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瑜回眸看他,好似遗憾道:“父皇,我时常在想,若是母后尚在,父女一场,还会不会走到这一步?太子哥哥会不会走到这一步?”言罢,缓缓转身,面朝弘德帝道:“不过父皇,您还真是瞒天过海。原来自始至终,您宠爱的都是那个温柔贤淑却连话都不怎么说的婉妃,却拿了一个高调的媛妃当棋子,让她从往日的不可一世,变成了今日在殿中任人□□的模样。”
“唔…唔…”弘德帝险些挣扎倒地。
华瑜却更有兴致:“父皇不知道吧,听闻眼下媛妃依附了太子哥哥,如今日夜在思贤殿伺候着,有次被儿臣撞见,儿臣都觉早前小觑了媛妃,能为旁人之不敢为,这般讨得太子哥哥欢心!也是,父皇一旦仙逝,媛妃连个依靠都没有。她平日又素来招摇,嫉恨她的人多了去了,自然要抓住太子哥哥这根救命稻草。若是太子哥哥登了基,再许她个太妃之位,兴许还能夜夜偷香,有这等香艳之事,便是做个太妃也愿意吧。”
噗,弘德帝气得喷出一口鲜血。
“父皇,若是你再不死,怕是婉妃也快沦落成太子哥哥手中之物,届时你的小儿子孝王恐怕就保不住了。”华瑜一步一步上前,眼中有服用过药物之后的兴奋感:“不如,父皇你今日先死了,儿臣不久后就让太子哥哥下来陪您,这皇位日后该是孝王的,还是孝王的。长姐如母,有儿臣照看着,孝王大可高枕无忧。至于媛妃和婉妃,儿臣都让她们来陪您,父皇在泉下也可享齐人之福,可好?”
“你…”弘德帝从床榻上摔下。
华瑜好笑。
刚转身,正欲想开口,便对上沈逸辰那张脸,既而便是匕首刺入腹中的声音。腹间剧痛传来,华瑜错愕低头:“为…为什么…”
她不信沈逸辰会守着大好的江山不要。
她不信此时沈逸辰会冒死来救她父皇。
她不信沈逸辰会杀她。
他明明可以同她共掌天下啊,那个方槿桐又算什么,他若喜欢,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为什么?”她捂住腹间,眼中全是癫狂。
沈逸辰眼波横掠,却轻得不足为外人听见的声音道:“因为,我已经做过一回乱臣贼子了。”
华瑜惊愕看他,他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我做过乱臣贼子,也举兵扶过新帝上位。”
华瑜动弹不得,因着药物得作用,腹间的剧痛似是被癫狂掩盖:“你胡说!”
沈逸辰眼眸黯沉:“去年九月初七,你派人掳劫槿桐,幸得留了我怀安侯府的暗卫;去年十一月二十四,你找人指使一帮地痞流氓,还想做同一件事;去年腊月二十三,方家去高华寺上香,你买通沙尼险些将槿桐劫到暗室…华瑜,槿桐是我发妻,岂容旁人构陷!我容你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你是君上的女儿,可如今,一个要弑父的女儿留着何用?”
华瑜轻笑:“哈哈哈!沈逸辰,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那个其貌不扬,没有一处惹眼的臭丫头怎么同我比!发妻,哈哈哈,沈逸辰,你就因为她,放弃唾手可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呵呵,沈逸辰,以前当真是我高看你了,你不过是个被美色冲昏头的匹夫而已!”
“华瑜,谁告诉你这个位子我不要?”沈逸辰冷声。
华瑜微怔,既而因着激动,喉间咳出一口鲜血:“咳咳…沈逸辰,倒是我们都小觑你了…呵呵,只是,小心乱臣贼子,最后…都不得好死…”
沈逸辰垂眸:“已经不得好死过了,才知今日今时要做什么。”
鲜血流了一地,华瑜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却还是不忘伸手去摸他的脸:“那我看看…你能否活过今日…还是…你也同我一样,死在这牢笼一般的皇宫里…”
他松手。
华瑜笑了笑,失了平衡,倒在这血泊中。
沈逸辰敛眸。
“君上。”上前到床榻前扶起弘德帝。
弘德帝早已被毒酒毒哑,无法说话,可胸前还在因为华瑜之前的一袭话而剧烈起伏着。
“君上,太子诏了旭王,尚书令和曲国公到思贤殿,眼下是最好的时机。我已将血书交给袁成龙,袁成龙已安排人手在思贤殿一带静候,君上,胜败皆在此。”
袁成龙虽为禁军一支,却一直不满太子逼宫行径,可禁军皆在太子手中,袁成龙若是擅自违令,便会成谋逆。君上尚在,袁成龙不敢轻举妄动。而沈逸辰手中有弘德帝血书,袁成龙才肯信他。
而华瑜所谓的禁军一支听命于她,也无非是她知晓袁成龙心猿意马,便借了太子之名,将自己洗刷干净。而沈逸辰手上有君上的血书在,今日君华殿中,便再无旁人可以入内。
“我已找人送信至庐阳郡王府,定北侯府,任将军,镇阳军,并已调怀洲兵马北上。不日之后,便会陆续兵临城下。只需袁统领在需要的时候,听我号令,自君华殿救驾,自思贤殿除逆,宫中形势可破!”
眼下,不说十足把握,已准备了七八分。
今日太子忽然举动,引得华瑜动作,他无法再拖,只得行非常之举。
“路子!”他朗声。
路子推开寝殿门,袖中的信号烟雾放出,此事既已开弓,便没有回头路。
“君上。”沈逸辰转眸。
弘德帝眼底猩红,勉强扶着他的手起身。
殿外,袁成龙已领了十余人入寝殿:“袁成龙救驾来迟,望君上恕罪,我等禁军誓死效忠君上,虽死犹荣。”


第121章 大结局
一转眼, 便到了腊月二十六。
晋州偏安一隅, 岁月静好, 似是与长风国内这一年的乱世勿扰一般。
只听闻,弘孝帝登基,早前的怀安侯沈逸辰成了国中最年轻的辅政大臣之首。但弘孝帝登基后, 国中也并非如想象中的太平, 依旧暗潮涌动,再有便是巴尔趁乱南下, 京中时局并远远不及安稳二字。
此时的长风, 若是没有怀安侯, 却当不知该如何了。
悦茶馆里, 方槿桐认真听着。
可听来听去也只是这些,不免有些失望。
此番似是因着国中时局缘故, 沈逸辰并未往晋州来一封书信, 没有人知晓方家如今在晋州,方家才能求得安稳太平。
又是一年年关,她真的有些想念他了。
落笔还是晋州记事,都不觉洋洋洒洒写了三大本了。
方槿桐微怔。
沈逸辰都位及辅政大臣之首了,却还是否能想念她?

