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自然是欢喜的。
老祖宗就唤了秦妈妈来摆饭。
第093章 意外
每逢年初一,京中稍有品级的官员都要入宫拜谒。
从晨间入宫,到傍晚出宫,近乎花上一日的功夫,年初一这日就做不了旁事。
加之燕韩国中又信佛。
等到大年初二,便有大批官宦和家眷去烧香拜佛,祈求来年官运亨通,家宅安宁。
定安侯府也惯来是年初二去的。
去的还是京郊的寒山寺,听闻灵验得很。
在深山中,来回要两日路程。
新年里,正月初五前都不早朝。定安侯和沈修文此番都会去,只是老夫人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好些年都是由侯夫人亲力亲为。
今年加上侯府接连几庄亲事,几房的夫人都要去还愿的。
于是年初二早上,府中便置了马车,一大家人往寒山寺去。
孟云卿自然也是要同去的,只是要两日路途,带的人不宜太多,就留了娉婷在苑中守着,音歌同她一道去。
往年老夫人腿脚不便,有些香火钱和要事都是交待音歌办的。
寒山寺内,音歌轻车熟路。
老夫人今年头就让音歌和孟云卿同去,好在寺里打点打点,盼着菩萨保佑,孟云卿诸事顺利,平安如意。
孟云卿也听舅母身边的韵来说起,将军夫人说今年也要去。
两家约了在寒山寺碰面。
卫同瑞也当是会去的。
昨日卫同瑞也喝得烂醉如泥,不知能不能起来。
倒是段旻轩,该有两日见不到他。
孟云卿就想起那两枚剑穗子来,不由唏嘘。
年关和初一都下了雪,凝了厚厚的冰层,路上很不好走。
听旁的小厮同安东说起,从鹿鸣巷出发,怕是要未时才能到寒山寺。
心诚则灵,也不怕波折,一路小心些就是。
去寒山寺的路上,孟云卿就坐的世子夫人的马车,马车上还有沈琳和沈婉婉,以及怀锦宝之两兄弟。
她本就喜欢同他们一处,时间过得倒也快。
中途在农家院落用了饭,都是有人提前打点好的。
刚过未时,就到了寒山寺。
寒山寺备好了厢房,众人会在厢房住一夜,然后明日才会请香拜佛。
寒山寺在平山内。
平山的青松又很是出名,这一日余下的时间既可以在厢房内休息,也可以外出去看青松的。
寒山寺的厢房数量有限,孟云卿和沈琳住一个屋。
“云卿,你想去看青松吗?”沈琳便问。
“都好,你去吗?”孟云卿随意。
“那便去吧,难得大老远来一趟,不去怪可惜的。地上滑,我们慢些走就是。”
孟云卿点头,“听二姐姐的。”
沈琳就朝思凡道,“你去三小姐那边问问,看她和四小姐去不去?五小姐和六小姐也问一声吧。”
思凡应声照办。
年初踏青松是好兆头,像定安侯,沈修文,沈修明和沈修武几人,方才便出去了。
也没等府里的女眷。
要说和女眷一道,其实慢,又不能走太远,还不如分开走。
反正侯府有侍卫和小厮跟着,平山里也算不得危险。
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沈陶,沈妍,还有沈楠和沈瑜四姐妹都来了,大家都有兴致出去看看,憋在厢房里也无聊得很,正好结伴出去。姐妹几人讲好,也不走远,找个近处看看便回来。
思凡又道,先前两个小公子吵着要出去玩,世子夫人和奶娘就先带他们出去了。
沈琳便点头。
临行前又同侯夫人打了声招呼,侯夫人正和同二夫人,三夫人一处,京中有些官宦人家的夫人晚些时候也会来,侯夫人就叮嘱她们姐妹几人小心些。
几人都应声,然后带了各自的丫鬟和小厮出了厢房院落。
寺里有小沙尼引路,寒山寺附近的青松就长得很好了,小沙尼领她们去看的都是好走的路。
一路上,姐妹几人便说说笑笑,看看能不能和世子夫人碰上。
本就正月,天寒地冻的,加上在深山里,几人小脸都冻得通红。
沈陶就道:“也不知道世子夫人带怀锦,宝之和婉婉是不是也走的这条路?小孩子走得慢,还随时要玩的,说不定我们还会撵上呢!”
