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人心直发寒,什么叫白担一个罪名,丞相大人到底是给自己给安了个什么样的罪名好开启屠杀模式啊?
“来人。”
“相爷。”
“拿我手令到附近州衙,责令当地官员将周边的匪寇清一清,若是本相西巡回来时还是这样的治安水准,就让他们自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上刑台。若是认定本相此次是有去无回的,便随他们去。”
“诺。”
丞相话说到这份上,谁要还二五眼地不认真执行,那秋后算账时就别怨天尤人。
“小郡爷。”
“相爷。”突然被点名的卫蔚光吓了一跳,赶紧应声。
孟明远微微勾了勾嘴角,对他和气和气地道:“你去附近州郡兵营调三千人马来,既然刺客连本相都不放在眼里,咱们这一行人马可就都得当心了,只能加大护卫的兵力了。”
“是,一定不辱使命。”
孟明远四下看了一眼,微笑,“热闹看完了,诸位可以都回去歇着去了。”
丞相这话都说出来了,谁还敢再在外面站着?当然是赶紧回自己营帐去了。
看着很快便变得干静的帐前四周,孟明远的面色一点点沉下来,对默言道:“这两个人你看着处置吧。”
“诺。”
孟明远转身回了办公的营帐。
看到几只上锁的黄梨木的箱子,箱子里放的都是需要他批示的政务要件,孟明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如果刺客的主使者是本朝人的话,他这样为大庆朝劳心劳力到底是图了什么?
若是别国使人来刺杀于他,孟明远无话可说,可若是朝中之人…真真令人齿寒,他自认为相执政以来,手段尚算温和,为的就是不想激起他人的过激反应。可惜,事与愿违,他仍然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恼上来,孟明远一脚便踹翻了处理公文的长几,上面的公文四下飞散跌落。
外面侍卫闻声奔入,在看到丞相愠怒的脸以及地上散落的案几公文时又静静地退了出去。
便是再笨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丞相需要是绝对的安静。
孟明远一个人坐在渐渐暗下来的营账内,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再次开口,“默言。”
“属下在。”
“本相是不是看着太善良了?”孟明远不无困惑地感慨了一句。
默言不做表态。
善良?
恐怕即使丞相原本还存着的善意,在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恶意下挑衅也会消失殆尽,之后便只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孟明远在黑暗中嘲弄地扬起了嘴角,“人果然不是钱,不可能让人人都喜欢。”在皇帝需要他的敬业忠诚的时候,有些人却是巴不得他尸位素餐,这就是人性。
“大人,你还未用晚膳。”默言提醒他。
“是呀,人若未死总还是要吃饭的。”
“大人,这种事难免的。”你的位置决定了你有这样的遭遇是必然。
“便是心里明白,情感上总是难免还是会有些违和。”孟明远的声音略透出些苦涩,“点灯,让人送吃的进来。”
“诺。”
营帐只很快便亮堂起来,侍卫进来将四下散落的公文收拾归整,然后又默默退下。
无论丞相大人有再大的脾气,再多的怨愤,明日一早该快马送走的公文还是要送走,身在相位的人本就没有多少任性的权利。
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丞相大人处理公事的营帐亮了一夜的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三个信使按期离营而去。
熬红了一双眼的孟丞相,走出营账的时候,精神有些倦怠,声音却是清冷异常,“继续赶路。”
今天孟明远上的是自己的公务车,上去后,虽然眼睛酸涩,却是并无多少睡意。
眼眸闭阖,单手支额,他在心里静静地理顺着一些人际关系,查找着可能的线索。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就算要死,至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同行,黄泉路上才显得不那么冷清,不是吗?
在马车的颠簸中孟明远意识渐渐有些迷离,熬了一夜,又耗费大量心神的他最终到底还是没有撑住。
孟明远是被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惊醒的。
他的手掀开车帘的时候,就听到默言在外面回答,“是小郡王回来。”
“让他来见我。”
“是。”
连夜领人一路奔波的卫蔚光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他到车前行大礼,然后肃手站到一边,恭声道:“下官前来向相爷交差,幸未辱命。”
“奔波一夜想来也是累了,先让人马原地整顿休息,”孟明远的声音略顿了一下,“默言,让队伍停下稍事休息。”
“是。”
往常队伍中途休息时都会下车走动的丞相大人,这一次却没有下车。
程雪兰约束着孩子们不要过去打扰丈夫,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丈夫是不想见任何人的。
孟明远确实是不想见人,他整个人现在的状态都不好,有一种情绪即将失控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压抑自己太久的缘故,心头那种烦躁的感觉很明显。
他不想失控,失控对于他来说不是件好事,但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排遣这样的负面情绪,有太多的人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会演生出无数的猜测与妄想。
累!
