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橘子说,王妃这里有客人?”孟云卿开口。
商君和道,“方才还在我这里下棋呢,看看,连局都没有撤。”言罢指了指身前的桌子,果真是有残局的,商君和又道,“世杰刚回来,就一处说话去了,要晚些时候再一同吃饭,比介意吧。”
她都问得自然,旁人如何好说。
三人便都笑着摇头。
“对了,你们可有会下象棋的?”商君和果然问。
有了橘子先前提点,沈陶就自告奋勇,“我会些。”
商君和就眼前一亮,“三姑娘来看看,这局还有得下吗?”
先前段旻轩认输了,就搁在这里,她是没好气的。
沈陶就上前,认真端详了下,应道,“下是能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逆转。”
商君和就很高兴。
平日里各个都让着她,别说逆转之类的,没把一幅好局给下残了来恭维她就是好事了,她所以才不愿意同京中那些个夫人和小姐们走动。
眼下这个沈陶,倒是对她口味得很。
“你来。”她便也不多说了,就唤了沈陶上前。
沈陶从善如流。
沈琳和孟云卿就起身去看。
孟云卿站在商君和身后,沈琳就站在沈陶身后。
她们二人虽然不懂象棋,但粗浅皮毛是能看懂的,屋里也没有旁事,就正好聚在一处看平阳王妃和沈陶下象棋,既热闹又亲近。
孟云卿也看得认真,就没有留意外屋有一道屏风。
是南顺慈州的双面刺绣屏风。
珍贵便珍贵在,屏风后面看来没有多少朦胧,屏风前面看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屏风后,段旻轩就打量她。
确实胖了许多,竟连双下巴都有了。
要说圆润都不为过。
他唇畔轻轻勾起。
那双眼睛,依旧明眸青睐,就像那日在丽湖荷塘,她回眸看他,眼中的清波潋滟撩动他心扉。若非那群适时的鲤鱼,他也不知要如何才顺理成章得扣她在怀中。那般柔和的暖意,透过指尖浸入四肢百骸,他便忽的不想再松。问她年纪,再想她该何时及笄。
身侧,橘子使了使眼色。
他才转身,从侧门出了屋中。
屏风后的光影亮了,商君和抬眸看了看,知晓有人出去了。
她说的确实不假。
赵世杰才回府,段旻轩要先见赵世杰。
这次来燕韩,他时间充裕,总归要见到她的,也不急于一时。
路上,橘子就问,“侯爷是先前才到的京中,昨夜莫不是没睡吧。”
段旻轩就笑,“嗯,想早些来看君和,就没有停。”
他也应得冠冕堂皇。
橘子唏嘘。
“孟姑娘怎么会来?”段旻轩也问。
橘子笑道,“才来第二回。前不久来过一次,给王妃煮了茶,还送了王妃一套茶具,王妃很喜欢。本想着腊八只有王妃和王爷两人,冷清得很,王妃就请了孟姑娘过来一道喝腊八粥,热闹热闹。没想到侯爷也来了,王妃可高兴着呢!”
君和会请她喝八宝粥,段旻轩便笑。
闲话间,就到了赵世杰书房。
赵世杰也才回来不久,屋里的炭火没有竹苑的暖。
橘子就送到门口。
“世杰。”他招呼一声。
赵世杰正好回头,见了他就笑,“有人是早上入京的,昨夜肯定赶了一夜路,昨日也定是在赶路,前夜也说不好,我平阳王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值得他这般拼命。
分明是揶揄他,段旻轩也不介意,开门见山道,“我有事找你帮忙。”
已然不是头一回,赵世杰司空见惯,“说,这回又要做什么?”
泡好的茶替他一杯,帮他提神醒脑。
段旻轩就接过,轻轻品了一口,趁赵世杰还在饮茶,他直接道,“马上年关了,我想借住定安侯府。”
“噗!”赵世杰一口喷出,匪夷所思般看他,“你同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哪有年关时候借住到人家府里去的?!
上次侧面说动殿上,让定安侯出面招待他,殿上应了,已经算是走运。
如今才过几个月,又来一出?