沈琳应道:“那我们也走快些,说不定就真撵上了。”
孟云卿忍俊不禁。
路上滑,沈妍欠了沈楠一道。
孟云卿就拽拉着沈瑜。
小沙尼在前面走,何处有风景都会停下来同她们说一声,若是路滑或不好走也会提前告知一声,这一路其实也不难走。
“云卿姐姐,你是要嫁去卫家吗?”沈瑜就小声问她。
孟云卿哭笑不得。
沈瑜以为她没听明白,就拉着她的手继续道,“她们都说大舅母和将军夫人在谈你和卫公子的婚事,将军府在京中,又是好人家,祖母很满意呢。”
诚然这些话从一个□□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多少有些小大人的意味。
见她不说话,只是笑,沈瑜又道,“她们都说,婚事最近就会定下来,成亲就要等云卿姐姐守孝之后呢。”
孟云卿摸摸她的头,“尽是从何处听到的这些,像真的似的。”
沈瑜瞪大了眼睛,“难道不是吗?”
孟云卿不知作何应答更好。
恰好沈陶回头,“你们倒是快些呀!”
孟云卿就笑,“没有你腿长。”
沈琳噗嗤笑出声来,沈陶就恰好愣住,继而在地上抓了一团雪,揉成一个小雪团朝她抛了过来。
孟云卿从小没打过雪仗,下意识躲了下,也没太留意。
雪球擦过脸颊还真有些疼呢。
沈瑜就笑呵呵俯身,也抓了一个雪球,朝沈陶扔过去,没有打中。
沈陶乐呵呵继续。
孟云卿方知大家玩起了雪仗来,也不知谁和谁是一伙的,敢情她和沈瑜一处,就同沈瑜一道了反击沈陶。
沈琳在沈陶身边,难免殃及,就自动和沈陶结成联盟。
沈妍和沈楠也不隔岸观火,索性拿了雪球乱砸一通,也不分什么敌我了。
分明是来看青松了,最后都玩成了一团。
小沙尼也不好说什么,见她们姐妹几人玩得开心,也不时笑笑,偶尔被雪球砸中,就双手合十,喊声阿弥陀佛。
姐妹几人笑不可抑。
如此这般,大约也从厢房出来将近一个时辰左右,沈琳远远见到有人跑过来。
她认得是哥哥身边的小厮,名唤辉子。
辉子这般慌张,分明是来寻她们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辉子跑得气喘吁吁,又慌得很,好容易跑到近处,双手撑着腿,道,“夫人唤小姐们都回去。”
回去?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沈琳问。
辉子点头,慌慌张张道,“先前世子夫人带了小公子们和小小姐出去玩,宝之小公子踏空了。”
踏空?众人纷纷捂嘴惊呼。
辉子就在返回路上,边走边同众人说。
踏空当时就摔了下去,世子夫人和一种丫鬟小厮当场吓住了,雪太厚,根本看不清,空洞下面是颗青松,宝之就挂在青松上一直哭。
世子夫人和奶娘都吓得不行。
身边又只带了三个小厮,一个回去叫人,两个在想办法救,但青松太高,摔下去怕是就遭了。
两个小厮也尽力了,只是都够不上。
当时宝之在青松上挂了许久,年纪又小,又害怕,加上又哭又闹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抱着青松的手就越来越松。
眼见撑不住,快要落下来,世子夫人都吓晕了,正好有人路过。
落下来的时候,就扑上去抓住。
由得他帮忙,两个小厮才将宝之接住。
那人就从青松那里摔了出去,断崖好高,也不知人怎么样了?!