阿梧唤她, 方槿桐合上记事手册。
“今日周妈做了三小姐最爱吃的松鼠鱼,听周妈说,她可做出了三十年来最好吃的松鼠鱼, 三小姐你可要多吃些。”阿梧逗她欢喜。
她也配合,同阿梧一道往二伯母苑子里去。
“三姐。”苑中正好遇见方如峰。
“这么高兴是去哪里?”方槿桐好奇。
方如峰挠挠头:“嘻嘻, 同二哥一道去看皮影戏。”
“皮影戏?”方槿桐怎么不知晓的。
方如峰隐晦道:“隔壁小镇来了个皮影戏班子,薇薇听了一定闹着要去看,微微又喜欢同沈姐姐一处,便非得拉上沈姐姐,二哥只好同他们一道去。可总得有人看着薇薇吧,大嫂早些带岁岁出去了,二哥便拉我救急了。”
难怪,方槿桐会意点头。
这便懂了。
“那你快去。”方槿桐放行。
方如峰笑嘻嘻点头:“三姐,回头给你说见闻。”
方槿桐莞尔,目送他离开。
如峰口中的沈姐姐便是安安。
安安同二哥,方槿桐笑笑。
如今方家在晋州的苑子比京中的要宽阔许多,但一家人住在一处,竟比早前京中还要热闹。
离京的时候,方槿舒怀中的佑佑才三个月,如今都快岁半了。
虽然只会牙牙学语,却走得极稳了。
“泥!”隔着大老远便弯着腰喊她。
岁半大的孩子,还发不出三姨这样精确的字眼,方槿桐在佑佑口中便一直是泥巴的泥,有时是泥泥。
方槿桐回回听了都笑不可抑。
“姐夫。”今日是赵天赐带着佑佑在苑中玩,方槿桐招呼。
赵天赐含笑点头。
果真是父子,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刚说有人,有人就来了,可是千里眼顺风耳来着?”方槿舒打趣。
方槿桐摇头:“不,是狗鼻子,闻着味儿来的。”
周妈忍俊不禁。
袁氏和方槿舒也啼笑皆非。
袁氏和方槿舒正在织毛线,袁氏织得一条围巾是给方世坤的,方槿舒织了一对袜子,是给佑佑的,方槿桐见她俩织了几日竟就差不多了。
方槿桐感叹,心灵手巧这些怕都是自爹娘处来的,所以二伯母和大姐都很会做这些。
方槿舒唤她上前:“三妹妹想学什么,我教你。”
方槿桐滞了滞,晋州偏南,她记得京中此时已经很凉了。
“围脖。”脱口而出。
“那还不简单,三两日就好。”方槿舒放下手中的织针,另拿了一对递给她,“挑个颜色。”满满一对毛线,似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方槿桐目光落在水湖蓝上,“这个。”
“槿桐,来,这么起头。”方槿舒起针,而后交给她:“容易吧。”
方槿桐尴尬笑笑。
袁氏掩袖。
周妈摇头:“三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先吃松鼠鱼吧。”
方槿桐赶紧点头。

腊月二十七,府中张灯结彩。
家中小厮们爬上爬下挂彩灯,方如旭在一旁看:“歪了,往左些…这便好,辛苦大家了。”
苑子里,方槿桐笑笑。
“笑什么。”方世年也抬眸。
来了晋州,父女二人反倒有更多时间相处。
“笑二哥呀。”方槿桐举起落下,“爹,二哥近来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层光环下,终日都不觉得累似的,连这些事情都亲力亲为。”
哪里像个当家人的模样!嘻嘻!
自从搬到晋州,家中的大事其实便开始由方如旭开始承担。方如旭早前在晋州呆了段时日,对这里熟悉,府中的小厮和丫鬟也都认他。晋州的产业和铺子,也都是方如旭查看。方世年虽是名义上的家主,如今的方家却已经是方如旭在打理了。
方世年也落得清闲。
方家在晋州办了族学。
方世年任教。
方家是国中百年的簪缨世家,,方家办族学,方家旁支感恩戴德。
方世年早前在朝中,鲜有时间教导族中子弟,如今安心执教,竟觉是极有意思的事情。晋州不大,但听说方家办起了族学,城中的名门望族都想把家中的孩童送来,也沾一沾簪缨世家的气息。
有教无类,说是族学,最终扮成了学堂。
却造福一方。
腊月二十,学堂便开始休学,要正月十五后才会开学,方世年在家中清闲,方槿桐难得同爹爹下一局棋。
“爹,沈逸辰可有联系你?”方槿桐明知可能是空欢喜,却还是忍不住问。
方世年微顿,既而摇头:“应是此时不方便来信到晋州,早前听闻景王作乱,拿了朝中不少重臣的家眷做要挟,也闹得一番风云。沈逸辰这般做,也是对的。”
“嗯。”方槿桐落子。
大年二十七了,晋州不似京中,不会下雪。
年关还有三日,他会不会来?
方槿桐心有旁骛。

