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何以妄自菲薄至此?”
“臣觉得做人自知之明是极重要的。”
“知人易,知己难,安之有此见地,殊为不易。”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含讽带刺儿的感觉,孟明远知道皇帝这是恼了。
“圣上,请恕臣无状。”
“说。”
“臣读史书,位及人臣者鲜有善终,盖因居高官日久。臣便不为自己,也当为后代子孙着想。”哥不能给你们老卫家卖了一辈子命,最后再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惨下场不是?若只是哥自己落那么个下场倒也罢了,可罪通常是及子孙的啊。
听他如此实话实说,开华帝不由大笑,“这就难怪当日你甫登相位便极力削权了。”
“臣虽不惧死,但尚惜命。”
开华帝到一边落座,挥手让殿中服侍的人退下,这才道:“安之既有此心,何用担心不得善终?”
孟明远便轻叹一声,“圣上岂不闻有诗云‘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便是心里明白,在官位日久,心性难保不会有变。与其那样,还不如早早归去的好。”至少还能得个善终不是?
开华帝沉吟片刻,喟然一声叹,“安之啊,你这一句诗真是道尽天下为官者的心声啊。”
“臣不敢。”
“有时候,你不像是身在仕途的人,反倒有几分像跳出红尘的方外之人,事事看得通透,又能自律自持,殊为难得啊。”
“臣不敢当圣上此言。”
“你若当不得,朕便不知这满朝文武还有谁人当得了。”
孟明远便不好再说什么。
“十年太短了,”开华帝摇头感叹,“安之壮年便引退林下,倒要让史书口伐笔诛朕是无道之君了。”
“臣惶恐。”孟明远马上就撩袍给皇帝跪下了,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口伐笔诛个屁!史书还不是吃你们皇家饭的史官在记啊。当年司马迁要不是被汉武帝动了宫刑,那部《史记》估计也不会那么相对客观公正。
“平身吧,朕不愿做无道之君,十年之期安之便忘了吧。”
“诺。”


71公子风流
孟明远今天是坐马车出门的,因为在赶路的间隙他可以在车内眯一会儿,所以他出宫的时候仍旧是坐着马车回去。
歪在车内放置的软靠上,他闭目养神,脑子却没有停止转动。
十年引退?
哈。
他从来没那么想过,即使要引退也要确定不会给人反手落井下石的机会。那些话不过是种试探,放出风声便是要看各方反应。
开华帝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皇家不榨干了你的剩余价值想致仕?真是开玩笑。
朝臣们的话…各方反应就不尽相同。
他便是要看在这十年之期的魔咒里依然坚定坐在他这条风雨飘摇大船上的人还会有多少。
兵,贵精,而不在多。
他纵然不想拉帮结派,但在这官场中总也需要一些志同道合之辈一起努力才会更事半功倍。
不过,他能想到的事浸淫官场年深日久的大臣们未尝想不到。这时候就要看他的性格指数对众人造成的影响以及开华帝在众臣心中是何种评定了。
这是一场赌,赌帝心,赌人心,赌运气。
唉…这样汲汲营营步步算计的官场,真心是累!
所谓官场百态!
