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祖上也曾是世家名门,几经战乱,朝代更迭,如今却没落至此。
时代就是如此无情,竖起一个名门世家不易,但是摧毁一个名门世家却如摧枯拉朽一般容易。
回想魏晋南北朝时,王谢两家被侯景诛灭殆尽,数代风流名门便就此戛然而止,令人不胜唏嘘。徒留刘禹锡的一首《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所以,孟明远也只是在给先生请安问好简单叙旧之后,便离开了。
回到自己在外院的院子,孟明远洗漱之后换了家居素服,便到书房练字,下棋,看书。
要让自己活过更久,活得好,那就得不断地充实自己,让自己尽量在跟对手搏奕的时候立于不败之地。
三更天时,书房的灯方才熄灭。
孟明远走出书房的时候,天上只有零落的星子闪烁着光芒,四下一片寂静,让他不禁有种四野茫茫茕茕孑立的感觉。
“老爷,要歇息了吗?”
孟安的低声询问不期然传入耳中,孟明远不由侧目望去,就见孟安自廊下站起,原本披在身上的薄被也落了下来,心蓦然便有些暖意。
是了,他并不孤独的,孟安自小便陪着他一路走来。
“如今天寒地冬的不要总在外面陪着我熬夜了。”
“这是小的应该的。”
“那日后天冷时便到屋内守着吧,总比这外面暖和。”
“不好打扰到老爷办正事的。”
“不妨事。”
“那小的就谢老爷体恤了。”
“走吧,送我回去歇着。”
“嗳。”孟安便掌起灯,在头前引路。
“老爷,先前您回府便去见贾老先生,后来又到书房办公,小的便没敢上前打扰。”
听他这样说,孟明远便知有事发生了,便道:“说吧,何事?”
孟安似乎是蕴酿了一下,才道:“李家娘子今天有派人来…”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顿,有意等老爷的反应。
孟明远蹙眉,“不需理会,她虽是毅哥儿兄弟的生母,但和离之后两家便是陌路,不好再多做牵扯的。她若再派人来,你便如此告诉来人。”
古时不同现代,和离之后那便是陌路,子女成人后,若有心自是会与生母或生父联系,但未成人前,都不便再行往来的。李氏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的。
“是。”孟安便不敢再多说什么,老爷与大奶奶之间的事,实非三言两语便说得清的,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啊。
回到卧房,换了睡袍,孟明远躺在床上,闭上眼,脑中却不自觉地回忆起当日洞房花烛夜的事。
曾经她正含羞待放,他正年少。
少年夫妻说不尽的旎旖情思,他们也曾琴瑟和鸣,龙凤呈祥。更生育了两个可爱聪明的儿子,可是,在这两个儿子出生后,有些事便慢慢地变了…玉娘,你可知在你伤心难过之际,我的心里又何尝好过?
只是,你尚有时间力气难过,我却是连伤心难过的时间都没有的。
想到此处,孟明远不由一声长叹。
在床上翻了个身,睁着看着帐内帐外的一片昏暗,心头泛起无法言喻的苦涩滋味。
他曾身为女子,如何不知道感情对男人女人的区别。可,他一来不可能真去跟她谈情说爱,二来现实也不给他机会去谈情说爱。
这场婚姻对他们两个都是场错误,谁都没错,却又谁都错了。
孟明远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命令自己睡觉。
在这朝不保夕的官场中,风花雪月,儿女情长都是奢侈品,他要不起,不能要…
思绪翻覆一直折腾到四更天的时候,孟明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似乎只是眯了一眼的工夫,孟安便在窗前唤他起身了。
孟明远有些痛苦地睁开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又要去点卯站班了,这苦逼的日子究竟哪天是个头啊?
“老爷,到时辰了。”孟安没听到屋里有动静,便又唤了一声。
“知道了。”
孟安听到屋里有回应,这才放心去让人准备膳食。
孟明远到净室冲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物出来。
到外堂用过早膳,把孟安捧来的官服穿妥,整理好腰间佩饰,便带着虎子大步往外走。
“爹爹,爹爹…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突如其来的幼儿啼呼声阻住了孟明远匆匆的脚步,他看到回廊那头长子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小身影——
“毅哥儿。”孟明远大步迎了上去,将儿子抱入怀中。
“爹,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孟伯毅搂着父亲的脖子哀哀啼唤。
孟明远轻拍儿子的背,柔声轻哄,眉头却微蹙,朝着回廊尽头看去,只看到一角衣襟闪过,心头不由大怒。
手可真长啊!
