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姐们在前厅喝了些茶,说想见见阿玉姐姐,就让我来寻。”小茶俱实道来。
阿玉心中是欢喜的,却做了为难的眼色,“可这端,福伯让我伺候小姐呢,小姐还在午睡,我若是走了,小姐醒了就不好了。”
小茶也为难得很,“那…那我去回前厅一声。”
阿玉就唤她回来:“小茶,回来,前厅都是侯府的贵客,也怠慢不得,你在这里守着,若是小姐醒了,你就伺候着便是。”
侯府的贵客自然是要由她来招呼的。
小茶就听话点头。
待得阿玉前脚离开,孟云卿后脚从床榻上起来,其实她倒真没有几分睡意,只是不想去前厅,也不想同那个阿玉说话。
她在内屋听得清楚,阿玉的心思都在前厅那里,她一走,孟云卿便和衣起来。
“小…小姐…”小茶是愣住了,她没想到阿玉刚走,小姐便起来了。
小姐是同福伯一道回来的,她当是在前厅伺候,也没见着小姐模样,可方才阿玉还在外阁间伺候,那内屋里出来的就当是小姐了。
“你叫什么名字?”孟云卿的声音很温和,寻了外阁间的软席上坐着,笑着问她的话。
“奴婢名唤小茶。”小茶见她坐下,就上前倒水递给她,“小姐喝水。”
府中从前只有老侯爷和侯爷,没有小姐,她有些陌生,便有些害怕。
“谢谢。”孟云卿接过,轻声道了句谢。
小茶就好奇看她,同老侯爷倒是长得不像,有些胖乎乎的,但是细下看,五官很是好看呢!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孟云卿放下茶杯,语气里没有责备的意思。
小茶慌张道:“奴婢…奴婢是看小姐同老侯爷长得不太像。”
没有说谎,孟云卿嘴角牵了牵,“那侯爷同老侯爷像吗?”
小茶想了想,“有一些…”又补充道:“侯爷比老侯爷好看。”
这小丫头有些意思,孟云卿险些笑出来,见她有些羞怯,就转了话题:“阿玉去前厅招呼客人了?”
小茶应道:“嗯,几位小姐听说侯爷今日回府,就来侯府候着了,结果侯爷还没回来,一直在前厅喝茶等呢。”
孟云卿点头:“阿玉同她们熟?”
小茶颔首:“阿玉姐姐从前在侯爷身边伺候过,几位小姐每次来府中,都喜欢寻阿玉姐姐问话。”
原来是伺候段旻轩的丫鬟,难怪,她也指尖轻叩杯沿,敲了几下,也不知何时从他那里学来的习惯。
“后来就没在侯爷那里伺候了吗?”她问。
小茶愣了愣,摇了摇头:“后来换成杜鹃了,杜鹃姐姐年前也嫁人了,那时侯爷还没回府,所以眼下侯爷那里还没有人伺候呢。”
怪不得,孟云卿心底澄澈了。
“既然阿玉去前厅伺候了,小茶陪我走走?”她才到侯府,还没好好逛过,眼下,正好是时候。
小茶点头:“小姐想去哪里?”
“先在蕙兰阁附近看看吧。”
“好。”小茶上前扶她。
蕙兰阁很大,光是林荫小路都得走许久,小茶便一边扶着孟云卿,一边同她说话。夏日里,湖畔的风吹过来,走得又慢,竟一点都不觉得热,反是凉爽得很。
“所以,侯府这么大,就只有爷爷和段旻轩?”
