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谦让的。
肖缝卿好笑,随即点头:“好。”
他喜欢同她说话,就好似,带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也说不上来。
自从黎家出事以来,他没有一日睡得安稳,他动用整个肖家的产业日夜筹谋,编织一张环环相扣的网,要的就是让欠下黎家血债的人逐一偿还。
布局,谋划,还有肖家偌大的产业要经营,整整六年,名册上只剩了榜首的方世年三个字。
有些刺眼。
“方哥哥,到你了。”思南提醒。
他收回思绪。
他自幼便喜欢下棋,开清风楼是为了静心。
“呀。”思南一面思考一面捏棋,棋子却在指尖滑落,摔在了地上。
思南弯腰去捡,棋子的一角磕出了一道凹进去的印痕。
思南明显有些痛心了,来回看了好半晌。
“方寺卿送你的?”肖缝卿知晓这两盒棋子价值不菲。
思南尴尬笑了笑。
肖缝卿也跟着笑了笑。
“其实,是我拿的姐姐的棋盒。”思南也不隐瞒,这两盒白玉棋子姐姐平日里最喜欢了。她来找肖缝卿下棋,想着姐姐那里有两盒碧山阁的白玉棋子,她偷偷拿了出来,想和肖哥哥下完之后还回去。
唉,没想到摔坏了。
思南有些恼火。
方槿桐…
肖缝卿指尖却是一滞,继而抬眸看她,好似平常一般:“偷拿你姐姐的棋做什么?”
思南嘟嘟嘴:“我看肖哥哥好棋,姐姐也好棋,我想肖哥哥一定也喜欢。”
没想到却出了意外。
思南将这枚棋子放在一旁:“晚些时候再同姐姐说吧。”
肖缝卿忽的想起方槿桐找他归还棋谱。
还带了一只狗。
煞有其事同他讲,是狗尿在了孤本上。
而后认认真真得和他谈赔偿措施。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她不是方世年的女儿。
偏偏他却记了很久。
“你姐姐待你好吗?”他也不知为何要问思南。
许是他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思南拼命点头:“爹爹和姐姐待我可好了,爹爹还有些凶,姐姐就不一样,有一次…”
言辞间都是对方槿桐的喜爱。
是啊,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
也招他喜欢。
“所以呀,姐姐才不会怪我摔坏了她的棋子,背地里要心疼好久,等我再攒一些零用,和上之前的压岁钱,给姐姐买一幅。”
她自小有担当。
肖缝卿再次启颜:“不必,我这里恰好有多的,晚些让肖挺给你送去。”
“嗯?”思南意外。
******
碧山阁的棋子都为专属。
一幅棋子有两个棋盒,棋盒上盖的内侧都会刻上简字。
肖缝卿手中的棋盒上盖,内侧便刻了一个“桐”字。
字迹娟秀,如娓娓道来。
棋盒上的简字都是按照买家的字迹拓下来而后刻上的,这是方槿桐的字。
字如其人。
他能想起她脸上的笑意,像春日的泉水一般,明眸青睐。
他时常会想起。
“咚咚”叩门声。
肖缝卿放下棋盒上盖:“进。”
“东家。”是肖挺。
“嗯。”他应声。
肖挺上前:“方槿桐是同洛容远一道回来的,没有见到怀安侯,也没有探到踪迹去了何处。眼下洛容远还在方家,方家的人都去招呼了,应当是过两日就会走。”
洛容远…方家的准女婿…
“知道了。”肖缝卿捏了捏手中棋子,心中就似被棋子垒起一般,并不舒坦,再张口,就好似关心旁事:“怀安侯那边有什么动静?”
