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远到的时候,一些元勋贵戚也陆续来到。
“丞相…”太子的眼眶有些红,只叫了一声“丞相”便再不能发出什么声音。
孟明远撩袍在龙榻前跪倒,大声道:“臣,孟明远,奉旨修庆律,今特向陛下复旨。”
龙榻上的元德帝突然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焕发了一种明亮的光彩,颤抖着手,声音干涩而粗哑,“孟卿所言当真。”
“臣焉敢蒙骗圣上。”孟明远让人捧上修好的庆律。
元德帝不由哈哈大笑,“幸甚幸甚,朕这一生足矣,足矣。”
“陛下当保重龙体为要。”
“孟卿,望你尽心辅佐太子登基理政。”
“臣当万死以报。”
“皇儿,朕将江山社稷交你了。”
“父皇…”太子跪在龙榻前低声轻泣。
孟明远也有些眼眶温润,生离死别终究是人生痛事。
“皇——上——驾——崩——”宦官尖细的声音在皇帝寝殿扩散开来。
皇帝崩,举国丧。
百官哭朝。
史书记载:元德三十一年十月初二,元德帝崩。
太子于先皇榻前领受天命,登基称帝,史称开华帝,次年改国号开华。
太子,不,现在已经是新帝了,新帝的亲爹死了,新帝恸哭哀伤。
孟明远做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虽然内心不是那么难以言喻的悲怆,但该哭还是得哭几声。一边难过,一边还得下达各种指令,替光顾着哭爹的新帝稳定京师治安。
简直比他死了亲爹还难受!
探花郎发誓,渣爹要是死了,哭,他是一定会假哭的,毕竟这个时代孝道为大。但是难受肯定是不难受的,死了干净!
京师四门戒严,宫禁九门戒严,所有进出人等必须严格检查。
朝臣命妇午门哭丧,羽林卫奉命站岗放哨,让他们安安生生地哭先帝去,别动不该动的念头。
京城各衙门的皂隶,按区分片到百官府前负责警卫,有异动者先逮进大理寺再说。等上面的事忙完了,再慢慢审问收拾,一样一样慢慢来。
还有,暂时御史台他是回不去了,孟明远直接让人把公文搬到皇帝上朝理政的建章宫偏殿东阁间。
那里平素是等召见驾的大臣们暂时歇脚的地方,丞相大人决定暂时征用了,别的大臣要歇脚到耳房去。
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就叫,有道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丞相大人是深谙此理的。
一帮操蛋玩意儿!
哭丧是哭丧,你不能把国家正事给耽搁了吧?
眼瞅着有些家伙借着哭丧想消极殆工,凶残的孟丞相说话了——
劳逸结合才是明智之选,哭两个时辰办公两个时辰好了,这样有助于缓解哭得太过专注投入导致脑袋缺氧昏迷等事件的发生,有效地给太医院减轻一定的医疗负担。
太医院一听丞相给那些哭昏过去的症状定位成脑袋缺氧,又经丞相简明扼要解释了什么是缺氧后,直呼,丞相大才。
新帝哭得眼睛发肿,觉得丞相思虑极是周到,直接就点头同意了,然后接着哭他爹去。
我让你们给我玩猫腻,工作量加倍,你是去哭得头昏眼花呢还是老实给老子踏实办公,自己选择,本相给你们自主权。
太医院的医官都收到命令了,谁昏得太勤快了,别客气,金针银针的有啥给他扎啥,扎成针绷子都行,本相给你担着。正好派去给先帝守孝的人选还没定呢,体质差的,以后派过去就当去公费疗养了。
这个话一放出去,谁还敢昏啊?
开玩笑呢?
被派去守孝的人,三年过了也不可能再回来,基本这辈子就搁那儿了。仕途经济到此为止,但凡长脑袋的谁想干这差使?