心累!
“孟安。”
“老爷。”
“去拿我的棋来。”
“是。”
孟安很快将他的棋取来,递入车内。
孟明远定定心神,摸住那冰凉的玉石棋子时觉得心头的烦躁略有减轻。
慢慢地摸子布局,渐渐地全部心神专注于棋盘之上。
丞相大人不说话,整个队伍就不会动。
不知不觉中,天边炫丽的晚霞染红了天际,夜晚即将再次来临。
孟明远放下手中的棋子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他蹙眉挑起车帘,看了下天色——原来不知不觉中天已经这么晚了啊。
“扎营吧。”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是。”有人领命而去。
孟明远放下车帘,将棋子捡回棋盒,然后下了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左前方行去。
侍卫们便默契地跟了上去。
天大地大,他却只有孤身一人,真个是茫茫大地茕茕孑立。
孟明远暗自苦笑一声,这便是异世独自求生的悲凉了。
“那两个人你怎么处置的?”
默言自觉回话道:“杀了。”不过死之前却也让他们受了些折磨罢了,这却不需告诉他了。
“默言。”
“属下在。”
“你说,”孟明远眺望着微微亮着的天边,仿佛漫不经心地说,“本相还能回到京城吗?”这趟西巡会不会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趟旅行?如果就此离世,似乎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不是吗?
“能。”默言回答得斩钉截铁,他必会周护他的安全,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不会允许别人伤他。
孟明远笑了一声,“默言,话有时是要留些余地的。”
“属下能。”默言肯定地强调。
“好吧。”孟明远无意在这上面与他纠结,只伸手朝着前方划了一圈,说:“这便是本相为之鞠躬尽瘁的国家,若是刺杀的人来自这块土地,说实话,本相有些心寒。”
跟随的侍卫们都默然,丞相语气中的苍凉让人不禁心生萧索。似乎,经过这半日的沉思,相爷已然知道明白了一些什么,否则便不会如此感慨。
那么刺杀果然是来自这块本朝?亦或来自京城?甚至是来到这支西巡队伍?
第 105 章
丞相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师,开华帝震怒。
一时间整个朝堂人心惶惶。
可惜,这个时候没有那个凶残萌物的丞相坐镇,百官只能硬着头皮迎接来自龙位那位主儿的涛天怒火。
最后,开华帝从拱卫皇帝的羽林卫中抽调三百名,出京护卫丞相。
本来丞相的护卫便是从皇家内卫中精选出来的,如今又多了这三百亲卫——丞相的圣眷之隆由此可见一斑。
那三百羽林卫星夜兼程追赶西巡队伍,半个月后终于追上了丞相一行。
为了这风尘仆仆不远千里而来的三百亲卫,孟明远不得不让队伍休息了几日。
这是要闹哪样?
孟明远脑后的黑线刷刷地往下掉啊,开华帝这是要搞人海战术?打不过刺客用车轮战上吗?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就算皇帝抽风,他也得认着。
这让人蛋疼的世界啊!
还在这些亲卫的工资是由皇帝内库拨发的,这要是摊到个人头上可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种情形很轻易地就让孟丞相联想到了后世看过的狄仁杰系列电视剧,说白了则天女皇派给狄阁老的护卫有一半的作用那是监视他,另一半则是保卫他的安全。而开华帝如今的举动,其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内卫当随扈,本来就有着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玄妙之处,不过是些心知肚明的事罢了。
表面看似无限风光,实则暗处危机四伏。
好在他原本也没什么异心,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便是派再多的内卫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结果。只不过,这对于他原定要揪出报复幕后黑手的计划有些妨碍,好在问题不是太大,大不了再曲折迂回一些,这样更有利于掩饰。
玩嘛,那就一起玩,端看谁玩得更高端!
温和的手段他们都这么极端的报复,那么索性大家便针尖对麦芒,手上见真章。
技不如人,死无怨尤!
近来,丞相大人不怎么爱散步了。
大家都觉得是因为刺客事件让丞相受刺激了,其实,他们都错了。
尼玛!
