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内侍官应声。
眼看纸条即将烧完,两人都不做声。
巴尔和亲,沈逸辰垂眸。
巴尔点名要华瑜和亲,他前世没有听闻过。
是这一世忽然有的变故,还是上一世有他不知晓的事?
可有一点,沈逸辰庆幸来了宫中。
若是华瑜,必定锱铢必报,二叔,安安和槿桐任何一个在京中都会涉险。眼下,太子尚要拉拢他,华瑜不会作何,曹顺入京尚有时间。
君上目前的状态,便是他见了,也是神志不清。
思及此处,沈逸辰问:“婉妃和孝王殿下呢?”
内侍官道:“不曾动,华瑜公主动了媛妃。”
沈逸辰拢眉。
内侍官悄声继续:“侯爷不见为好。”
一语,沈逸辰便听懂了几分。媛妃和华瑜宫中几番冲突,都是君上息事,并不至于多大的仇恨。这样看,媛妃应当有份想促成巴尔和亲之事才会触了华瑜逆鳞。
思及此处,沈逸辰骤然变了脸色。
媛妃不过后宫妃嫔,不能议政,只能是和君上私下时说起,华瑜如果知晓这些,是在君上还是媛妃身边安插了耳目?
沈逸辰背后凉意。
若是在媛妃身边安插的耳目,尚还有回旋余地。
若是在君上身边安插的耳目,那君上密诏他入宫,要他持诏书扶孝王上位,让他九月带君上迷信去游说庐阳郡王等事,恐怕已经全部暴露。
沈逸辰眸色黯沉。
可容不得他多想,殿门已被打开:“侯爷请。”
沈逸辰起身。
太子监国,无法时常回东宫,故在宫中辟出思贤殿,供太子处理政务和歇息用。
君华殿往思贤殿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侯爷请。”内侍官相邀。
沈逸辰抬眸。


第118章 斡旋
“怀安侯。”太子一脸意气风发, 这幅模样何其眼熟, 分明就是前日金殿上的翻本, 而眼底翻着猩红,又隐隐透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兴奋。
“见过太子。”沈逸辰拱手躬身。
“怀安侯今日来见父皇?”太子掀起殿中的珠帘上前。
沈逸辰颔首:“是,昨日君上遣人来我府邸, 让我今日到君华殿。结果不巧, 听闻君上旧疾犯了,刚服药歇下。”
太子打量他神色:“你见过父皇了?”
沈逸辰摇头:“不曾, 哪有臣子叨扰的道理。”
太子隐隐作笑:“怀安侯, 你果真是个聪明人。”
沈逸辰好似未闻一般, 不置可否。
“方才听人说, 怀安侯有事要见本殿?”太子主动问。
沈逸辰看了看四周的宫女和内侍,应了声“是”。
太子斜眸, 殿中便知趣退下。
“怀安侯想说什么?”太子压抑不住心中兴奋, 先前有人在,沈逸辰不过装傻充懵,连父皇都忌惮的怀安侯,怎么可能连宫中出事都看不出来。先前是有人在,所以他才缄口不言, 如今闲杂人等这殿中一个不留,沈逸辰自是聪明人。
太子说完,便压着笑意看他。
沈逸辰冷眸看回敬:“太子殿下太过草率。”
太过草率?太子微滞, 是说他逼宫太过草率?呵呵,他想过沈逸辰要么投诚, 要么同他撕破脸,却没想到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本殿不明白怀安侯的意思。”太子试探。
沈逸辰幽幽看他:“君上是真病也好,假病也好,只要君上在,太子都不应当对媛妃行如此之事,留人把柄?”
“媛妃?”太子倒是真意外,他先前确实让华瑜自行处置,便是无人来和他通传,“媛妃如何了?”
沈逸辰垂眸:“殿下不妨差人问问?”
