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干两个丫鬟在自己身后的眉来眼去,柳悠悠权当没看到,又审视了一下镜中的人儿。
今天她梳的发髻简单利落,头上也只簪了珠花,用朴素形容毫不为过。
她自绣墩上起身,两个丫鬟又围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并没什么疏漏之处,才跟着她一道出了房门。
虽然说要去清味轩,但柳悠悠先带两个丫鬟去了“珍宝阁”,说打算看看有没有新出的首饰,两个丫鬟自然毫无异议。
珍宝阁的掌柜将她们主仆三人引入了一楼的雅间,命人奉上香茶,便去叫人取首饰来让柳悠悠挑选。
但小荷、小叶在进入雅间不久,便觉眼皮发沉,眼看着两个丫鬟要跌倒在地的时候,柳悠悠伸手一手拽一个,慢慢让她们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安置好两个丫鬟,柳悠悠拍了两下手掌。
很快,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方才的掌柜先进来,身后还跟着唐忠信。
柳悠悠朝他点了下头。
唐忠信看了一眼被迷倒的两个关府丫鬟,转而对站着的柳悠悠依低声道:“动作快一点儿。”
柳悠悠点头表示明白。
外面又有人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把托盘放到高几之上,送东西进来的人便退了出去,掌柜和唐忠信也一同离开。
柳悠悠掀开托盘上面盖着的红布,看到的不是金银玉饰,而是两套女子衣裙,她替两个丫鬟更换了衣物,把她们头上的饰物和身上的佩饰都一起摘了下来。
然后,她再次发出讯息,外面有人进来将她们换下的衣物都拿了出去,唐忠信也接着进来。
“公子。”柳悠悠低低唤了他一声。
唐忠信到一边坐下,深深看着她说:“以后把称呼改了吧,这次事毕,你本也要恢复自由,更何况……”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他知道她懂的。
柳悠悠果然听懂了,脸上难得地一红,但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唐忠信心情好了一些,示意她到一边坐下,完全无视两个昏迷的丫鬟,自顾自地跟她说起话来,“这计划虽好,但始终冒险了些。”这是他不赞同的地方,万事当以她的安全为上。
柳悠悠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也没力法,我担心会突然换回去,只能抓紧时间了。”
她如今的身份行事方便,而他们又有了相关线索,自然是要打铁趁热。“突然换回去?”唐忠信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中的异样。
说到这个,柳悠悠蹙了蹙眉,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慢慢说,不急。”
“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荒谬。”迟疑了片刻后,她这么说。
唐忠信笑了一下,“现在就不荒谬了吗?”莫名其妙地灵魂互换,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
柳悠一时哑然,诚然啊。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他催促她。


第十六章

  柳悠悠整理了一下心情把事情从头说起,“前几日的?上作了一个梦,记不清具体是什么内容了,但记得有人告诉我,时间不多了,要抓紧时间处理事情。”
“有人?”唐忠信扬眉。
柳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纠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事是真的。”
“直觉?”
笕悠悠忽视他略带调侃的语调,点头道:“嗯,直觉,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了解。”男人的直觉也同样。
“反正不管怎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在我身上已经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了。”
“有道理。”唐忠信点头赞同,略顿了下,又道:“你觉得康王会在这个时候对关小姐出手?”
柳悠悠的手轻轻地扣了两下茶碗盖,道:“如果关夫人所言不假的话,我肯定他会。”
康王想同关相爷结亲,其中用心不言自明,但关相爷却是想明哲保身,这才寻了唐家结盟藉以避开康王。
“可现在康王一定知道了关小姐拒婚自缢的事,再加上公子你与花魁娘子的事情甚嚣尘上,若此时关小姐私会情郎的消息一出,我想康王必定会趁机出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藉机毁了关小姐的清白,借此向关相爷施压逼婚。”
对干她的分析,唐忠信深以为然,这很符合康王的行事风格,他惯常是嚣张跋扈的。
柳悠悠突然抬头朝他看过去,低声问道:“会是康王吗?”那个幕后主使者。
唐忠信“呵呵”了两声,意味深长地道:“康王不过是一个贪图美色的庸人罢了。”
“或许这只是他的掩饰。”柳悠悠还是对此持怀疑态度。
“他的身边是有谋士,但这个谋士的来历却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听他这样说,柳悠悠便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分寸她一向是掌握得很好的。
“究竟什么时候啊?”
