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顾氏看过来:“槿玉喜欢吃什么,明日是上巳节,让徐妈后日准备些。”
方槿玉腼腆道:“姨母厚爱,槿玉初到定州,尝什么都是好吃的。”
顾氏就点头,同子萱道:“让徐妈多备些定州菜。”
子萱应声。
*****
方槿桐有午睡习惯,午饭过后,在厅中走了走,顾氏不用她陪,就留她在东次间里小寐些时候。
方槿桐睡觉不怕吵,就怕亮。
阿梧过来拉了窗帘。
方槿玉就同顾氏在外间绣花。
洛楚河出嫁后,平日里都是子萱陪顾氏。子萱也不大懂女红,有方槿玉在,她同顾氏一面做女红,还能一面搭话子。
这时候话就说的细,顾氏问起她女红是跟谁学的,学了多久,又夸赞她这双手巧,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年纪的囡囡女红做得这样好了。
唤她囡囡,便是亲近了。
方槿玉心中很是高兴。
说话时候,又佯装不经意问起了姨夫的喜好来。
虽然只见过一面,方槿玉有些怕洛青衫。
洛青衫给她的印象和爹爹,三伯父都不同,更像是,深谙官场之道,很会洞察人心,仿佛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穿。
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想到嫁到洛家,光是讨得顾氏和洛容远喜欢还不行,还要过了洛青衫这一关。
顾氏就道,你姨父同你三伯父一样,就喜欢些茶茶水水,囡囡带来的针叶茶,他就很喜欢。
方槿玉默默记下。
…
再过大半个时辰,方槿桐起身。
子萱打了水给她精神精神。
她掀起帘栊到外间的时候,顾氏同方槿玉还在一面做着女红,一面说话。
见到她,顾氏摆摆手,示意她上前来。
她看了看顾氏手中的女红,啧啧叹了叹:“难怪小时候常听娘亲提起,说姨母做得一手好女红。”
赞扬的话,哪里会嫌多。
顾氏放下手中活计,让她坐端正了,又扶着她的脸看了看,“眉毛边角似是零散了些,要修修才好看。”
言罢,示意子萱去取修眉刀来。
方槿桐只得正襟危坐。
顾氏手法很好,一点没疼,又托着她的下巴看了看,微微调整了些,才让子萱拿镜子来。
姑娘家的眉形重要得很,眼睑上的杂毛去掉,眉形勾勒出来,整个人都秀气好看了许多。
阿梧心中感叹,也就是顾夫人。
方槿桐笑了笑:“我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尽胡诌。”顾氏指尖抵了抵她眉心。
方槿桐笑得更欢。
方槿玉看着,默默放下手中的女红…
*****
晚饭过后不久,洛青衫同洛容远一道回了府中。
今日倒早,顾氏意外。
“用过饭了吗?”顾氏问。
洛青衫点头,在工事那边吃了一口。
顾氏便让子萱去厨房取些参汤来。他近日劳心,顾氏让徐妈备了些参汤,想着他在府中的时候可以喝。
洛青衫道好。
一口热汤下肚,洛青衫精神才好了些。
顾氏替他揉肩,他就问起方槿玉的事情来。
顾氏只道方世年在书信里提了一句,四房的女儿一道来,她这两日见到,也多少猜出了些方家四房的用意。
只是可惜了这姑娘,原本讨人喜欢的,女红也做得好,可惜生在方家四房,父母的心思用歪了,她也只能跟着受罪。明知方家三房同洛家的关系,还能硬塞着女儿前来,这样的爹娘不说是非,便是连起码的事理都不明。
洛家怎么可能同这样的人家结亲?
顾氏又道:“下午这丫头还问过我,老爷你喜欢什么,怕是想投其所好。我看这丫头挺不容易,也不忍心说破。囡囡这趟在定州也不会待太长时候,睁一只闭一只也就过了。”
洛青衫没有应声。
顾氏又问:“老爷怎么了?”
洛青衫抬头看她:“夫人,我知道你疼槿桐,我也疼这孩子,但我看她和容远未必合适。”
顾氏疑虑:“怎么讲?”