让他怎么去和殿上说?
还是去和定安侯说?
——旁人才不会起疑,他三番五次跑去定安侯府做什么?
再加上他本就是要带人走的,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世杰一脸头疼:“你究竟在想什么?之前不是说等两年才领她去见老爷子吗?若是准备不周全,被老爷子看出破绽,你要怎么交代?”
段旻轩不以为然,沉声道,“唔,我改主意了。”
改主意?
赵世杰听了都觉害怕,不知道他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君和没同你说?”他反问。
说什么?赵世杰一头雾水。
“我同老爷子说了,找到他孙女了,开年就带回去。”
赵世杰只觉五雷轰顶:“孟云卿怎么都是定安侯府的表姑娘,定安侯的亲外甥女!人家好好的在京中,你要怎么开年就带回去?那可是定安侯府,能让你随随便便就带走一个表姑娘?你以为定安侯是什么角色?”
“所以才需你帮忙。”段旻轩一脸诚恳。
赵世杰觉得几日没睡得人该是他才对,否则也不会出现如此匪夷所思的幻觉。
叹了口气,又觉心累得很,“你想怎么做?”
“还未想好,先帮我借住进侯府再说。”段旻轩就笑。
赵世杰简直想哭。
…
等到晌午,橘子置好了午膳,就来了竹苑通传。
商君和刚好和沈陶才下了几盘,过瘾是过瘾,也确实有些累了。
橘子来回话,她正好捡了棋子回盒里。
饭菜干脆在竹苑外屋准备,好待客,也省得再天寒地冻走一遭了,屋内又暖,还不用挪地方。
平阳王妃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她们也不挑理。
橘子几人就布好了桌子。
“去叫世杰他们了吗?”商君和问。
橘子点头,去了,该是快到了。
恰好桌椅碗筷都布好,正好六个人的位置。
那她府上是有一个客人的,侯府的姑娘都心中有数了,只是都在好奇什么人会来平阳王府做客,平阳王府可是少有待客的。
猜测中,就听苑中脚步声近了。
孟云卿正好抬眸。
映入眼帘的便是两道身影,一道是平阳王赵世杰,前几日她来平阳王府做客时就曾见过,不陌生。
而另一道,孟云卿就怔住。
精致的五官,眸含笑意,举手投足间衣襟连诀,好似翩若出尘。
段旻轩?!
第087章 回赠
沈琳和沈陶也认出段旻轩来。
“宣平侯?”两人都是惊异。
“你们认识?”商君和有些意外。
虽然知道段旻轩上次来燕韩京中就是借住在定安侯府的,但从沈琳和沈陶的语气来看,应是似是熟络得很。即便段旻轩借住在侯府,走动多的也该是定安侯府的世子和几个公子才是,怎么同侯府的姑娘们都熟悉?
沈陶就应道,“宣平侯上次来京中就是住在侯府,端午时我们还一道去丽湖游船呢!”
沈琳也点头,“宣平侯此番是何时进京的?”
看来姐妹两人对他的态度都友好得很。
商君和就对他简直刮目相看。
段旻轩来了一趟燕韩可是学会夹紧尾巴做人,幡然悔悟了?
在苍月如何不是这幅模样的?