大年二十九,家中的年货都置齐了。
如今方家四房都在一处,方家这一辈里,只有钟氏这一个儿媳。
便是钟氏帮着袁氏主持中馈。
“大奶奶看看,这单子上的菜做年夜饭可好?”周妈请示。
袁氏在一旁吃茶。
钟氏接过,仔细端详一番,片刻才道:“二婶婶,将这位牛腩汤换成红烧狮子头可好?年年有余,也算好兆头。”
袁氏想了想,颔首道:“这个好。”
周妈也笑眯眯应好。
“旁的我看都好。”钟氏将单子递回给周妈:“辛苦周妈了。”
周妈笑得合不拢嘴。
袁氏感叹:“不管如何,倒是去年年关最是热闹。”
钟氏也想起去年来,没想到这日子过得这般快。
自他们离京,都转眼快一年了。
“可惜今年四婶婶他们要去成州,否则今年也同样热闹。”钟氏开口,袁氏便跟着点头。
槿玉今年同缝卿成亲,照说原本一家子都该迁去成州的,可肖缝卿真是个不错的人,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槿玉所在之处便是吾家。
一句话,宋氏便带着孩子们在晋州留下。
袁氏也欢喜。
无论如何,宋氏在她心中都是一家子,还有方槿玉,方如南,方如勋和悯之,没有旁的比一家在一处更好的了。
宋氏的宅子和方家离得近。
宋氏和袁氏也时常走动着,竟也感觉不到宋氏同方世平和离了,只是宋氏如今厌恶透了方世平,和袁氏等其余的方家人亲切,却始终和方世平心头隔阂。
久而久之,方世平也不存和好的念头了。
佟氏的银子挥霍完,又打起了三房和宋氏的主意。
反正在京中,他也如此惯了。
此时在晋州,他也照旧如此,一旦脸皮厚了,旁人如何异样眼光也都无所谓。
可这回,却偏偏折在肖缝卿这里。
方家的人都说肖缝卿好,方世平过往也认为,而此番,才觉这人才是煞神。
“日后肖挺会每月拨给岳父一笔银子,岳父紧着花应当够用,拿了这笔银子,勿再找槿玉和岳母,还有方家其他人的麻烦。”肖缝卿目露寒光:“岳父,在商言商,最重要的便是信誉,小婿惯来是最讲信用之人,若是岳父再去叨扰槿玉和旁人,日后不管每月的这笔银子拿不到,应当也见不到方家的人了。岳父也知道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路子,这些事情也惊动不了方寺卿和旁人。”
方世平素来撒泼耍横,在京中都是出名的。
可在肖缝卿这般眼光下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明明娶了自己的女儿,也客客气气叫自己一声岳父,却似是,如果不照他的意思去做,自己明日被丢在哪个难民堆里都不知晓。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肖缝卿同他非亲非故,自然不会想三个那样顾及他。
也不会像宋氏那个妇人一般,存了妇人之仁的念头。
方世平直觉,若是逆了肖缝卿今日的意思,怕是要吃苦头的。
故而从此往后,方世平在晋州消停了不止一星半点,连方家自己人都觉得奇怪,可他就是不说。
不过由得如此,方世年和宋氏都落得清净。

大年三十。
方家一早开始放鞭炮,街坊四邻的孩童都来围观。
在晋州,方家是名门望族,周遭都来讨吉利。
翊维和阿梧帮着发红包给孩童,四周一片欢声笑语。
不久,便过了晌午。
小厮急急忙忙往风铃小筑跑:“三小姐,三小姐,京中来人了!”
方槿桐手中的织针和毛线毫无征兆落下,既而起身,便往方宅门口跑去。
阿梧也不追,笑嘻嘻在苑中捡毛线。
方槿桐拎着裙摆,一路快跑。
沈逸辰回来了!
她心中只有这个念头,等跑到门口的时候,缓缓喘着大气,目光却怔住,那从马上跃身下来的人哪里是沈逸辰?
“三小姐。”他拱手。
“郭钊…”方槿桐迟疑。
可他身后再无马车,便只有一人。
方槿桐心思好似沉入谷底。
郭钊也知尴尬,便犹如早前他替侯爷送的那只狗一般,也是如此。只是当时他尚且能寻人将狗直接给方槿桐,而眼下,这些东西只能他亲自给。
郭钊上前,手中捧着一个肩宽大小的锦盒,略有歉意道:“三小姐,侯爷实在走不开,让我来给三小姐送生辰礼物。”
生辰礼物,方槿桐颤颤接过,眼底微微有些氤氲。
片刻,还是一抹笑意,抬眸看他:“先进屋暖和下,一路辛苦了。”
似是敛了先前情绪。
郭钊顿觉有些对不住她。
应当是盼了一年,却没盼来的是他,侯爷尚在京中。
风铃小筑。
方槿桐拆开锦盒,手便僵住。
锦盒中整整齐齐叠放了七本册子,三月记事…一直到十月记事。从京中到晋州要两月,所以记事的册子只到十月。
每本册子扉页都是熟悉的字迹,方槿桐伸手抚了抚,眼底浮上一抹氤氲。
随手翻开一本,一页。
竟同她的晋州记事一般,开头便是:槿桐,…。
她眼底微红。
她一面翻,郭钊一面忍不住道:“三小姐,其实侯爷并非不想来,而是京中此时若是走,早前的心血便白费了。三小姐,原本侯爷不让告诉你,三月时候,孝王登基,他替孝王挡了一刀,在病榻上一躺便是半年…”
方槿桐心跳漏了一拍,心中好似钝器划过。
“这些记事,都是侯爷在病榻上给三小姐写的…”
方槿桐手中微滞,眼底的氤氲不知何时化成了眼窝的珍珠:“他人呢?”
“新帝即位,哪里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无一年半载京中哪能安稳?若是京中不稳,便如同回到了早前的乱世,前功尽弃。”郭钊垂眸:“侯爷不敢给三小姐书信,一怕人知晓三小姐在晋州,二是被三小姐看出端倪。这半年来,侯爷虽运筹帷幄,做到辅政的首臣,也得了君上信任,唤一声叔父,却始终病痛缠身,未曾痊愈…”
方槿桐好似锥心刺骨。

