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因着早前,一叶障目。
沈逸辰脸色很是难看。
“逸辰,眼下,是轮到怀安侯府站队的时候了,要如何做?”沈永波一语道破,目前形势,京中怕是要生乱。
事出突然,太子监国已久,君上不一定能对得过太子。
怀安侯府若想立身,此时便是斡旋,也需确认态度。
迟则生变。
沈括心底涌上一股慌乱,此时在京中,并非在怀洲。若是京中此时真的生了乱,他们在京中的暗卫和死士不过两百余人,根本做不了什么,只够拼死护送侯爷离京。
沈逸辰低眉不语,沈永波也未出声。
沈括只得看向二人。
良久,沈逸辰开口:“二叔,你带安安去方府,沈括,你让留在京中所有的暗卫和死士都去方府。”
沈括木讷应是。
沈逸辰又抬头看向屋顶上,“郭钊,你替带上书信,分别去趟定北侯府和庐阳郡王府,还有蒲阳郡王府走一趟,要快。”
郭钊颔首。
“侯爷你呢?”沈括不安。
“换身衣裳入宫。”沈逸辰起身。
“入宫?”沈括心惊,“此时入宫…”怕是凶多吉少几个字不吉利,沈括咽回喉间。可他都能得到,侯爷为何不避?
沈逸辰瞥他:“禁军统领杜云含是太子的人,就算避能避到何处去?”
此时京城各处大门肯定已经紧闭,稍后就会戒严,想出城也非易事,只要留在京中,何处都是一样,还不如进宫,见机行事。
只是大意,将二叔和安安接到京中,否则若是二叔和安安在怀洲,他更安全。
“稍后就会戒严,去召集暗卫和死士。”沈逸辰厉声。
沈括立即去办。
郭钊拿了笔墨来,他一面落笔,一面道:“太子此举突然,名不正言不顺,急需各方势力在身后支持,怀安侯府是镇守西南一方的势力,太子只会想来拉拢我,二叔不必替我担心。”
沈永波虽未开口,沈逸辰却知他心思。
“我同你一道去。”沈永波提议。
沈逸辰落笔:“二叔,你在方家我才放心。若是出了意外,让暗卫和死士寻个时机送你们出城。只要怀安侯府尚有人在,无论是君上还是太子都会忌惮。”
沈永波眼中微滞,却未再坚持。
沈逸辰写完,将书信交由郭钊。
城门此时怕已戒严,想要出城,人越少越好。
郭钊自有办法。
“信送完后,不着急回京,去寻任将军。”
郭钊手心一僵。
“任将军不需要书信,你只需将京中形势告诉于他即可。”
郭钊点头,纵身一跃省时而去。
“二叔,这宫外就靠你了。”
他若入宫,便不是三五日之事,等到书信送到几处都需要时间,他在宫中自会周旋。
沈永波点头:“我会照顾好安安和槿桐,你自己多小心。”
此事若成,怀安侯府可保几十年安宁,也自会有滔天的权势。越危险之地,便是越安全之地。而他必须进宫,这一世和上一世的出处他需找出,否则后患无穷。
第113章 戒严
宫中忽然生变, 不出半日, 京中开始戒严。
沈永波带了沈安安赶在戒严前到了方府。
风铃小筑内, 阿梧来道:“三小姐,听说沈二爷和沈小姐来方宅了,还有沈侍卫, 看样子能有好几十人呢!”
槿桐本在翻柜子找早前给岁岁和薇薇的玩具, 听到阿梧的声音,原本只露了半个头出来, 可听到最后一句, 手中的活儿便停下来。
来了几十人?
眼下还在年关休假里, 这几十人怕是比方宅内的人都多。
方槿桐诧异。
“可是出什么事了?”方槿桐警觉。
阿梧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方才去二夫人苑里的时候正巧遇见的,沈二爷和沈小姐刚到, 沈小姐还说要来寻小姐。”
方槿桐心底像揣了事情一般。
昨夜就未见到沈逸辰, 她想他许是几夜未阖眼了。
可今日却来这么一出,沈二叔和安安到了,他未到,却让沈括领了人来。方槿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 是宫中出事了?