商君和不免腹诽。
其实由得抓阄一事,大家打成一团,沈琳和沈陶都对他印象很好,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段旻轩也一一笑着应承。
唯独孟云卿这端没有开口。
她是惊愕。
前不久还收到过段旻轩的信,说起老爷子痊愈后的种种趣事,今日就在平阳王府见到他。
苍月到燕韩起码要一到两月的路程。
她总觉得有些恍惚。
“孟姑娘,好久不见。”
她不开口,段旻轩就主动问候。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他脸皮也厚。
孟云卿就福了福身,“宣平侯好。”
方才隔了屏风,其实看不太清楚,眼下,才凝眸打量她。她今日穿了霜色的袄子,内衬了豆青色的裙褥,连系带是月白色的,浅浅淡淡,倒和她的性子一般,相形益彰,一惯得让人赏心悦目。
赵世杰就道,“你倒是好人缘,都先坐吧。”
平阳王开口了,大家便纷纷坐下。
巧不巧的,孟云卿的位置也刚好在段旻轩正对面。
段旻轩抬眸就会看到她,也不算突兀。
她脸上有清淡妆容,显得整个人都很精神。
由是那双眼睛,像黑色的水晶玛瑙一般,心若琉璃,刻意避过没有直接看他,余光却频频瞥到他身上,他就也佯装不觉,索性开口提起沈琳的婚事来,“听闻婚期定在二月?许大人出使苍月,我与他曾有过几面之缘,确实相貌堂堂,谈吐不凡。”
沈琳就点头,脸上挂了些许害羞之色,“二月初八。”
“那时我应当还在京中,倒是要找许大人讨杯喜酒喝。”段旻轩应得自然。
孟云卿才正眼看他。
眼下是腊月二十八,他要在京中呆到二月初八?
这未免,也太久了些。
她看他,他也顺理成章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视,他丝毫不避讳。
孟云卿就忽得想起丽湖那日来,不由得耳根子微红,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橘子正好将腊八粥乘了上来,一人面前端了一碗。
有人是赶了整夜的路,早间入得京,连口饭都没有吃,腊八粥的香气一传来,便觉腹中饥肠辘辘。于是最先端起碗,尝了一口,眉间拢了拢,好一阵才叹道,“嗯,君和的厨艺依旧没有进展。”一句话,便本性毕露,自己还浑然不觉。
孟云卿微怔。
沈琳和沈陶也顿了顿。
商君和是平阳王妃的名字。
宣平侯能直呼平阳王妃的名字,应当是熟识,还是亲近的熟识才对。
孟云卿就想起,他二人都提起过家中有位老爷子。
还都是个附庸风雅,在家闲不住,喜欢煮茶,尤其喜欢云州紫方的老爷子。
莫非?孟云卿疑惑抬眸。
只见平阳王正好喝了一口,脸色就懵住。
商君和自己也端起碗,尝了尝,而后拢了拢眉,“也不难喝呀。”
沈琳和沈陶正好也端起了碗。
听她这么一说,便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窘迫就差写在脸上了。
段旻轩和赵世杰对视一眼,就纷纷笑了起来。
原是他二人逗平阳王妃的,孟云卿便也低眸笑了。
沈琳和沈陶也回过神来,也跟着一道笑起来。
商君和是个不拘细谨的,也不生气,指了指赵世杰和段旻轩道,“这一锅喝不完,都别想出屋去。”
众人乐得更欢。
…
晌午过后,沈陶又同商君和下了几局棋。
这回,便都在一旁观战。
孟云卿是看不大懂的,看了两局就出去透气了。
听说王府里有处梅苑,腊梅开得正好,她想去看看。
商君和就让橘子领她去。
沈琳这两日有些着凉,就没有一道。
殿上赐给平阳王的府邸很大,王府里人又少,显得很是清静。等到梅园,却发现这里的腊梅开得正好,年节前后,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加上今日晨间下了雪,幽幽挂在枝头,很是好看。
“我给孟姑娘沏壶茶来。”
孟云卿点头,道了句谢。
梅园很大,她随意逛逛,偶尔的雪团落下来,砸在披风上,也不疼,反是自有一翻意境。
她攀了攀枝头,腊梅的香味幽幽传来,忍不住启颜,犹若清风霁月。
“原来你是喜欢腊梅的。”身后是段旻轩的声音。
她回眸,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跟来的?
许是地上有雪,也听不清脚步声;亦或是他看了许久,才出声问她的。
周遭没有旁人,自然是同她说话,孟云卿就问,“宣平侯怎么不在竹苑看棋?”
方才见他明明看得入神。
段旻轩轻笑:“兴致不是不大。”
意思是,看看便罢了。
那赏梅便是兴致了,孟云卿如是想。
结果还未等她问,段旻轩又开口:“我也不喜欢赏梅。”
孟云卿就楞住。
往后的话,干脆不接了。
段旻轩就自觉踱步到她跟前。
孟云卿也不停步,两人就并肩在梅园里散步,脚步声清浅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这苑子里本就清静得很,眼下仿佛就更为静谧,好似还能听到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孟云卿只觉尴尬,就忍不住先开口,“前些日子收到你的信,说老爷子的病好了?”