****
回京的路途,两月算不得短。
将好够将沈逸辰这一满盒子的记事看过七八遍,也将好将她的晋州记事翻完三回。
她的晋州记事是岁月静好。
他的三月记事是惊心动魄,而后便是伪造的一片宁静祥和,全然没了郭钊口中的凶险。
他终究是怕她担心。
便连记事中都是淡薄宁静。
“三小姐,到了。”思绪汇总,车夫却停下马车。
郭钊掀起帘栊接她。
还是早前的恒拂别苑,三月初春,草长莺飞,杏花又开满了一树。
这分明是从前的玉冕巷,却又俨然百废待兴的模样。
方槿桐眨眼,方府还是在远处,似是未曾经历这京中动乱的风霜一般。
“三小姐,如今侯爷搬去了风铃小筑常住。”郭钊提醒。
风铃小筑,方槿桐微微脸红。
风铃小筑早前是她的住处。
“恒拂别苑是二爷在住。”郭钊又道。
二叔?
方槿桐意外。这一路郭钊虽是同她说了不少京中和沈逸辰的事,也提起过沈二叔,却没有说起他在京中。莫名的,方槿桐觉得安心,有二叔在,是可以与沈逸辰分忧的。
缓步走入风铃小筑的苑子,仿若隔世,又仿佛历历在目。
苑子打理得同她在时一样,除却少了一个阿鼎,灵儿和阿梧。
方槿桐鼻尖微红。
苑中,那颗杏花树开得尚好。
她想起他坐在杏花树上看她,也想起他伸手唤她一声:“槿桐,上来。”
仿佛就是昨日之事。
推开外阁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暖意袭人,外阁间的陈设都好似她在时的模样。她那时走得急,只来得及带走那颗夜明珠,而如今,正好可以归位。
书架上的棋谱,整整齐齐,也一尘不染。
她覆手而上,想象他也曾在这里取书,在案几旁伏案的模样。
外阁间到内屋。
帘栊后是她那张小榻,她曾在这里小憩,偶尔也会拿了棋谱在小榻上随意翻翻。阿梧会给她沏茶放在一旁,也会给她端一盘瓜子,她看书看得入迷时,嗑完的瓜子壳又愣愣往嘴边送,自己全然不觉,吓得阿梧一惊一跳。
方槿桐莞尔。
这里的风铃小筑承载了她太多记忆。
方槿桐随意坐下。
想起她在这里挽着沈逸辰的后颈,跪坐在他身前。
也是在这间内屋里,他同她十指相扣,他吻遍她每一寸肌肤,温柔相护。动情处,她也将指尖扣进他结实的臂弯,留下道道月牙般的痕迹…
“沈逸辰…”她不知为何开口。
“嗯。”身后却有人相应。
她回眸,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知在帘栊旁看了多久。
她眼中氤氲不知何时浮上,分明想忍住,却没忍住。
精致的五官,一袭锦袍,风华绝伦。
下一刻,便将她拥入这身锦袍中,分明低沉的声音中,却隐隐透着惊喜:“你怎么…”
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柔和,如同她每一次的思念一般,那诸多的等待便都是值得的。
“因为我想你呀…”
他心底微动,眼底也仿佛微光浮动。
“再说一次。”
“沈逸辰,我想你,日日都在想你。你始终不来,我便来寻你了。从今往后,你去到何处我都赖着你。”她揽紧他,憋在心中的话仿佛一口气说完。
“有多想?”他忽得抱起她,她环住他的后颈。
“日日都想,比你想的更想,想着便是这京中如何,日后如何,都要同你一处。”
他莞尔,低眉看她。
“沈逸辰,你想我吗?”她忽得咬唇。
“想。”他语气平和。
“有多想?”
他俯身,将她压在身下:“日日在此处想,想的都是眼下光景,险些去晋州寻你,槿桐…”他声音沙哑,似是千言万语,最后却都咽回喉间,埋首在她颈间,只剩一句:“好好体会。”
青丝相交,十指相扣。
再多的思念都最终融成一声叹气。
誓死娇宠。
窗外,暖春三月,杏花开了一树,三三两两绕指轻舞…
(全文完)


第122章 番外(一)关于孕事
弘孝三年, 京中风波初平。
长风国中百废待兴, 也日益呈了复苏景象。
弘孝帝即位, 婉妃称太后,而太后一族并不兴旺,也无外戚之优。
弘孝帝刚过六岁, 唤得沈逸辰一声叔父。
而叔父的夫人, 弘孝帝也唤一声婶婶。
弘孝帝自幼长在宫中,见惯了周围都是美人, 例如母后就生得极美, 可叔父的这位夫人却不算国色天香的美人。
沈逸辰如今是辅政大臣之首, 也任太傅一职, 会定期教授弘孝帝为君之道。
而弘孝帝亦喜欢他。
唤叔父是尊称,并未母后让他这般做的缘故, 叔父早前替他挨了一刀, 他才有今日,母后一直让他听叔父的话。
但其实叔父很是尊重他,有惑必解,有疑必答,有时对他严厉, 但大多时候对他恭敬温和。
“叔父可喜欢婶婶?”一日,弘孝帝忽得问起。
沈逸辰顿了顿,满眼温柔:“喜欢。”
弘孝帝难得见这幅模样的沈逸辰, 便托腮继续:“我亦喜欢婶婶,婶婶何时给我生个弟弟。”
沈逸辰笑:“日后这话不能乱说。”
弘孝帝笑:“我知晓, 当着旁人的面不能叫婶婶,婶婶生的弟弟也不能当着旁人的面叫弟弟。”
沈逸辰颔首。
弘孝帝又偷偷道:“叔父,前日里我偷偷听到母后和婶婶说话,母后说婶婶要是担心,她让宫中的御医给婶婶调理。”
沈逸辰怔住。
他不曾知晓槿桐身体有什么不适,可弘孝帝尚幼,哪里会骗人?
沈逸辰落笔:“可有听到婶婶说什么病?”
弘孝帝摇头。
沈逸辰心中有些担心。