“府中早前有人出去过吗?”她问。
阿梧摇头,可想了想,又道:“先前去二夫人苑里, 正好听周妈在说,原本还想去买几条新鲜鱼的, 似是说出了几道街口就封路了,可是官府有安排正月的活动?”
封路了,心中的念头仿佛得到验证,方槿桐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苑中。
“三小姐?”阿梧跟出去。
简直要吓死了!
三小姐竟然踩着凳子上了石桌,又踩着石桌攀上了墙壁。
“我的三小姐!”阿梧吓得魂都掉了,这要是摔下来,可非把腿都摔折了不可。
可看她熟练又有些笨拙的模样,似是翻了许多次了,阿梧额头三道黑线,看着背影是半分胆怯的意味都没有。再联想到对面是恒拂别苑,阿梧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了,莫非趁她不在的时候,三小姐是经常这么爬墙过去的?
可容不得阿梧多想,原本看着这爬墙就已经够惊心动魄了,可这还不算完,有人竟然踩上墙顶,又借着墙顶翻上那颗杏花树去了!
祖宗!!
阿梧惶恐:“三小姐,你快下来!太高了,使不得。”若说先前摔下来是摔成腿折,这里摔下来,怕半条命都会摔没。三小姐自小喜欢的都是些棋棋子子的,何时爱上这些危险的举动了。
阿梧愁眉苦脸!
而方槿桐却明显震惊。
又朝她做了个“嘘”的姿势。
阿梧愣住,却不敢再出声叫她。
方槿桐顺势望去,早前她和沈逸辰在这里看万家灯火,而此时,大半个京中的街道都戒严了。街道上有禁军巡逻,诸如明珠巷等,还有大批的禁军驻守。玉冕巷并非京中权贵的聚集处,禁军还未顾忌,而从杏花树上看去,也眼看着禁军往此处来。
京中变天了!
方槿桐咽下口口水。
“什么人!”忽然有人大喝一声。
方槿桐心中一惊,险些从杏花树上落下来,幸亏还算抓得稳。
这声音是从恒拂别苑传来的,方槿桐才瞧见是恒拂别苑内穿着兵甲的侍从。沈逸辰的侍从都是怀安侯府的侍卫,穿得本就是兵甲,可此时看来,却凭添了些紧张的气氛!
定睛一看,方槿桐和那个侍卫都认出对方来。
“方小姐?”
“童卷?”
童卷就是之前在恒拂别苑门口当值的那个侍卫。每次她和阿梧进出,他都会不自觉低头脸红的那个。阿梧还寻安安打听过,说侍卫叫童卷,家中并未娶妻,只有姐弟几人云云,方槿桐怎么会认错?
而童卷就更不可能认错。
眼前的人就是方家三小姐,方槿桐无疑。
“你怎么在这里?”方槿桐记得恒拂别苑中离风铃小筑最近的就是沈逸辰的那间苑子,苑子里平日是没有守卫的,最多只有郭钊和沈括进出,童卷怎么会守在这里?
童卷眉间有戒备之色:“方小姐,您赶紧回去。京中戒严了,要是被人见到您在这树上,怕会引起误会。我等在此戍守,方小姐不必担心。”
果真戒严了,这句话从童卷口中说出一定不会错。
再加上二叔和安安也到了方府,沈括还带了几十人过来,应当是想守着安全。
而恒拂别苑这头和风铃小筑靠近,应当担心恒拂别苑若是空苑,会有人趁着无人,从恒拂别苑到方家来,所以还留了童卷等人在戍守。
“侯爷呢?”方槿桐问。
童卷面有难色:“我也不知晓。”
他表情不像有假,沈逸辰的去处兴许只有问二叔和沈括。
“方小姐,您快回去,这树太惹眼了,真不安全。”童卷急了。
方槿桐点头,既然已经知晓答案,便不要再为难旁人。
她再次顺着墙体爬下来,直到双腿回到石桌上,阿梧才松了口气,实在连七魂六魄都被她吓得足足少了三魂。
还未待阿梧开口,方槿桐先道:“方才见到童卷了,京中戒严了,怕是要变天了。”
阿梧听到“童卷”二字先是一顿,而后又听到“戒严\"和“变天”两个词,才觉得真出了问题。
方槿桐继续:“我刚才上杏花上看了,京中多半街道都有禁军驻防,我们玉冕巷这里也来了一波。”
阿梧倒吸一口凉气,禁军驻守?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这玉冕巷可不比明珠巷,岂会来禁军?这玉冕巷内也只有住了怀安侯的恒拂别苑和方家了。
那便不是冲着朝中之事来的,是整个京中都戒严了。
阿梧伸手捂嘴,怪不得沈二爷和沈小姐都来了方家,原来带了这么多人是来保护方家安全的。忽得,阿梧庆幸,怀安侯是真念着小姐。
思及此处,怀安侯呢?