洛青衫道:“槿桐也算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容远性子沉闷,槿桐活泼开朗,许多时候话都说不到一处去,未必在一处就好。“
方槿桐每年都会来定州,他也见到过不止几次,容远少话,槿桐尴尬圆场。
如今大半年见一次还好,日后相处久了,难免生出间隙,不见得是好事。
顾氏叹道:”你也说容远性子沉闷,除了囡囡,难道旁人他就能说话到一处去?“
洛青衫知晓她的意思。
顾氏又道:“儿子还是喜欢囡囡的,军中回来还没歇歇就去元洲城接囡囡去了,他们自小是青梅竹马,过家家的时候就是一对,他们要是都不合适,还有谁同容远合适?容远性子随你,认定的事情就是认定,明日还约了囡囡去上巳节。孩子们的事情,你若是想操心,就等水利工事的事情结束后,亲自去趟京中正式提亲,终究是定下来,我才安心。“
洛青衫看了看她,应了声好,不再多说。
京中才出了凉州侵地案,矛头直指定王。如今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京中暗波涌动,这样勾心斗角的设局会越来越多。
方世年此时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只会如坐针毡。像凉州侵地案这样,动辄便会开罪不该开罪的人,储君未定,方世年这大理寺卿的头衔便如刀架在脖子上一般,冷暖自知。
他是听说主审凉州侵地案的张寺丞,前几日被发现自缢家中,所以方世年才仓促赶回京中,这便是信号。
洛家同方家此时定亲绝非好事。
顾氏素来疼槿桐,这层关系,他自然不会同顾氏说起。只是提亲的事,他自会寻个缘由拖下去。方世年是个聪明人,也定然想得明白。
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则已。
只等这京中的天定下来,儿女亲事再提上议程。
洛家不会跟着方家铤而走险。
这一日,方槿桐早早便歇下了。
明日上巳节,要沐浴后才能去南郊,故而要早起。
她洗漱后躺下,阿梧熄了灯。
狗蛋趟在床下的狗窝里,“嗷呜”“嗷呜”得舔着爪子。
上巳节不能带狗蛋去,阿梧要跟在她身边,方槿桐便托了子萱照顾狗蛋。
子萱倒是应了。
只是狗蛋这名字说出去有些怂,方槿桐说的是辰辰。
狗蛋也很卖力,她在子萱面前唤辰辰,它便汪汪应声,听话得很。
子萱就也唤它辰辰,它人来疯,欢脱得不行,直勾勾就去扑子萱。
子萱欢喜,一口一个让她放心,自己会好好照顾辰辰的。
方槿桐汗颜。
…
晚些时候,阿梧又备好了肉丝。
这几日阿梧都往辰辰的米糊糊加了肉丝,它吃得格外欢喜。
明日要离开一整日,阿梧找厨房要了肉干撕成肉丝,明日子萱加在狗蛋的米糊糊里就行。
熄了灯,屋内只能借着些月光。
月光照在厢房的地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晖。
方槿桐趴在床上,一面伸手摸摸狗蛋的头,一面看它。这些日子,她时时都同狗蛋在一处,忽然要离开一整日,方槿桐还有些不习惯了。
“狗蛋,再有几日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就要把你还给沈逸辰了…“想到这里,方槿桐心中不舍,但狗是人家的,也说好是在她这里寄养到回京的,她总不能将人的狗扣下。
“嗷呜~”狗蛋轻轻咬了咬她指尖。
她抽手,兴叹:“你也不喜欢沈逸辰是不是?”