肖挺摇头:“东家放心,阿福的事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到我们这里。”
“这便好。”他也担心旁生枝节。
为了一个阿福得不偿失,好在善后。
肖挺拱手行礼:“东家,生意上还有些事,那我先去慧园一趟,东家若是有事就遣人来慧园唤我一声。”
“好。”
待得肖挺离开,肖缝卿才敛了目光。
这些年他做事不留任何痕迹,为的就是不让黎家的旧事牵扯到肖家。
方世年还好,洛家他也心中有数,唯独这半路杀出的怀安侯沈逸辰让他心中诸多忌惮。
他要对付方世年不是难事,他却不想因为方家同沈逸辰起冲突。
沈逸辰将清风楼的名帖给方槿桐,他猜不透出于何种用意。
但无论哪一种,他最不希望的便是最后一种。
怀安侯府若是想护方家,他只能从长计议。
稍不留神,不仅不能报黎家满门的仇,还会将肖家搭进去。
沈逸辰绝非善类,他不能轻易铤而走险。
届时葬送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肖家。
他不得不捉襟见肘。
沈逸辰搬到了恒拂别苑,就在方家隔壁。
他只能寻个旁人看来并不突兀的理由,到方家见机行事。
方家四房在京中名声并不好,好在他是生意人。
商人重利,他同方家四房走得近也并无不妥。
只要利益使然,旁人自然愿意信。
还有一点,他想接近方世年。
知己知彼,他要清楚方世年的言行与为人。
越了解,才能越摸清破绽。
方家四房正好是个契机。
只要在方家,他总能同方世年“不期而遇”。
方世年也能同他寒暄。
他要想办法在方家多留些时间。
他放下棋子,脸上笑意全无。
君子复仇十年不晚,他花了六年时间将名册上的人清除,只剩下一个方世年。
他有的是耐心。
他要的是方家家破人亡,同黎家无差。
***
“阿嚏!”方槿桐喷嚏连连。
阿梧赶紧递水过去,给她漱口。
她接过。
袁氏关切:“可是路上凉着了?”
方槿桐摇头:“方才还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确实没有着凉,也不知怎么就喷嚏打个不停。
“多喝些温水,再让厨房送些姜汤来。”袁氏吩咐。
阿梧应声照做。
偏厅内,有袁氏,方槿桐,还有方如旭和洛容远。
袁氏和方槿桐坐在一侧,方如旭和洛容远恰好在对面。
袁氏先前就在同洛容远说话,眼下便又继续:“容远,刚才说到明日就要出发去西边,怎的这么急?”
袁氏是想多留他在家中几天。
洛容远应道:“边塞有些急事,要赶回去。”
是公差,袁氏便懂了。
袁氏叹息,难得来一回京中,还呆不到两日就要离京,一年到头也难得见槿桐几次。
方槿桐尴尬赔笑。
洛容远就道:“日后常来。”
袁氏莞尔。
方槿桐就赶紧低头吃茶,装作没听见。
方如旭笑呵呵道:“容远,为了给你接风,二伯母让人专程备了家宴,晚些一醉方休。”
洛容远应好。
“倒是三叔这边,也不知今日晚些能不能回来。”方如旭叹气:“近来大理寺内公事繁忙,三叔那边三天两头都是歇在大理寺的,你若是后日走,还兴许还能在家中见上三叔一面,若是明日,只怕是见不到的。”
方如旭如实道来。
大理寺张寺丞才被发现自缢家中,大理寺内乱成了一锅粥,弹劾三叔的人趁机滋事,三叔应对这摊子糟心事就已经够费心力,哪里还有空闲同洛容远见面说话?