“来人。”
听到太子声音,殿外禁军进来:“殿下。”
“去寻媛妃来。”
“是。”
禁军掩门而出。
“看来怀安侯在这宫中耳目不少。”太子缓步上前。
沈逸辰微微勾了勾笑意,“怀洲几十万百姓还需我怀安侯府庇佑,不敢掉以轻心。”
一丝都不掩饰,太子觉得极对胃口,沈逸辰既在宫中有耳目,那便是知晓了宫中生变。知晓了宫中生变还敢来,又亲身去君华殿探虚实,一路也不戳穿,等到他这里满口只提媛妃之事。
他倒是真好奇这沈逸辰心中装的什么念想:“怀安侯不妨继续。”
先前正说到媛妃,若不是沈逸辰提及,他此刻根本想不起这女人来。
沈逸辰继续道:“媛妃是君上的宠妃,即便是在君华殿,君上也是媛妃贴身伺候的,这点,国中上下都知。太子想要谋事,便要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名正则言顺,想要明正言顺就需要令人信服,至少是无法反驳的口舌,眼下有媛妃这么好的口舌在,殿下却弃之不用,不叫草率?”
太子眼中凝眸。
沈逸辰继续:“媛妃膝下并无子嗣,这些年在宫中虽得盛宠,却一直左右逢源,想寻合适之人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太子不会看不明白。眼下若能许诺个太妃位置,媛妃为求安生,一定愿意为太子说话。这满朝文武,又诸多亲王贵胄,哪只眼睛此刻没有盯紧宫中?进一步说,媛妃可以帮殿下扫清障碍,这宫中之事往难听讲和往好听讲,截然不同;退一步说,也可留一人在,都说红颜祸水,届时太子这番在宫中的举动,想往哪个王府身上推不可?有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却弃之不用,难道不是草率?”沈逸辰说得极慢,也一直不避讳他的眼睛。
太子明显已经听进,沈逸辰装作不觉。
“太子殿下监国多日,岂会连这些都看不明白,给你出这主意的人,其心可诛。”沈逸辰目露狠意。
太子心头一顿。
许是药性上头,疑心病又起,心中不免再次想起华瑜的行事。
“那怀安侯,你此时入宫是为了作何?”太子追问。
“方才同殿下说了,怀洲几十万百姓还需我怀安侯府庇佑,不敢掉以轻心。宫中出了大事,我既在京中,入不入宫都无法置身事外,宫中已然如此,京中还能安生?”沈逸辰坦然:“难道,今日没有入宫之人,太子就不会请到宫中?”
太子大笑:“怀安侯真是通透人。”
除去羌亚送亲的景王,宫中尚且年幼在婉妃身边的孝王之外,旭王和惠王都在京中,还有诸如戴平波,曲国公等人都在,太子逼宫本就倒行逆施,怎么会将这些人放人在外?
换言之,即便他不入宫,也必定会被请入宫。
两人都心知肚明。
“殿下。”殿外来人,沈逸辰认出是先前领命去带媛妃的禁军。这人进殿后并未喧哗,也未当众开口,而是附耳到太子处,悄声说了几句。
太子骇然,喝道:“都拖出去砍了。”
禁军为难:“可…都是华瑜公主的人…”
太子大怒:“华瑜的人又如何?还要本殿说第二次吗?”
“是。”今日的太子又极度不正常,禁军侍卫也不敢触他的眉头,可华瑜公主在宫中可是什么样的人物,又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这禁军侍卫本也怕她。眼下领了太子的命,心中还是发怵。
眼见太子的脸色骤然变差,沈逸辰也猜到了八九分。
太子监国已久,虽不及旁的几个皇子,但至少这些清明是有的。华瑜让自己宫中的侍从对媛妃轮流行不易之事,事后还要送去给巴尔。巴尔接不接受是一说,但媛妃毕竟是父皇的妃子,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便是华瑜做的,也成了他做的,他此后又多了一条把柄在那帮老不死口中。
这华瑜任性惯了,此时风口浪尖上怎的就不知收敛些!