“啊?”他话题转移得太快,柳悠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换回来。”他咬牙提醒她。
“应该不会太久,”柳悠悠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说:“也不知我身上的伤如何了?”
说到这个,唐忠信也很频恼,那个关舜华实在是个不太配合的伤患,怕痛怕苦怕热……总之,难伺候。
好在,她倒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现在处境不幸,懂得收敛隐忍,只是娇养的千金小姐,有些习性总是难以一时半刻便全改了。
“还好。”最后,他只能笼统地给了她这样的回答。
他虽然不明说,但是柳悠悠想想关舜华的睥气,觉得大概不是很好,恐怕也吃了苦头,不禁在心里苦笑。
见她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去了,唐忠信心情莫名有些不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在成功引她的注意后,说道:“赶紧趁现在把你的身份变一变。”
柳悠悠难得茫然地看着他。
唐忠信忍不住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不是不想让关小姐受苦吗?想办法给她换个身份,这对现在的你应该不难。”
柳悠悠若有所悟,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唐忠信袍摆一撩,跷起了二郎眼,十分坦然地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不是你当年对我说过的吗?”
柳悠悠愕然,她当年说过这种事吗?
“我与关家有婚约,换个关小姐我很乐意的。”他提醒她努力的方向。
柳悠悠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方向可行,想力法让关相爷认下现在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关小姐为义女,不只关小姐日子好过,自己将来的路也平坦了许多。
想了一会儿,柳悠悠又开口道:“此事跟关小姐说一下吧,她肯配合最好,若是不肯,这种事强求无益。”
唐忠信点头,“我这就让人去和她说,你也仔细想想怎么行事更周全。”
“明白。”
柳悠悠从珍宝阁离开,前往清味轩的路上,康王的手下果然出现,要把她带走,而她早有准备——真正的小荷和小叶留在珍宝阁内,她带走的是两个假扮成她们的密探,如比便足够支撑到唐忠信出手,把敌人一网打尽。
当大管家的儿子大河被五花大绑带到相府后院,又听了女儿和唐忠信手下所说的事情经过,关义成心底的架火完全无法收敛。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他在外千般防备,却不料被自己的大管家从背后凶猛地插了他一刀,这如何不令人痛心?
若非女儿机警,还晓得找唐三公子相助,女儿会受到何种伤害,关义成都不敢去想,害怕……
难怪康王那般笃定自己会把女儿嫁他,笃定自己会投向他的阵营,有与他贴心的大管家做内应,康王当然可以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关义成背心了冷汗,若非及时发现大管家是内应,只怕大祸还在后面!
到了这个时候,大管家倒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老泪纵横地对着自家老爷磕了一个头,道,“是老奴教子无方!”
他的儿子不知怎的勾搭上一个女子,却发现对方是康王养的外室,为了从康王手下保住儿子的命,他便答应做康王的内应,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啊……
大管家这一个头磕下去,却再没能起来。
因为他在磕头的时候就吞了毒药,自从背叛关义成开始,他就在身上藏着毒药,他知道自己总归有一日是要用到它的。
他虽然没把紧要的事情泄露给别人,可是他依旧背叛了自己自幼伺候的老爷。
更何况,自己的儿子竟然做出构陷自家小姐的事情,这无可饶恕,他只能用自己的死来洗清罪孽。
大河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是个怂包,可不是硬骨头,都不用人打就有什么说什么,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交代了个彻彻底底。
最后,关义成一张状纸将大河送进了衙门。
依律法,大河会被判斩刑,这种背主的家奴,就是被主家私下打死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关义成不想为他脏了自己的手。
处置完了大管家父子,关义成又去女儿的院中探视冒险替女儿传信却受了剑伤的姑娘——正是寄宿于柳悠悠身躯中的关舜华。
在珍宝阁时,柳悠悠在唐忠信的提点下,顺势安排了关舜华的出扬。
一个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经营一家杂物铺的姑娘,父亲亡故后进京寻亲,偶然见到遇险的相府千全,替她传信却受伤,相府千金获救后将自己的救命恩人带回府中,如此的顺理成章又合情合理。