“三叔事忙,我回京再来拜访。”洛容远心知肚明。
恰好四房的丫鬟来了厅中。
是宋氏身边的丫鬟丽洁:“二夫人,四夫人让奴婢来带声口信给二夫人,四爷早前约好了在院中待客,今晚就不过来一起用饭了,二夫人勿怪。”
都晓肖缝卿在院中,四房又火急火燎催了方槿玉回京。
四房的意图怕是不能再清楚了。
“知道了。”袁氏不能说什么。
倒是等丽洁出了屋,袁氏忍不住拢眉:“好端端的姑娘家…”
第50章 不舍
终究洛容远在, 袁氏的语气不算重。
家丑不可外扬, 袁氏收住感叹。
方如旭心如明镜, 一开口,就自然而然将话题引到了旁处:“容远明日就走,槿桐, 你当尽地主之谊, 带容远去京中逛逛。容远,你久在边关, 京中的夜市可不同早前, 不去可惜了。”
“…”方槿桐哀怨看他。
方如旭瞪眼。
“甚好。”洛容远鲜有如此。
袁氏便启颜, 早前的阴霾便一扫而过, 笑道:“还是如旭想着周全,这主意再好不过。”
言罢, 朝身边的周妈妈道:“让厨房早些做饭。”
好多留些时间给洛容远和方槿桐。
周妈妈会意笑了笑:“这就去。”
袁氏满意点头, 而后,又朝身后的大丫鬟翊维道:“也告诉二爷,峰儿一声,让他们早些过来,不耽搁了。”
翊维笑眯眯应好。
三小姐的事, 就是府中的大事。
人人都欢喜得很,只有方槿桐顶了一头闹心,还不好开口。
“等等。”
翊维临到门口, 袁氏又开口:“还有思南。”
翊维赶紧应好。
袁氏摇头:“瞧瞧,险些将思南丫头忘了, 这两日曲先生抱恙,没来府中上课,这丫头也不知去了何处。”
袁氏随意提起,又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方槿桐意外。
有人方才分明说是要去曲先生那里上课了,而后匆匆忙得出了苑子,二伯母的意思却是曲先生抱恙,思南这几日的课停了。
方槿桐疑惑瞥目。
阿梧明显也听出了端倪,拢了拢眉头,无辜摇头。
看来这丫头有事瞒着她了,方槿桐心中叹道。
不过眼下有洛容远在,二伯母和方如旭还在一旁不停煽风点火,她招架都费劲,思南的事情只能暂时搁在脑后,待晚些时候回了苑子再说。
…
也由得袁氏和整个方家的“通情达理”,晚餐既神速又不失礼数得在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氛围下迅速而欢快得结束。
方如旭连马车和车夫都备好了,还寻了个开脱不了的理由,没有一道同去。
思南心领神会,说同袁氏约好了一道看账册。
姑娘家总归是要出嫁的,日后在夫家主持中馈怎可不懂看账?
袁氏出生商贾世家,连生意上的账都能算,更何况家中的这些个用度?
过往,方槿舒和方槿柔都是袁氏一手教出来的,在夫家得心应手。现如今,方槿桐和方槿玉都在同袁氏学,思南也不例外。
思南这个理由寻得无处挑理。
方槿桐凌她一眼。
思南捂嘴笑了笑,自觉躲到方如旭身后。
方如旭也一脸嬉皮笑脸:“京中夜市近来到了不少外地的杂耍艺人,热闹得很,你们多逛逛,府中落钥晚,别着急回来。”
思南就将脑袋从方如旭身后探了出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方槿桐正要开口,方如旭又抢道:“容远不常来京中,明日就要走,再回来只怕要些时候,槿桐,你陪着容远好好转一转。”
意思是,切勿走马观花。
也不要使小性子。
思南跟着点头,简直不能再赞同。
方槿桐只觉连胃都跟着疼了。
…马车终于在方如旭的千叮咛万嘱咐下缓缓驶离了大门口,往夜市方向去。方槿桐心中哭笑不得,笑得是终于离开方如旭那张聒噪的嘴,哭得是要同木头独处,天知晓是件多难的事情。
果不其然,马车都驶出去好远还只能听到车轮咕咕的声音,车内噤若寒蝉。
方槿桐放下帘栊,虽说方家就在明珠巷,本就算是京中的繁华地段,离夜市不远,但这一路过去也需得些时候,再加上方如旭不知从哪里寻来这么狭窄拥挤的一辆马车,稍不留意,膝盖都能碰上膝盖,她连佯装小寐都难得很。
索性放下帘栊,寻个话题道:“姨母才是许久没到京中了,我记得小时候同娘亲和姨母去夜市看皮影戏…”
娘亲没有过世前,姨母时常来方家。京中和定州离得不远,也就五六日脚程。后来娘亲过世,姨母不好时常往府中来,都是她往定州去的。
细下想想,也有些年头了。那时候最喜欢就是同娘亲和姨母去看皮影戏,吃糖葫芦,姨母牵着她,娘亲抱着她,她仿佛都记得清清楚楚。
洛容远也似勾起回忆,鲜有的笑笑。
稍许,抬眸看她:“我同娘亲说。”
同姨母说?