出宫,马车行到玉冕巷。
如今的恒拂别苑和方府已然打通,并成京中的怀安侯府。
方家一门如今在晋州日子过得平安顺遂,也不大愿意回京,这京中的方府也是空置着。他和槿桐大婚的时候,三叔将这宅子送与他们二人,便有了如今的怀安侯府。
“夫人可在府中?”下了马车,沈逸辰随意问起。
童卷应道:“在,早些时候便从庐阳郡王府回来。”
沈逸辰点头。
恒拂别苑和方府打通,如今他和槿桐都住在风铃小筑里。
入了苑子就见那颗杏花树。
暖春三月,又见杏花开,沈逸辰眸含笑意。
苑内的丫鬟见了他都欢喜:“侯爷回来了?”
“嗯,”他应声,“夫人在做什么?”
小丫鬟应道:“方才去送茶,见夫人在看书。”
看书,不是看棋谱,沈逸辰掀起帘栊入了外阁间,阿梧来迎:“侯爷回来了。”
沈逸辰将外袍递给她。
阿梧随手挂好。
沈逸辰问:“大后日就要成亲了,你和童卷怎么都还在?”
阿梧脸都羞红,低眉道:“三小姐都准备好了,没太多要奴婢操心的,就在府中多呆些时候。”
沈逸辰笑:“自明日起,你和童卷都不准来了。”
阿梧只得福了福身道:“知晓了侯爷。”
掀起帘栊,正巧见到方槿桐侧卧在小榻上,眉间有些慵懒,又方才藏了些东西在引枕下,是不想让他看见。
他尽收眼底。
“今日去见戴诗然了?”他问。
“嗯,方才回来。”她伸手,他自觉上前扶她起身,“戴诗然可好?”
许邵谊早前便是庐阳郡王府世子,前太子宫变,庐阳郡王率军入京护驾,而后孝帝登基,庐阳郡王都是力保孝帝登基的重臣。弘孝三年,京中局势初定,庐阳郡王请辞离京。而后许邵谊继任庐阳郡王,暂留京中同沈逸辰一道辅佐孝王。
京中的庐阳郡王府就在明珠巷内,方槿桐便时常可同戴诗然走动。
如今天下初定,许邵谊继了庐阳郡王之位,戴诗然也有了身孕,还有三两个月便要临盆。
戴诗然本就体弱,害喜也害得厉害,一直吐到六七个月,不过旁的便也还好。
方槿桐时常去庐阳郡王府陪她聊天解闷。
宫变时候,尚书令受了牵连,当日在思贤殿,若不是尚书令血溅当场,许是便没有今日的旭王了。
戴家本是京中兴旺之家,可尚书令死后也生了翻天覆地变化。戴家失了势,邱氏的儿子还小,几个女儿也都是不成器的,若非戴诗然嫁到庐阳郡王府,恐怕邱氏早前为几个女儿的张罗的亲事也要保不住。
早前邱氏对戴诗然恶言相向,现如今,也只得察言观色。
不过戴诗然一向是个心头软的,邱氏一个跪拜,几句戳心窝子的话,戴诗然便前嫌尽弃。若是换作任笑言,阳平和曲颖儿,定然要劝她不能心软。可方槿桐觉得未尝不得,尚书令都过世了,也定然不愿见到家中乌烟瘴气。
如今的日子,戴诗然心满意足。
方槿桐便应道:“就是害喜,旁的倒好。大夫也看过了脉象很稳,胎也保得好。只是要在六七月间临盆,怕是要遭些罪。”
听她说完,沈逸辰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不见异样。
她抬眸看他:“怎么了?”
“这几日可有不舒服?”弘孝帝的话,他放在心里。
方槿桐笑眯眯摇头:“好得很,夫君可要再看看。”
沈逸辰笑笑:“唔,好(tuo)好(le)看看。”
方槿桐脸色一紧,他已抱起她往床榻去。

三月春晖,阳光透过杏花树的枝叶窸窸窣窣落了进来,沈逸辰和衣起身。
她先前藏在小榻引枕后的那本书,沈逸辰俯身去取。
果真是本医书。
折上的一页,应是才将看完。
书页上写的皆是怀胎受孕之事。
沈逸辰便想起弘孝帝说的话——叔父,前日里我偷偷听到母后和婶婶说话,母后说婶婶要是担心,她让宫中的御医给婶婶调理。
沈逸辰微怔。
片刻,他才清明。
他们成亲已两年多,一直没有孩子。
她原来是记挂此事。
沈逸辰笑笑。
前一世,他同她行夫妻之事应当是再三年之后的事情,于是四年之后小宝出生。他并没有刻意去算过,可眼下想来,他与槿桐有小宝至少是三年后的事。
但这一世不同,他与槿桐前年便成亲,也未曾分开过。他正值壮年,房事也和谐,但成亲两年多却没有消息,周遭的戴诗然快临盆,阳平都有了一对双生子,就连槿玉的女儿也快一岁了。
槿桐不是身体不适,是念着怀孕之事。
沈逸辰将书放回原处,好似没有碰过一般。
“逸辰…”她唤他,先前他折腾得厉害,她好似散了一般,眼下才和衣起身,“怎么了?”
她见他驻在一处出神。
他伸手揽过她,“想起许久之前做的一个梦。”
见他一脸认真,方槿桐好笑:“什么梦?”
沈逸辰道:“梦到我们有个儿子,叫小宝。”
方槿桐也怔住,几年前她似是也梦到过,却是个噩梦,梦里沈逸辰身死,他同她的孩子隐约是叫小宝。可毕竟是个梦,也过去许久,她多少都有些模糊了。若不是沈逸辰提起,她应当都不会想起。
“槿桐…”他轻笑:“我亦有私心,想独占你多些时候。”
好似心中秘密被戳穿,方槿桐脸红。
“槿桐,你我尚且年轻,一切顺其自然,多些时候再做父母也无妨,我身边有你足够。”
他暧昧咬上她耳垂,方槿桐心底微顿,“方才做过…”
“方才是方才,眼下是眼下…”
“沈逸辰…你!你赖皮!”
“夫人说赖皮就赖皮!”