孟明远透过竹帘看看外面的天色,开口对外面的车夫道:“直接回府。”
“是。”
马车车轮辗在青石板路上,谱出一曲低调而持续的小调,在这样的曲调中疲惫的孟明远倚在引靠上似睡非睡。
当车子在孟府外停住,孟明远便似突然被闹钟叫醒般睁开了眼睛。
车门被人打开,他扶着虎子的手臂下车。
“老爷。”孟安从门阶上走下朝他问好。
孟明远点点头,没说什么便往里走。
当他走进外院书房的时候,孟安这才低声开口道:“老爷,李府派人送来消息,李家娘子已经送回原籍,已与一表哥订亲,国丧之后便会成婚。”
“知道了。”
孟安便明智地退出了书房,并帮老爷拉上了房门。
孟明远走到窗前站定,望着天边怔怔出神。
不知不觉晚霞染红了天际,他将头抵在窗棂之上低低地、长长地叹了口气,玉娘,愿你终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我毕竟不是良人之选。
用力闭了下眼,再次睁开,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从窗边回到桌案后坐下,从笔架上抽了枝紫毫笔,蘸了浓墨,便开始一笔一画认真练起字来。
写了两张大字,孟明远笑着摇头,果然到底还是有些心神不定,终究那是跟自己同床共枕了许多年的女子…
孟明远放下笔,到书房矮榻上盘膝坐下,默默调息一番。
那本上古心法他一直未曾中断修习,这些年来亦让他受益良多。有时候便不禁有些感叹,老祖宗多少宝贵的东西都在朝代更迭中遗失,让后人徒留叹息。
运功结束,孟明远便离了书房,径直往贾先生院中而去。
“安之来了。”
“先生。”
“安之近日想是公事繁忙,已多日不曾过来与老朽对奕了。”
“琐事罢了。”孟明远说得轻淡。
贾先生捋须微笑,他久在民间,官场如何他虽不得而知,但民间百姓对安之这位丞相却是美赞有加。
为官者,能有一世清名,足矣!
贾先生深知,孟明远对那清名从无追求,不过是从心而为,顺势而做,一切唯心而已。
这“唯心而已”却最是难得!
师徒两个便在棋盘左右坐下,各执一子,起手开局。
“不知小犬几人课业如何?”再忙,子女的教育问题也是要关注的。
“两位小公子年纪尚幼,不过初初开蒙,但不强求。小娘子与大公子于课业很是上心,依着安之,不曾过多要求。”
“学识如何有时远不如为人品性为重,学识与品性学生更看重后者。”
“然,岂不闻‘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安之看得长远。”
“小女他们让先生费心了。”
“老朽乐意之至,这几个孩子都不错。”贾先生落下一子,抬眸看对面的人,“安之今日不曾去看他们吗?”
孟明远一边思索棋局,一边道:“近日烦心之事甚多,怕不耐孩童缠磨,改日再去吧。”
贾先生点头,“朝事为重。”
“依先生看,学生的山林之想可有如愿之期?”
贾先生捏子沉思片刻,扬眉笑道:“安之一向是顺势而为之人,大可不必烦心这些。”
“学生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官场日久,萌生山林之想,不过人之常情。”
贾先生不由抬眸看他,紧接着便大笑出声,“安之啊,你这话说得老朽真是忍俊不禁。你如今年岁几何,便来这许多的感慨啊?”
“先生又岂知这官场之上何等心累啊。”
“纵是如此,老朽亦相信安之能从容应对。”
“先生啊…您对我是不是也太信心十足了?”
贾先生便笑而不言。
孟明远也没有再说下去。
一局结束,贾先生笑着摇头。
孟明远有些没底,声音便有些低,“如何?”
贾先生微笑,尔后大笑,“安之这棋艺啊,大有长进,大有长进啊。”
“如此便好。”孟明远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老赢皇帝的棋被丫给咔嚓了,那也忒冤枉了。
“好了,安之事忙,老朽便不留你了。”
“学生告退。”
孟明远回去的路上想了想,便中途改了方向,往孩子们居住的“清阅轩”而去。
“爹爹。”
果然,他一进去,几个孩子看到他都欢喜异常,叫着便扑了上来。
孟三春扯着父亲的衣襟,带着几分羞怯,亦有几分自豪地道:“爹,先生夸我的字写得好。”
“我们妞妞真是好本事,不过,不要骄傲,需更努力才是。”
“嗯。”孟春春用力点头。
孟伯毅不甘落后,扯着父亲另一边的衣襟道:“先生也夸我了,还说我背的诗多。”
孟明远摸摸他的头,笑道:“毅哥儿也是好孩子,学习固然需努力,但亦不必太拘泥于书本,属于小孩子的时光转瞬即逝,该玩乐时不可浪费啊。”
孟伯毅仰着小脸,认真而困惑地看着父亲,“爹爹年少时很贪玩吗?”