孟丞相觉得后面跟一支部队去散步阵营过于震骇不低调,不让跟吧,刚经历过刺杀事件,内卫领队不敢大意,坚决不肯放松警惕,弄得丞相大人只好窝在自己的营帐里勤勉政事了。他都觉得开华帝搞不好是故意的,他一点儿不想当工作狂的!
生活虽然不那么美好,但是还是应该懂得适当地享受的,工作狂神马的明显就太悲摧了。
本来丞相一直是不喜欢打扰西行路线上的各州郡府县的,但是同样因为刺客事件,丞相大人隔三差五,没有规律地开始巡检西行路上的一些官吏治下政绩。
没规律抽查,这就是变相察查吏治顺手换人的节奏啊,丞相这趟西行果然目的不单纯,搞不好就是一场官场势力的大洗盘。
一时间,沿途官吏叫苦不迭,不时会收到各自上峰或者亲属的亲笔书函,敦促他们勤勉政事,务使治下吏清民乐。
鸡飞狗跳得好不热闹!
对于这一现象,孟丞相是喜闻乐见的,早说过的,让他不痛快了,那就谁都别想过得舒坦。
而且谁说要反击一定要对正角儿下手的?离京十万八千里远一样可以折断他的翅膀,灭了他的羽翼,让他成光杆司令,最后再收拾他本人。
管你是凤子龙孙还是什么,敢惹事就别怕别人报复。
斩草除根这种凶残的法子,孟明远一直不想用,不愿用,但是触到底线的话,那就——对不起了,必须斩草除根!让你无论刮多少遍春风都难再迎新绿。
丞相大人一不小心就又黑化了!
有时候,孟明远心下亦有些凄怆,他如今真真是变得越来越面目全非了,手狠手辣、不择手段什么的指日可待…他不喜欢这样的变化,可他却无力阻止这样的变化,这才是他人生最悲剧的地方。
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突然之间,孟明远特别佩服古龙笔下的香帅,他一直坚守不杀人的原则,这对一个江湖人来说只能表明他已经强大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孟明远心下叹气,果然是不能怪敌人凶残,只能怪自己不够强大。
强大?
孟明远有种仰天狂笑的冲动,他何曾想过要强大?他的理想生活一直都不远大,可他这辈子却没办法达到那样的生活,多可悲?
看着面前载歌载舞的二八佳人,孟明远不由感慨地念了句诗:“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此地接待相爷的州官顿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会是拍马屁不巧给拍到马腿上了吧?
孟明远扫了他一眼,微笑道:“季大人不必害怕,本相只是有一时所感慨而已。若是战时边关之外的官吏是如此消遣,只怕真要让戍边将士寒了心肠,吾辈当引以戒。”
“相爷所言乃金玉良言,下官谨记。”
孟明远摇头,“记不记得住这话无关紧要,能做到才是首善。”
“诺。”
歌舞伎年轻貌美,杏眸横波斜斜飞来便是一片汪洋,不少在座男子均不禁心下为之荡漾。
首坐的丞相大人,却只是垂眸持斛似乎沉湎于乐师所奏之曲,回味再三。
美人?
后世的帅哥美男论吨计,看得眼都花了,估计他是有些审美疲劳了。
再说,男女之间情爱一浓无非便是那些身体厮缠的事,对他实无甚吸引力。
他对男欢女爱并无兴趣,但是却也能就此阻了广大下属的人生乐趣,酒过三巡,孟明远便借着酒醉退席了。
有些事眼不见,心不烦,看不到就当没发生吧。
只可惜,等丞相大人回到州官为自己准备的房间歇息时才发现事情没他想得这么简单。
床上躺着一个赤条条的性感尤物!
孟丞相伸手揉眉心,本来是顺应着这些官场习惯走走过场,这下好,下属们放浪形骸之余也不忘“孝敬”他这个上司,这真是马勒个壁的。
“出去,别让本相说第二遍。”
“相爷,是奴家不够好吗?”尤物从床上缠过来,一双藕臂绕上孟丞相的脖颈,用自己香馥的身子去磨他。
孟明远冷冷看着她卖弄风骚,道:“你陪过的男人还有数吗?”
尤物身子一僵,不由地松开了手。
“滚出去。”
尤物抓起衣服仓惶离开。
“默言。”
默言悄无声息地现身,单膝跪地。
孟明远一脚就朝他踹过去,骂道:“是本相素日说得不够清楚明白吗?女人这种生物除了夫人旁人不许出现在本相的床上,你都忘到脑后了吗?”
