过眼云烟。」韩瑾瑞叹了一声,低头看她,「阿欢,你如今将一切都看得太淡了。」

  「瑞哥哥。」她低声唤他。

  「嗯?」

  「我守孝十年,吃了十年的斋,亦念了十年的往生经,可我依旧觉得自己心不静,意难平。」

  「都过去了。」他只能重复安慰她这么一句,心有些堵。

  「我师父说如果我不回来一趟,那么我永远也无法真正地走出来,所以我才会跟着大师兄来京城。」韩瑾瑞觉得她师父说的很对,不面对就永远过不去,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在这一刻,韩瑾瑞无比感谢她的师父。

  如果不是她师父劝她,他也许今生都再见不到他的阿欢,依旧每日沉浸在无望的期盼中无法自拔。

  徐琇莹长长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深吸了口气,然后振作精神地道:「我们下山吧,一会儿蚊虫会越来越多。」

  韩瑾瑞不由得微笑,「身上不是带了驱蚊虫的香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可是一点都不想拿自己喂蚊子。」韩瑾瑞听了笑出声来。

  有时候,人是不经念叨的。比如鲁国公府的人。

  徐琇莹怎么也没想到,昨天晚上她才说过的人,今天竟然上门投帖子。

  鲁国公府上的嫡三小姐,她儿时见过,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那对方这般无缘无故地投帖上门就颇耐人寻味。

  自她认回侯府嫡女的身分,除了奉旨祭扫,再没有离开过珂王府,之后便来到这别庄上备嫁。可她昨天刚出城,鲁国公府的车马也到附近的鲁国公府别庄,然后今天就直接投帖子上门来?这里面会没事?

  她不信!她不信这世上有这等巧合之事。

  韩瑾瑞拿过她手中的帖子看了一眼,眉峰一挑。

  「跟你有关?」徐琇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侧首打量他。

  他将帖子往桌上一扔,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摺扇,轻轻摇着,不以为然地道:「不知所谓之人。」徐琇莹若有所悟,嘴角蓦地一勾,打趣地看着他,「你的爱慕者?」

  重逢以来,韩瑾瑞难得见她这么俏皮,忽略她的挑衅,不是很认真地笑问:「吃醋了?」

  「才没有,」徐琇莹双手托腮歪着头看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如果你对她有意,到了这把岁数怎么可能矜持着不肯上门提亲,哪里会硬是等到我来填这个位置,是不是?」

  韩瑾瑞忍不住拿扇子敲了她一记,十分不满地抗议,「什么叫这把岁数?」二十五岁很老吗?他这算年少有为好不好,不识货的小丫头。

  「还有,什么叫填位置?」他伸手捏了捏她手感很好的小脸,「我妻子的位置一直以来就只能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徐锈莹伸手拍开他的手,揉着脸小声咕哝,「姑娘还很小的时候就心怀不轨,还敢这么理直气壮。」韩瑾瑞坦率地看她一眼,道:「小姑娘现在也长成大姑娘了,我有什么不好理直气壮的。」

  徐琇莹无言。

  拿帖子进来的管事在一旁直冒冷汗,这见与不见,主子倒是给个话,他在这儿听着这貌似打情骂俏的对话,总害怕哪一天会被珂亲王给灭口了啊!

  韩瑾瑞彷佛这个时候才发现管事还在一边等着,漫不经心地提醒道:「阿欢,你家管家还在等。」徐琇莹蹙眉,想了下,还是忍不住看向某人,「你觉得我要不要见?」

  他不答反问:「你想见吗?」

  徐琇莹皱着眉道:「我自己当然是不想见,又不熟,」顿了下,她又看了他一眼,「可我不见真的好吗?」韩瑾瑞一副无所谓地道:「不想见就不见,何必委屈自己。」

  徐琇莹想了想,道:「还是见一见吧,瞧她打什么主意。」转而对管事吩咐,「去请刘三姑娘进来。」

  「是。」管事如蒙大赦地下去。

  「见她做什么?」韩瑾瑞语气不是很好,凡是打扰他和阿欢相处的人,他都不喜欢。

  徐琇莹没搭理他,她不想跟他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一不小心某人就又会扑上来对她动手动脚。