回到了自己的家,却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这让关舜华心头百感交集,等看到父亲像对待客人般对待自己时,她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关义成并没有多留,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又与柳悠悠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柳悠悠挥退了丫鬟们,陪关舜华在屋里待着。
她知道这个时候关舜华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默默地陪着对方了。
“谢谢你。”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关舜华拿帕子拭去脸上的泪后,抬头对床边坐着的人说道。
柳悠悠摇了摇头。
关舜华扯了下嘴角,道,“若不是你揭发大管家的事,还不知道家里会出什么事呢。”
“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她如今还担着关小姐的身份。


第十七章

  关舜华沉默了片刻,郑重地再次开口,“还是要谢谢你。”
她以前被娇养在深闺,浑不知人心险恶,如今经历了这一番人生变故,她成长了许多,不再觉得许多事情是那么理所当然了。
以前她会觉得张弘毅不喜欢自己,这完全没道理,可是现在她却明白,以前的自己确实有许多让人不喜的地方。
“你喜欢让小荷和小叶谁来伺候你?”柳悠悠不想继续谢来谢去的,便换了个话题。
“小荷吧。”
“好,我让小荷留下伺候你。”犹豫了一下,柳悠悠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最近有没有作什么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关舜华不解,想了想,摇头,“没有。”
柳悠悠看得出来她说的是真的,便不多问,思索了下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梦境,但终究选择不说,只道:“哦,这样啊,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嗯。”
柳悠悠走出客房,叫过小荷嘱咐了一番,然后才带着小叶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两个丫鬟是直到事情结束、要回府向关义成说明大河所做恶事时才知道柳悠悠的计划,惊愕无比,又气恼自家小姐以身险,但事情已经结束,两人地只能埋怨几句,更不能怪唐忠信把她们迷晕留下,毕竟是为了安全着想。
躺在床上,她并没有让自己尽快入睡,而是想着心事。
准道说,那个梦只有她梦到了吗?
她虽然直觉那个梦里的人说的是真的,可是她又怕万一说出来,两人结果却没有很快就换回来,从而让关小姐空欢喜一场,所以还是没有跟关小姐提及那个梦。
关小姐性格毕竟和自己不同,她怕关小姐禁不住一再打击。
其实有时候她挺羡慕关小姐的,被爹娘护得好好的,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那样辛苦地长大,未尝不是人生对她的一种馈赠。
至少面对危险时,她不会像关小姐那样惊惶失措,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命运在给予人一些东西的时候,往往又会夺去一些东西,人生总是难有十全十美的。
这么说来,老天爷对人其实还是很公平的。
在柳悠悠和关舜华都无法入眠的时候,关府里还有一群人也一样没有入睡。
在大管家死后,奉命去整理大管家住处的下人搜出了一封信,是放在一只木匣子中的,信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老爷亲启”四个字。
里面是大管家留给关义成的一封绝笔书,还有一本小册子,是这些年他替关义成收入府库的一些礼品清单,是他觉得可疑的东西,但苦于一直没找到什么确证,就没有向关义成禀报,最后,他只能将这些怀疑留给了自家老爷。
虽然已经是深夜,关义成还是立刻让人开箱盘库,将那些可疑的东西全部找了出来,抬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知道自己的大管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些礼品里肯定是有什么古怪的,只是需要时间清查。
他一定要把问题找出来,否则的话,肯定会出大事的!
关义成夫妻为了那些礼品着实忙碌了几天,可是却毫无收获。
柳悠悠也听说了此事,藉着跟关夫人母女闲聊的时机,开玩笑地说自己也要去找找,说不定东西就被她找到了。
关夫人想了想,便应了,想着女儿真能有所发现也不一定呢,再说,就算发现不了什么,借此机会让女儿学着管家理事也是好的。
对干传递消息和藏历物品,当过细作的柳悠悠是极有心得的,所以她检查的方式方法就更丰富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最终,柳悠悠从一卷画轴的本轴内抽出一卷羊皮书。
那是以契国文字写成的通敌信函,也是先前唐忠信暗地告诉她并让她寻找的东西!