方槿桐忍俊不禁:“同姨母说什么?是让姨母带我们去看皮影戏?”
她都及笄了,洛容远也快及冠,都不是总角孩童,还让姨母领着去看皮影戏,那才是奇观不是?
洛容远就笑:“我们去。”
方槿桐也觉好,至少,看皮影戏打发时间快些。
皮影戏最早源自南顺,长风国中好的皮影戏是否都是南顺的手艺人,一传在长风好几代。皮影戏深受民间喜爱,童叟皆宜,京中最好的皮影戏就是闹市街头。
临到近处,夜市里马车驶不进去。
车夫将他二人放下,又约好了等候的地方,方槿桐便同洛容远一道离开。
黄昏过后,华灯初上,夜市街头火树银花,很是入眼,让人目不暇接。
京中不过上巳节。
但上巳节的习俗传下来,张灯结彩,会一直到三月十五。
街头上年轻男女并肩踱步,手中或持着玩偶,或拿着小玩儿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集市里拥拥攘攘,杂耍的,卖艺的,吆喝的,做生意的…上巳节里的吵不算吵,是热闹。
这热闹又与正月不同。
正月里大街小巷都是玩耍的孩童,上巳节里就是年轻男女。
譬如,眼下的洛容远和方槿桐。
“就是这里。”
一路摩肩接踵,好容易才到了看皮影戏的地方,在西市的中段,偌大的场子,皮影戏的帘幕布置的妥妥当当,还未开始,场子里已经坐满了一对一对的人,帘幕后面的师傅在预演曲子,隔着帘幕都能听到。
放槿桐找到位置,洛容远护着她。
周遭人虽多,却没被挤到半分。
他有军中的气度,虽不大声说话,周围的人也都敬重。
反倒只听到他温和的声音:“麻烦让一让。”
场子里人多,他们也没用多少时候便到了位置。
“你先坐,我去去就来。”等方槿桐落座,洛容远又起身。
“马上开始了。”方槿桐提醒,不知道他要去何处。
“很快。”他的话向来不多。
人都转身了,周围又吵,方槿桐的话临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周遭都是年轻男女,言笑晏晏,等着皮影戏开场,忽然少了洛容远,旁边的位置空出一个,倒显得同四围格格不入。
稍许,帘幕后有吊嗓子的声音。
还有人在试线。
场下人声鼎沸,是这出戏快要开始了。
方槿桐扭头,周围的人都逐渐落座的,没有见到洛容远身影。
等帘幕后面开始了锣鼓声,方槿桐一声叹息,有人是赶不上开头了。
不过无妨,反正也是随着二伯母的意思,她不好推脱。
看皮影戏倒是好打发时间。
思绪中,第一个皮影戏戏偶出场,四周掌声雷鸣般响起。
旁的心思就淹没在掌声中。
她也许久没看皮影戏了,一时来了精神。
上巳节的皮影戏同平时的不同,平时的多说些传奇故事和名人轶事,上巳节里入乡随俗,便都是些改编的情爱话本,应情应景。
她少有看话本,看得多是棋谱。
不像曲颖儿,终日说这话本不错,引人入胜,那话本不错,倒叫人惋惜之类。
阳平和任笑言便多打趣曲颖儿,曲颖儿也不恼,只捧捧茶杯说几人不懂韵味。
方槿桐也是头一遭看这类话本改编的皮影戏,却也新鲜。
旁的皮影戏打斗唱跳得多,这类戏却是感情丰富,故事情节的跌宕起伏也叫人心跟着悬着,譬如男女主角错过了,最终却千难万险在一起。
上巳节,图个好兆头。
“呀。”看得入神,洛容远都落座了,她才反应过来。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
糖葫芦里不是山楂,而是葡萄。
“咦。”方槿桐倒是惊喜,原来这木头方才是去买糖葫芦串去了,只是这糖葫芦的心儿是葡萄的,她欢颜:“葡萄的!”