  「刘三姑娘马上要进来了,王爷还不避开?」

  韩瑾瑞用力扇了两下扇子,起身,在转过暖阁屏风前,他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徐琇莹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他看了摇着头走了。

  徐锈莹略整了整衣裙,端坐静等访客。

  过了一会儿,别庄里的管事婆子、媳妇子和两个丫鬟陪着一个明艳的少女走了过来。徐琇莹适时起身,得体地微笑,「三姑娘,许久不见。」

  刘明珠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倒是长了一副好颜色,恐怕不但颜色好,这容貌跟原定远侯嫡女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否则难以骗过珂王爷。从小珂王爷心里就只有定远侯府的那个小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放不下,眼前这个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冒名顶替定远侯嫡女,还妄想嫁给珂王爷。她今天就是来拆穿她的。

  徐琇莹也在打量对方,打小刘三姑娘就是个明艳照人的小美人,多年不见,越发艳色逼人了。

  她今年十八,记得对方应该比她大四岁,已过双十年华,这般年纪还待字闺中,果然是对某王爷深情不悔啊!

  「这么多年没见,倒是不敢认徐家妹妹了,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

  徐琇莹从容应对,「是呢,多年不见,物是人非,三姑娘却还是记忆里那般明艳。」

  刘明珠表情带了点受宠若惊,「难得妹妹还记得我,我还以为多年不见,妹妹早不记得旧人了呢。」

  「怎么会。」

  刘明珠口气平常地道:「可妹妹回京城这些日子,也没有办场宴会见见昔年旧人,是跟我们生分了吧。」徐琇莹心想,说得好像咱们当年是闺中密友似的,嘴上却道:「原是想着的,只事情一件挨着一件,总是不得闲,这才耽误了下来。」

  刘明珠笑了,「那我今天可算是来巧了。」

  徐琇莹亦笑道:「是呢,昨天我看到鲁国公府的车马还在奇怪,我记得隔壁应该是抚北伯家的别庄,后来问过管事,才晓得原来庄子已经易主了。」

  刘明珠心头暗惊,认识鲁国公府的车马,这是功课做得很足。

  可她面上却不露声色,亲热地道:「这些年妹妹不在京中,许多事情都不同了,也难怪妹妹不清楚。」徐琇莹对她的言外之意装作听不懂,只笑道:「这些年我只吃斋念佛,对外面的事确实是生疏了。」

  「原来妹妹这些年是流落到庵堂去了,天可怜见。」刘明珠矫揉造作地拿帕子拭了拭没有泪水的眼角。徐琇莹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倒是半点不露,只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说来也是,妹妹马上就要嫁给珂亲王成为王妃了呢,不过,妹妹可知王爷最恨别人欺骗他?」徐琇莹面不改色,平淡地道:「谁都不喜欢别人欺骗自己,很正常。」

  刘明珠状似无意地道:「前些年有人假冒定远侯的后人,后来落到王爷手里,妹妹猜他们是什么下场?」徐琇莹面露讶异,「有人假冒?」这倒是没听他提起过。

  刘明珠心中一喜,打铁趁热地道:「是呀,王爷把他们五马分尸了。」徐锈莹闻言皱了皱眉头。

  刘明珠捏了捏帕子,故意压低声音,假装好意地道:「可是吓着妹妹了?那些骗子太过可恶,难怪王爷生气。咱们这些勋贵世家的姑娘,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充的,就该严惩不贷。」

  徐琇莹赞同地点头,「三姑娘说的是,画虎画皮难画骨,骨子里的东西外人是学不来的。」刘明珠顿时一噎,突然有种自己被讽刺的感觉。

  待在暖阁屏风后聆听的某王爷眉峰轻扬,眼中闪过一抹锐利。这鲁国公府的嫡三姑娘是怀疑他家阿欢是冒充的?

  可笑!他的阿欢是谁都能假冒得了的吗?