连阿梧都能想到,更何况方槿桐。
安安和二叔没来风铃小筑,她便自己去。
方槿桐唤了阿梧一道走。
刚处苑子口,就见思南匆匆忙忙跑来:“三姐姐。”
神色有些慌张。
“怎么了?”方槿桐停下来问她。
思南神秘道:“出事了!曲先生给我上完课,正要离开,忽然说街上戒严了,不让进出,曲先生连家都回不了,义父让人给曲先生先腾了间屋子出来,说让曲先生先歇歇。腾屋子就不是暂歇,”思南人小鬼大,却心底澄澈:“我见苑子里来了好多侍卫,都是不认识的,听人说是怀安侯安排的,却不知道什么情况…”
除了曲先生,思南所说她已知晓了七七八八。
思南话音刚落,前端匆匆来了人,“槿桐。”
是沈安安。
槿桐上前:“出什么事情了?”
沈安安自小有爹爹和哥哥宠着,哪有什么烦心事,眼下这般模样,方槿桐还真是没见过。
沈安安牵了她:“借一处说话,来。”
言罢拉了安安到一侧,既是借出说话,安安身后的暗卫没有跟上,思南和阿梧也都会意没有山前。
“宫中出事了,晨间的时候太子带人逼宫,眼下,宫门紧闭,整个京中都戒严了。”沈安安言简意赅。
方槿桐伸手捂嘴,太子逼宫…
这消息太过骇人!
方槿桐一时没反应过来,想起年初一的时候,太子的诸多行径都很不正常,天怒人怨是咎由自取,可没想到竟到了要逼宫的地步?若是逼宫,便没有退路了,太子本是皇后所出得嫡长子,究竟中途出了什么事端?
逼宫之事,成王败寇。
可无论最后掌权的是谁,这整个京中都怕是免不了要遭殃及。
“沈逸辰呢?”她心中无底。
既是这个时候,自然要避之不及,眼下却只听说二叔和安安来了这里。方槿桐心中涌起不好预感:“他去哪里了?”
沈安安踟蹰,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她执意要问,又怎么能瞒得过?
沈安安咬唇:“哥哥入宫了?”
入宫?!
方槿桐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此时入宫?怎么会
她心中好似钝器划过,心头的不安好似涓涓细流却统统汇聚成河一般,再难压抑得下去。此时宫变,宫中一定在大肆肃清,而太子毕竟是太子,君上身边也自有忠仆,眼下的宫中一定是铺天盖地的血腥!