她打小喜欢吃葡萄做的糖葫芦,京中做这样糖葫芦的没几家,难怪他去了这么些时候。
“谢谢木…表哥。”险些说漏嘴。
洛容远嘴角扬了扬:“喜欢就好。”
原本以为来的路上会路过,结果那店铺搬了,他也寻着路问了些时候。
她从小爱吃这个,他就去寻。
“可惜你没看到,这出都快完了。”方槿桐随口道。
洛容远转眸看她,糖丝沾在嘴边,衬出一抹娇艳欲滴的颜色来,他心中微动,移开了目光:“说了些什么?”
额…方槿桐意外,这木头也有关心这些的时候,便一一道来。
他听得心猿意马。
两人一连看了五六出。
等皮影戏结束,人群散场。
他护着她起身离开。
从皮影戏到车夫约好的地方还有些路程,时候晚了,夜风微凉。
“槿桐…”他忽然开口。
“嗯?”方槿桐抬眸看他。
“有些不舍…”
(⊙o⊙)…
第51章 瞥目
临到回府, 方槿桐心中都有恍恍然。
木头竟然会说那样的话, 都险些…不像是从前那根木头了。
只是她眼中有震惊。
他亦立即踟蹰, 往后便恢复了早前的寡言。
一路也少有看她。
方槿桐猜想,这根木头竟也害羞了。
马车上好难挨过,等下了马车, 入府, 二哥和阿梧来迎他们,方槿桐面色才自然些。
方如旭一口一句, 去了哪些地方, 好不好玩, 今日夜市上是不很是热闹云云。
方槿桐扯他衣袖, 你明日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方如旭鬼笑,那怎么一样, 又没有容远陪我?
方槿桐闹心看他。
洛容远在一旁开口:“看了皮影戏, 很好看。”
皮影戏,方如旭愣了愣,继而上前揽着洛容远的肩,笑起来:“你二人去看皮影戏了?皮影戏好呀,我听说上巳节里的皮影戏都是些好本子。”
京中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方槿桐睨了他一眼。
“容远, 你明日就走,我让人准备了些酒水。”意思是,要再饮一场, 早前晚间急急忙忙散场,酒没尽兴, 饭应当也没吃饱。
方如旭想的周道。
言罢,又转向方槿桐:“槿桐也一起吧。”
又是特意为她和洛容远准备的。
方槿桐心中一紧,伸手微微打了个呵欠:“我不去了,今日才到家,马车上颠簸的,一路也没歇息好,困了。”
方如旭狠狠瞪她,嘴角又撸了撸。
她才不接招。
“早些休息吧。”洛容远开口。
方如旭便彻底没了立场。
方槿桐感激笑笑,又扭头朝方如旭吐了吐舌头:“那表哥,二哥,我先回苑子了,小饮怡情,多饮伤身,你们也早些休息。”
呵,得了便宜还卖乖,方如旭又不能戳穿。
只能由着她去。
奈何瞅着她背影,心中微微叹了叹,转眸看向洛容远,却见洛容远唇畔有笑意。
哟,方如旭心中惊叹,转念一想,怕是今晚有些故事,槿桐那丫头害羞了,洛容远心情却尚好,才帮她免了一场尴尬。
越如此想越合理,方如旭开怀。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喝酒去。”他拍拍洛容远肩膀。
洛容远才回过神来,道了声好。
**
等方槿桐回到苑里,西暖阁的灯都熄了。
思南住在西暖阁,熄灯便是睡下了。
方槿桐本来还想问她今日去了何处,打了曲先生的幌子,胆子越发大了。今日听二伯母说曲先生病了好几日了,还在抱恙,怕是明后两日也不会来方家,不知这丫头背地里在卖什么葫芦。
夜深了,明日再说。
入了外阁间,方槿桐取下薄披风。
夜间冷,她出门时带了披风。
阿梧接过,去一旁挂起来。
方槿桐一面净手一面问:“东西给思南了吗 ?”