小茶补充:“早前还有商姑娘在。商姑娘是老侯爷袍泽之友的孙女,老将军过世后,老侯爷就将商姑娘接到府中,当作孙女一般。商姑娘在的时候,老侯爷可高兴啦。商姑娘会陪老侯爷看兵书,下将棋,还会舞刀练剑,真真同老侯爷孙女一样,也和老侯爷亲。商姑娘比侯爷要年长些,几年前出嫁了,好似是嫁到燕韩国中的,老侯爷还哭了好些日子呢。”
说的应是商君和。
原来商君和是爷爷袍泽之友的孙女,难怪同段旻轩熟悉,段旻轩又会出现在平阳王府。
“后来老侯爷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隔三差五就生病,一直是侯爷陪在老侯爷身边。不过,眼下小姐回来了,老侯爷应当更高兴了。”小茶就笑嘻嘻说道,还不时提醒:“小姐小心脚下,这里台阶陡,又在阴凉处,生了青苔的。”
孟云卿弯眸,小茶同娉婷性子有些像。
她喜欢小茶多过阿玉不少。
“我来京中的时候,曾听孟既明说起过,府中有一位羌亚美人。”孟云卿转眸看她,“小茶可有见过?”
孟既明说什么段旻轩都一脸不以为然,唯独听到这羌亚美人,段旻轩脸色都变了。
她若不好奇才是假的。
相比起前厅那些桃花朵朵,她倒更在意这个羌亚美人一些。
羌亚美人?小茶看了她一眼,有些支吾:“小姐说的是…阿媛姑娘吧。”
连名字都有,叫阿媛。
羌亚人的姓氏和名字都很长,阿媛一听就是汉文名字。
孟云卿笑道:“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小茶见过吗?”
说是真的被某人当珍宝一般“藏”在侯府的,那说不定侯府的下人都不一定见到过。
小茶就道:“其实,阿媛姑娘生得可好看了,就算是放在京中,怕是都没有人能比得上。而且婀娜多姿,声音又好听,一颦一笑也妩媚动人,女子看了都要羡慕呢。”
小茶是老实人。
能得小茶这么高的评价,也难怪孟既明念念不忘。
有的人却一个字都不想提及。
没有猫腻才是假的。
“我倒也想看看,阿媛住在何处?”她顺势问起,又添了句:“是一个人住的吗?”
小茶道:“早前是住西边的苑子里的,苑子里还有旁的羌亚人,阿媛喜欢跳舞。苑子里的羌亚人,有会弹琴的,会唱歌的,还有会跳舞的,苑子里很热闹呢。”顿了顿,又道:“似乎只有侯爷嫌他们吵。”
他嫌吵?
孟云卿滞住,又忽然想起当初在珙县的时候,有人也是一句“吵死了”,他是真的喜欢清净。
只是在这般美人面前,他也会嫌吵?
孟云卿心中忽得像春燕掠过池水,漾起层层涟漪,嘴角却是浅浅勾勒的。
想起小茶先前口中还有“早前”二字,“为什么是早前?”
小茶叹口气道:“前两日,正好是福伯回府日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听说阿媛搬离侯府了。可是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也没听人提起过。只是现在,在侯府里,也听不到那些羌亚音乐了。”
孟云卿垂眸,原来有人让福伯先行一步,是回侯府处理这厢的。
孟云卿就笑:“阿媛这个名字,是侯爷取的吧。”
第145章撩人
段旻轩回到侯府,都近黄昏了。
侯府内华灯初上,苑中各处都开始掌灯。夏夜里,清风晚照,也分不清楚是月色拢的一层清晖,还是灯火在黄昏下流传宛若一层轻纱。
福伯先前便吩咐厨房做好了饭菜,正要一同送去蕙兰阁。
段旻轩恰好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侯爷回来了?”
他从衢州城赶回京就是为了东宫之事,福伯以为他没那么快抽身。
段旻轩道:“嗯,事情处理好了就回府,云卿呢?”
福伯笑了笑:“小姐在蕙兰阁,老奴正要让厨房送晚膳过去,侯爷就回来了。”
段旻轩也笑了笑:“正好,我也没用晚饭,我同福伯一道去。”
福伯眯了眯眼睛道好。
他晌午入京便去了东宫,一直没有呆在侯府内,眼下回府,头一遭便问起孟云卿这端来。
譬如,她可还习惯,在府中做了些什么事情之类。
福伯忍不住弯眸:“侯爷稍后自己问小姐不就知道了?”
段旻轩微滞,见到福伯眼底的笑意,便倏然会意。
福伯是在特意打趣。
他同爷爷说了要娶云卿的事,爷爷那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同福伯讲的?