段旻轩心底澄澈,“生龙活虎的,又在盘算着要去何处置一处茶庄子。”
孟云卿就会心笑起来。
短短一句话,老爷子的形象就跃然纸上。
“那枚簪子喜欢吗?”他忽然问。
孟云卿滞了滞,“太贵重了,不能收,本还想着什么时候还你的。”
他就笑,“就明日吧。”
孟云卿微怔。
“换一支腊梅的。”他就笑。
孟云卿简直哭笑不得。
她如何忘了他是这样的人?
段旻轩又道,“若觉得贵重,便回赠我一物?”
眉间微微挑起,略有深意看她。
她就莞尔,也不应声。
正巧橘子端了茶水前来,“宣平侯也在?”
可她只取了一盏茶壶,一个杯子。
段旻轩就道,“要劳烦橘子再走一趟。”
她哪里受得起,拔腿就跑开了。
暖亭里又只剩了他们二人。
“听闻从苍月到燕韩至少得两月路程?”她斟好茶递于他。
茶杯只有一个,他从苍月来,远道是客,她理应让他。
段旻轩从善如流,饮了一口,悠悠道,“少则月余,若是有女眷同行,怕是要两月。”
孟云卿又被哽住。
所幸再起旁的话题,“方才你说要待到二月,可是在京中有事?”
沈琳的婚期在二月,他说要去许府讨喜酒喝。
他杯中的茶饮尽,她就重新斟一杯。
她一面斟茶,段旻轩就好似不经意间应道,“唔,听说将军府在和侯府说亲。”
孟云卿手中一僵,茶水就从杯里溢了出来。
她噤声。
转眸看他。
将军府就是卫家。
不知道他忽然说的这句,同她刚才问的是否有联系。
段旻轩伸手取过茶杯,也不在乎溢出的茶渍,浸染了衣袖,一饮而尽。
寒风过,腊梅飘离枝头。
有的落在雪地里,有的落在暖亭上,有的飘落在肩头。
有暗香盈袖。
恰巧橘子取了茶杯回来,跑得气喘吁吁,手中还拎了一食盒的糕点前来,一一布上。
这是萝卜糕,香芋糕,金丝玉容糕,枣糕…
先前的微妙索性荡然无存。
回到侯府,还不到黄昏。
临别时,平阳王妃邀了她们年初时候一道去游玩,沈琳和沈陶都应好。
晚间,老夫人那头给各房送了腊八粥。
腊八粥是老夫人让秦妈妈亲自做的。
后日就是年关,侯府里都要聚在一处吃团圆饭的,腊八就不多此一举了。
回到听雪苑,音歌和娉婷就问起平阳王府的腊八粥来。
孟云卿点头,好喝。
那同秦妈妈做的比呢,音歌好奇。
孟云卿想了想,似是没有秦妈妈熬得火候好。
娉婷就笑了起来,“那姑娘多喝两碗。”
年关里,各苑都要给苑里的下人们打赏,图个吉利。她今日去了平阳王府,就嘱咐音歌和娉婷准备些红包和碎银子。此时想来问起,音歌就道都准备好了,只等姑娘回来就可以包红包了。
孟云卿便道,快拿过来吧。
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九,侯夫人想到周道,府中不少下人年关都可回家过年,届时侯府里应当没有多少人留守了。
她要赶在明日把红包发出去。
音歌就拿了备好的一叠红包和碎银子来。有给苑中下人的,还有像婉婉,和怀锦,宝之这些小孩子的。另外,还有一些随身的小红包,在新年的时候打赏之类,总会派得上用场的。
屋内,主仆三人就有说有笑包起红包来。
这一宿便过得极快。
…
翌日清晨,唤了苑中的丫鬟婆子到一处,先给大家发过年的礼钱。
听雪苑中本来事情也少,年关时候也不会备小厨房,更用不到人。
孟云卿就做主,将年三十的假提前到了二十九日晌午,丫鬟婆子们可以拿了钱回家。
除了红包和压岁的银子,还让音歌和聘婷备了些包好的糖果,给家中的小孩子们带回去当零嘴。
苑中的丫鬟婆子们便都高兴得很。
临到中午,丫鬟婆子们都在同孟云卿道别,说些新年吉利的话,段岩却来了苑中。
孟云卿意外。
段岩就道,侯爷让我来找孟姑娘,说要取些东西回去。
孟云卿就想起昨日来。