  凌厉的眉眼又在瞬间舒展开来,想明白了阿欢的态度,他暗忖,他家阿欢还跟小时候一样坏。

  随后,他听到刘三姑娘转了话题,无非是女孩子的穿衣打扮之类的,期间或有突然冒出来的试探话语,但都被徐琇莹三言两语给带过。

  一直到徐琇莹端茶送客,韩瑾瑞这才从暖阁屏风后转了出来。

  「她很不甘心啊!」徐琇莹看着门外,轻飘飘的说。韩瑾瑞冷哼一声,「不知所谓。」

  徐琇莹歪头看着他,「还真的有人假冒我?你也真的把那个假冒者五马分尸了?」

  他一脸阴沉,口气极为不悦,「没有的事,」那刘三姑娘竟然这样编排他!「不过,若真有冒名顶替的人,结果不会比五马分尸好多少。」

  他这言辞间满满的杀气,就不怕吓到她?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听到某王爷继续道——

  「阿欢还会怕吗?小时候不也见过我处置做错事的人。」拜托,不要让她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我胆子其实不大的。」她忍不住替自己辩解。

  韩瑾瑞失笑,调侃地看着她道:「我记得当年定远侯曾带你去看过军营杀威棒的现场吧?」徐琇莹伸手揉太阳穴,有人知道她太多的底细,真的不是件好事。

  鲁国公府嫡三姑娘的到访,如同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之后便接二连三有人上门投帖。徐琇莹深感无言。

  她离京十载,一回来便要嫁给当朝的珂亲王,果然是件让人十分好奇的事。可大家都不敢去问珂亲王,便都瞄准了她这个准王妃。

  果然,柿子总是捡软的捏。

  不过,她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眼珠子,如果她们知道原本该老老实实待在珂王府的人现在就在徐家这别庄上,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她突然之间非常想知道。

  一只大手伸过来往她脸上摸了一把,紧接着一具宽厚的胸膛便贴在她身后,大大咧咧地揽上了她的腰。徐锈莹倏地脸一黑,又来了。

  韩瑾瑞丝毫不在意她的黑脸,将她在自己怀里调整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搂好,开口道:「刚才在想什么,表情那么坏?」

  她拿了一张拜帖,示意他自己看。

  韩瑾瑞眉头微扬,将帖子在手里展开,粗略地扫了一遍,脸露不豫之色,「不用理她们。」徐琇莹不是很确定,迟疑的问:「这样好吗?」

  韩瑾瑞冷哼一声,将那帖子随手丢开,「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用不着你去见。」徐琇莹笑了笑,她原也没兴趣见她们,他同她看法一致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懊恼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见刘三姑娘了,搞成现在这样。」韩瑾瑞忍不住嘲讽她,「你自己找的。」

  不想面对他,非要去见那表里不一的人,活该。

  徐琇莹微恼的反驳,「人家明明是冲着你珂亲王来的,怎么好把责任赖在我身上。」韩瑾瑞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眯眼道:「怎么没抹那面脂?」

  她抬袖擦了擦被他亲到的地方,没好气地道:「你明知道我不习惯涂脂抹粉。」

  「那面脂抹到脸上跟水似的,不伤皮肤。」

  她扯了下嘴角,想起件旧事,忍不住跟他说道:「你还记得庆元十年宫里出的那件事吗?」就是有人在口脂里掺毒,害了一位宫妃。

  韩瑾瑞眼角顿时一抽,叹了口气,妥协道:「以后我亲手给你做,这总成了吧。」

  「你还会做面脂?」徐琇莹真的惊讶了,在他怀里转过身去看他。

  韩瑾瑞因她的动作身体猛地一僵,用力吐了口气,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浑然不觉自己惹了什么祸,心下只觉十分无奈。

  「就算以前不会,现在为了你,我也得去学一学。」徐琇莹脸微红,扭回头不看他。

  韩瑾瑞贪看她绯红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能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真好!