方槿桐失神,仿佛想起了梦中那个大雪夜,连指甲剜进肉里也未察觉。
“槿桐,你别担心,哥哥自有分寸。爹爹说了,太子如今失道寡助,正是需要各方支持,哥哥是掌管西南的怀安侯,太子必定忌讳。此番哥哥入宫,其实比在宫外更安全。宫内自有屏障,而宫外,看似平静,可一旦起了事端,不少人都会趁乱打劫,事后也难追寻。这禁军虽各处戒严,但城门和宫门才是大事,这周遭戒严的不过是摆设,哥哥让沈括将在京中的侍从,暗卫和死士都招来了,就在方府和恒拂别苑内。槿桐,眼下我们只能等待,爹爹说,这京中的大乱才将开始。”
方槿桐垂眸,想起昨日沈逸辰同她说,让她同方家其他人一道去晋州。
今日便出了这样的变故。
京中戒严,城门落钥,太子逼宫,自有拥立和围剿。
这京中的乱,一触即发。
第114章 度日如年
一连过去三日, 京中都是这幅模样, 没有大的动乱, 当戒严的戒严。
城门定时会开小段时候,只供民生的商贩进出。
京中住了这么多人,总要张口吃饭, 想要京中不乱, 必定维持百姓生计。
侍卫护送周妈出府,能零零散散买到些肉和菜, 量都不多, 还要留给旁的来买肉菜的人, 京中一朝物价飞涨, 小户人家恐怕都得饿肚子。
长房一家在,方槿柔和方槿舒也未来得及走, 家中还有许多孩子, 也唯有这些孩子们不懂事,每日玩得依旧开心。
沈永波素来谨慎,早前就在恒拂别苑屯了不少粮食,眼下维持这百十来号人没有多大问题。
这几日京中面上又比想象中太平,这些平日里潜在京中的暗卫和死士, 沈永波又散了不少出去,一是打听消息,二是不引人注目。
这京中表面越是平静, 内里越是暗波涌动。
方槿桐看着那颗夜明珠,不知沈逸辰在宫中如何。
岁岁上前要抱抱, 方槿桐恍惚出神。
方槿桐抱起岁岁,不多会钟氏来接手。
方槿桐将岁岁给她,钟氏面色虽然平静,可内心的担忧也可想而知。
“嫂子别怕,总会过去的。”钟氏点头。
方槿桐幽幽一叹。
到第六日上头,府外开始有熙熙攘攘的声音,困了六日,京中生乱是迟早的事,可这也只是起头,偶尔有些打砸和抢掠,禁军也管不过来。
倒是方家,明里暗里都侍从和暗卫守着,没生什么乱子。
可这府外似是一日比一日乱,众人虽不说,心头却是知晓,若非有怀安侯府的人在,方家怕是早就不安全了。
现在城中日日有人被打死,饿死,方家已是万幸。
…
这般到了第十日上头,玉冕街上似是大乱。
府外有打斗的声音,呼喊声和叫骂声,府中的人都聚到中厅,人分散了反倒不安全。
沈括负责戍守,好些时候才到中厅来。
中厅内是方世年和沈永波做主,沈括拱手:“二爷和方寺卿放心,府中目前尚还安全。”
众人心中舒了口气。
趁沈括出中厅这开门的功夫,都能够听到府外的嘶喊声。
家中女眷都有些怕。
男子们也实则心中没底。
等到夜间,散出去的探子们回来,依次传递消息,才晓今日惠王被禁军请到宫中,惠王一走,府上被人洗劫,死了不少人。流民,匪贼,意图不轨的人都涌了过去,将惠王府洗劫一空,如今的惠王府一片惨状。
惠王府一乱,京中早前的平静也似一朝之间被大乱。
打砸抢烧成风,也根本分不清是谁。
尤其到了夜里,更为嚣张,听说明珠巷树大招风,上好些官宦人家都被洗劫,家中女眷被掠。
这两日方家的人都在厅中没有回各个苑里,喊杀的声音,撞门的声音,就似催命符一般,搅得人不得安宁。孩童们都被吓哭,厅中轮流抱起来安慰,可一波接一波的恐吓,似是没有尽头一般。
到第十三日时,有贼人趁乱翻墙进来。
被暗卫灭口。
那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教人不寒而栗。
槿桐见爹爹面色苍白,上前扶他。
果真到乱世,方才知晓文官乏力。
…
这般度日如年,约是到了十五六日上头。
沈括突然领人来中厅。
“曹顺?”沈永波认得。
曹顺是沈逸辰麾下斥候,又精通奇门之术,怀安侯府在京中自有许多凭借,诸如密道和暗宅曹顺都是最清楚的。
“二爷,方大人,末将接到侯爷的书信就往京中赶,先前花了些时日,如今密道已打通,请二爷和方大人带上府中各位,只等明日破晓,暗卫和死士会护送各位到京中暗宅,同过密道出京。”曹顺拱手,道明来意。
出京…
厅中多数都面露喜色,这眼下的京中是无法待人的,若是能出去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可这厅中有老有小,要出京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沈永波和方世年眼中的疑惑,曹顺自然看得:“二位不必担心,先前耽误了些时候,是将密道往玉冕巷多移了些,这样过去暗宅只要两个街口。”
两个街口,已是最短的距离。
再短,不知要等多少时日了,这个险值得冒。
沈逸辰都让曹顺入京了,那京中的动乱只会持续下去,一时半刻不会平定。
“二爷,沈将军,侯爷还有句单独带给二位,接一步说话。”曹顺看向沈永波和沈括,“侯爷请二爷回怀洲坐镇,让沈将军带兵北上,这次动乱时日不会乱,怀洲不能坐以待毙。”
沈永波和沈括心知肚明。
到了晚间,厅中根本无人能睡着。
钟氏几人在哄孩子们入睡,离破晓不远,出府要快。
厅中都在担心之后的事,没几人入眠。
“槿桐,你担心吗?”沈安安问。
方槿桐点头:“若是沈括和二叔都走了,沈逸辰怎么办?”