“就明日吧。”“换一枝腊梅的。”
他当真了。
孟云卿便让娉婷去取了那日收起的锦盒来。
娉婷看也没看,就取了过来给她。
她也没打开,递给段岩,“劳烦转告侯爷,多谢他的好意,腊梅就不必了。”
段岩嘴角抽了抽,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如实转给给侯爷便是了。
段旻轩接过锦盒。
锦盒里是那只白玉雕的荷花簪子不假,一旁还规整放着两个——剑穗子。
他微楞,缓缓拾起这两个剑穗子,看了又看。
做工算不得精致,不是从外面买来的。
应是有人一针一线学着做来的,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若觉得贵重,便回赠我一物?”
她只是看他,莞尔,也不应声。
…
这对剑穗子,他实在喜欢得不得了。
第088章 年关
腊月二十九一过,转眼就到了年关。
定安侯府内早已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年三十大早,不少下人就已经放假归家了,侯府内的布置大多是前几天就弄好的。
由得晚上是团圆的年夜饭,老祖宗那头的晨间请安也免了。年关里,各房都有各房的事情要忙,就省得大伙儿多跑一趟。
孟云卿却起得很早。
苑里旁的丫鬟婆子都回家了,她只留了音歌和娉婷两人。
今日又是年节,她同外祖母约好,去外祖母苑里一道用早饭,稍后陪外祖母摸摸牌九。等到晌午,再去西院那头同舅舅和舅母一家一起吃饭。晚些时候就是三房聚在一处的年夜饭,再同侯府里的兄弟姊妹一道守岁。
整日都排得满满的。
于是大早起来,音歌和娉婷就开始给她梳妆。
姑娘虽是胖了不少,五官还是精致耐看的,换上过年的新衣裳,除了圆润些,倒也好看。音歌又给她画了稍浓一些的妆,配上这身新袄子和裙儒,显得很是精神。
出到苑中,孟云卿才发现昨日下了一夜的雪。
听雪苑内白皑皑的一片,将苑中的腊梅树,灯笼和彩条衬得很是好看。
珙县少有见到下雪,前一世的记忆中,坪州的雪又显得太过冷清,不若眼下。
音歌便兴起,笑嘻嘻道,“姑娘,我们在苑中堆个雪人吧。”
珙县少有下雪,即便下雪也是少许,从小到大,娉婷都没堆过雪人。音歌这么一说,娉婷立即响应,“堆一个吧,堆一个吧。”
孟云卿就道,好,那便堆一个,只是要快些,勿让外祖母那边等久了。
音歌和娉婷纷纷点头。
两人就一个滚雪球,一个去拿胡萝卜,围巾,树枝等物,大清早便忙得不亦乐乎。
连带着孟云卿都看得心情大好。
音歌是熟手,娉婷又在一旁帮衬,其实整个完工都没花太多时间。临到尾声,两人小脸冻得通红,却都喜滋滋的,拍了拍手,似是完成了了不起的壮举。
也给苑里凭填了不少颜色。
“我们走了,你好好看家。”孟云卿拍了拍雪人的头,音歌和娉婷就笑成一片。
这年味便更浓了些。
嘻嘻哈哈踱步到了养心苑中,秦妈妈正好迎了过来,“老祖宗说好远就听到表姑娘的笑声,让老奴来接。”
音歌就上前挽了挽她的手臂,“秦妈妈,我们方才在苑中堆了个雪人,姑娘给它取名叫大宝,说等晚些时候再堆一个,就叫二宝,看看这场雪能堆出几个宝来。”
秦妈妈也跟着笑起来,“还是你们在一处乐呵呵的。”
几人欢声笑语入了内屋,就见屋内除了老祖宗外,还有一人,竟是沈修武。
“四表哥?”孟云卿意外。
老夫人就唤了她来近旁。
碗筷备了三双,沈修武要同她们一道用早饭,孟云卿早前并没听外祖母提起过。
沈修武就道,“今日年关,我在宫中当值,要初一晚上才回府,不能同祖母一道吃年夜饭,就早些来陪祖母,稍晚再去见父亲和母亲,”言罢,又笑着问:“云卿也在?”