赶来的小厮们赶紧下去寻,才发现那人撞着头了,撞晕了。
身上也多处撞伤,只是可能伤了头,一直昏迷没有醒。
宝之虽然救下来了,一直哭,哭个不停。
怀锦和婉婉听了也跟着哭,世子那头也赶回去了,一直在安慰世子夫人。
侯夫人怕她们这厢也出意外,就叫人来唤她们回去。
也想着让她们去看看世子夫人和几个孩子,安抚安抚。
孟云卿听的心惊肉跳。
沈楠和沈瑜明显吓着了,沈陶就让沈妍先送她们姐妹回厢房。
等到世子夫人那头,屋里的娃娃们还在哇哇哭成一团。
奶娘和丫鬟们在照应。
宝之当是吓着了,身上倒没有伤着,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在宽慰他们母子。
沈琳等人来,世子夫人眼眶便红了。
“嫂子。”沈琳迎了上去,“宝之好些了吗?”
二夫人就道,“没事没事,都别慌,就是孩子吓着了。”
沈陶也站到了二夫人身后,“母亲。”
二夫人就拉着她的手,“妍姐儿呢?”
“五妹妹和六妹妹吓到了,我让四妹先送她们回去。”
“这样也好,免得添乱子。”三夫人闻言就点头。
孟云卿也上前看宝之。
先前吓着了,大夫给开了药,喝完便睡了。
“世子夫人。”她也到冯箐箐处安慰,“都没事就好,还是菩萨保佑。”
这个时候说菩萨保佑便是最安稳的。
世子夫人就点头:“是菩萨保佑,正好遇到宋先生在。”
宋先生?
屋内都知道辉子口中说的那个关键时候接住了宝之,宝之才没伤着的人。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又摔着头了,流了不少血,眼下都没醒。
确实是侯府的大恩人。
“是哪个宋先生?”二夫人追问。
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就小声道,“宝之和怀锦小公子的先生,宋景城。”
宋景城?!
孟云卿浑然僵住,眼中的惊愕就似掩盖不住。
*****
另一头,厢房里,定安侯和沈修文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人,一脸凝重。
寺里的药僧正好把完脉,将他的手放回被里。
“大师,如何说?”沈修文问。
药僧道,“身上多处撞伤和骨折,头部撞上了岩石,有隆起的包,撞得不轻,也不知能不能醒过来,阿弥陀佛,只能盼菩萨保佑了。”
也不知能不能醒,沈修文和定安侯都楞住。
是救宝之才出的意外,定安侯拢眉。
沈修文上前,确实昏迷不醒。
他年纪轻轻,又中了探花,本是大好前程…
“父亲。”沈修文心中内疚,不踏实。
“先让他休息。”定安侯比他沉稳些。
等出了厢房,才道起,去打听下宋景城可有家人。
沈修文点头。
再晚些,寒山寺内掌灯。
小厮进屋来给宋景城喂药,药刚喂下,就呛了出来。
小厮为难之时,就见床榻上躺着的手微微动了动手指,小厮心惊,莫不是…醒了?
思及此处,又见宋景城缓缓睁眼。
遂而大喜,朝另一人道,“快去通知侯爷和世子,宋先生醒了!”
那人欣喜照办。
宋景城眼睛睁得很慢,似是周围的灯火又有些刺眼,他缓缓看向四周,好像有些陌生。
“宋先生,宋先生,您醒了?”小厮小心问候。
宋景城看了看他,幽暗深邃的目光忽而沉了沉,“这是哪里?”
小厮道是他摔着了头,解释道,“寒山寺啊,宋先生!您救了我们小公子,才摔倒了崖下,摔伤了头。”
第094章 陈家
寒山寺,小公子,摔伤了头…
宋景城凝眸看他,也不接话。
“宋先生,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唤大师来看看?”小厮觉察他有些不对劲,或许是头受了撞击的缘故。
宋景城又看了看他,沉声道,“我记不起来了。”
小厮倒吸一口凉气,“宋先生,您等等,我马上去请大师和侯爷来。”
言罢,也不敢再做停留。
屋内就余了他一人。
那小厮应当没有骗他,他想撑手坐起来,却浑身散架似的疼。
转眸打量厢房,除了房中高挂的“禅”字,也看不出何等端倪。
他脑子里一团乱,许多事情糅杂在一起,他闭目冷静。
屋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才睁开双眼。
来人他认得,定安侯世子沈修文。
只是…看起来年轻了些。
宋景城拢了拢眉头,才看清在沈修文身后,还有一人——定安侯沈万里?