人都走了,手还伸到他的内院中去,或许是当初给几个孩子找乳母时便被李家做了手脚。
好!
真好!
非常好!
好得不能再好了!
孟安也看到了那角衣襟,心中不由一沉,这样撺掇小主子出头闹,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真心为小主子考虑过。
“孟安。”
“老爷放心,此事小的会处理好的。”
“将‘清阅轩’所有仆役全部卖入娼籍。”孟明远声音不大,但足够昭示他无边的怒火。
回廊那头有重物坠地。
孟安一个眼色,早有仆役飞奔过去,然后将那人拖拽了过来。
是孟伯毅的奶娘!
“立即发卖。”孟明远的声音无比清冷。
他怀中的孟伯毅也感受到了父亲身上散发的怒意,哭声戛然而止,怔怔地伏在父亲怀中不敢抬头。
“毅哥儿乖,爹爹要赶着上朝,先跟孟安去找先生,等爹爹下朝回来再说好不好?”
“爹爹,娘亲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孟明远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叹了口气,轻声道:“毅哥儿乖,有些事现在爹爹跟你说不清楚,一会儿你去问先生何谓‘和离’,就算你现在不懂,慢慢你也会懂的。”
“爹爹——”孟伯毅黑漆漆的眸子看着父亲略带哀伤的脸,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爹爹不要难过,毅哥儿会听话的,毅哥儿会好好跟先生学的。”
“好孩子。”
“老爷,时间差不多了。”孟安忍不住提醒。
孟明远在儿子额头亲了一下,拍拍他的头,“乖乖的,爹爹下朝去看你。”
“嗯。”
孟安将小少爷抱起,冲老爷点点头,“老爷只管放心出门,‘清阅轩’的事小的会仔细处置的。”
孟明远看着那个被堵了嘴拖远的奶娘,眼底冷意加重,微一颔首便转身往外走。
孟明远如今的官位可以乘车、轿上朝,但是一般情况他还是习惯骑马的,那种自由飞奔的感觉他很喜欢。
今天,他把马鞭抽得很疾,让随后护持的侍从心中暗暗警惕,今天丞相的心情很不好,估计有人要倒霉。
到了宫门外,下了马却没有急着入宫,而是过去询问了守门宫卫几句,然后便站在了宫门口等。
百官陆陆续续地上朝来,看到丞相站在宫门外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生疑,但却都不敢上前搭讪,实在是丞相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李大人,慢走一步。”孟明远立在宫门,看到下轿的李浩兴时出声叫住他。
李浩兴当时心里就是一“咯登”,昨天他回到府中时便听到妻子说到女儿有派人到孟府去,心里就有些忐忑,现在果然是出事了。
“丞相。”
孟明远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火气,冲他躬身半施了一礼,郑重地道:“于私,您曾是长辈,我理当敬您。有些话,我一直以为我是不用说的,可是,显然我高估了您的家教。”
“下官教女无方,还望丞相海涵。”
“无妨,我府里的人我自会处置,您还是早为她另做打算吧。”
李浩兴微愣。
“时间差不多了,本相便先行一步了。”说完,孟明远也不理他的反应,径直转身入宫而去。
李浩兴面上慢慢泛起苦笑,玉娘啊,她到底是想要闹到哪样?
昨天儿子回家便将事情对他说了一遍,他便知道对于儿子丞相仍是有着情份在的,那么对女儿也未尝就绝情到底。本想着等事情过一段时间,或许能有机会说合,可她这自作主张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每一次闹选的时机都糟到不能再糟。
心里被女儿弄得有些烦躁,李浩兴沉着一颗心入宫上朝。
今天的朝会气氛很沉滞。
因为凉州也有军情传来,回纥似乎有异动。

丞相大人却自始至终都面沉如水不发一言,任由朝堂吵成了一锅粥,就是岿然不动如山岳。
其实,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和、战”两个流派,因为和亲的提议上次就被丞相灭成了灰,所以这次倒是没人敢提这个,但争还是要争的,吵也是要吵的。
这是政见上的不同,神仙也没法子。
主和的,也不见得就是天生的软骨头;主战的,也不见得就是杀敌勇猛的。
开华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和有和的好,战有战的好,倒有些两难选择了。目光不经意看向百官之首的位置。
丞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身上散发的全是冷气,让人不自觉就避开了他的攻击范围。
“安之,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孟明远抱着笏板出列,道:“臣记得今年凉州的气候不是很好。”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这跟现在讨论的事有关系吗?