有一个太过年轻的丞相,百官表示真是让人各种想死啊。
你瞧丞相那精神头儿,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连熬几个通宵走路都不带飘的。丞相那是百官的风向指示标啊,丞相这样,管你是什么年龄呢,你就得照着丞相的范本走。
百官苦逼啊…
你瞧丞相说哭就哭,伸手一抹眼睛,立马又是生龙活虎的一只凶残怪兽,嗷嗷叫着就准备随时坑人了,你说你得打起多大的精神头跟他耗啊?
连新帝都没丞相这么好的体力值,这几天新帝上朝都明显有些蔫儿。
可您再瞧龙座下百官之首的那个穿着正紫相袍的人,玉树临风,娇花照水地立在那,眼睛即使带着血丝一样闪着精光。
他们苦逼死了啊…
尼玛!
孟明远觉得自己真是苦逼死了,是新帝死了爹又不是他,偏偏操卖白粉心的那个是他!
哭丧这几日,百官看他的眼神内涵大了去了,心理承受力弱的,估计直接就崩溃了。
新帝真不上道,你现在才接班,不赶紧竖立自己的皇帝威信,你就知道守着你爹难过,难过他也活不过来啊,起来那就是炸尸,懂不?
当皇帝的人孝顺的事意思到位就行了,您真不用入戏太深,那给人的感觉总带着那么点的违和。
皇家有真情?
真的有?
扯淡吧…
“圣上,国丧虽然是国之大礼,但是这几日圣上也一定看到了,一些年迈体弱的臣子命妇大多添了病,更有两家老封君直接追随先帝而去。虽说,这是臣子的荣幸,但是…毕竟有违天和。先帝驾崩,圣上内心哀恸难忍,五内俱焚,由己推人,为人子孙者丧亲之痛是一样的。”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跟新帝私下独处时,孟丞相还是把自己蕴酿了几天的事说了出来。
新帝闻言点头,“卿所言甚是,那该如何?”
“…”皇上,我喊你亲爹行不?孟丞相内心暴走,您是哭傻了吗?皇上,你的脑袋运转一下好不好。
新帝看丞相直直地看自己,顿时领悟到了什么,扯了下嘴角,道:“那卿就拟道旨,我朝自此哭丧六旬以上者改为半日。”
“臣遵旨。”
“卿这几日辛苦了。”
“臣份内之事。”
“卿也回府去洗漱休息一番,朕可不希望丞相在朕刚登基之时就累倒了。”
“诺。”孟明远不跟他不客气,老实说,他早想回家休息去了,累死了有木有?
孟丞相领了旨,就一路出宫门,然后骑了他的御赐坐骑就直奔回府。
内院是坚决不进的,进去也是闹心。
孟明远在外院洗漱了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回外院的主卧盖上被子睡大头觉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得外面敲锣打鼓的,孟明远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匆忙汲了鞋就冲了出去。
你母亲的,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啊。
“孟安——”
孟安抹着汗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回答,“老爷,城里又起火了,很大。”
“什么方位?”孟明远眯着眼打量红光映天的地方。
“东北角。”
孟明远揉揉太阳穴,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让它们烧去,那帮家伙烧干净了他们心里也就干净了,不枉我专门留了那些空门给某些人下手,甚好。”真他么地给面子啊,不得瑟一下都对不起自己内心欢呼雀跃的小黑人。
孟安看着自家老爷无比景仰。
牵连无辜百姓?
开什么玩笑,老爷早把附近的百姓人家全迁了,至少隔了一个防火带——老爷是这么说的。
知道什么是群众战争吗?
懂什么叫舆论的力量吗?
孟丞相深谙兵不血刃的道理,能让别人下黑手清场的,他老人家还真不想手上沾血。
锦上添花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人更多,羡慕嫉妒恨这种朴素的感情人人都会有的。
他这一朝权相发了话要对付的人,有机会谁都想踩两脚的,反正这帮人也是要被丞相清算的嘛。
在这样的心里作用下,那些官员想讨好,痴人说梦吧就。
敢作就别怕死!