一旁的小厮就颤着声道,“宋先生似是记不起一些事情了。”
他说的还算委婉含糊。
宋景城就看向沈修文和定安侯——他确实记不得了。
记不得何时同沈修文和定安侯一道去了寒山寺。
何时救了定安侯的小公子。
甚至,何时认识的,年轻了许多了沈修文和沈万里。
他脑中思量着,就沉着眼眸没有说话。
定安侯便开口,“去请缘会大师了吗?”
小厮点头。
定安侯便上前,“景城,你先在寒山寺安心休养几日,大理寺那边我会让人打好招呼的。”
“多谢侯爷。”宋景城应声,眸间的暗沉就隐去了几分。
大理寺…
****
到了傍晚,厢房那头有消息传来,说是先前救宝之的宋先生醒了。
只是可能撞着了头,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
缘会大师看过了,抓了些寺里的药服下,眼下又睡过去了。
二夫人就念了声,额弥陀福,菩萨保佑,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宋景城年纪轻轻已是新科探花,而后在大理寺就职,算是这一届科举中的佼佼者。侯爷早前就看中他,他也在侯府中教宝之和怀锦功课,算是侯爷的门生,前程似锦。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世子夫人心中内疚得很。
听人说他醒了,心中才好过些。
只是所谓记不清从前的事情,会不会…是傻了…世子夫人担忧。
沈琳便宽慰,“嫂子宽心,人都救回来了,父亲和哥哥会处理好的。”
世子夫人才点头。
“宝之醒了。”三夫人先前就在照看孩子,看宝之睁了睁眼,就惊喜出声。
众人便围了过来。
“宝之。”世子夫人眼睛又红了。
“娘亲。”宝之似是平静了许多,也不哭了,就眼巴巴看着大家。
“哎哟,小祖宗,可有哪里不舒服?”二夫人摸了摸他的头,宝之也异样,只是摇头。
宝之也没事,屋内众人也算放下心来。
好端端的祈福,生出这样的意外来,谁都提心吊胆了一把。寺里的药僧也看过了,说身上没伤着,如今醒了神色和说话都正常得很,就都相信是菩萨保佑的,纷纷道着阿弥陀佛。
自下午起,一众人等都厢房守着,还没有用饭。
宝之醒了,也算皆大欢喜,二夫人就张罗让女眷们去用饭。
寒山寺有素斋,正是用饭的时候。
世子夫人要陪着宝之,二夫人在一旁照看,三夫人就领了屋内的女眷去素斋堂。
屋内,就让丫鬟先取些回来,给世子夫人,宝之,和二夫人用。
沈陶便挽了孟云卿的胳膊,心有余悸,“其实我也吓坏了,怀锦和宝之从小就是祖母和舅舅眼中的宝贝疙瘩,哪里出过这样的意外。若是被祖母知晓了,不知道要心疼多久。”
沈琳就道,“这不是没事了吗?别怕。”
孟云卿也跟着点头。
寒山寺的素斋堂不大,但平日里往来的人也不多,位置足够。
加上她们去的晚,都没什么人了。
孟云卿三人用完饭,便各自散了。
今日下午都提心吊胆,好容易缓了缓,明日还要早起拜佛,就纷纷散了。
沈琳惦记着世子夫人那头,就同思凡再去了一趟。
孟云卿和音歌先回了厢房。
厢房里有清淡的檀香味道,厢房中间挂着巨大的“禅”字,还配好了经书和茶具可以打发时间。
音歌先整理好了床铺,“姑娘要先睡吗?”