若是旁人还好些,偏偏又是沈逸辰,只能回京再想想旁的法子,譬如说,让阳平将狗要来,交给她养之类的。总之,天马行空,连自己何时睡着的都不清楚。
*****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阿梧便入了屋内。
只见她躺是躺在床榻上,一只手却吊在床边,指尖摸着狗蛋。
狗蛋也配合,半边脑袋搭着她的手入睡。
这很是一人一狗亲密有爱。
狗蛋睡着,不时伸着舌头舔舔她的指尖,又借着睡。
阿梧摇了摇头,踱步到窗边去拉开窗帘。
沐浴的汤水府中准备好了,粗使的婆子帮忙送到了耳房,楠木浴盆里,水温正当好。
方槿桐沉到水里,稍许才浮出水面。
暖意便涌了上来。
内屋里,阿梧也没闲着,替她拿衣裳,又在准备外出的包袱,还有给狗蛋喂吃食。
等到方槿桐沐浴完,又拿了浴袍和毛巾来给她擦拭。
浴汤里兰花的清香很是好闻,她早前放在袖间的香囊就有白玉兰的味道,如今这味道竟是更馥郁了些。
她衣裳刚穿好,子萱就来了房中。
她们要外出,子萱是来领‘辰辰’的。
狗蛋刚好吃完,见到子萱唤它,就高高兴兴跟了去。
狗蛋一走,时辰便近了。
方槿桐换上白色的绸缎衣裳,阿梧替她束发,别上木簪,再带上那套珍珠项链和耳坠子,只在腰间系了跟水蓝色的腰带,也不显突兀。
转眼辰时三刻,去南郊的马车早已侯在洛府外。
顾氏身边的小丫头来请,她和槿玉正好一道去了正门口,顾氏正在叮嘱洛容远,路上要好好照顾囡囡和槿玉,她和槿玉就到了。
两人的衣裳虽然相同,但方槿玉是黄宝石头面,腰带也是彤色的,略施眉黛,显得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方槿桐则是珍珠耳坠和项链,素雅得很,乍一看在人群中很不起眼,细下打量,这素雅里又透着本身的明媚,越看越入心扉。
半晌,洛容远才应声,让顾氏宽心。
顾氏也不戳破。
顾氏又嘱咐了几句,马车才缓缓驶出了洛府。
洛容远依旧是骑着马,走在马车前头,一袭白衣干净简洁,衣襟连诀,只是皮肤稍显古铜色,一看便是军中气度。
方槿玉脸色微微一红,赶紧放下帘栊来,怕被方槿桐看见。
方槿桐也权当没看见。
阿梧带了引枕,她靠在腰后小寐。
…
南郊离得不远,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上巳节,又逢着官办的迎春会,一时间衣香鬓影,人影绰绰。门口的小吏认出洛容远来,殷勤招呼,很快就将马车和马匹安顿好。
上巳节的人很多,南郊的草木长得又盛,远远望去,青山绿水,还有高飞的纸鸢,都是和京中不同的景致,看得方槿桐和方槿玉都来了兴致。
上巳节,首要的便是洗水。
尤其是女子,要在溪间凫水洗手,寓意洗掉邪气,可保安康。
男子和女子分开。
洛容远便同方槿桐约好在别处等。
溪涧这边都是白衣的姑娘,有些打挤,人多,不少鞋底沾湿了水,周遭都是湿滑的。阿梧和碧桃赶紧扶住她二人,只是要洗水,鞋子免不了浸了溪水打湿。
三月天,脚底悠凉悠凉的。
方槿玉弄得有些狼狈,除了鞋子,连半处裤腿和裙衫都湿了。
方槿桐就要好些,但鞋子是免不了湿了。
这头的溪涧旁,有专门的草屋可以换衣裳和鞋子。方槿玉没有带多的衣裳和鞋子出来,肠子都悔青了,正在一侧数落碧桃。
方槿桐已经从草屋里换了鞋子出来。
方槿玉脸色有些发青,想着洛容远还在另一头等,又不好耽误,只得忍痛,花了不少银子另置了一身衣裳和鞋子,才匆匆换了,来撵方槿桐。
“三姐姐自己知晓多备身衣裳和鞋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方槿玉语气中是有怨气。
方槿桐也无辜:“不是那送衣裳的丫头告诉过的吗?”