火是可以任它烧,但这火势一起,对方后招儿势必也会有。
得,这觉又睡不成了。
孟明远换了朝服,就又朝府外奔去。
50公子风流
争权夺利,尤其是同室操戈,兄弟阋墙的戏码上演时,孟明远真心想感慨一句——只生一个好!
皇帝如果只生一个继承人的话,甭管他是昏聩也好,聪颖也好,反正是没得选。
有道呢,就江山社稷之福,国运昌隆;无道呢,也没啥好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皇帝老子轮流坐,今年到我家呗…
新帝是个好太子,是个好儿子,也是个好兄弟。
可惜,他的兄弟们未见得就个个都是安分守己的,所以今夜京再才会有大火冲天,才会人心动荡。
孟明远上辈子经受了无数宫斗宅斗小说的洗礼,影视剧更是不间断地轮番轰炸,理论知识上他绝对是丰富的,就是实际操作的时候很难尽如人意罢了。
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料到了新帝登基京师会有乱象起,也做了相应的应对,但是事态的发展仍然远远超出他的预估。
皇帝亲卫羽林卫和亲军御林军都没有异动,是忠于先帝与新帝的。
但是,有心人竟然集结了十几万大军在城外,这个就有些超过预计了。
宫斗的高手果然是不容小觑。
孟明远一脑门的官司,心里叫苦不迭的同时。京城外那十几万大军的幕后黑手也很愤怒,那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破丞相竟然让军队提前在城外布了一层防御,领兵的还是两家仅存的国公府的两位少年将军。
这就表示,两家国公府是站在新帝那边的,他们手下所有的人脉势力也都是新帝的。
本来,城外那三万京畿卫大营的兵只是未雨绸缪地安置以防万一,孟明远其实真没想到它真的能派上用场。
但安确实被派上用场了!
孟明远觉得这也特么地太神棍了,都快成乌鸦了!
怕啥他就来啥。
“照夜白”驮着孟明远一路朝皇宫飞奔而去,其他大臣也在得到消息后赶往皇宫。
国动乱,深夜叩宫也是寻常之事。
从百官的衣冠神情多少能看出他们的精神承受力。
衣冠不整,神情慌乱者属正常。
这样的乱势无根无基,心有算盘的总会先乱了自家阵脚。
有主心骨的则镇静自若,衣冠齐整,与平素无异,只在他们匆匆的脚步中能看出他们内心的情感。
心里另有盘算的,或者早已选好了阵脚的人也是镇静自若。
所以,百官只有镇定和不镇定两种,再没其他。
新帝很愤怒,他想不到他的兄弟们会在父皇尸骨未寒之际就刀兵相向,手拍在龙座扶手上,怒不可遏地道:“他们简直禽兽不如,父皇身后不足十日,他们便如此做为,怎配为人子女?。”
孟明远抱着笏板,心里直叹气,皇上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不过,老板发飙,身为一个下臣,孟明远觉得保持沉默方是上上之策。
“马上派兵把他们给朕擒来,朕要当面问问他们何以丧伦失德至此,他们让先帝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百官的目光不约而同瞟向了抱着笏板垂眸站着的丞相大人。
“圣上,叛军有十几万之众,而我预留城外的应变兵力只有三万。”力量悬殊啊,皇上。
百官们瞬间就有了各自的思虑。
威国公和震国公,硕果仅存的两个开国武勋国公爷,各自抱着笏板垂眸站在一边,尽职尽责地当着背景。
老子就不开腔,咋地吧,有种你来揍我。
户部卢尚书是个精明的人,他一琢磨,预留应变的兵马只有三万,丞相的潜台词那就是说他其实还是有其他准备的,心顿时就放回了原位,老实跟着当背景。反正要钱,国库的情况丞相比他还清楚。
“你身为丞相,难道就只有这些应对?”盛怒之下的新帝理智上就会相对淡薄。
伴君如伴虎啊,温和敦厚的太子,一旦成了皇帝,盛怒之下也是疾言厉色,毫无道理可讲的。
难道丞相就是万能帝?