孟云卿摇头,“等等二姐姐吧。”
音歌道好,孟云卿就沏了壶茶,翻了翻经书看了些许时刻。
沈琳还未回来,她微微有些困意。
“姑娘,小眯一会儿吧。”音歌给她披了件披风,怕她着凉,厢房里虽有炭火,可寒山寺里毕竟比不得侯府,又是冬日里,她怕孟云卿着凉。
“不打紧。”孟云卿反倒是精神了些,似是想到了何时,又唤了音歌一声。
音歌应声回头。
孟云卿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声道,“你去问问看,宋景城在哪间厢房。”
宋先生?
音歌虽是疑惑,还是照办。宋先生早前是姑娘的授课先生,姑娘去看看也是应当的,音歌就没有多想。
孟云卿就看了看烛台里的火苗出神。

等到音歌折回,沈琳还没有回来。
孟云卿便拿了披风披上,同音歌一道往外走。
宋景城的厢房在稍远的地方,若不是音歌领路,寒山寺里的曲折她还不知要寻到什么时候。
门口没有小厮照看,厢房里的灯火却是亮的。
孟云卿看了眼,音歌便上前敲门,小厮来开门,见到孟云卿就有些意外,“表姑娘?”
他声音很小,当是怕吵醒宋景城。
先前就听说宋景城服了缘会大师开的方子,睡了。
音歌就也小声道,“宋先生以前是姑娘的先生,姑娘来看看。”
小厮恍然大悟,让出一条路来,“表姑娘。”
孟云卿点头,就跟着他踏入了屋内。
外面风大,吹得屋内灯火摇曳,音歌进来后就关了房门。
“人怎样了?”孟云卿好似随意问起。
“服了药睡下了,侯爷吩咐了好生照看,缘会大师说醒了便无大碍,只是似乎有些失忆了,要过些时候看看。”
是失忆了,不是傻了。
孟云卿颔首。
小厮便退到了一旁。
孟云卿是女眷,男女有别,即使探病也不宜太近,就隔着灯火远远看他。
他头上包着纱布,昏昏沉沉躺着。
唇间的气息缓慢,更像是熟睡过去了一般。
“你可是要断我前程?”
“你的前程与我何干?”

“你的字是谁教的?”
“有什么关系吗?”

“孟姑娘似是对我有敌意,我自认并没有得罪过孟姑娘?”
“我只是不喜欢你这个人。”

孟云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了许久,才转身唤了音歌离开。
小厮送到屋门口,她又驻足,轻声道,“加些炭吧,凉了。”
小厮楞楞道好。
音歌便扶孟云卿出了屋,小厮也正好去找负责厢房的小沙尼讨些炭火回来添加。
他是觉得屋内暖和了,表姑娘说凉,他也没有多想。
这头炭火才加上,床榻上宋景城便醒了。
“宋先生醒了?可要喝水?”他是救小公子才受伤的,小厮照顾得尽心。
宋景城道句多谢。
等小厮喂他喝完水,他又忽然开口,“方才来看我的人是…”
小厮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他还有印象的。
他从前是表姑娘的授课先生,眼下怕是也记不住了。
小厮就耐心道,“方才的是咱们侯府的表姑娘,宋先生还给她当过授课先生呢。”
“姓什么?”他问。
“醒孟啊,先生可能记不得了,表姑娘叫孟云卿,是咱们老夫人的外孙女,早前住在珙县,是去年才接回侯府来住的。”
孟云卿…
宋景城就不再开口了。
再说音歌扶了孟云卿往厢房走。
只是冬日里,地上结了冰,不敢走太快,怕滑到。
厢房里回廊多,灯火也算不得明亮,也看不清孟云卿的眼色。
音歌问道,“姑娘饿不饿?”
晚膳时见她没用太多。
姑娘平日里吃得不少,眼下是寒山寺,又都是素食,她没吃多少,音歌担心她夜里饿着难受。
谁想孟云卿摇头,不饿。
音歌也不多问了,想着明日还要早起礼佛,晚些等姑娘回屋睡了,她再去找小沙尼要些吃食备着,总比姑娘夜里醒来饿得难受好。
各有所思,很快便到了住的厢房不远处。
两人都没有留意,就听身后有人在唤,“孟姑娘。”
这声音听着陌生,不像熟络的,音歌先转身。
“齐王殿下?”音歌吃惊。
孟云卿也才回过神来,转身见到那张脸,眉头便拢了拢。
齐王就同身后的池唤一道上前,“没想到这个时候遇到孟姑娘,有些日子不见了,孟姑娘似是胖了?”