她又没说谎话。
方槿玉心中更恼。
就连洛家的丫鬟都如此势利,这股怒意就牵到了方槿桐身上:“许是那丫鬟不知听了些什么,偏偏就没告诉我。”
她想是方槿桐特意叮嘱的,否则哪里如此气人。
方槿桐懒得同她再说,上巳节不自寻晦气。
方槿玉也恼,但又不好同她撕破脸,只得一直跟在她身后,一道去前面和洛容远碰面。
上巳节的习俗,洗水过后,便是曲水流觞。
洛容远应当在那里等她们。
人群多往前方去,不需要引领就知道曲水流觞在何处。过了溪谷,便男女汇合,人更多了起来。
各个都是白衣,当真要寻起人来,也是件难事。
洛容远只说来找她们,让她们在曲水流觞等,但这么多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
近处就有凉亭,索性边看边等。
方槿桐上前,方槿玉也跟着上前,她少有独自外出过,所以即便同方槿桐置气,也不敢离她太远。
到了近处,只见凉亭中绕了水流,水流里飘着酒杯,酒杯顺着水流动。
酒杯停在何处,跟前的人就欢喜俯身,取杯饮酒。
古老习俗,都讲这样的酒可以拔出不吉,于是没有轮到的人也都不愿意走,等下一轮。
方槿桐和方槿玉上前,正好换了一波。
曲水流觞,酒杯动起来,面前的人都屏住呼吸,期待好运来临。
方槿桐也敛了呼吸,须臾,果真见到酒杯停在自己面前。
方槿玉面前是空的,看着方槿桐面前的酒杯,气得狠狠跺了跺脚,碧桃连忙拉住她的衣衫,摇了摇头。
方槿桐才不理她。
端起酒杯,掩袖饮了口。
口中微微发甜,应当是果子酒,又不醉人,还有些好喝。
饮过的酒杯放回水流中,漂到一处,有人一同收走。
下一轮曲水流觞又开始,“走吧,去别处看看。”方槿桐唤了声阿梧。
阿梧点头。
侧身离开,刚行出半步,方槿桐就滞住。
对面方才一道取酒的人似是有些眼熟,她当时没细看,眼下才反应过来。侧身转过又重新转了回头,果然,抬眸便见一道身影,笑着同她挥手,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沈逸辰…
第24章 恐吓
沈逸辰…
方槿桐想也没想, 赶紧扯了阿梧的衣袖, 转身就拽着她就走。
眼前都是白色衣裳的男男女女, 阿梧哪里留意到了对面的人是谁。只是方槿桐忽然拽她,她没站稳,脚下一踉跄。
阿梧险些摔倒, 方槿桐慌忙伸手够她。但人是够着了, 自己却重心不稳,“噗“的一声摔进曲水流觞的水流里, 好端端得溅了周遭人一身水!
周围一阵惊呼!
“三小姐!“阿梧简直惶恐至极。
周遭有的被溅起来的水花弄湿了头发, 有的打湿了鞋, 有的溅湿了衣裳, 还有几个胆小的,只觉心‘嗖’得一惊, 脚下一软边连人带衣裳一起跟着落进了流水里。
一时间, 惊叫的,捂脸的,看戏的,在水中扑腾的…应有尽有。
这厢的凉亭里已然全然乱了套。
方槿玉原本还恼得很!
她好容易才跟着方槿桐挤了进来,脚跟子还没站稳就来了这么一出。可恨她才花了不少银子新得的衣裳和鞋, 还没穿热又被溅上了水花,实在肉疼得很。
晦气!
方槿玉怒气冲冲看向方槿桐和流水里的另外三两人。
只是火气临到嗓子眼儿时,又忽然降了下来——看着方槿桐在水中扑腾的那幅狼狈模样, 方槿玉就想起她早前便在洗水的地方换过鞋子了,包里也不知有衣裳没有。
就算有衣裳, 这鞋也湿透了!
这是里曲水流觞,怕是没有会料得到有人能落进凉亭的流水里。
方槿桐环顾四周,果然,这里不像洗水处,既有衣裳和鞋可以买,又有草屋可以换。
当下,洛容远还不在,够得方槿桐遭罪。
等她遭完罪,怕是洛容远也该来了。
总归,能见着方槿桐出丑,方槿玉心中总有股子棒打落水狗的快/感。
碧桃要上前帮忙,方槿玉伸手拽住,
碧桃错愕,方槿玉却狠狠瞪了瞪她。
碧桃才会意。
只是,这终究是三月天,水里头怕是要凉透的。
方槿玉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多事。”
碧桃为难看向流水中,心中只盼着洛公子早些来,若是三月里落下了寒疾,只怕养整整一个冬日才会好,稍不留神,还会留下病根。
再怎么说三小姐都是三房的姑娘,碧桃忧心。当下,却见有人从流水中将三小姐‘捞’了起来。
说‘捞’,是因为动作轻巧,又娴熟得很。像是捞鱼,捞虾之类,碧桃赶紧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怎么会往这些方面想,但这‘捞’得印象除了碧桃,阿梧也觉得形象。
“哗啦啦”几声,沈逸辰‘捞起’落汤里的方槿桐,娴熟得打横抱起。
方槿桐忽觉一暖,尚未反应过来,只觉有层外袍批在了自己身上。
她身上近乎湿透了,这层外袍恰到好处遮住。
只是庆幸之余,等方槿桐看清抱他之人那张脸,又觉自己的嘴角在忍不住抽搐。
又是他!