孟明远继续道:“臣想问下信使,凉州如今是否还在下雪?”
“召信使上殿。”
内侍扬声宣召。
信使上殿后回禀,“回陛下,凉州今年寒冷异常,大雪封路,有不少地方都受了雪灾,小的回京报信时,听有经验的人说恐怕还会有雪。”
孟明远心里有数了,“此时回纥纵有异动,有战事也会是在雪消天霁时,否则不用我们回击,老天爷也不会便宜了他们。”
“若回纥贼子就是无惧恶劣天气仍旧出战呢?”礼部尚书发出质疑。
孟明远淡淡地道:“打雪仗吧。”
“…”丞相是疯了不成?
倒是几个武将若有所悟,不由会心而笑。
开华帝忍不住哼了一声,指着自己的丞相骂道:“亏你也是一朝丞相,这样的主意你也拿得出来?”
“回纥王顶风冒雪而来,以雪仗迎之,足以显示我大朝雍容气度。”
一些官员忍不住被这话说得笑了,丞相这人有时候真的挺能调节气氛的。


67公子风流
开华帝真是被自己的丞相说笑了,“这就是你的建议?”
孟明远很认真地点头,“回圣上,是的。”
“这雪仗要怎么打?”
“这就是将军们的事了,臣一介文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动动嘴皮子还成,真刀真枪的来,这是武将们的职责。”孟明远推得很干净。
武将们:“…”
文官们:丞相说得好,战事本来就是武将们的事。

不过,他们原来以为这次丞相也会说出具体的主意才是,没想到他直接推到了武将们身上。
靠!
怎么遇到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丞相,他们的预料就总出乎意料呢?
这真不是个好现象啊。
“圣上,谋成于密而败于泄,三军之事莫重于密。”孟明远眼见开华帝急切之下有当殿询问的迹象,慌忙开口提醒。
开华帝心头一凛,幸好丞相及时开口,当殿询问确实不妥。便颔首道:“丞相言之有理,那几位爱卿朝会后便留下吧。”
“诺。”
孟明远其实不想留下来参加那个小型军事会议的,可惜,身为丞相,他避不了。
要参加会议,会必定得发表意见,废话你也得说啊。关键,他要说废话皇帝不买账,非逼他言之有物才行。
艹!
他又不是万能帝,怎么可能次次都言之有物?
“安之,你以为如何?”
孟明远微微躬身,道:“臣于用兵之道不精通,但几位将军具无异议,想来这个战略是行得通的,既然行得通,便可以采纳。”
开华帝微微颔首:“卿所言有理。”
本来就特么地有理啊,虽然是废话。
“几位爱卿便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几位武将一退出去,殿里便只剩下了皇帝和丞相大人。
开华帝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有些迟疑地道:“丞相以为该派何人为帅?”
孟明远垂眸敛眉,道:“臣以为目前形势凉州守将尚可因应。”
“那就派葛将军去吧,战术他提的最详尽。”
“臣无异议。”
开华帝停住脚步,仔细打量了孟明远几眼,道:“丞相虽然年轻,但亦不可仗着年轻便不知保养。你是朕的肱股之臣,当为社稷保重身体。”

“臣谢陛下关爱。”
“退下吧。”
“诺。”
从勤政大殿出来,孟明远呼出了一口浊气,抬头看了看大亮的天色,大步朝宫门外而去。
孟明远没有回御史台,而是直接去了户部。
户部尚书看到孟明远的时候老实说真是惊了一下,这位相爷可是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啊。
“不知相爷到来,有失远迎,下官失礼了。”
“不用客套,我只是临时有事过来一下,是我唐突了才是。”
“哪里,相爷到这里是下官的荣幸。”
“废话省起来,本相今日要调阅户籍黄册,让人领路。”
“下官领相爷过去。”
“不必,你自做你的事去,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就成,本相不讲究这个。”
“是,那田大人,你就领相爷过去吧。”
“是,”那位田大人一面答应,一边对孟明远道,“相爷请随下官来。”
“头前带路。”
孟明远跟着那位田大人到了存放户籍黄册的地方后,便挥手将他打发了,自己迈步进去了,里面自有管册的员外郎等一应属官在,他不担心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调京城所有在册奴役人员户籍给我。”
“还有京畿所有军户户籍,娼籍。”
“诺。”
孟明远不背他们,往屋里的一张桌子后一坐,拿起他们搬来的一些黄册便翻看起来,找到自己需要的便提笔记下。
他看得认真仔细,记得详细,速度还快,让一旁的户部司元的属官们佩服不已。
丞相大人在户部整整待了一天,光是户籍黄册就看了几十本,给丞相磨墨的杂役胳膊都酸了。
户部的人以为丞相第二天肯定就不来了。
结果,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孟明远一直就耗在了户部司元处。
丞相既然在户部临时办公,那么必然就导致了户部的运转向中书省的程序看齐。
有忧有喜!