转眼到了九月,戴诗然匆匆来了府中。
妙妙才满百日,戴诗然鲜有出门。
方槿桐亲自去迎:“你怎么来了,有事让人唤我一声,我去看你也好呀,妙妙在家想你可怎么办?”
戴诗然一脸凝重:“我有急事寻你,顾不了妙妙了。”
“怎么了?”方槿桐意外。
“沈逸辰回府了吗?”戴诗然问。
方槿桐摇头:“许是朝中有事吧。”
戴诗然叹道:“就是朝中有事,他才没有回来。听说巴尔集结了十二个部落,此次要一起南下侵我长风,足足有十几二十万人。”
方槿桐怔住,巴尔人各个骁勇善战,十几二十万巴尔军队南下…
后果方槿桐不敢想象。
见她这幅模样,戴诗然继续:“听说洛容远请命领兵北上,要做先头部队去戍守九幽关,队伍即日便出发。”
木头?方槿桐心跳都漏了半分。巴尔铁骑凶悍异常,若是十几二十万的军队南下,戍守九幽关的人岂不是要…
方槿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戴诗然应道:“便是今日在朝堂上,洛容远请命,沈逸辰代君上准了,可末了,沈逸辰也自请领兵出征,随洛容远一道驻守九幽关。”
沈逸辰?方槿桐诧异。
戴诗然叹气:“这还不算完,沈逸辰请命后,许邵谊也自请北上,要同洛容远和沈逸辰一道戍守,这一时间朝堂上都乱了…一个辅政大臣之首,一个庐阳郡王,也不知怎么了,都闹着要北上抗敌,这朝中争了大半晌,最后还是争不过沈逸辰和许邵谊,大军明日便要拨冗出征。”
方槿桐摸了摸小腹,垂眸噤声。

夜深,方槿桐在小榻上等他。
约是子时都过了,才听到苑中熟悉的脚步声。
“还没睡?”沈逸辰意外,她素来睡得早,他到屋中也轻声。
方槿桐起身:“等你。”
沈逸辰眉头半拢:“听说了?”
她颔首:“下午诗然来过,听她说起过了。”
他单膝半蹲下,正好在她目光下侧:“槿桐,九幽关一役我一定要去。”上一世,洛容远九幽关惨死,最后只剩了一幅衣冠冢。九幽关一役,死伤无数,他却在怀洲躲避景帝的猜忌。国破山河在,可九幽关一役却像噩梦一般,订在他心里。
“槿桐,我定会带着洛容远回来。”他目光笃定。
方槿桐微颚,未曾想到他说的竟是这句。
她伸手,揽紧他的脖颈:“逸辰,我和悠悠等你回来。”
“悠悠?”沈逸辰意外,片刻却是惊喜伸手,小心翼翼摸向她小腹,她点头,他有些措手不及,亦有欢喜:“什么时候的事?”
方槿桐也伸手覆在腹间,好似安慰一般:“大夫说两个月了,本就想今日告诉你的。大夫说,应当是个女儿。”
“女儿…”沈逸辰眸间柔和:“我要做爹了?”
方槿桐莞尔颔首。
沈逸辰忽得想起小宝小时候的样子,眼中便是憧憬,女儿也好,这一世,小宝便有个姐姐。
方槿桐侧眸,双唇吻上他的侧颊:“逸辰,我和悠悠等你回来。”
沈逸辰托起她的双手,轻轻放在唇边:“这次,一定。”


第123章 番外(二)青年才俊与话本二三事
“颖儿, 爷爷又给你物色了一位青年才俊。”说曲国公两眼放光都不为过。
“爷爷…”曲颖儿恼火, “京中百废待兴, 你老盯着我的亲事做什么?”
曲国公上纲上线:“啊,你是我宝贝孙女,我是你爷爷, 我不参合你亲事, 谁参合你亲事?你那几个不争气的哥哥?”
不争气的哥哥们纷纷尴尬握拳,相互咳嗽安慰, 老爷子嘛, 爱说什么说什么, 开心就好, 大家别忘心里去。
曲颖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曲国公凑上前去,讨好道:“颖儿, 爷爷这回就按照你的喜好, 给你物色一个温文儒雅,既堪大任又有担当的青年才俊。”
曲颖儿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这回是兵部侍郎的侄子,还是任大将军的远亲,还是你前日去校场忽然发现的领兵奇才呀?”
身后一干曲公子跟着笑起来。
曲国公神秘摇头:“不是不是,这回真是温文如玉, 一点武力值都没有的。”曲国公诅咒发誓,“可爷爷就是喜欢他。这一辈的年轻人里,爷爷觉得他有担当。”
“你说的是谁?”曲颖儿眼前一亮。
早前便听哥哥们说起, 金殿上的一幕,前太子逼爷爷就范, 当时敢在金殿上力挺爷爷的,就是谢良山,莫非?
曲颖儿心中跃跃欲试。
曲国公笑眯眯道:“爷爷说的是,蒲阳郡王的外孙,谢良…。”
“嫁嫁嫁嫁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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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孝二年。
曲国公府同蒲阳郡王府联姻,蒲阳郡王的外孙娶了曲国公的孙女。
这是国中久违的大喜事。
新帝即位,急需这样的喜事调整朝中气氛,故而礼部操办得异常隆重。
曲家一门,各个骁勇善战,却唯独这曲国公的孙女嫁了一个既无武力值,又无功名傍身的人。
虽说谢良山是蒲阳郡王的外孙,但浑厚两人住在京中,日日都在曲国公眼皮子底下,京中纷纷猜测,这曲国公是出了名得疼孙女,这曲颖儿上头有九个哥哥,这蒲阳郡王的外孙日后在家中怕是要吃亏的。
其实也不尽然。
自幼一处长大,方槿桐知晓谢良山和曲颖儿有多般配。
谢良山虽不入仕,却醉心棋艺,棋艺上也小有所成。
两人有相同的爱好,又时时在一处,琴瑟和鸣。谢良山素来便照顾曲颖儿,又不是一日,旁人看在眼里,这些看似琐碎絮叨也觉温馨。
方槿桐自是高兴的。
如今这京中还有戴诗然,曲颖儿和谢良山在,便如同早前一般,对弈也有了去处。