他又让福伯先行回府,将阿媛提到送到西郊别苑,是不想让云卿碰面。
福伯在侯府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对老爷子和他的性子都摸得清清楚楚,眼下,倒是也瞒不了福伯了。
段旻轩低头,竟也腼腆笑了起来。
“小姐性子好,又知书达理,对老侯爷孝顺,同侯爷也能说道一处去,侯爷好福气。”福伯再开口,就满是赞叹。
福伯平日话不多,鲜有能同他说这番。
便是家中的老管家,也是同老爷子一道看他长大的长辈。
“福伯…”段旻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奴也盼着侯爷同小姐早日成婚,早日开枝散叶,也有重孙子在老侯爷膝下绕梁,这侯府里便热闹了。”
“借福伯吉言。”段旻轩满心欢喜。
一路同福伯说话,不觉便到了蕙兰阁。
沿路巡逻的侍卫见了段旻轩,都纷纷立身,抚刀问候。宣平侯府是军侯府,府里的侍卫大都是军中出身,不比京中的旁的府宅,行得都是军中礼节。
除了巡逻的侍卫,侯府中的下人本就不多。
跑腿的小厮没几个,大都是府中的侍卫代劳。
粗使的婆子和婢女更少,除了前厅奉茶的三两个,眼下便大多留在蕙兰阁这里伺候了。也都是老爷子吩咐好的,多照看小姐些,他和侯爷房中也用不了侍婢伺候。
过往,侯府里的婢女也大都在商君和那头。
“侯爷好。”蕙兰阁的婢女们见了他都纷纷行礼。
他去年十月就离京去了燕韩,眼下都快六月了,府中的丫鬟们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他了,自然亲切。
“小姐呢?”他问。
为首的婢女福了福身,应道:“同小茶在外阁间说话呢。”
小茶?段旻轩平日少有留意府中的丫鬟,这个小茶并没有太多印象。
福伯就道:“是在前厅奉茶的丫头。”
他点了点头。
“阿玉呢?”福伯又问向几人。
为首的婢女道:“下午前厅有客人,阿玉姐姐去招呼了,眼下还在花园里陪着。”
前厅的客人?
段旻轩询问般看向福伯。
福伯笑呵呵道;“是京中的几位小姐,听说侯爷回来了,就都来了府中。老奴按侯爷的意思,直接将小姐接到蕙兰阁,小姐也没去前厅。老奴还以为几位都离开了,不想还在花园里。”
“哪几位?”段旻轩问。
为首的婢女道:“王太尉家的孙女王小姐,刘尚书家的外孙女沈小姐,周太傅的侄孙女周小姐,还有谢将军的女儿谢小姐。”
“知晓了,告诉府中其余人,别说我回来了。”段旻轩吩咐一声。
为首的婢女应声去做。
“侯爷…”福伯是觉得不妥。
段旻轩就笑:“无妨,反正明日还要来的。”
围观他的是少数,更多的怕是来围观云卿的。
总归明日还有旁人要来,就一并应酬了,免得再花功夫搭理。
解决了东宫那头的事,就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但明日孟既明这帮好事之徒肯定要来,不免还会提及阿媛,难免又搅出一滩浑水来。
拜孟既明在华城浓墨重彩渲染所赐,有人对羌亚美人的事又上心得很。
他委实窝火。
才会祸水东引,将苏牧哈纳陶弄到孟既明那里去。
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个巴尔小公主同阿媛相比,绝非省油之灯,看他孟既明日后还有没有闲工夫来他这里嚼舌根。
思及此处,便同福伯一道,往苑中走去。
蕙兰阁里各处也都掌灯,外阁间里便依稀映入两道身影。
“小姐,就快吃晚饭了。”小茶面露惶恐之色。
福伯那头都吩咐传饭了,小姐这头的点心往嘴里送就没有断过。这府中过往只有老侯爷和侯爷,便是早前的商姑娘,食欲也没见得这般好的。
小姐这端,根本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呢。
“侯府的厨子,太会做点心了,日后能早上,下午,晚上都做些吗?”孟云卿还是津津有味。
小茶哭笑不得,“小姐喜欢的,自然什么时候都能做,只是都快晚膳了,小姐吃了这么些,怕是会撑的。”小茶是老实人,她是真担心。
孟云卿摆摆手:“不会呀,吃多了就去苑中散步消食编号。小茶,你稍后陪我去蕙兰阁苑里走走就是了。”
小茶为难应声。
见她吃得实在太多,又赶紧递水,眼下,竟也不怕她吃多,就怕她噎着。
孟云卿欢喜接过,这小茶不木的时候,还是挺机灵的。
“小茶,等稍后见到福伯,我同他说,你先来蕙兰阁照顾我可好?”对阿玉,她喜欢不起来,想来人家的心思也不在她这里,她也不想留,省得日后费工夫打发。
小茶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小姐是说…要奴婢伺候?”