“沈逸辰…”刚想开口疵他,身上的寒意忽得浸了过来,便不由自主的一哆嗦,往他身上暖和的地方靠紧了些。
方槿桐僵住。
沈逸辰却大方得很:“抓紧了,这么多人看着,还想掉下去?”
方槿桐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她还是死死攥紧了他的衣裳。若是再落一次水,那才真真是颜面扫地。
沈逸辰哀怨道:“别抓衣裳,抓我。”
他外袍都给她了,她再使劲儿拽着,他衣裳怕是都要裂了。
“快走!”方槿桐更恼。
阿梧的包裹里就有衣裳,她去清净地方换身衣裳就好。
沈逸辰果真照做,抱着她,转身就走。
凉亭里一片混乱,也鲜有人注意到他这里,待得他走出混乱中,阿梧才反应过来。三小姐…三小姐被他抱走了,阿梧赶紧撵上去…
只是一转眼功夫,方槿桐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方槿玉先前没有留意,便怎么也没寻到。
碧桃只道,三小姐…被人抱走了…
抱走?方槿玉大骇。
男的?女的?
方才那道身影太快,碧桃也没怎么看清,只是那人个子不低,应当,不是个女子才是…
方槿玉瞳孔微缩,凉亭这厢也没看到阿梧,真是跟人走了!
方槿玉心中掂量,抱着人应当也走不快,要赶紧追上去才是。
方槿玉拽了碧桃就走。
结果刚出了凉亭,就远远看见阿梧的背影。
阿梧前面的人抱着的应当就是方槿桐。
方槿玉来了精神,一则是她没自己出过远门,方槿桐不在,她终究心里有些发怵;二则,她实在好奇,想立即快步跟上前去看个究竟。
莫非是…洛容远?
她心中虽有猜测,却也不好说出来。
心底只盼着这人不是洛容远才好。
碧桃哪里敢耽误!
只是凉亭这里生了乱子,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究竟。方槿玉和碧桃好容易才挤了出去,就看着些人影的细枝末节往南边去了。
“洛公子。”碧桃忽的看到近处的洛容远。
洛容远本在寻她们,见到这边凉亭生了乱子,也往这里来找找看。
方槿玉看了看南边的人影,又看了看洛容远,想了想,还是驻足,停了下来:“洛表哥。”
洛容远只看见她和碧桃:”槿桐呢?“
碧桃着急应道:“三小姐落水了!…“
碧桃还未说完,方槿玉便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噤声,自己却咬了咬唇,欲言又止道:”三姐姐是落水了…“
洛容远看她。
方槿玉一脸为难的模样,打量着洛容远,口中稍作迟疑,似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才道:“三姐姐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好像…“
“好像是被一个陌生男子抱走了”,这一句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洛容远打断了:“人呢?”
是有意不让她说下去。
碧桃才明白她的意图。
也明白洛容远的顾虑。
“我和碧桃正要去撵他,他们往南边…。”方槿玉话音刚落,洛容远就已跑开。
“洛表哥!”方槿玉本想唤他等她的,可洛容远头也没回便跑远了。
方槿玉想撵又撵不上。
方才的话又硬是没有在洛容远面前说完,堵得慌。
方槿玉只得跺了跺脚,片刻,还是唤了碧桃一道跟上去。
…
“三小姐!”碧桃一声。
“三姐姐。”方槿玉一声。
两人都跟在洛容远身后。
定州南郊真的很大,尤其是南郊的南面,更是一片空旷的草场。
春风拂过,草场上便有青草随风轻舞,空中的更是有各式各样的纸鸢玲琅满目。
草场上人人都是白衣,哪里好寻?