果然是沈逸辰所说,虽不至其心可诛的份上,却也不可与之谋,只会成为谋事路上的绊脚石。
“沈逸辰,你可愿助本殿谋事?等事成之后,本殿允你怀洲之外,再一洲十八郡。”太子贴近他身前,算是威逼,亦是利诱。
沈逸辰嘴角勾勒:“微臣不会助殿下谋事。”
太子眸间一寒。
沈逸辰继续道:“微臣只会顺应天意。”
只此一瞬,太子也嘴角微扬:“好一个顺应天意。”
此话仿佛说到太子心底,他哪是谋逆,不过是天意促使罢了。
沈逸辰垂眸。

太子毕竟久居监国之位,手中不乏筹码,也不乏耐心。
宫变第一日便封锁了宫中和京中。
太子手握宫中禁军,少则几万人,又有效忠太子的军队在城外驻扎,旁人想贸然攻入京中固然不可。
而京中想有其他人想出京,也如插翅一般的。
重要的是,太子占尽了先机,旁人已经落了后手。挟天子以令诸侯,太子本身就监国,掌握国中军国大事,否则太子岂敢随意逼宫。
到了第六日上头,沈逸辰终于借故见到了弘德帝。
弘德帝已然不能说话,也被灌药神志不清。
但见了他,又见他身后跟着的太子的亲信,既疑惑又惊喜,却还不能流露出来。
沈逸辰寻床沿边下跪,太子亲信们只得远远在寝殿下监视。
沈逸辰双手举到额前,行跪拜之礼。
弘德帝一脸震怒。
亲信们便听沈逸辰道:“君上,如今惠王作乱,行逼宫之事,幸得太子及时阻止,才免得宫中一场血腥,守得我长风江山。逸辰此番入宫,定当权利辅佐,君上安心养病,静待佳音。”
看模样,弘德帝恨不得起身掐死他,可奈何服了药动弹不得。
亲信们如实转告太子。
太子轻笑。
沈逸辰此人,城府何其深,即便达成结盟也不可轻易相信,太子心中自然清晰明了。不过沈逸辰尚有利用价值,只要怀安侯府都站在他这边,旁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有怀安侯府的支持,便如虎添翼,即便沈逸辰有迟疑,他也要让沈逸辰坚定。
迄今为止,沈逸辰的行为都让他满意。
安抚媛妃,出谋划策让他稍安勿躁,暂不要请京中诸王和重臣入京,已是瓮中之鳖,何时收网都可,不如暂且坐等,坐不住的便会露出马脚。
果真,第二日上头,京中就有人借故生乱,在各个主要的街巷打砸抢烧,引起禁军瞩目。有意思的很,果然此时慌了,诸多马脚都漏了出来,想外出送信的,私下结盟的,铤而走险的,他在宫中以逸待劳,却捕获了不少信息。
这些信息,便是谋逆证据。
他对沈逸辰相当满意。
所以沈逸辰提出要去看弘德帝,原因是,岂知君上没有后手,总要让他知晓宫中之事,看君上的反应。
太子心悦。
故而沈逸辰才被准许出入君华殿,每日给君上通报宫中和京中的乱象,虽有太子的亲信跟着,却至少可以和君上接触。
沈逸辰双手举到额前跪拜。
掌心单黑色的墨迹赫然写着:“入宫护驾,君上保重。”
弘德帝何其精明,才会怒目相视。
借沈逸辰之口,他知晓宫中之事,知晓京中之事,也借沈逸辰之口了解太子动向。沈逸辰借故拖延,是想护住京中诸王和重臣周全,等待援兵。
弘德帝心知肚明,却也知晓此计撑不了太久。
第九日上头,沈逸辰照旧来。
惠王因坐不住,意图讨逆,被请入宫。
弘德帝知晓惠王是保不住了。
趁沈逸辰离开,眼珠一转,沈逸辰顺势带走枕下的血书,沈逸辰心惊。
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怎么会写血书。
出得君华殿,沈逸辰怀揣血书,想尽快寻一安全之处,却不想被迎面之人拦住。
“沈逸辰,本宫观察你几日了。”
沈逸辰抬眸,华瑜嘴角微微勾勒。


第119章 殿中迷香
“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 竟然听了你的话, 把媛妃留下。”君华殿非说话之处, 华瑜领了沈逸辰到旁的殿中。
殿门紧锁,殿中并无旁人。
殿中点了熏香,有依兰花的味道, 沈逸辰皱眉。
“沈逸辰, 你果真有几分本事。”华瑜轻笑,“连我那个太子哥哥都会信你。
沈逸辰没有应声。
华瑜缓步上前, 眉间一抹笑意:“沈逸辰, 可我不信你会帮太子哥哥。”
沈逸辰也不避讳看她。
华瑜也不心急, 慢悠悠道:“沈逸辰, 你可知我怎会知晓媛妃怂恿父皇将我送去巴尔和亲一事?”