孟明远故作思索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是呀,因为太贪玩甚至有一次都掉进了自家的池塘,把你们祖母可吓坏了,打那之后,为父才变得乖觉。所以呢,为父便不希望你们也是在受到教训后才懂收敛。”
“我们都有乖,没有去水边。”孟春春很认真地说。
孟伯毅也很认真地跟着点头,“我有听姐姐的话,没有去。”
“都乖,如今你们还小,大些时候为父便找人教你们泅水之技。”
“泅水?”几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
孟明远抱着膝上的一对幼子,掐掐他们粉嫩嫩的小脸,道:“自然,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某样事物便不去接触了解它,或许了解之后会爱上它也不一定啊。”
几个小家伙似懂非懂。
孟明远陪着几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陪他们一道用过晚膳方才离开。
快要离开内院的时候,程氏派荷花来请他。
孟明远心中叹口气,想了下,还是跟着荷花去了馨院。
如今,他便只有这一个女人了,总要安抚好了,让家宅宁静。她便是什么都不懂也不要紧,只要她相信他,听得进他的话,多些宠爱又值当什么?
家和万事兴!
程氏比李氏强的地方就在于,她不会在他明白告之之后仍去触动他的逆鳞,不会自以为是。
孟明远进屋的时候,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已经全都退下了。
他径直掀帘进了内室,程氏正在褪下身下一件薄纱似的轻衫,内里便是鲜红欲滴的石榴红抹胸,她那高耸的胸脯很夺人眼球。
“几日不见,娘子倒是更加诱人了。”
程雪兰伸手除了身上最后的遮蔽之物,腰肢款摆地朝他走了过去,又娇又媚地横了一眼过去,“既知奴家诱人,怎不见郎君夜夜留宿?”
孟明远伸平了手臂任由她飞快地解脱自己的衣衫,轻笑道:“便是因为娘子是会吸人骨血的小妖精,为夫才不敢由着性子到你这里来,否则不知哪日便爬不起床上不了朝,要惹百官嘲笑。”
程雪兰啐了他一口,最后扔掉了他的亵裤,推着他上了床。
床帷一落,两个人便已缠到了一起。
男欢女爱之际话语是多余的,只有身体的交融才是最真实有效的。
床帷的震动渐渐和缓下来,程雪兰搂着丈夫的脖颈,一张粉脸泛着潮红,媚眼如丝,连吐出的气都带着勾人的媚意,“远郎…你多过来好不好?”
孟明远低声轻笑,手指在她的身上游移,在她耳边轻语:“为夫尽量。”
程雪兰便不由喜上眉梢,双腿越发在他腰上缠紧。
孟明远却是不急着开始下一轮征伐,搂着她翻了个身,变成女上男下之势,“娘子。”
“远郎…”程雪兰贴在他胸口,呢喃般轻唤。
“好生对几个孩子。”
“嗯。”
“李氏虽与为夫缘浅,但孩子是为夫的骨血,为夫希望他们个个都能平安喜乐地成长。”
“郎君只管放心,妾不是那等不明事理心怀嫉妒的人,毅哥儿和翰哥儿妾必当亲生一般对待,妾便是他们的母亲,断不会让他人欺负了孩子去。”
“为夫便是欣赏娘子这般母大虫的气势。”
“死鬼…”程雪兰不由微恼,伸手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母大虫又如何?只要能护着家人平安,为你倒宁可要你这样的母大虫。”孟明远微眯眼,伸手抚过程氏的脸,“咱们的妞妞日后必也要像娘子这般才好,宁可委屈了他人,也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嗯。”程雪兰心下如蜜甜,“…”
孟明远再次将她压住,开始卖力耕耘。
夜正长…


72公子风流
六月的时候,凉州传来军情,回纥叩边!