柳悠悠把这些事串连起来,明白这显然是一个局。
把信藏在画轴里的人,想要陷害关相爷,刻意透露出了这个消息,引得朝廷出手调查,若是皇室的其它人,或者刑部官员找到信,关相爷都会吃不完兜着走。
若非自己揪出了大管家,太管家又尚有一丝良心留下了信件,这个局恐怕真的会成功。
曾经在契国当过几年细作的人,柳悠悠自然是识得契丹文字的,但关舜华不懂,现在扮演相府千金的她就算把信交给了关义成,也无法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她去找关舜华,让她以长年住在边关而通晓契国文字为由,告知关义成这件事。
蕙质兰心的关舜华很努力地记下了羊皮书上的内容,配合着柳悠悠演一出双簧。
最终,她们这一出双簧演得非常成功。
关义成得知这卷羊皮书竟是通敌文书,又惊又怒,也立刻想到这背后的问题,当下进宫去,主动把信交给了皇上,把找出这封信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总算是得到皇上的信任,从险境中脱身而出。
唐忠信受到皇上的命今,循着这位礼品的来源,最终查到了当朝的六王爷萧王身上,可惜缺乏证据,不能让皇帝裁决。
萧王与康王乃是皇家两个极其鲜明的正反两个曲型。
康王庸俗,萧王高雅;康王嚣张跋扈,萧王平易近人;康王贪好色,萧王对王妃一往情深……
总之,他们两个就是一对反义词,一个人绝对是另一个人的对立面。
人人都厌恶康王,却都乐于亲近萧王。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称颂的男子送了自己这样的“大礼”。
关义成想想就浑身发凉,整个人不寒而栗。
萧王实在是伪装得太过完美了。
人人都道萧王实乃君子,磊落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可这样的萧王,却是如此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果然太过完美的人反而可疑。”这是柳悠悠对萧王其人的评价。
对此,关义成十分赞成,他自己就差点被这样一个看似完人的人给坑死啊。
而这次事件也让关义成对于女儿的救命恩人好感大为提升,两人偶尔也会闲聊,这一聊之下让他十分惊奇。
柳悠悠姑娘明是个边关长大的女孩子,却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只聪彗灵秀,对诗词歌赋涉猎也颇广,与她谈话令他十分愉悦。
自从自缢被救之后,华儿就很少再同他谈诗论赋了,没想到这个女儿的恩人倒是给了他华儿一样的感觉。
关义成为此不禁在老妻面前极力称赞了几次这位柳姑娘,而关夫人其实也被女儿提点了几次,丈夫对这位姑娘颇为喜爱,便顺势对丈夫说了认义女之事。
关义成一听,觉得这个事儿好啊!
在问过柳姑娘本人的意愿后,认义女这事最终板上钉钉,成了。
因为柳悠悠比关舜华还要年长两岁,今年正是双十年华,于是,她便成了相府的大小姐,而关舜华就成了二小姐。
“女儿见过爹爹、母亲。”
能够再次如此称呼自己的父母,关殛华心中百感交集。
她明明就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如今却得先被认为义女,才能喊回爹娘,这是何等荒唐,又是何等幸运。
幸运的是她遇到的是柳悠悠这样一个善良的姑娘。
有这样一个姊姊,关舜华打从心里感谢上苍。
虽然,现在名义上她是对方的姊姊。
认了义女之后,关府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第十八章

  饭后,刚成为姊?的两个姑娘便相携去花园赏景纳凉。
花园的假山石上有一处八角凉亭,是相府最高的一处建筑,人在其中可以俯瞰花园景致,在此处谈话也不会被他人听去。
所以,柳悠悠和关舜华便选在了此处说话。
随侍的丫鬟都被她们留在了假山下,肯定不会听到她们的对话。
“我近日总有一种预感,我们或许很快就会各归其位。”
当柳悠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关舜华的表情是惊喜和激动的。
柳悠悠扶在栏杆上举目眺望远处的湖水,口中道:“我们或许应该考虑一下关唐两家的婚约了。”
“我不嫁的。”关舜华坚持。
柳悠悠笑了笑,侧首看了她一眼。
关舜华愣了下,看出她眼神别有深意,心中一喜,“姊姊可是有了主意?”