似是原先也没有期待沈逸辰会应她,华瑜自顾着继续道:“因为父皇身边有我的眼线, 沈逸辰你还记得胡俊吗?”
胡俊, 宫中内侍官总管。
也是君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内侍官。
他前几日入宫时,君华殿中已无此人。
可是,胡俊是宫中老人了,又怎么会背叛君上?
沈逸辰心中疑惑已生,却不显露。
华瑜似是忆起了往昔, 悠悠然道:“胡俊的确是贴身服侍父皇的内侍,也是内侍官总管,可胡俊入宫前是母后身边伺候的贴身侍从啊。母后年少入宫, 同父皇是年少夫妻,母后心系父皇, 就把胡俊给了父皇,胡俊也是自那时候便开始伺候父皇的。胡俊自幼看着我和太子哥哥长大,母后过世,他更视同我和太子哥哥为亲人,可父皇却忘了胡俊早前是母后的家奴,可家奴怎么可能跟随后入宫?胡俊便做了内侍官。你说,这样的人是忠于父皇呢,还是忠于母后呢?”
沈逸辰确实没听过早年这段。
他是知晓君上身边的内侍总管胡俊是个高手,没想到却是如此入宫。
沈逸辰皱眉。
华瑜继续道:“媛妃同父皇商议将我嫁去巴尔和亲,父皇一开始虽未同意,可经不住媛妃日日讨好,父皇便想,我长风既临苍月,还和南顺接壤,若是巴尔这边真同长风接了亲,兴许,长风可以力压南顺一头?父皇毕竟深谙权术,也自然知晓让一个公主去到巴尔和亲能给长风带来的莫大好处,可我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啊!?”
华瑜平铺直叙,好似说得旁人一般:“沈逸辰,你可知晓去巴尔和亲意味着什么?”
华瑜轻笑两声:“巴尔的王后在巴尔汗王过世后要继续给下一任巴尔汗王做王后,到下一任巴尔汗王继任的时候,还要再给下一任巴尔汗王做王后。巴尔内部共有十七个部落,部落之间兼并屠戮,上一任巴尔汗王不过坐了两年,这十年内换了近四个汗王,早前的王后本是出身巴尔一族,新的巴尔汗王尚且顾忌,可等王后的一族灭族后,这不知过了多少手的王后被活活得折磨死了。巴尔一族世代侵略我长风,巴尔公主嫁来我长风自然有一席之地,可我若嫁去巴尔,长风和巴尔不战尚好,若是开战,我会如何?我凭何不恨媛妃?”
沈逸辰没有看她。
巴尔和长风确实在三年内会两次恶战,而第二次,更是死伤无数,便是连洛容远都死在九幽关一役里。
华瑜上前:“沈逸辰,你为何不敢看我?”
沈逸辰冷声道:“你是君上最宠爱的公主,他怎么会让你嫁去巴尔!”
华瑜冷笑道:“呵呵,沈逸辰,你知道吗?这个时候,父皇他想的是若是将我嫁去巴尔,旁人会如何想他,却不是我这个女儿会如何?媛妃不过是吹枕边风,固然可恨,却远不及父皇这般呆我?原来,他自小对我的宠爱不过都是朝夕之事,在权利面前,我这个女儿什么都不是。”
沈逸辰移目,默不作声。
华瑜继续上前,近乎贴近他:“不过沈逸辰,你不必担心,虽然我知晓你不是真心帮太子哥哥,我也不会告诉他。”
沈逸辰不知她何意。
华瑜笑道:“因为,我亦不是真心帮他。”
沈逸辰心中诧异,却是寒眸看他。
华瑜冷笑道:“他却为了向拉拢定北侯府,要将我嫁给庄喆。那庄喆有一半的巴尔血统,平日里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定北府中,家奴大半都是巴尔人,庄喆身边几个受宠妾侍也都是巴尔送来的美姬,他根本没有心思娶一个长风的公主,太子哥哥他问都没问过我一声,便遣人去问庄喆的意思,呵呵,是不是很讽刺?”