趁火打劫这种事,无论个人还是国家都是喜欢干的,因为干起来顾虑少。
兵部和户部忙成了一锅粥。
兵部调兵,户部筹粮,各司所职。
此时,孟明远终于离开了户部,转而到工部去驻守去了。
工部在国家四面楚歌的时候真的比兵部和户部还重要吗?
七月的某一日,晌午后,一声巨响在京郊外的某处山地炸响,刹那间山石崩裂,泥沙飞溅。
一同观看的皇帝及文武大人都惊呆了。
开华帝好半晌才开口道:“丞相,这是什么神兵利器,威利如此巨大?”
“炸弹。”孟明远很淡定。
“丞相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
“元宵节后。”
“朕记得丞相一直窝在户部的。”
孟明远道:“事成于密,而败于泄,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悄悄研究为上,到时方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尼玛,趁火打劫啊,哥让你们经受一下炮火的洗礼,在炮火中永生!
是够密的,便是工部尚书对此事都是今天才清楚,素日丞相都是直接跟那些匠人技工讨论的,基本没他这一部尚书什么事。
对此,工部尚书很有怨念,觉得自己被丞相抛弃了。
“这样的东西一定可以让我军重创来犯之敌。”镇国公的眼睛都在发亮。
开华帝看着孟明远,“这东西制作容易吗?”
“现在做好的有一百颗左右,唯一遗憾是发射它们的大炮尚未研制成功,这就让边关将士在使用它们的时候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过,臣如今也是顾不得那许多了。臣奏请圣上,将炸弹一分为二,送至与突厥和回纥作战前线,以威慑来犯之敌。”
“准卿所奏。”
“诺。”
开华帝看着炸开的地方,不胜感慨地道:“丞相真乃我大庆朝的一代良相啊。”
“臣不敢当。”
“当得起。”开华帝一挥袍袖,转头看他,“安之是当之无愧的一代良相,朕有你辅佐必能让我大庆朝威震四方。”
帝王们果然都是有雄心霸气的,端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
孟明远顿悟了。
其实,他并不太想弄出火炮这东西的,可是,此值国家危难之际,也顾不得什么了,先保家卫国吧,他一不想当亡国奴,二不想被人害死,是别人死还是自己死,他果断选择前者。
“陛下圣明。”好吧,马屁该拍还是得拍的。
陪同开华帝一同前来的六部尚书与几个将军都对始终云淡风轻的孟丞相表示了真心地敬畏。
这一下,他们相爷凶残的名声只怕要传得更远了。
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敌国孩童听到孟相的名字便吓得不敢再哭?
突厥和回纥两国来犯,来势汹汹,自以为联盟坚不可摧,此番一定能让他们大庆朝元气大损。
只可惜,他们有一个凶残的丞相大人在,这次元气大损的就不见得只有他们大庆朝一家了。
丞相这丫果断是不能随便撩拨的,他有随时跟你玉石俱焚的勇气和魄力。
开华帝心情很好地回宫去了。
镇国公等武将便围着丞相想讨论一下分弹药的具体内容。
“炸弹我让人给你们研制出来了,怎么分怎么用就是你们自己的事,别把本相当万能,本相只是凡人一个。”孟丞相很干脆地撂完话就走,开毛的玩笑,工部他的办公室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呢。
他们丞相这样是凡人?
那这世上还有能人吗?
“相爷,等等下官。”工部尚书一边喊一边就跑着追了上去,丞相的大腿有时真的有必要抱一抱啊。
户部尚书就是抱大腿抱得好,丞相没少给他好处。他自己就是因为抱大腿不积极主动,导致这么大功劳就在他眼皮底下放着都没能抓住啊。
刑部尚书摸着自己的三绺青须若有所思,总觉得似乎要抓住一点儿什么东西,可又一下子抓空了。
相爷前段时间抽调了刑部的秋后处斩案卷,然后将一批死刑犯都提走了,今天的炸弹据说危险性很高,于是…刑部尚书悟了。
物尽其用果然一直是丞相的原则啊!