她担心的是此事。
沈安安叹道:“我也担心哥哥,可我们若是在京中,哥哥也会担心我们,若是被不怀好意之人利用,反倒成了哥哥软肋。在京中,爹爹和沈括只是护我们安全,真要送我们离了京,才能脱身去帮哥哥。”
她说的不无道理。
可方槿桐不想离开。
沈安安似是察觉,厉声道:“槿桐,你不能留在京中,哥哥若是知道,他在宫中也不会安稳。这个时候贸然出宫,才是大忌。”
方槿桐垂眸。
临到破晓,沈括等人准备就绪。
一共只备了三辆马车,马车多了会引人注目,马车周围订好了厚重木板,若是真遇到危险,也相对安全些。
怀安侯府散在京中的暗卫和死士悉数都到了。
一百多人护着三辆马车在破晓掩盖下急行,此时最怕马蹄声惊动各方,方槿舒抱紧怀中的幼子,岁岁也抱紧钟氏,懂事的没哭。方槿柔带着双生子,薇薇则是在方如旭怀中。
车轮的每一转都好似一年那么长。
在车中还能听到周围护送的暗卫和死士的脚步声,余下的便是车中呼吸的声音。其余静谧如厮,只祈祷能平安过了两个街口顺利抵达暗宅。
有惊无险过了第一个街口。
沈安安心中舒了口气,会好的,过一半了。
可方槿桐尚还来不及点头,就听忽得一声叫嚣:“有马车!”
众人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后是沈括的声音:“上前探路,继续送马车走不要听,其余跟我守着路口。”
似是沈括这句后,便是兵戎相近的声音。
几个孩童也在车中大哭,女眷们仅仅搂住。
方家都不晌午,此时根本也无法帮忙。
马车飞快疾驰,也能听到周围厮杀的声音。也有血迹溅到马车上,吓得车中惊呼。
幸得订了木板,否则箭头都能射进来。
“趴下!”车外,不知谁一声疾呼。
马车忽得停了下来,又似撵上了尸体,险些反倒,好容易安稳,只见一身影提到上前,车内都是惊叫。可那身影刚上来,便被车内一剑封喉,只是溅了血渍在帘栊上。每辆马车都配了一名死士和暗卫,这是最后的屏障。
先前,这冲上来的人便是被暗卫一剑封喉。
这些天京中早已大乱,可由着怀安侯府的人守着,并未见过此等血腥。
此时尚且是破晓,可想而知平日京中有多乱,他们在方府只见过一次血腥,亏得有这群人护着。
马车停下,还险些翻过去,便是车夫已亡。
车内死士出去驾车,将手中的剑交给方如海。
这马车入口,若是真有事,一个人受不住,两个人安全,方如海从未握剑,可此刻,一家均在马车中,他自当守护。
车行飞快,碾上东西时好似要飞起来一般。方槿桐牢牢抓住柱子,也和身边的钟氏一道,牢牢抓住身边的岁岁。
岁岁一直在哭。
“岁岁不哭,没事。”方槿桐和钟氏轮番宽慰。
好容易过了两个街口。
帘栊被掀起:“各位快下。”
等方槿桐几人下车,才见这巷子里已被血水染红。
方槿桐哆嗦,钟氏也被吓蒙,方如海牵了钟氏,一手扛起岁岁往暗宅去。
方才护着他们的暗卫死死伤伤,等三辆马车陆续到了,才见沈括等人往暗宅这边来。
“快!布放!”沈括自是清醒。
槿桐等人再不做耽误,纷纷入了暗宅。
等沈括率人进入,大门一笔,拉开机关,前来的贼人死伤一半。
“快走,不要听。”曹顺在前方领路。
这暗宅不过是个入口,地道不可能挖这么深,挖这么长,一直从京外挖到玉冕巷。