庄喆的母亲本是巴尔一族的公主,他同巴尔人亲近是自然。
沈逸辰也知晓。
华瑜继续:“可更讽刺的是,庄喆竟然将太子哥哥回绝了,可回绝便回绝了,为了了结太子哥哥此番心思,便是庄喆怂恿巴尔汗王向父皇提亲,要迎娶我做巴尔的王后。呵呵,沈逸辰,你看看,太子哥哥,庄喆,媛妃,父皇,各个都不是好东西,我为什么要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她语气虽平淡,眼中却有些癫狂意味。
“所以我就给太子哥哥下药,我知晓他因父皇不器重他一事耿耿于怀,也知晓他对那张龙椅虎视眈眈,不过推他一把,让他尝尝龙椅上的滋味。没想到啊,我这个太子哥哥平日定是压抑久了,年初一金殿上的反应可委实让人惊醒。也用不着我绞尽脑汁,怎么让父皇对他心生嫉恨,却只用随意同父皇说上两句,父皇便让太子哥哥在殿外跪了一整日。而后,我再将父皇要废太子的消息传出去,尤其是东宫。等太子哥哥生了破釜沉舟的心思,我便再去给他添加一杯定心的酒,让他有这胆量和心思去逼宫。你看看,到今日,不是整个京中都成了囊中之物?”
沈逸辰错愕。
没想到竟然是华瑜?这一世同前世最大的变数竟是华瑜。
前一世此时,他对槿桐并无印象。君上也借机撮合过他和华瑜,他虽不喜欢华瑜的嚣张跋扈,却始终念着她是公主的身份,处处忍让。换言之,那时候旁人都认为他兴许是会迎娶华瑜的,所以才没有太子想要和定北侯府联姻一说,也就没有了庄喆加在其中,出谋划策让巴尔汗王求亲,便也没有了华瑜算计太子,算计君上,太子被华瑜怂恿逼宫一事。所以直到君上病逝前,储君之位还悬而未立,才有了后来他举兵拥立景王。
而这一世,春茗会,迎春会,马球赛,他处处护着槿桐,也自然和华瑜诸多分歧,更重要的是京中谁都知晓他和方世年走得近,他想娶方世年的女儿方槿桐,所以这一世便没有了所谓的撮合他和华瑜,才会有太子想借用华瑜的亲事来同定北侯府联姻。再加上他寻到了陆昭宇,组织了戴诗然同他私奔,此时的戴平波尚留在京中,激化和太子的矛盾,而曲国公在前不过是斥责太子坐龙椅不妥,而这一世也变成了矛盾不可调和。
一幕幕,皆是由他在的变数而产生。
沈逸辰心中有错愕,有震惊,更多的是后怕。
轨迹到了这里,已然和前一世全然不同。
这其中若然是任何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
如今君上被困,京中城门紧闭,救援的势力,最快也要十余日才能到京郊,而这宫中还有华瑜和太子两个相互猜忌的疯子。惠王下狱,已怕是救不回来,下一个是谁?
沈逸辰眸色渐深。
一只手臂却已攀上他的肩膀:“沈逸辰,我知晓父皇曾今密诏过你,想让你持诏扶孝王上位。孝王年幼,婉妃又是个没有主意,没有外戚的,若是你我一心,我们也不算逆了父皇的意思。你有父皇的遗诏在手,之前也得了几方势力的信任,不如我们一道,先送父皇上路,再将这逼宫的罪名全数推到太子哥哥身上,而后扶孝王弟弟登基。日后,匡扶长风社稷的是你沈逸辰,权倾朝野的也是你沈逸辰,怀中可坐拥暖香玉软,朝堂上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沈逸辰,你觉得可好…”
声音带着滚烫的气息,好似热浪一般灼在他耳畔。
沈逸辰敛目,重重清眉间。
这殿中依兰花气息浓郁,最是容易让人迷失心智。
沈逸辰一把推开她,冷声道:“还请公主自重,今日之事,全当未闻。”言罢上前,推门而出。
华瑜怒目而相视:“沈逸辰!”
可是人都走了,哪里还有什么回应?
“来人!”华瑜撒气,“不是说依兰熏香催/情吗?”