丞相大人在司元处查户籍黄册的同时,也很够意思地拿出了一整套防火整理档案章程出来。把原司元处的官属重新捋顺了一遍,分清职责,各有背书连带职责,杜绝了日后相互推诿。
户部尚书一则以优,一则以喜。
丞相在户部办公,固然好处多多,可是丞相大人这就是个败家的货啊。
因为丞相大人在户部临时驻守,结果逼得他不得不拨款修建户部食堂,一切向御史台衙门看齐。
户部的其他官吏很高兴。
户部尚书很恼火。
此值国家用兵耗钱之际,丞相大人简直就有些脑袋不清楚,“相爷,此值国家用兵之际,修缮食堂这样的小事可以先搁置的。”
“不然,古语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改善办公条件可以激发官员的办公积极性,同理可证,改善军队的装备也能提高我朝军队的战斗力。”
“那就先改善军队的装备。”户部尚书很坚持。
“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嘛,户部的办公条件改善一下花费不多,但军队的装备改善就花费不菲。现在这一点儿的花费卢大人都如同割肉一般,这让本相如何敢开口改善军队装备的事?”孟明远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就把户部尚书给带进了设好的圈里去。
“下官…”真是逼得老实人也骂娘啊,丞相大人还能更老奸巨滑一点吗?他哪像二十出头的人?这分明是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啊。
“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本相也是经过谋虑之后才向大人提出这一要求的。”
户部尚书简直想直接喷面前的丞相大人一脸血。
“卢大人,别这样怒其不急地看本相,本相不是在逗你玩啊,是真的句句出自肺腑,字字真诚。”
下官就是被您这肺腑真诚给刺激到的!
“那现在你选吧,你是先拨修缮食堂的款呢,还是一次性把改善军队装备的款给拨了呢?”
“户部没钱!”
“我看过账簿了,修缮食堂的钱还是有的。”孟丞相一本正经。
“…”卢大人决定一定要把丞相大人列为黑名单上的第一位,这厮要钱的时候各种不要脸有没有?
“看你这样顽固,这样吧,你把材料的钱拨给我,人工我不找你要,成不?”孟丞相还是有商有量的。
“成。”户部尚书觉得好歹是少了些,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那行了,我找人工费去了,不必送了。”
我才不想送你呢!户部尚书心里火大地吼。
人工费,怎么找呢?
简单!
孟丞相把整个户部除卢尚书之外的官吏都找到院子里集合训话了。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本相呢很想改善一下户部的办公条件,所以我就跟卢大人商量了一下,在拮据的账政拨款里给咱们挤出一点材料费来,但是人工费是真的没办法了。于是,本相就想着众人拾柴火焰高,好歹也是给大家谋福利的事,你们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好了,不拘什么,总之咱们把人工费补足就是了。”
“咱们按人头均一下,官位高的稍微就慷慨一点点,就当是扶贫了。官位低的本相建议出人工好了,一来省钱,二来也锻炼身体。”
卧艹!
丞相大人敢不敢再不靠谱一点点?
“来来,本相亲自给你们登记簿录,两位侍郎大人先来。”
“…”
当朝一品丞相负责收款,你敢不交吗?你敢吗?
反正户部的官员不敢,所以他们乖乖地排队上前交款报名了。
一个时辰后,丞相大人拿着报名交款的名单就找户部尚书去了。
孟明远把名单往户部尚书的桌案上一拍,心情很好地道:“呐,人工费我收足了啊,赶紧给我开工,本相且还得在这里守一阵子呢,现在的办公条件真心不爽快。”
什么?
他竟然还要在户部继续呆下去?
户部尚书都觉得惊悚了,他才呆半个月就从他这里左扣一点右磨一点拗了不少钱出去了,还要继续呆下去?
“卢大人,你不能这样吝啬啊,好歹本相也给你出不少搂钱的主意了,等你大把进钱的时候你就不会像这样生气了。”
“下官还没见到钱进来。”
“这得有个过程不是,你放心,我明儿就跟圣上说去,保证你马上就有钱进账。”
“真的?”