哥在完全没看出有叛乱征兆的前提下能把这样的情形都考虑在内,还做出相对的因应,已经是很牛掰了好不好?您还想让哥的金手指开到什么程度啊?真的内裤外穿扮超人吗?
那种破形象,鬼才想要。
“臣惶恐,臣万死。”孟丞相麻溜地就给新帝跪下了,“臣年轻识浅,掌相印本就勉力而为,其实早已左右支拙,情势至此,臣无话可说。”哥的理论知识再丰富,实践的时候碰碰壁实属正常。
新帝的火气压了压,想到丞相比自己还年轻个五岁,再是天纵英才,遇到这种情形能提前有此因应已经殊为不易。
“丞相平身,是朕急糊涂了。”
“谢皇上。”
“两位老国公,这种情形朕能仰仗的只有你们两位了。”行军打仗这种事,丞相肯定是不行的,要靠的还是武将。
震国公往前跨了一步,站出朝班,苍老的声音掷地有声,“圣上,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固京师,只要守城得宜,到时候各地州府听闻消息自然会挥军北上勤王。”
“如此一来,岂非举国大乱?”文臣有不同声音。
“我朝内乱,相邻几国恐怕会趁虚而入,则国家危矣。”
“…”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绝对是有道理的,一帮人就会研究讨论再研究讨论,你到底拿出个实际可行能操作的规程来啊?
屁,门儿都没有,人家就研究讨论了,你怎么办?
孟明远看着手里的笏板心里一个劲儿琢磨,当大臣嘛,给谁当也是当,只要不当奸臣叛国臣,他其实是无所谓的。
不过呢,新帝这人还行,而他又是被先帝委以重任的辅国大臣,要是真就那么投靠另一位,一定会被天下人所唾骂的。
虽说遗臭万年与留芳百世一样能标榜青史,但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可就海了去了。
忠臣这事吧,其实有时候未必就是那臣子自己想要的,只不过情形比人强,就不得不忠臣了。
孟明远觉得,其实他就是被忠臣了!
他在朝里得罪的人不少,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他懂得很。围在京城外的那个王爷未必就像新帝一样肯百分百地相信重用他,这是很不利的。他在朝中根基浅,人脉也不广,所倚仗的也不过就是先帝跟王八看绿豆一样跟他有眼缘,这才一路飙升到丞相的位置。
老实说啊,孟明远觉得元德帝是个很让他难以理解的帝王,就凭当年殿试的一纸策论就生敢把他当储相培养,然后乾坤独断地立了他的宰辅之位。
孟明远前思后想了半天,最后下结论,他就算不为了新帝,为了他自己那也得拼出吃奶的劲儿跟城外的叛军死磕到底。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人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潜能总是能得到超常发挥的,孟明远又一次急中生智。
其实,只要你不想死,你就一定能想到办法活下去。
“陛下,臣有话说。”
“讲。”
孟明远跨出朝班,抱着自己的笏板,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清朗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叛军必定已经封锁京城与外界相连的各个路口,我们如果要派兵求援想必十分艰难。可,谁规定一定要派人出去求援呢?”
新帝缓缓在龙椅上坐下,“继续说。”
“京城外八水绕城,水是流动的,投竹简于水中,它自会随波逐流,叛军纵然能捞得一块,两块,百块,可万简齐投,总是会有漏网之鱼的,只要有漏网的,消息就会传出去。咱们京师可供投水的竹简大抵还是足够让城外的叛军为难一阵子的。”
“而且吧,如今天气日渐寒冷,这个时节下水捞东西,说句不好听的,有命下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上来,再是身体强健的,一旦伤风感冒的话就难说了,而人群聚集之地风寒之症传染最是迅速,没了战斗力的军队,其实那就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孟明远觉得自己果断是黑化了,这么损的话他怎么就能说得出来?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这个官场都把他逼到什么份儿上了啊。
这糟心的相位啊…
这凶残的丞相啊!