不说洛容远,就连方槿玉都看得眼花缭乱。
却哪里有方槿桐的影子!!
究竟去了哪里!方槿玉心中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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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南郊的难免是空旷的草场,北面则是人迹罕至的树林。
方才沈逸辰是抱着她来了北面。
洞口里,方槿桐一面紧张换衣裳,一面伸个脖子出来叮嘱:“不准看!!”
阿梧赶紧替她系好腰带。
腰带系完,阿梧才将沈逸辰的外袍从洞口的树枝上取了下来。
方才一路沿着北边的树林寻了个洞口,方槿桐在洞口这里换的衣裳,沈逸辰的外袍正好挂在洞口充当帘子的作用。
其实洞口外面根本看不清洞口里面,但方槿桐总觉得沈逸辰终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说不上他在觊觎什么,却总让人慎得慌。
方槿桐一面理了理衣袖,一面朝阿梧看去。
阿梧才从洞口外回来,摇了摇头。
洞口外根本没有沈逸辰身影,她瞎操了好一阵心。
方槿桐意外,不知沈逸辰去了何处。
可洞口这端的烂摊子已经够多了,方槿桐没有闲工夫去想沈逸辰的事。
伸手将木簪取下,把头发放了下来。
她的头发倒湿得不多,主要是衣裳和鞋子。
她早前穿得那双鞋子也湿了,就是在洗水那里换下来的那双,不过没有眼下这双湿得彻底,将就着还能穿一穿。
方槿桐看了看,果断脱下鞋子,拿着先前的那双鞋子就要往脚上拢。
“啪”的一声,一堆柴火扔下,沈逸辰一脸阴沉:“脱了!”
方槿桐愣住。
阿梧愣住。
片刻,方槿桐额头才竖起了三道黑线,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语气都似是要哭了出来:“沈逸辰…你…你…你不要脸!”
沈逸辰滞住,尚未反应过来。
就见方槿桐赶紧拿起他先前的外袍盖脚,而一侧的阿梧也挺身而出,咽了口口水,视死如归得挡在方槿桐身前。
沈逸辰才明白过来。
遂而哭笑不得。
第25章
三月里,湿了的鞋子比湿了的衣裳更容易沾染寒气,她向来怕冷,湿了的鞋子如何能穿?
也不管这主仆两人面上点亮的表情,一个分明视死如归,一个一直战战兢兢。
他听槿桐提起过阿梧。
那时方家被抄家, 她就同阿梧失散了。
方家的家仆尽数被充作了官奴, 阿梧也在其中。朝中犯事的官奴每年不知有多少,送去的地方七零八落, 即便官衙造了册子登记, 也很少有人知晓送去何处的。
后来在怀洲城, 他也替她四处打听过阿梧的下落, 只是到最后也没有寻到阿梧的消息。
他时常听槿桐说起,阿梧是个心细, 又有些木讷的姑娘。虽然遇事自己也怕, 却总是大义凛然站在前面维护她。
譬如当下,沈逸辰低眉笑了笑,果然如出一辙。
阿梧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幼时起就陪在身边的玩伴。若不是方家突然剧变,阿梧其实已经订了亲, 次年就要出嫁了,还是嫁给京中精石坊的伙计,阿叶。
槿桐一直很喜欢阿叶。
后来也时常说起阿叶踏实能干, 又忠厚老实,搭阿梧这样的姑娘最好。两人都是勤勤恳恳的人, 日后小日子肯定过得丰衣足食,若是再生个小胖子,肯定是和和美美的一家。
她是想阿梧了。
后来他入京的,让郭钊去打听精石坊的伙计阿叶。郭钊回来说,听人说阿叶的未婚妻过世好些年了,阿叶很难过,一直没有再娶。
倒是个重情义的男子。
这一世,方家还没有被抄,阿梧也没有发配为官奴。他要替槿桐给他二人求个美满结局。
再等他们再生一儿半女,日后便能同小宝一道作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