两个月后,边关的情势便开始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因为炸弹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兵器被投入到了战场上,造成了敌军难以估量的损失。
而后方,炸弹的供给正慢慢接续。
工部有了专司生产的兵工厂,直接听命于皇帝。
孟相一贯是会做臣子的,多大的功劳都能当没那么回事,奖赏的事从来提也不提,只埋头做事。再大的荣誉都能拱手相让,就仿佛他从未插手一样。
有时候,大臣们甚至觉得丞相是个傻的,怎么就不知道多为他自己想想后路呢?历朝历代,狡兔死,走多烹的事发生了多少?
想?
想了没用,那是白想。与其白想,还不如想些有用的事,这就是孟明远的想法。
国家征战日久,国内民用军用物资便会相应短缺,这个时候,总会有些无良商人跳出来赚黑心钱,抬高物价,囤积居奇什么的…
孟明远直接下令——抄家,斩立决。
找死还不容易?
刀早磨好了,就等你伸脖子过来了。
你这是拿着萝卜找擦子,一擦一个准啊。
在国家危难之际,发国难财?丫直接让你去向阎王爷报到,重新轮回去吧,下辈子做人记得有良心一点。
不过,如果你跑到敌国做黑心商人发他们国难财的话,孟相表示,请不要大意地折腾去吧,国家做你的后盾。
当然,这事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这属于暗箱操作类型的,得低调。
鸿胪寺最近专职筹谋这样的事,真切地受了一把教育。
光风霁月的丞相肚里不知道装了多少墨水,黑啊,那真是黑啊。
孟明远表示自己真冤,那些主意其实都是商家出身的恩科进士们贡献出来的,他只是给这些主意一个实施的渠道罢了。
开华帝觉得自己的丞相其实也是一代奸商的代言人,良相与奸相,怎么感觉都很诡异啊。
父皇当初到底是怎么慧眼识珠把孟相这人才给揪出来的?
开华帝觉得这就是个无解之谜啊。
毕竟先帝都驾崩了…
开华帝走进勤政殿偏殿东阁间的时候,孟明远正以手支额打盹。
一旁随侍的内侍想唤醒丞相,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开华帝默默地在一旁落座,看着面带疲容的年轻丞相。
这此日子下来,他这位年轻的丞相到底也露出了疲态。
想想也是,自从先帝驾崩,事情便一件接一件,让人疲于应付,朝局又是那么一个乱象,孟明远要在这样的一个乱局中做出政绩来,那真不是“辛苦”二字便能涵括的。
天幸,这场搏奕,丞相胜了,但他也累了!
开华帝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一年他们君臣二人一路走来相互扶持,内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孟明远的手滑了一下,整个人便猛地惊醒。
“圣上!臣失礼了,请圣上责罚。”
“无妨,安之平身吧,你我君臣不必如此拘谨。”
“谢圣上。”
“安之既如此疲累,今日的对奕便罢了,回去歇息吧。”
“诺。”刚好,哥实在是困得很了,回家睡觉去。
结果,孟明远在马车里一路睡到了家。
回家后,洗漱一番,人便又清醒了。
去给先生请过安,看过孩子们,直接去了馨院歇息。
阴阳交泰什么的,有时候真的是必须的,身心健康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减压效果也是很显著的,而且还能和谐家庭,一举数得。
所以,孟相这几天有疲态,其实诚恳地说,咳咳,是因为晚上太用功了。
总要适当地让皇帝知道他不是机器人,也是会累的,那么偶尔做点儿假什么的,其实真的挺容易被理解的。
程雪兰见丈夫疲累,其实是很老实地没去招惹他的,只不过,反而是丈夫这几日总主动招惹她。她虽受用,但到底也是担心他的身子的。
“远郎,你身子要紧。”
孟明远低低地笑了,搂着她在大床上打了个滚,“为夫心里有数,给你你要便是了。”
程雪兰便不说什么了,远郎总是有主见的,她听他的便是。
第二日,上朝,孟丞相便上了一道请假的折子,想回家静养几天。
开华帝这次很爽快地便同意了。
事实证明,滚床单真的是有其必要性的!