  徐琇莹觉得这暧昧的静默让人有些不安,便寻了个话题打破安静,「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待到我出嫁那天吗?」

  韩瑾瑞懒洋洋地靠在罗汉榻靠背上,语气轻松地道:「也没什么不好。」徐琇莹拿起小桌上的纨扇翻看。

  韩瑾瑞伸手抓起她背上一绺长发,轻轻地缠绕在手指上,漫不经心间透出一丝警告,「阿欢,我是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离开的,你别打别的主意。」

  她皱皱眉,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说了,除了你,我还能嫁给谁?」

  「阿欢,」韩瑾瑞的话一顿,「我不太喜欢你这种口气,我承认我对你可能是太急切,让你觉得我有些卑劣,可我并不想伤害你。」

  徐琇莹叹了口气,「你只是习惯强势而已。」

  勾起嘴角,他的阿欢总是懂他的,就算看不惯他的某些行为。

  徐琇莹趴到小桌上,手里的纨扇往自己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有些闷闷地道:「瑞哥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嗯,你说。」

  「我们成亲后,你能不能别把我拘在府里?」

  「好。」他答应得很爽快。

  徐锈莹吐出口气,转动着手里的纨扇,自语似的道:「其实我现在挺不喜欢这种权贵生活。」

  「看得出来。」身边不喜欢有人跟着,不喜欢有人伺候,她虽然不说,但从行事举止还是能看出来。徐琇莹有片刻的沉默,然后轻轻笑了一声,「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对她,他总有超乎寻常的耐心与容忍。

  「如果我一直不出现呢?」

  韩瑾瑞眸色暗了暗,搂紧了她,「那我就只能孤身到老了,还好上天待我不薄,阿欢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韩瑾瑞——」她轻声唤他。

  「嗯?」

  「你别负我。」

  「我怎么舍得。」

  「有朝一日你若负我,我会走的,走得远远的,再不见你。」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徐琇莹靠在他怀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他的衣襟,「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善妒?」

  韩瑾瑞大手在她颈上捏了捏,吸了口气笑道:「我要独占你,自己却要左拥右抱,那我就是个混蛋。我们原本就该是彼此的唯一。」

  她不由得抬头冲他弯唇笑,直笑进他心坎里去。

  韩瑾瑞狠狠喘了口气,恨恨地对她说:「你现在别招惹我,我还不想大婚前就要了你。」

  徐琇莹因为他粗暴直接的言词而暴红了脸,狠狠地捶了他胸脯两下后从他怀里挣扎下地,直接跑出了偏厅。留下韩瑾瑞仰头苦笑,他觉得自己有点自讨苦吃,明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她的诱惑,还非要守着她不可,天天跟自己的欲望之兽拔河。

  唉!他果然是自讨苦吃。

  大半夜的被一阵喧闹铜锣声惊醒,这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徐琇莹披衣走出房门,伸手掩口打呵欠,眼圈还微微泛红,随口低喃,「怎么回事?」

  「你怎么出来了?」

  随着话音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落到她肩上,将她整个人裹住。

  原打呵欠的徐琇莹硬生生的顿住,瞪大眼睛看着某个不应该出现在自己院子里的人。韩瑾瑞伸手替她将衣襟掩实,半拥着她抬头去看被火光映红的那方天幕。

  她朝那边看了一眼,蹙眉道:「是鲁国公府家的别庄。」她忍不住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韩瑾瑞回看她一眼,问她,「想说什么?」

  她露出一个戏谑的笑,「王爷不是应该去英雄救美?」他眉眼不动,淡定自若地道:「已经救了。」

  徐琇莹:「……」

  韩瑾瑞垂目看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衣,心里的激动不言而喻。

  徐琇莹这时才注意到对方只着内衫,眼睛眨了眨,直接求教,「就一件外裳?」就算是救美了?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只披衣就敢在深夜步出房门,阿欢也太没有警觉性了。」

  徐锈莹呼吸一窒,她这副模样原本没什么,可她哪知某人竟然领着他的贴身侍卫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这就有些不合宜了,她不自在地伸手拉了下衣襟。

  「咳咳,」她掩唇咳了两声,转移话题,「照这势头,那座别庄怕是很难保全,估计刘三姑娘会求助上门。」

  韩瑾瑞冷淡地回道:「趁夜直接回京便好。」

  徐琇莹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小心地问:「你真这么想?」

  「嗯。」

  她摇摇头,叹道:「刘三姑娘会心碎的。」

  韩瑾瑞深深看她一眼,辨不出喜怒地道:「阿欢倒是有一副怜香惜玉的心肠。」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感受到一股冷意,脚下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唯徐琇莹不受影响,迳自感慨道:「我这点同情心还是有的。」