府中难得见到他笑,孟云卿就点头,“嗯,苑中的小厨房都回家了,来外祖母这里蹭食呢!”
“瞧瞧这张嘴!”老夫人乐不可支,吩咐他们二人都坐下。
秦妈妈便让翠竹摆饭,一面又道,“上回庄子里拿来的野味,表姑娘说爱吃,老夫人特意让庄子里又送了一些来,小厨房熬了粥,正好可以下菜,表姑娘要多尝些。”
孟云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老夫人又拍了拍沈修武的手,“武儿也多吃些,宫中当差不必别处,要自己将惜。”
沈修武愣了愣,遂即点头,“知道了,祖母。”
往常都是她同外祖母一道早饭,今日多了一个沈修武,外祖母似是更高兴些。
沈修武少有提起早前在军中的见闻,早饭时,自然而然说起来时,老夫人竟听得频频点头,“这么多孙子,武儿倒更像你祖父些。”
孟云卿没见过外祖父,更少有听外祖母这般说过旁人,应是很高的评价了。
沈修武就会意笑了笑。
早饭过后,翠竹布了桌子。
孟云卿和沈修武同老夫人一道摸了摸牌九。
京中的老夫人们大都有这般喜好,闲来无事,会在家中摸摸牌九打发时间。老祖宗牌瘾不重,也是趁着今日年节高兴,又有孙儿和外孙女作陪,就多摸了几把。倒也怪得很,手气一直都是老夫人的好,连秦妈妈都说,你们一个个都孝顺,尽让着老祖宗。
孟云卿果真一脸无辜。
沈修武就道,日后得多来,练练手。
老夫人便搂着孟云卿笑。
末了,沈修武辞行,晌午前要到宫中报道,他还要去父亲,母亲和姨娘那里问候,老夫人也不留他。
团年饭的时候他不在,老夫人让秦妈妈拿了红包来,提前给他。
沈修武就撩了衣摆,给老夫人叩首。
孟云卿平日对他的印象不多,只觉沈修武身上多了些英气和洒脱,倒不像二舅舅,许是,像外祖母说的,像外祖父些。
由得沈修武要走,老夫人索性连她都不留了。
“早些去西院吧,总溜晚上也是要过来吃团圆饭的,先去找琳姐儿他们说说话去。”
孟云卿从善如流。
两人一个回南院,一个去西院,刚出养心苑时就同路。
孟云卿少有单独同沈修武一处。
平日都觉得他态度冷淡,不苟言笑,待久了才觉他其实也是好相处的,孟云卿就想起沈琳说的,沈修武近日在朝中风生水起,颇受殿上赏识,怕是侯府要出一个新贵了。
未及多思,就听沈修武开口同她说话,许是上午一道在老夫人那里待了不短时间,也算亲近了些,语气便也平常,“卫府是户好人家,云卿好福气。”
孟云卿委顿,呃…
这果真侯府上下都是这么想的,她百口莫辩,索性不理会了,反声问道:“四表哥呢?”
不想沈修武应得自然,“男儿尚未建功立业,何谈婚事之说?”
孟云卿便也笑了,沈修武同沈修文比,确实多了几分血气方刚,许是在外祖母眼中,真的更像当年的外祖父一些。
到了岔路口,正好分开。
沈修武又道,“早前同你说过,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可内宅里能有什么大事呢?
孟云卿还是莞尔点头,“谢过四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