“属下错了。”默言没有解释,他不会告诉他,是因为看他近来思虑重重,对夫人也不假辞色,夫妻久未同榻,看到州官准备的女人风骚入骨,想着让他快活一番,这才未有动作。
“再有下次,你知道的。”
“是。”
“退下吧。”
“是。”
“等等,”孟明远看看那床,蹙眉,“让人给本相换间房。”
“是。”
换过了房间,丞相大人终于能够没有打扰地安睡。
只是他睡得依旧不甚好,近来果然是思虑过重了吗?
虽然他自己未曾觉得,可身体已然在向他发出警报了,孟明远不由哂然一笑,弦儿绷得紧了就得适时放松。
翌日晚,丞相大人进了自己夫人的房间。
程雪兰惊喜异常,说不尽地温柔小意。
“妾还以为郎君厌倦妾了呢。”她一边服侍他就寝一边忍不住小声抱怨。
“近来公事有些多,冷落夫人了。”
“昨晚不是有人送郎君美人了吗?”
孟明远不由哑然失笑,果然,不知多少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老婆更是时刻警惕着危险生物靠近的。
“郎君还笑?”
“为何不笑?”他反问。
“郎君明知故问。”她脱去他最后一件蔽身衣物,将他推上了床榻,自己骑身跨坐在他身上,一双柔夷轻轻握住那炽热跳跃的活物,微微泛酸地道:“郎君可是受用过了?”
孟明远扯落了帷帐,“为夫便是那么肤浅之人?”
程雪兰横了他一眼,抬臀一坐到底,一边晃动,一边微喘地道:“总要我自己检查一番才知道。”
孟明远双手枕在脑后,随她折腾,乐得轻松。
程雪兰把自己累到双腿酸软只好伏在丈夫胸前,娇媚地看着他,“妾不成了,郎君…”
孟明远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闭目开始自己的凶悍的进攻与掠夺。
程雪兰紧紧揪着身下的床单,仰着头张着嘴像一只快要溺亡的长颈天鹅,只能无助地承接来自丈夫翻江捣海般的雨露滋润。
孟明远策马奔腾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把自己的精力统统发泄光,把他的烦躁、焦虑、紧张等等负面情绪一古脑地倾倒出来,让他自己再次恢复平静,能够重新上路。
放纵地奔腾之后,他在她耳边问:“结果如何?”
程雪兰被他滋润到满溢,身体的微痛却让她心理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与幸福,如小鸟般窝在他怀中,莺莺啼语:“郎君坏死了,妾都要被你弄坏了。”
孟明远轻笑一笑,拥紧了她。
虽然无法交心,但是她却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了,他给不了她爱情,能给的只有物质上的富贵荣华与床笫之间的片刻欢愉。如果这样她便能满足,他绝不吝啬尽己之力全数给予。
“郎君就不动心吗?听说那个女子很美。”她还是有着小女人的嫉妒。
孟明远半阖着眼帘,道:“男欢女爱之事并非俱与皮囊有关,她便再美得惊心动魄,又与我何干。”
程雪兰搂紧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中。
“雪兰,我们好好地,我不想再失去你。”
程雪兰抬头看他,只见他眼眸微阖,似乎是有些疲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郎君是想到玉娘了吗?”
孟明远搂着她的手一紧,嘴角微露苦色,“终究是我有负于她。”曾经许诺她相伴白首,无论原因为何,他到底还是中途舍弃了她。道义上他无愧于她,情感上却于她有负,他知她爱他,可他却无法爱她。
“如今她独居,郎君若是…”
孟明远伸手掩了她的口,“不是对她还有余情,只是为夫当年舍弃于她到底是年少气盛冲动之下所为,终究不免伤到她。如今,事过境迁,许多事都回不去了,她也只能留在记忆中罢了。”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郎君不要这样自责,有时候妾也不免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央求祖父入宫请旨,是不是如今郎君与玉娘便是一对神仙眷侣,可是,这样想的时候妾就会很难过,好像自己做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如今的幸福是偷来的一般。”
“傻子,这世上的事哪有如果,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你焉知没有你,我与她不会有别的龃龉。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了的。”李氏那样的性子,长久相处下来…唉!
“郎君…”
“我不求你能做解语花,只要你一直这样,我想我们也许就能白头到老。”
“妾总是听郎君的。”
“睡吧。”
“嗯。”
?