  「你同情心太多了。」

  就在这时,外院管事急匆匆奔入,「启禀姑娘,鲁国公府的三姑娘上门求助。」徐锈莹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人。

  韩瑾瑞将她往怀中一掩,对管事冷声道:「让她滚!」然后转身揽着怀中人便走回房内,并回脚踢上了房门。

  院中众人皆瞪大眼。

  那是他们姑娘的房间,这样没事吗?

  那是未来准王妃的房间,这样真的好吗?

  被人硬拥回房间的徐锈莹一进房就忍不住用力挣扎,低声恼道:「你干什么?韩瑾瑞。」

  「睡觉。」

  她回身手指着门的方向对他道:「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为了防止你一时怜香惜玉决定让人进门,今晚我守着你。」韩瑾瑞往她卧室内靠窗的软榻一坐,摆出一副就此驻扎的架式。

  徐琇莹瞪了半天眼,最后扯下自己身上属于他的外衫扔回给他,一扭身走回床边坐了下来。但她还是有些气愤,「我就那么滥好人,会让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趁机住进来?」

  韩瑾瑞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回道:「既然知道她不怀好意就不要给她可趁之机。」

  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衣角,咕哝道:「说得我好像真准备给她机会一样。」

  「睡吧。」

  看他直接往榻上一躺,将外衫往身上一盖,一副不打算再跟她说话的模样,徐琇莹忍不住嘴角微抽。这间屋子到底是谁的?

  徐琇莹气闷地将头靠在床栏上,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不太喜欢刘明珠这个人,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可是,为什么韩瑾瑞如此排斥甚至厌恶刘明珠呢?她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喂,韩瑾瑞。」

  「嗯?」

  「是不是刘三姑娘做了什么?」

  「嗯。」

  「她做了什么?」她很好奇。

  韩瑾瑞叹了口气,从榻上坐起身,「鲁国公别庄这几日进了不少火油,买了不少干柴。」

  「哟,这是大风天放火天的节奏啊。」徐琇莹直起身子,眼睛都亮了,整个人显得鲜活生动起来。韩瑾瑞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脸上。

  近来她倒是在他跟前越来越放松,这脾性也越来越像从前的她,这是好事,说明她正在对他敞开心扉。

  很快,徐琇莹便察觉到屋内荡漾着微妙的暧昧氛围,收敛起脸上的笑,佯装若无其事地转过身,重新靠回床栏上,有些心慌地把玩着自己的衣带。

  韩瑾瑞又重新倒回软榻,轻叹一声,「睡吧。」她暗暗松了口气,踢鞋收腿倒回床褥间。

  绕了一绺头发在指间,徐琇莹暗暗地想着此时刘三姑娘的心情,突然觉得很同她……她突然变得跟三师兄一样幸灾乐祸,怎么办?

  唉,她果然被墨给染黑了。

  屋外隐隐传来吵杂声,但徐琇莹仍渐渐迷糊了起来,最后睡了过去。

  而躺在软榻上的韩瑾瑞却没能像她一样睡着,待在这充满了阿欢气息的闺房内,又明知心爱的阿欢就躺在不远处的帷帐内,他实在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意马心猿。

  算算日子,再忍十天就能成亲了,到时候……韩瑾瑞的眼睛在暗夜里散发出如饿狼一般的幽光,嘴角勾出一个邪恶的弧度。

  睡梦中的徐锈莹冷不防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薄被。这一夜,刘明珠终究没能敲开徐家别庄的大门。

  而珂亲王也终于在成亲前住进了准王妃的闺房。

  成亲,是人生大事。

  可端坐在菱花镜前,全副新娘打扮的徐琇莹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紧张。高兴吗?

  似乎也谈不上。

  感觉像是一件早已确定的事按部就班地走上了流程,而她不过是负责最终演绎一遍罢了。新嫁娘该有的羞涩与不安,也早在某亲王婚前的日日缠磨中,被搞得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