她在前厅都不是奉茶的,而是给奉茶的两位姐姐打打下手跑跑腿的,都说她木得很,反应慢三拍,就是个跑腿的命。她今日只是来替前厅奉茶的姐姐们来找阿玉的,阿玉姐姐这里空着了,她就陪着小姐说了会子话,在蕙兰阁看了看而已。
“嗯,小茶你的意思呢?”孟云卿微微一笑,若是等日后娉婷来了,这个小茶正好可以和她做个伴。
若是娉婷和付鲍的婚事提早定下来了,音歌这边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正好带带小茶。
小茶自然是高兴的,可高兴了片刻,却又迟疑起来:“阿玉姐姐那边…”
“阿玉喜欢,就让她去前厅奉茶吧。”是段旻轩的声音,话音刚落,就见他步子将好跨入外阁间,目光落在孟云卿身上,身后还跟着福伯。
“侯爷…”小茶有些惶恐,平日里少有同他说上一句话。方才她和小姐说的话又被侯爷听了去,不知道会不会有旁的事端。她原本只是个跑腿的小丫头,不是一心想攀附小姐的。阿玉姐姐从前便说过,老侯爷和侯爷都不喜欢府里的下人这样,她心里实在有些怕。
孟云卿也抬眸看向段旻轩。
福伯说他晌午入京时就被接去了别处,眼下到了黄昏才回府,许是在衢州城说的棘手的事情解决了。
段旻轩看了看小茶,笑道:“去帮福伯布饭。”
小茶愣愣道好,果真上前同福伯一道帮忙。
段旻轩笑了笑,朝孟云卿道:“性子倒同娉婷似的。”
言外之意,难怪她会喜欢,既然喜欢就留下。
孟云卿才放下手中的点心。
段旻轩看了看食盒,足足有三层,如今都见了底,他眉头微微皱了皱眉头,道:“看来,我半年不在,府中厨子的手艺渐长。”
意思是,她吃得有些多。
福伯在一旁笑,连小茶都听了出来,也跟着低头偷笑起来。
侯爷同小姐说话竟是这样的。
孟云卿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拿着手帕擦了擦嘴,幽怨道:“到侯府第一日就被嫌弃了,亏得爷爷不在。回头若是见我瘦了,还以为是被厨子苛刻的,那厨子多冤。”
“厨子不冤,我冤。”段旻轩伸手牵她,眼底盈盈笑意。
她也伸手,等他牵。
小茶偷偷瞄了一眼,脸色便红了,好似知晓了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不过片刻功夫,饭菜都已布好。
福伯年纪大了,老爷子又不在,福伯也只是站在一侧,小茶自觉上前伺候。
“老爷子爱吃的糖醋鱼,你尝尝。”
其实也不需要她伺候,侯爷一直在替小姐夹菜。
“厨子做的八宝鸭子,色香味都比老爷子做的好。”
“这是我喜欢的。”
“这道菜是福伯特意让厨子做的,你看有没有珙县味道?”