他话里有笑意,特有的笑容看得孟云卿心底发麻。
“见过齐王殿下。”顺势低头,不去看他。
“来得正好,许久不见了,孟姑娘陪本王说说话?”
孟云卿也不抬头,“二姐姐还在等,我要快些回去,怕是陪不了殿下了。”
她也应得直接。
齐王也不恼,反是离她越来越近,“表姑娘这就见外了,日后也需唤我一声表姐夫的,何必如此生分。”
见他的靴子走到跟前,孟云卿就攥紧了手心,声色却未变,“不敢,若是殿下无事,我先回去了。”
言罢转身,扯了扯音歌的衣袖要走,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齐王就笑,“孟姑娘,有一句你还是当听的。”
孟云卿只得转眸看他。
齐王就忽然贴上前,悄声道,“早前的内阁大学士,陈太陈阁老,孟姑娘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打听打听。”
他的声音很小,连近处的音歌都听不到。
陈家?孟云卿不解看他。
他也邪魅一笑,不再多言,“不耽误孟姑娘了。”
音歌就有些担心扯了扯她衣袖,“姑娘…”
她总觉得齐王殿下的态度轻佻,看着不舒服。
孟云卿就拢了拢披风,“走吧。”
内阁大学士,陈太陈阁老?
齐王不会无缘无故说起。
孟云卿微微敛眸,修长的羽睫倾覆,心中就似忽然泛起了涟漪,陈家?
第095章丫头
待得孟云卿同音歌走远,齐王才移开目光。
嘴角勾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身后的池唤便也上前,低声道,“属下不明白,王爷同她说陈家作什么?”池唤一身黑衣,脸色是惯有的阴郁冷峻,与寒山寺中的古佛青灯显得格格不入。
齐王就道,“你说,孟云卿还能去哪里打听?”
孟云卿入京不到一年。
京中又没有门路。
她能打听的地方不外乎定安侯府内。
齐王如此说,池唤自然能想明白。
沈万里行事向来谨慎,不露马脚,孟云卿打听陈家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才会有动静,旁人才能顺藤摸瓜。
齐王是要做实定安侯的把柄。
父皇疑心重,最忌讳的便是当年的惠王之乱。
陈阁老是三朝元老,出事之时年事已高,父皇都不留后患。
他最怕旁人觊觎他的江山。
若是父皇知道定安侯在惠王之乱后,将妹妹嫁给一个乱臣贼子的遗孤,还能容得下定安侯?
更何况,还公然将孟云卿接回侯府中?
齐王继续,“太子和老三之争,顾家和陆家都撕破了脸,朝中至少大半官员牵涉其中,只有定安侯沈万里自始至终置身事外,诸事撇得干干净净。”
池唤皱眉,“王爷想拉定安侯下水?”
“定安侯在朝中的势力,太子和老三能不忌讳?只不过看不透沈万里的城府,也不知他的态度,不敢贸然动心思罢了。你说陈家遗孤的事情传了出去,太子和老三还能坐得住?”
池唤不解,“王爷不是想拉拢定安侯,如此做,不怕适得其反?”
适得其反?
齐王就笑。
他是要借太子和老三的刀,逼定安侯府就范。
无论太子还是老三介入此事,另一方都势必不会罢手。
定安侯何等角色?
哪里会像当年的陈阁老一般坐以待毙。
沈万里实权在握,父皇即便起了动沈万里的心思,也不会轻易下手,动摇朝中根基。
他就可以借沈万里之手,除掉太子和老三当中一个。
父皇疑心又重。
太子和老三当中剩下的那个,自然和沈万里走得就近,父皇心中不会没有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