可惜的是,孟明远在家休假不到十天,就不得不奉诏上朝。
突厥送议和表章了。
这是打不过求和了,老虎的牙被打没了,它就老实了,老实多久不确定,但至少现在是老实了。
突厥可汗诚心要求娶大庆朝的公主去当他们的阏支。
“本相只听说过打败了要送人质给敌国,没听说打胜了也要送人质给敌国的。”
孟明远这话一出口,龙座上的开华帝心里这个痛快啊。这话说得真是太好了,是他想说又不便说的。可恨的是,下面一些大臣还一个劲儿地说这是好事,必须要答应。
“我措顿大汗乃是为休两国百年之好,才向贵国求娶公主。”
“若真有诚意,不娶我国公主两国亦能结百年之好。若无诚意,纵我庆朝公主尽数嫁予突厥也与事无补,不过是公主琵琶幽怨多罢了。”
“大人如何这般说辞,难道还有比两国结秦晋之好结盟更稳妥的?”
“结盟?”孟明远冷哼一声,“过往朝代有多少次与突厥结盟,又多少被你们撕毁盟约挥兵来犯?可见这秦晋之好就不是稳妥之法。”
“大人何以拒我突厥善意于千里之外?”
“在你们屡屡叩边的时候,何曾想到过善意二字?”
“我突厥地处蛮荒,叩边也是无奈之举。”
“这说辞真真可笑,我穷难道我就可以去啸聚山林打家劫舍了吗?”
突厥使臣哑口无言。
“打仗嘛,输了就是输了,拿出你们主动叩边造成我朝损失的理赔清单来,我们就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休战的事,否则,免谈。”
孟相真是掷地有声,一字不让啊。
武将们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就得这么跟他们说话。
文臣们心里感慨,相爷这气场太霸气了,明明是个雅致风流一样的人物,偏偏生生地把突厥那个虎背熊腰面容凶狠又能言善变的来使压得气焰尽收。
“来使不妨到鸿胪寺好好想想如何拿出自己的诚意再来与我圣上谈休战结盟之事,现在我们还有朝事要议,不好继续陪来使耽误时间,请。”
马上有内侍上前请人下去。
突厥来使只能悻悻退下。


73公子风流
“突厥遣使来议和,求娶我朝公主为阏支,这与两国乃是大善之事,丞相因何一口回绝?”
殿上没外人了,这个时候就是内乱展现的时候,自然就有不同政见的大臣提出质疑。
孟明远抱着他那支玉笏板,淡淡地看着那位大臣,道:“战争从来就是男人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应该让女人掺和进来的,因为战争太过残酷没人性。如果我们将要亡国,万般无奈之下,而敌国也应允我们苛延残喘的话,公主自然可以应下和亲之议。而现在是那样的境况吗?”
孟明远略顿一下,尔后继续道:“突厥犯我边关,被我朝将士力拒国门之外,他们不敌,议和情有可原。而我方战胜,却要将一朝尊贵公主下嫁蛮荒之地,你让浴血奋战的将士如何想?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兄弟姐妹不受人欺凌?公主难道便不是他们的姐妹?”
“议和乃是两国相交之事,公主嫁于突厥可汗为阏支,生下王子,将来便是我大庆朝附属之国。”
“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的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你当突厥王庭百官俱是愚昧可欺之人吗?你又见过几个异国公主产下的王子最终登上他国王位的?即便有,下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