是早前说到的,糖果要晚些给思南这回事,阿梧会意点头:“给了,思南小姐可喜欢了,说还是三小姐好,二公子就没给她捎点心回来。”
得,埋怨起二哥来了。
“那二哥给她带什么了?”方槿桐笑着问。
二哥怎么会空手而归,只怕是寻的东西不合这丫头心意罢了。
阿梧果真笑了起来:“二公子送了一只笔,还有一方砚台。”
言外之意,是让她多练写字。
方槿桐也跟着笑出声来,难怪惹这丫头埋怨。
曲先生就说思南什么都好,就这手字实在不敢恭维。
思南也确实什么都好学,唯独写字这件事上,比不让她吃饭还难。
“由得她去吧。”方槿桐摘了耳环。
今日确实风尘仆仆,先是回京,然后去了一趟夜市,先前虽说有搪塞二哥的意思,但确实折腾一整日也累了。
阿梧贴心:“耳房的水备好了,三小姐洗漱休息吧。”
明日表公子要离开,三小姐还不得早起去送?
方槿桐扯了扯她衣袖:“还是阿梧好。”
受不起,受不起,阿梧一身鸡皮疙瘩,三小姐对表公子多上上心就是了。
果真是三句话不离洛容远。
如今这整个方府都快成洛容远的亲信了,不得了。
分明是打趣的话,阿梧笑出声来。
累了一日,从浴桶出来,方槿桐一觉到天明。
***
翌日,果真清早就被阿梧从被窝里拉起来。
“表公子今日离开,二夫人和二公子在前厅送,让人来催了,再耽误不得了。”阿梧惯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方槿桐洗了把温水脸,换了一身衣裳,就往前厅去。
去的时候洛容远和方如旭都不在前厅了,只有方如旭身旁的小厮阿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到方槿桐,就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苦口婆心上前:“三小姐,快去大门口吧,表公子都要上马了。”
所以二公子才留他在这里等。
方家同洛家是姻亲,方世年昨日未归,袁氏又在主持中馈,这样的时候袁氏也在大门口相送。
“二夫人请留步。”洛容远拱手辞别。
身后几骑都已上马,整装待发,按照行军的脚程,这个时候离京才有可能在夜间赶到既定地点,关边战事吃紧,将军发了一道催令,让洛容远即可返回,能不耽误的行程便尽量不耽误。
袁氏颔首:“那容远,你路上多小心。”
洛容远再次低头拱手。
袁氏是长辈,他礼数周全。
方如旭急得跺脚,这槿桐去了何处?
他早前就让人去催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洛容远是有意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同她作别,现如今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她人影都没一个。就算平日里再使小性子也好,同洛容远不对路也好,这个时候总归是要来送的。
方如旭心中叹息。
日后可不能由她这么散漫着。
思绪中,就见洛容远跃身上马。
马蹄扬起,一声长啸。
“二夫人请回吧。”洛容远开口,又朝一旁的方如旭道:“如旭,日后见。”
方如旭一声叹息:“一路珍重,战场上刀剑无眼,需得留心,早日回京。”
这句话本不该他说,方如旭心里憋气。
洛容远勒了缰绳,呵斥一声。
马蹄轻抬,调转马头,准备往明珠巷外去。
身后几骑纷纷效仿。
“表哥…”方槿桐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刚到府门口,就见他和身后几人策马而去,哪里还听得见?
“槿桐。”连袁氏都有些责备语气。
方槿桐目含歉意。
方如旭看了看她,只得叹了口气。
这一早上叹得起,比去年一年都多,方如旭睨了她一眼。
方槿桐只得讨好得拉了拉他袖子,一脸认错和委屈。
方如旭哪里还生得起她的气来。
眼见几骑都要出明珠巷了,又只得叹了一声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