“臣这就让人去准备投水的竹简。”工部陈尚书情绪很高,他一想到那些叛军跳进河里捞竹简的情形怎么想它就怎么欢乐啊。那时要搁城墙上看一看,绝对很有成就感。
“准卿所奏。”
陈尚书提前散班回衙门办差了。
“以现在京城的储备粮食,守上三五个月还是能行的,臣觉得消息散布出去应该也不至于就让咱们守上那么久,只要各地勤王之师一到,京城之围自然立时可解。”
听丞相这么说,卢尚书暗暗点头,丞相果然对国库粮仓是门儿清啊。
新帝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越细想丞相的话吧,心里就越安宁。从以前开始,孟明远这人就惯是会看菜下碟的,一般时候他总是弄选择题让上位者选,紧关要节的时候他自己直接把答案给你。
是个会为人臣的!
你需要他是什么样的,他一般都会照做,偶尔会有逆反,但是只要不太出格,也没谁真跟他计较,不得不说在分寸的拿捏上,孟明远一直是十分清醒的。
这样的一个能臣,也就难怪老相国临终之前上的最后一道折子就是荐他为相。
有雄才大略,又知情识趣,守分寸,这样的臣子用起来确实是得心应手。
“丞相暂时就仍在偏殿办公吧,朕寻你也便宜。”
“诺。”哥回家连个囫囵整觉都没睡成,这就又回来为国鞠躬尽瘁了,哥拿那点儿俸禄银子真心是理直气壮啊。
51公子风流
紧急应对的法子有了,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这次叛乱的事。
尼玛!
十几万的军队啊,它能无声无息地就开到了京城外十几里还没个风吹草动?
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
要说现在的新帝以前的太子什么都好,唯一不给力的就是他老妈,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太后娘娘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长子幼年便夭折了,膝下只太子一个独苗苗,虽然还有两个公主,但是这个年代拼的那就是儿子啊,闺女生成武则天你还有戏,可时代的土壤不成熟不是?
先帝爷的锦妃,如今的锦太妃,当年宠冠后宫,而且人家能生,一气儿就生了仨儿,而且还都长大成人了,而且里面还有比新帝大两岁的。
这就跟当年康师傅的大阿哥一样,老子不服气,凭毛老子是大哥龙位轮不到哥坐?这种思想年深日久时间长了,那铁定是得出问题啊。
光有锦太妃事儿还成不了,毕竟太妃娘娘在后宫能施展的拳脚现在也有限,先帝究竟是仙去了,不会再跳出来帮她粉饰太平什么的。
问题的关键来了,兵部尚书是锦太妃的哥哥,也就那仨儿皇子的舅舅。
兵部是啥地方?
那就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啊,全国的军队都归它管,兵部尚书要跟人勾结,卖个国什么的那真跟玩似的。
其实吧,孟明远觉得主要还是南王爷他们哥仨儿太能装,平时装得跟美羊羊似的,冷不丁一个变身就华丽转型,这搁谁都防不胜防啊。
在孟明远为了修庆律日以继夜的时候,在他为了报复某些人绞尽脑汁的时候,在他为了其他家国大事操心操肺的时候,人家却在暗地里蕴酿着改朝换代的大事,结果当然就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输得一点儿都不冤枉!
再说了,官员里对他这少年丞相不满的不少,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明确表达出来而已,这就是阴谋滋生的土壤,人家一串连自然就容易成功。
不过呢,话说回来,对方让孟明远挨了记闷棍,孟丞相也没就完全被动挨打,至少他把京城里潜藏的危机给拔出来了。
把那些躲在暗处耍弄阴谋诡计的小人拎出来,这份功劳不小。
围城不围城的先不说,城里固若金汤了,守住城外面那十几万人马还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把南王他们留在京里的暗哨拔出来的人是谁呢?