吓得奴婢赶紧跪下:“奴…奴婢也不知…早前,分明是有用的。”

远离殿中,沈逸辰眉心皱了皱。
先前隐在袖中的左手,此时才伸出,一把匕首刺在掌心,强烈的痛感掩盖了催/情熏香,他才神志清醒。殿中依兰花香太重,即便如此,方才他都险些恍惚,若非一开始便知晓有异,怕是要做对不起槿桐的事。
扔掉掌间的袖珍匕首。
待得安全之处,才打开君华殿时,君上塞给他的血书。


第120章 乱臣贼子
宫变已过半月。
听闻庐阳郡王率先举旗, 要入京救驾, 各方势力诸如蒲阳郡王府, 定北侯府等纷纷响应,一时间宫中和京中都人心惶惶。
由得君上,太子借君上之手连搬了几道谕旨, 在各方云集响应的救驾中, 真有不少人弑主邀功,以谕旨为名, 加入了平乱的阵营中。
旁的嫡系部队纷纷效仿。
可这宫中生变不过十五日, 平乱的也好, 救驾的也好, 哪只队伍都尚且来不及开赴京中。一时间,这京中的局势谁也看不清, 究竟鹿死谁手, 谁也不好说。
国中说太子逼宫,又逼死了惠王,行不义之政的有,说太子并未逼宫,是旭王, 景王等人借故生事想要夺权的有,一时间纷纷攘攘,除了几方表明态度之外, 其余便都按兵不动。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要帮也是帮胜的一方。
反正国中形势都乱了,谁还能惦记着谁?
国中形势大乱,更勿说京中。整个京中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不在少数,禁军上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一要守卫宫中,二要死守宫门,至于这城中,乱又能乱成什么模样,死也就死那些个人,只要守住了城门,这城内到宫门之间,便是白骨又如何?

转念宫中生变已经二十余日,曹顺入京将二叔,安安和槿桐接走的消息,也传到了沈逸辰耳中。
去往君华殿的路上,沈逸辰心中盘算日子,还有几日。早前那个叫路子的内侍官走在前方,神色虽不似从前般唯唯诺诺,而是仍有些紧张的模样。
遇到人行礼,路子还是会收起紧张神色,而身后的沈逸辰却一脸沉色。
“侯爷,太子让人诏了尚书令,曲国公和旭王殿下入宫,眼下就在思贤殿,而方才,华瑜公主忽然去了君华殿,还让人守住殿外,不让外人进出…”
事出紧急,路子来寻他。
沈逸辰心动大骇。
太子诏了尚书令,曲国公和旭王入宫,华瑜此时去君华殿恐怕是想取君上性命!
华瑜原本就想将君上同太子一道送葬。
此时尚书令,曲国公和旭王都在,都是最好的人证。君上若是身亡,便可将所有的罪名都记在太子身上,而此时放出消息去,太子之前打好用旭王做替死鬼的如意算盘便会全然落空。
无论怎样,只要君上一死,太子都是谋逆。
如此,君上命悬一线。
“闪开!”沈逸辰顾不得这么多。
禁军守在殿外,殿中都是些内侍官和宫婢,虽是太子和公主的心腹,却连路子都招架不住。
沈逸辰闯入寝殿。
华瑜正跪在弘德帝身前。
弘德帝眼中尽是愤怒,只是被灌了药,身上没有力气,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看她,直至沈逸辰破门而出,他眼中才有惊诧。
华瑜回头看了看沈逸辰,又道:“父皇,您先歇着,儿臣同沈逸辰先说会儿话。”
弘德帝想挣扎,却动不了,眼见着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往沈逸辰处走去。
“沈逸辰,你果真是父皇的人。”她好似也并不意外,她早前在偏殿同他说了这么多,他也猜得到她此时来君华殿的用意。
“华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逸辰鲜有如此。
“我知道。”她亦上前,一字一句道:“回不了头了,太子哥哥谋逆,我脱不了干系,父皇又岂能饶我?沈逸辰,如今旭王尚书令,曲国公和旭王入宫,是最好的时机,可以将所有的罪名推到太子头上,禁军之中张未年一支听命于我,这一支今日轮值金殿外。沈逸辰,你可想好了我前几日的提议,只要父皇一死,这长风江山就是你我二人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堂堂怀安侯,可安心屈居一个小小的怀洲?”
“唔…唔…”听到她此番言语,弘德帝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