弘孝四年,曲颖儿有了身孕。
曲国公终日从早笑到晚,笑得合不拢嘴,曲颖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良山头疼。
一日,曲颖儿突发奇想,也看了这么多话本子了,不如趁着怀孕,也写上一两本。
谢良山发愁,伤神得很,不如多将养些。
她本就好事,难得有了身孕歇歇。
曲国公却不以为然,写写写,爷爷支持。
“还是爷爷好。”曲颖儿撒娇。
谢良山奈何。

再等一日,曲颖儿在小榻上小寐。
谢良山给她披衣裳,见到案几上她方才落笔的册子,心中忽然来了兴致,不如看看她终日在费心费肝,却孜孜不倦得写什么话本。
只是这没看两页,脸色便绿了。
公主与面首二三事…
谢良山好气好笑。
但她乐在其中,他又不好拂了她兴致。
许是写话本分散注意的缘故,她害喜还不如戴诗然害得厉害,便日日都拿此事在嘴边说,故而曲国公掏心掏肺支持。
谢良山见她在小榻上睡得安稳,又翻翻手上的册子,忽得也来了兴致。正好点了一旁的朱砂,在她誊抄的册子一旁批注。
诸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吾见公主需小心谨慎。”
“此面首既有滔天本事和过人才智,再兼盛世美颜,问君何故自甘堕落做面首?”
“公主还是放过这些面首,与驸马长相厮守可好?”
“已弃文…”
翌日,曲颖儿险些笑岔。
“这是你批注的?”
“嗯。”
“你最喜欢哪一个?”曲颖儿笑眯眯问。
谢良山瞥她:“只喜欢写的那个。”
曲颖儿上前搂他:“哎哟哟哟,良山何时学会说这些妙语了?”
谢良山道:“同‘驸马’学的,最终能战胜诸多面首,其实最终凭借的是一张嘴。”
曲颖儿噗嗤笑笑:“不是弃文了吗?”
谢良山道:“原本弃了…”
“原本?”
“可后来读到其中有一棋士,系出名门,风流倜傥,既专情又儒雅,只觉十分像我,便忍着读了下去…”
曲颖儿笑:“你怎么知道写的你?”
“那人叫周良山…”
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周良山,妻子叫甲颖儿,曲字倒过来写,还少一笔,也没谁了。
曲颖儿笑不可抑。
不管如何,这本面首算是完结了。
驸马和公主大圆满,面首们都成了炮灰。
谢良山觉得这个结局甚好。
只有任笑言甚是惋惜,早前分明说好坐拥后宫的,这回轮到郭钊脸都绿了。
可曲颖儿这里,完结之后问题又来了,下一本该写什么?
曲颖儿绞尽脑汁。
恰逢阳平来信,话本子看过了,乌托那深感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若是还有下一本,乌托那说便写拐带千金小姐二三事吧。
曲颖儿咬咬笔杆子,倒也不错。
主人翁都是现成的。
羌亚来的黑托纳王子,拐带千金小姐陆萍二三事。
想好就开始动笔。
谢良山头都大了。
你都花心思写话本子了,改个名字能有这么难吗?
曲颖儿却点头:“难啊,若是想名字简单,这话本子就不叫面首二三事,拐带千金小姐二三事了,下一本还准备写我与武林大侠二三事呢。”
谢良山叹气,这回更是奇了,连男女主人翁的名字都不用看,便能猜出写的是郭钊和任笑言了。
曲颖儿嘴角抽了抽。
谢良山摇头:“然后下一本是侯门风月二三事,再下一本是郡王府二三事,能写的你都写了,而后,恭喜你,曲大小姐,整个京中都猜到是你写的话本子了。”
曲颖儿若有所以点头:“有些道理,那便换换,侯门风月写沈逸辰同戴诗然,郡王府二三事写方槿桐与许邵谊?”
“…”谢良山败下阵来:“我怕沈逸辰看到,日后再不让你进侯府大门。”


第124章 番外(三)掌上明珠
羌亚国中迎来一件盛事, 乌托那王子迎娶了长风国中的阳平郡主。
羌亚人民素来友好, 但因着地远, 汉人却极少有与羌亚通婚的习俗。早些年,羌亚汗王的父汗还曾向长风,南顺, 燕韩和西秦等过求娶过, 却唯有燕韩皇室将一大臣之女认作公主,嫁了过来。
而这长风国中的阳平郡主, 母亲是长公主, 父亲是安北侯, 又是长风皇帝的亲外甥女, 地位比国中普通的公主都还要尊贵些。羌亚人热情好客,载歌载舞的迎接的队伍自发排到了都城开外十余里, 看得知澜惊奇不已。
羌亚汗王和王后亲自来城外迎候。
乌托那扶她下马车见礼。
乌托那虽不是往后亲生, 王后却也待她亲厚。
等入了城中,才见不止郊外,城中各处都在跳舞。
马车途径之处,还有年轻的男子上前献花,“!@#¥%…&*”(美丽的明珠, 欢迎来我羌亚,欢迎回家!)
阳平接过,道了句:“!@#¥%…&*”(谢谢!)
年轻的男子深深鞠躬, 顺着乐曲声就开始跳起舞来。
还果真是一言不合就跳舞,难怪羌亚人虽也骁勇善战, 却始终少有战事。
阳平感叹。
知澜却感叹旁事,这一路从城门到王宫,马车中的花束都收了几大摞。
“留下吧。”阳平心悦。