“本相好歹也是一国相爷,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明儿哥就找皇帝给咱打广告去,让全国权贵的头头儿给咱们的产品打广告,这是多大的脸面啊,你就擎好吧。
户部尚书赶紧把桌上的名单拿过去看,然后拍板,“下官拨的款可以再减一些了,损款多了。”
孟明远的眼角微抽,卢尚书这样是多好的为国守国库的人选啊,估计皇帝跟他要钱都头大!
“行,反正,人工费我弄来了,剩下的就你的事了。”
“下官马上就让人准备动工事宜。”
“成了,本相去查黄册去了。”孟明远事情说完,毫不留恋地就闪了,绝对不给下属增加其他工作压力。
孟明远回到司元处自己的临时办公地点,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礼部尚书就急匆匆地来了。
“相爷,今岁来应恩科的举子甚多,京城客栈已经不堪重负了。”现在抢客栈抢得都快闹出事了。
“城外的寺庙、道观也都满了吗?”
“这个…”
“让寺庙、道观近期不接待需要关门上香的香客,把厢房全部挪出来供应试举子居住。另,收拾京畿一些空置仓库出来给举子暂居,记得按客栈标准收费。”孟明远最后补了一句。
礼部尚书一脑门黑线。
“那些仓库反正现在空着,估计短时间也填不上,这叫物尽其用。”
“下官这就去办。”正巧走到外面听到这事的户部尚书马上就欢脱地接下任务了。
只要是能搂钱的事,户部尚书一向是有着无比热情的。
孟丞相和礼部尚书一起黑线!


68公子风流
孟明远跟户部尚书说话向来是算话的,他说第二天会找皇帝,那就一定会找。
翌日,散朝之后,丞相大人便厚着脸皮留宫,跟开华帝到勤政殿偏殿东阁间对奕,顺便做皇帝的动员工作。
在“钱”这个问题上,户部尚书那老家伙一贯是坚贞不屈的,他就算是丞相也蛋用没有。那老家伙就信拿到手里的钱才是钱这个真理,佛祖都没辙儿。
开华帝不动声色地捏子落子。
孟明远却是下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他跟户部尚书说得信誓旦旦,其实他还真怕皇帝不配合啊。
“安之,今日有心事?”
孟明远落了一子,点头承认,“不瞒圣上,臣确是有一事为难。”
“何妨说来听听。”
孟明远便从袖袋里取出一卷东西,摊开来,是一叠的图样。
开华帝颇有兴味儿地接过去一张一张地看,纸上是精致的滕编竹制品,从茶杯到衣柜应有尽有,“这些东西倒也别致。”
“臣也这样认为。”
“安之拿这些东西怕不只是让朕看的吧。”
“陛下圣明。”
“说吧,朕就知道你肯主动留下来陪朕下棋没这么简单。”丞相这人太功利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典型代表。
“陛下,您也知道咱们现在国库空虚,而边关又在打仗,我们需要充盈国库。”
“嗯。”
“陛下可知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典故?”
“这是《墨子·兼爱中》的典故,楚灵王好细腰,其臣皆三饭为节。”
“正是。”
“安之要说的事与这有关?”
“有些关系。”
“朕可没什么荒诞不胫的事要让安之当诤臣力谏。”开华帝忍不住笑道。
孟明远亦微微浅笑,道:“臣也没有当诤臣的意愿,臣是想说这个典故告诉我们上位者的喜好通常引领着下臣们的追随。”
“这倒不假。”
“所以,陛下,您就想法子让权贵们购买这些滕编竹制生活用品吧,一则省木料,二则创收。”
开华帝哈哈大笑。
“安之啊,你这堂堂一国相爷何来这满身的铜臭啊?”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哥还不是为你家的江山社稷啊。
“你最近窝在户部到底是又跟卢爱卿扯皮了吧。”
说到那个户部尚书,孟明远真是一肚子火气啊,“陛下,卢大人也太难说动了啊,臣好歹也是一朝相爷,每次要他拨款都跟割他肉似的,搞得臣每次还得想方设法许他好处,简直跟做生意似的,有来就得有往。”
开华帝再次开怀大笑。
卢尚书那性子碰到孟明远这丞相,有时都说清到底谁是谁的磨难。
“卢卿若不是这脾气,恐怕也逼不出你这些主意。”
谁说不是呢,多累啊!
“卢卿做得甚好,你这惫懒的性子就得逼一逼方有效用。”
卧艹,哥要罢工啊,这也忒不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