众人随曹顺下了一个地道口,又从一个个地道口钻出,钻出和钻进的地方都在一些不起眼的府宅里,各个府宅都有暗卫守着,随行的暗卫和死士也没有掉以轻心。
方槿桐记不得穿梭了多少条密道,多少个暗宅。
中间虽然被人无意闯入过,但暗卫和死士迅速肃清。
中途有危险的地方,也藏在暗道里,等危险过去再继续。
故而真入了暗宅,却没有人员伤亡。
…
兜兜转转,也诸多机关和掩人耳目的地方。
为了安全,有的地方明显回折,可这番才是最周全的。
破晓出得方府,临近黄昏终于从密道口爬出。
每个人都很狼狈,跟来的暗卫也从早前的百余人,只剩了五六十人。
第115章 晋州岁月
转眼到了三月, 南边已然草长莺飞。
暗卫将一行护送到晋州。
初入晋州, 全然陌生, 却有赖方如旭早前的打理,方家一行才有落脚之地。
方家原本也有一旁支在晋州,此番听说京中生乱, 方家本家到晋州暂避, 旁支也多帮忙和照应。一笔写不出一个方字,毕竟都是方家的人。
在晋州还见到了宋氏, 方槿玉和方如南。
不管早前闹得多不愉快, 可久别重逢, 还时值乱世, 宋氏见到方家的人还是亲切。袁氏见了方槿玉和方如南,也忍不住相拥。方如南的个头又高了许多, 袁氏不住到好。
只是四房那头, 方世平和佟氏脸上很是尴尬。
佟氏即将临盆。
挺着个大肚子,已经俨然一副四房主母的模样,此番见了宋氏,总有担心。后来才晓宋氏和方槿玉,方如南并不住在方府, 而是自立门户。
只是当方世平听说肖缝卿要求亲,脸上立即变了颜色,一有机会便循着宋氏诉说想念, 和她离京之后,他对儿女们的惦记。宋氏早已死心, 看着他一脸深情哭诉只觉好笑。
佟氏本就心高气傲,生产的时候,方世平还在哄宋氏,佟氏心如死灰。孩子整整生了两日,佟氏伤了元气,小儿子出生后,佟氏的身子便一直不好,不几月便香消玉殒。
四房早前的两个姨娘,一个在从京中来晋州的路上跑了,惠姨娘从暗道离京时护着方如勋被砍伤,虽然强撑着出了京却没熬过一日。
方如勋哭了整整一月,哭得袁氏心疼。
如今,方如勋和佟氏的小儿子都成了没娘的孩童,袁氏和宋氏商议孩子的去处,宋氏不忍,便带着一并抚养。
方世平心想此回怕是有回转余地了。
结果更惹宋氏厌恶。
佟氏才过世不久,你若是有半点良心,又岂会一份哀思都没有!
方世平被数落的颜面无光,便拂袖而去。佟氏早前是江北富商的小妾,带着不少的金银财富到的方家四房,否则方世平如何会百依百顺?如今佟氏死了,佟氏的银子便悉数都是方世平的,方世平有了银子,继续在晋州花天酒地,不着府邸。
子女的事,都是宋氏在张罗。
如今宋氏虽是名义上四房的主母,实际却已脱离了方家,方世平也不好指手画脚。
如今乱世,晋州偏安一隅却还安好。
方如南和方如勋上了学堂,宋氏亲自照料悯之。
悯之就是佟氏的幼子。
肖缝卿和方槿玉的亲事也已订下,就在八月,中秋之日。
如今战乱四起,肖缝卿此处奔走,散肖家之财,四处安置流民,使得多少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被称为良心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