小茶忽然觉得,小姐怕是真的瘦不下来了。
***
等晚饭用完,在外阁间简单歇上一歇,孟云卿果真起身,要去蕙兰阁苑内散步。
先前就一直在吃点心,这一顿又吃得不少,是要消食了。
段旻轩同她并肩踱步,福伯有府中的事务要打理,小茶便远远跟在两人身后。
蕙兰阁苑子其实便不小,苑内每隔不远就点了灯火,加上今晚的月色清明,五需旁人在前面提着灯笼,也能看清脚下。
“蕙兰阁还呆得习惯?”他问。
声音很轻,就着风丝丝沁入心际。
“习惯是习惯,就是这么个苑子竟比定安侯府的西院还要大些,若不是小茶领着,我怕是都要走丢的。”她又是玩笑话。
他转眸看了看她。
他喜欢她这样。
从衢州城回京,她同他就不像早前拘谨。
“为什么让我住蕙兰阁?”孟云卿也主动问起,阿玉下午的话分明是胡诌,她是不信的,“是你的意思,还是爷爷的意思?”
“我的意思。”他言简意赅:“我住隔壁。”
她想了许多版本,譬如蕙质兰心,譬如景色宜人,譬如这里有汤池…
结果,缘由竟是近。
孟云卿忍俊不禁。
他又看她:“两处苑子在后苑是通的,我要见你,或者你要见我,都不必绕远。”
她意外,显然并不知晓。
“下午时候,小茶没同你说起?”他问。
孟云卿摇头:“许是…小茶也不清楚吧。”心中却想着,还或许是苑子相通这档子的事情,原本阿玉才是伺候她的人,小茶也不知当不当同她说起。
“我领你去看看。”他提议,“晚些,也可以去我那里沏壶茶。”不管前厅的那些麻烦的人走了没有,但在蕙兰阁和霁风苑这两处总归是清净的。
他并不想今日应付这些人。
孟云卿道好。
“云卿,慢些。”踏过浅着溪水的石阶,这条路比旁的更近,他伸手牵她。
她也听话伸手。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浅着手踏过去。
他走在前面,她就踩着他的脚印过去。
鞋底稍稍没了些水渍,却很稳妥。
她忽然突发奇想:“这里的冬日会下雪吗?”
珙县的冬日会下雪。
燕韩京中更偏北些,冬日里的雪下得比珙县还要大些。
苍月在燕韩的南边,她早前没有问过旁人,只是觉得以蕙兰阁里的景致,若是再衬上一些冬日里的飘雪,会很美。
他想了想,“下过一次。”
下过一次,便是几乎没有下过。
孟云卿有些失望。
他又道:“树上的绿叶未落,上面还挂着薄薄的一层雪。内湖那里不会结冰,但湖中亭的屋檐中会覆着一层白雪,很好看。”
孟云卿就有些惊讶。
苑内又没有松柏,冬日里的绿叶和白雪,她在燕韩的确没有见过。
他先前说的内湖飘雪,她也好奇想看。
“今年的夏日也不算热,兴许到了冬日也是个寒冬,等等看会不会下雪。”他向来猜得中她的心思,孟云卿也点头,她盼着今年冬日里下一场雪。
等到后苑,果真有一处小门。
小门是开着的,门上绕着蔓藤,蔓藤上还有蓝色的花卉,在灯火的映衬下仿佛是一幅手绘。她下午和小茶路过这里,只是没有留意。
“这里过去就是霁风苑。”蔓藤有些低,他过得时候要伸手撩起蔓藤上的枝条,“蕙兰阁很久没人住了,一直空着,这里就生了些藤条。”
孟云卿个头不高,又有他在前面引路,也不怕藤条落下来打在头上。
小茶也远远跟着,没有上前帮忙。
等过了这扇小门,霁风苑那头的景色就全然不同。
若说整个蕙兰阁都以树荫,溪水和林间小道为主,那霁风苑便是名副其实的清风霁月。苑中有比内湖小一些的湖泊,唤作“霁月湖”。湖心里没有湖心亭,也没有旁的冗余,清风晚照,就悠悠落在湖中央,水波漫漫,别有一番意境。
“这里的景致好。”孟云卿不由赞叹。
他转眸看她:“喜欢就搬过来?”