公子风流
一到凉州,孟明远便开始忙碌。
自从跟突厥和回鹘议和之后,他就开始尝试改善边疆的生态环境,试图跟风沙与大漠做一场争斗,这次西巡,说白了也有亲自检验成果的意思。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有时候政策不错,可是一旦歪嘴和尚给你念歪了,那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他将出巡的季节选在夏末秋初是有原因的,这样的话,等他一路回去的时候大地复苏,就能看到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突厥与回鹘之所以屡屡叩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们生存环境的恶劣,如果能改善这里的生态环境,孟明远私心觉得也许能缓和一下战争暴发的频率。
毕竟,与民休养生息才是国家昌盛的根本。
这一日,一众边关守将在程青山的率领下陪着丞相巡视边防。
中途,大雪不期而至,天地很快就成了白茫茫一片。
“相爷,天气不善,不如先回营吧。”
孟明远看了一眼说话的程青山,摇头,“将士们可以顶风冒雪守卫家园,我却只是巡视看一下,他们受得,我便也该受得。”
程青山便不再说回去的话,对于这个相爷妹夫,他可是知道厉害的。
随着孟明远渐渐脱离先前预定的行程,有些守将的神色开始有了异样。
白雪纷飞中,裹着一袭火狐大氅的孟明远显得分外扎眼,在一群被边疆风沙磨砺得粗糙的将领中他更是特别的与众不同。
什么玉树临风,潘安宋玉之貌都得统统靠边站。
那就是星爷那部《唐伯虎点秋香》里烘衬手法的极致对比结果——俊美得亮瞎人眼啊。
“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
听到丞相这句话,随行将领只好止步,看着丞相带着他的一队亲卫独自往那边哨卡而去。
孟明远进了哨卡后,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对着里面的士兵道:“坐,咱们聊聊。”
几个士兵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敢放肆。
“坐啊,我就是跟你们随便聊聊,难道我会吃人吗?”
士兵心想:这就是他们传说中的那位贤相啊,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身为一个小卒子也有见到这样大人物的一天。
“坐坐坐,”孟明远目光在哨所内一扫,看到那边吃了半截的饭菜,“那就是你们中午的饭菜吗?”
“是的。”
“默言。”
默言走过去,拣了些没怎么动过的饭食拿过来。
孟明远神态自若地拿筷子吃了两口,“送过来就已经冷掉了吧。”
“已经很好了。”以前都是啃冷馒头呢,这还是因为丞相您巡视来了才有的呢。
孟明远又吃了两口,微微笑了一下,“平时吃不上这些吧,啃冷馒头,喝冷水还是遇到这样的天气就吃雪?”
士兵们惊异地看着谈笑自若的俊美丞相,他怎么知道?
“很好奇我怎么知道?”
士兵们忍不住点头。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了。”孟明远一副这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士兵道,“把你的军服脱下来我看看。”
亲卫里马上有人脱下自己的大氅递给那个士兵换他的军服。
孟明远在摸了摸那些军服的厚度后,面色微沉,手往旁边一伸,“刀。”
有侍卫递过一把匕首。
孟明远划开军服,看到里面棉花与飞絮混合之物后,整张脸都寒了下来,冷哼一声,“本相从老卢头那里要点钱不容易,他们就这么糊弄本相吗?”
“去,叫几个人进来。”他头也不抬的命令。
马上有侍卫领命出去。
程青山跟几个将领急急地就赶了过来。
“相爷。”
“把你们身上的军服给本相脱下来。”冷到骨髓的一句话。
程青山一句话不说就解甲脱衣。
其他人见将军都照做了,也都开始脱。
孟明远划开他们的军服,然后将他们的与士兵的扔到一块,“自己看吧,别说本相冤枉你们。本相敢说,如果把边军所有士兵的军服都扒开看,你们的表情会很精彩哦。”
程青山单膝跪地,“相爷,军服乃是兵部运来——”
孟明远截断他的话,“那要你这个将军是做什么的?你没有嘴吗?你们都没有嘴吗?是不是只要你们的东西没问题,就可以装聋做哑?”
“卑职有罪。”
“哼,他们是你们生死与共的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话难道只能放在《诗经》里供文人吟颂吗?”
“棉服内用棉絮填充,冻死了士兵,谁保家卫国。本相早就说过,在军需物资上以次充好,严重点说,那就是通敌卖国。”
所有将领都跪了下去。
孟明远停在程青山的身前,冷声道:“别人不说倒也罢了,可你为什么也不说?本相在朝上是摆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