柳悠悠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姊妹易嫁。”
关舜华想了想,不由得喜笑颜开,连连点头,“使得。”
“那我便找个时间去跟娘说吧。”
“好。”知道两个人很快便能各归其位,关舜华的情心是前所未有的好,她相信事情一定会很顺利的。
然而,事情事实上并没有关舜华想得那么容易,至少关义成和关夫人有所担心,不敢一口答应。
对两个女儿的打算,他们并没有意见,但他们害怕唐家有意见。
于是,柳悠悠出主意说:“爹娘何不请了唐三公子过府饮宴,然后私下询问,或许能成呢。”
“也罢,为父试试吧。”关义成想到女儿为了拒婚自缢的事,也不得不去尽力尝试一把。
如果能不毁婚就圆满地解决事情,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至少也要想办法解除了两家的婚事。
因为上次的事,康王也被皇上教训一顿,禁足府中,对女儿已经不是什么威胁了,关义成也能放心解除跟唐家的婚事。
唐忠信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到请帖,邀请他到相府饮宴。
酒宴的时间是晚上,唐忠信到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相府内的长廊下,一排的红灯笼挂了过去,远远看去像是开在檐下的一簇族红花,为黑夜增添了几许。
唐忠信走在长廊上,从一盏盏的灯笼边走过,他对这次的宴会用意是心知肚明的,但面上却装得一无所知。
六月的天,夜里的风犹带着白日的灼热。
在转过一道花墙时,人另一条长廊上走来的几个人让他的脚步略缓了缓。
那几个人中当先的是两个少女,正是关府的两位小姐,在她们身边跟着的是几个丫鬟。
两拨人要去的方向并不相同,似乎就像是两条线,交错一瞬,随即分开。
这样的夜宴,未出嫁的女眷自然是不会出席的,更何今晚本来就是为了解决婚约的事,她们两个更不可能会出现。
虽然因为不能在席上看到上人而有些失望,但是想到今晚就能解决婚约的问题,唐忠信的情又好转了起来,脸上也挂了笑容。
做为唐忠信将来的岳父,加之身份是一朝宰铺,所以关义成并没有出厅迎客,只是在唐忠信进门的时候起身迎了一下。
“忠信来了啊,快过来坐。”
“不敢劳动相爷。”唐忠信十分客气地回了一礼,然后落落大方地到桌边坐了下来。
对王唐忠信这样略显生疏的态度,关义成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于这门亲事,自始至终唐三公子都是不热衷的,这个他也不是第I一天知道。从他面对自己都不自称“小婿”,一直只是礼貌地称自己为“相爷”就可见一斑。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关义成便吩咐下人开始上菜。
菜一道一道被端上来,酒一杯一杯下肚,酒席之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在下借花献佛,恭喜相爷多了一个女儿承欢膝下。”这句话唐忠信说得十分真心。
关义成听了哈哈一笑,爽快地一口干了手中的酒,道:“老夫确实是认了个好女儿啊。”
唐忠信没有搭话,只是陪饮了一杯,身边的侍女又上前为两人杯中添上酒。
“说来忠信也是见过老夫这个女儿的。”
“哦?”唐忠信适时露出了诧导的神情。
“就是当日代替华儿去回你求助的那个女孩子啊。”
“哦,是她啊。”唐忠信脸上浮上了一抹浅笑,“是个很坚强的姑娘,身上有伤还跑了那么远的路。”
他想起了当年带伤背着自己一路逃命的小悠,她真的是一个特别坚强的姑娘。
“是呀。”关义成也不由得有些感慨,想到自家人的打算,欲言又止地喊道:“忠信啊……”
唐忠信心中一跳,来了。
果然,关义成露出了类似无奈的神情,“老夫明白,你对咱们两家这门亲事一直不甚满意。”
唐忠信没搭腔。
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关义成心头堵堵的,有点不高兴,觉得这小子凭什么嫌弃他的华儿,但想想当初结亲本来就只是出于利益孝虑,再加上华儿连自缢的事都做出来了,对方如今这样的态度也不奇怪,便忍下了那口气。
调整了下心绪,关义成语重心长地说:“结亲嘛,是结两姓之好,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婚姻之事更是勉强不得,你若真不愿意,老夫也只好去同唐大将军谈一谈,不如咱们两家就把这婚约解除了吧。”
唐忠信却没有像关义成预料中那样第一时间就应承下来,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退亲有伤两家颜面,只是关小姐那么抗拒这桩婚事,确实也是不合适——”
“那忠信的意思是?”关义成心中一动,莫非对方也跟他们家想到了同处?果然,他就听唐忠信道:“现在关府不是又多了一位小姐吗?不如就换个人选好了。”
关义成心中大喜,如出一来,关唐两家的姻亲关系仍在,又全了华儿的意。“那么唐大将军那边……”
唐忠信直接道:“我爹那里我会去说。”
“那就好,那就好。”关乂成心中的大石终于完全落了下来,笑带地劝酒,“喝酒喝酒。”
唐忠信此时脸上的笑也显得真诚了许多,举起自己的酒杯朝着关义成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
“上次见面匆匆,说起来也不算正式跟关大小姐见面,不知今天能否一见?”
关义成直觉这个要求是不太合乎礼仪的,但想想又不是孤男女,又定了亲事,见一面也不算过分,于是道:“见上一面倒是没什么不可以,我这就让人去请她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