嗯?她微楞。
他又低头道:“也等不了多久。”
她才明白他的意思。
嫁过去,就同他一道住在霁风苑了。
霁风苑的灯火本没有蕙兰阁清亮。
但月色的清晖铺满了整个湖面,他的侧颜隐在清晖里,煞是好看。
“小茶。”他朝身后唤了声。
小茶快步上前,“侯爷。”
“先去我屋内,把沏好茶。”他平常声吩咐。
小茶照做。
茶杯要洗,茶叶要温,还要沸一趟水,时间有些紧,小茶脚下生风。
的确是个老实的,他笑了笑。
待得小茶跑远,他伸手将她箍在怀里,俯身,将唇畔贴上她的侧颊,轻轻沾了沾。周遭没有旁人,他的声音便比月色还要撩人些:“今日在府中做什么了?”
“沐浴,睡觉,吃饭,去蕙兰阁走走,同阿玉和小茶说话。”她也如实应声。
“都说了些什么?”他也继续问。
“说王太尉家的孙女,刘尚书家的外孙女,周太傅的侄孙女,还有谢将军的女儿来了府中,以为你回府了,都在前厅喝茶等着。”
她只听了一遍,却是记得清楚。
“谁同你说的?”他就笑。
“阿玉。”她也笑,“还让我去前厅看看。”
“那你去了没有?”他问。
“没有。”她应道,“有些乏了,就在屋内同小茶说了会儿话。”
他的客人,哪有她去招呼的道理。
“不去也好,反正明日也要见的。”醋意有些浓,他会意。
“她们日日都要来侯府?”她好似惊奇得很。
她分明是有意的,他顺水推舟:“是,恼火得很,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她就噙着笑意,不说话了。
“云卿。”他忽得松开手,然后走到她身前,悠悠道:“上来,我背你。”
“背我做什么?”她问。
“逛霁月湖。”他伸手,那时从衢州城回茶庄子的路滑坡,马都被泥石流冲到了山坡下,他就是这么背着烧得迷迷糊糊的她逃命。
他俯身,她也揽上他的脖子。
他起身,她的头就依旧靠在他后背,听着熟悉的心跳声,莫名安稳。
“云卿。”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心跳里传来的。
“嗯。”她应声。
“你真该少吃些了。”他是嫌她重了,“明日要罚厨子的月银。”
孟云卿噗嗤笑了笑,“厨子背了多少黑锅。”
他也笑:“幸好嫁衣是红色的。”
“为什么?”她揽紧他。
“红色显瘦。”
孟云卿笑不可抑,“我若是瘦不下去,怎么办?”
“那我只能吃胖些陪你。”
画面太醉人,孟云卿想了想都觉一哆嗦,“还是我少吃些吧。”
要不白白糟蹋了某人的好相貌,暴殄天物,她怕是要遭京中贵女们诅咒的。
“云卿。”
“嗯?”
“没有别的想问的?”他侧眸笑了笑,她也该问起了,只是一直不说。
他便一直等着。
等到支开小茶,又等到这一圈都快要走完,她还是守口如瓶。
只能他开口问起。
孟云卿果真笑了笑,贴上他耳朵,悄声道:“不是说,府上有羌亚美人吗?”
意思是,美人呢?
他诚恳道:“怕有人不高兴,就请福伯送走了。”
孟云卿明知故问:“有人是谁呀?”
“沉鱼落雁,蕙质兰心,既会煮茶,又会讨老爷子欢心的孟姑娘。”他也应得全然不顾颜面了。
“哦,那你同我说说,那个能歌善舞,美貌动人的羌亚美人是做什么的?”她依旧笑眯眯的,周遭的醋味却更重了些。
“被人强塞来的。”
“不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吗?孟既明和游玉迅还去捧过场呢,全京城都知晓。”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钱也是强塞来的。”
孟云卿又道:“那岂不是便宜你了?”
段旻轩叹气:“终日在府中,吵死了。”
孟云卿启颜,头重新靠回他肩膀,吐气的芬芳,就绕在他耳畔潆绕,当真比这月色还要撩人些。
“明日真的有那么多人来?”她问。他先前说,明日怕是会有一大堆人来府上,就连福伯都去准备明日府中的用度和安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