简直是掉落一政事殿的眼珠子——出来领功的那可是被丞相明确圈在报复区域里的几家官员,这次京城动乱中损失最严重的几家,不说让火烧得一贫如洗,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他们明明应该是最该把丞相恨之入骨的人才对啊?
可,剧情怎么突然就反转了?
彼此仇视摆出死磕劲头儿的两方,竟然演的是一出苦肉计?
新帝也觉得很惊讶,“安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明远一本正经地道:“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臣只是跟几位大人私了了而已,这算是他们付出的诚意吧,臣一直认为只要诚意到了成不成功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当紧。人心换人心,如此而已。”哥绝对不会告诉你后世的经典语录: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这个时代混官场,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后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安之果真是仁厚。”新帝对孟明远由衷称赞一句。
百官顿感牙酸,丞相仁厚?
那是他们的探花郎丞相爷吗?
“臣不敢当,只是与人为善,总是好的。”孟丞相很谦逊。
“这两日京城百姓如何?”
“圣上洪福,百姓生活一切照旧。”
“那就好。”
“圣上,臣不赞成让程将军他们撤回城内。”孟明远掷地有声地谏言。
“为何?”
“京畿卫虽然一直号称骁勇,但是拱卫京畿日久,整体军事素质远比不得长期驻守边关的将士。难得有此机会让京畿卫的兵士面对一场敌众我寡的战争,这是求之不得的一个机遇啊。若借此磨练一下京畿卫大军,于朝廷只有好处断无害处。”
新帝不由点头,“卿言之有理。”
“打仗,有时候打的不是兵力,而是财力,臣得说实话,国库空虚,我们断不可能让将士饿着肚子去拼命。因此,臣有一本启奏。”
新帝看着孟明远手上捧着的那本奏折,感觉到他似乎没意愿在大殿上把里面的内容说出来 ,便示意宦官去拿过来。
新帝仔细翻看手里的奏折,表情很快就起了变化,快速浏览完奏折,定定地看着殿下的丞相,叹了口气,“安之啊…”你可让朕说你什么好呢?这样的主意也就你这样从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能想得出来。
“臣在。”
新帝晃晃手里的折子,重新确定一下,“你认为这样做妥当吗?”
“臣以为事急从权,有时铁桶一般反而不如留给对方一点可趁之机。”
新帝笑了,丞相果然言之有理,明面上的破绽那就不是破绽,盯也盯死对方了。
“那卿就去办吧。”
“诺。”
大家又朝议了几件政事,便散班,各回衙门办公。
一切井然有序。
有一个像孟丞相这样的宰辅,百官觉得要不井然有序那有点儿难。
“卢尚书,等等。”
“相爷。”
“走走,咱们边走边说,我跟你说啊,这事你得赶紧去办,这可是给国库搂钱的买卖…”
卢尚书一听“钱”立时就有了无限的热情,无比恭敬无比热情地响应,跟着当朝宰辅一路点头附和地就往殿外走。
被他们路过的官员纷纷侧目,丞相这是又出什么损招儿了?
你听他那用词——搂钱?
这摆明就不是什么好招儿,他们现在基本也不认为丞相如今还会有什么好招儿。
对着河流扔竹简,有官员提出质疑,对方如果撒网拦截,那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打鱼的,带鱼网干什么?就算是来打鱼的,京城外八水绕城,他们会带那么多鱼网吗?”
多有力的回击啊。
叛军,你们谋逆的时候想到鱼网的问题了没?
不过,经此一事,后来庆朝军队战备之物鱼网榜上有名。丞相说了,带着鱼网行军打仗,遇到山川大泽的,可以撒一网下去弄点野味打打牙祭什么的。也可以直接一网兜过去那真是一网一片啊,造不成杀伤力,也能造成混乱,混水好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