毕竟是长公主和安北侯的女儿,阳平的出嫁随行少说有两百多人。
礼部使节,史官,侍卫,宫女,能工巧匠,便是厨子都带了不少。
羌亚人惯来热忱,也向往汉人文化,此番阳平郡主的随行所带便如在羌亚刮起了一道汉人文化的风潮。
生丝的技艺在羌亚传播开来,丝质的衣裳裁剪,做工,刺绣,在汉族文化里又融入了羌亚的风情。
城中兴建了许多汉文馆,有随阳平出行到羌亚的文官定期教授汉字和经典史籍,不少王宫贵族中以为汉文为荣。
小至三字经,皮影戏,走马灯,大致龙舟赛,猜灯谜等,在三两年内逐渐融入了羌亚人的生活。
汉人有百草集等医书典籍,又有精通医理,针灸古方的御医在,和羌亚本土的医术交流融合,也开创了不少诊治的先例。
羌亚文化和汉族文化日渐融合。
阳平郡主来羌亚的时间越久,在羌亚人心中的威望便越高。
而迎娶阳平郡主后,许是耳濡目染,乌托那也一改早前嘻嘻哈哈,整日依附在羌亚汗王背后的撒手王子形象。会随父兄一道处理羌亚国中政务,频繁出访各国做为主使节,同阳平一道深入普通的百姓人家,简单吃一顿饭,或关心日常的用水和极普通之事。
乌托那在国中开始广受赞誉。

到了弘孝四年,巴尔大举南下,进犯长风。
长风地理位置特殊,是巴尔和苍月,南顺,羌亚等过同巴尔之间一道缓冲的屏障,所谓唇亡齿寒,此次巴尔倾巢而下,长风若破,羌亚等国也势必被推到危机存亡关头。
接到沈逸辰加急书信,乌托那请命带五千羌亚将士东行。
同沈逸辰里应外合,在九幽关击退了巴尔一族。
这一仗打得极其艰辛,乌托那在军队中却得了很高的信任。
羌亚同巴尔向来便有边境摩擦,而多以羌亚息事宁人结束。
此番九幽关一役,历时虽久,却连同长风,苍月,燕韩等国大胜巴尔,不仅振奋了羌亚国中士气,更加深了羌亚同周遭诸国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为乌托那等上储君之位奠定了坚实基础。
羌亚的储君向来是王后之子。
但乌托那在国中的威望已远远朝过了王后之子,众望所归,羌亚汗王早前虽不怎么喜欢这个终日嘻嘻哈哈的儿子,可现如今是越来越器重和喜欢。
有了百姓和军队的赞誉,乌托那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

约是弘孝八年,羌亚汗王过世。
乌托那登上羌亚汗王之位。
同年八月,阳平生下了小女儿,取名苏牧哈纳陶。
羌亚语,意思是,雪山下的明珠。
也是乌托那和整个羌亚汗过的掌上明珠。
哈纳陶上面有一对三岁的孪生哥哥,长得仿佛同乌托那一个模子刻出来。而哈纳陶生得却极像母亲,阳平。
阳平本就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哈纳陶还承袭了乌托那的深邃轮廓,多了几分异域风情,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便生得比母亲还要再美些。
乌托那尤其宠爱这个小女儿。
“哈纳陶的丈夫,日后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勇士。”乌托那务必自豪。
阳平托腮:“她才两岁。”
不知道他操得什么心。
可做父亲的,不是女儿多大都要操心吗?
乌托那以此为荣。
“季格拉,我们的哈纳陶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公主!”
又来了,阳平恼火。
乌托那上前:“季格拉,你可记得沈逸辰和槿桐的儿子?”
“小宝?”阳平颔首:“似是今年三岁了。”
沈逸辰同方槿桐有一儿一女,女儿大些,小名唤作悠悠,儿子小些,小名唤作小宝。
“季格拉,你说若是我们哈纳陶日后嫁于小宝多好?”乌托那总是念着他俩,“日后我们就同沈逸辰和槿桐做亲家。”
阳平笑道:“我们喜欢的,却不一定是哈纳陶喜欢的。等小哈纳陶长大了,我们让哈纳陶选自己喜欢的,若是她喜欢小宝,我们就同沈逸辰和方槿桐做亲家。”
乌托那抱起哈纳陶举高高。
哈纳陶笑得咯咯咯,搂着他脖子不放。
****************
“阿嚏。”小宝喷嚏连连。
“可是昨夜着凉了?”沈逸辰抱着怀中的小不点,眼中满满父爱。
小宝嘟哝:“小宝昨晚和姐姐睡,姐姐老抢小宝的被子。”
沈逸辰忍俊不禁:“那今晚和姐姐一人一床被子可好?”
小宝摇头:“我要和爹爹,娘亲一起睡。”
悠悠道:“不可以!”
小宝问:“为什么不可以?”
悠悠道:“因为爹爹和娘亲一起睡,我们才会有弟弟和妹妹,你去了我们就没有弟弟和妹妹了,你还想不想要弟弟和妹妹?”
小宝想了想,点头:“小宝要弟弟妹妹。”
方槿桐轻咳两声,脸都红了:“悠悠。”
意思是不许胡说。
悠悠委屈道:“爹爹说的呀,我们要很多很多的弟弟妹妹玉。”
“沈逸辰~”方槿桐恼火。
沈逸辰却一手抱了小宝,一手牵了悠悠走远:“这些事情不能当着你们娘亲的面乱说,这是爹爹和你们的小秘密,记得了吗玉?”
两人饶是认真的点头。
“爹爹,再说几个小秘密。”悠悠起头。
“爹爹,再说几个小秘密。”小宝也当真了。
沈逸辰也认真道:“那我们小声些,不要让你们娘亲听见泽。”
“好!”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
沈逸辰便轻声轻语,场面既温馨又暖人心扉。
方槿桐笑不可抑。
“小宝,你可知,爹爹做了你两辈子爹爹。”沈逸辰悄声道泽。
“哇~”两个小鬼头一起哗然,而后又都纷纷伸手放在嘴边,朝对方做一个“嘘”的姿势。
悠悠瞪大了眼,却悄声道:“爹爹,我呢泽?”
沈逸辰抱着小宝蹲下,亲她额头:“爹爹最幸福便是这辈子不仅有你们娘亲,还有小宝,还有你。悠悠,你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爹爹要将世上最好的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