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成仙了别来找我/做鬼是个技术活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绝代福晋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来应门,与三春说了几句,便匆忙来到马车边,屈膝躬身道:“给府尹夫人、小姐道安了,妙莲居士已在厅中相候多时。”
三春便上前打了帘子,车夫放下脚踏,方氏一手牵着华灼缓步而下,七巧和八秀紧跟其后。那中年妇人告了一声罪,便在前头领路。
八秀咬着七巧的耳朵,低声道:“不是秋十三娘么,怎么又来了个什么妙莲居士?”
华灼正好听到,忙回头瞪了她一眼,同样低声道:“休要胡说,秋教习是皈依的居士,妙莲应为法号,你心中好奇,有话咱们回去再说,不可在这里造次。”
八秀立时便捂住嘴,不吭声了。
方氏听得女儿这番话,微微颔首,往日只道这个女儿是极任性的,让她担了不少心思,现在看来,却也是知道轻重。
虽然是独门独户的小院,收拾得倒是干净,沿墙种了一排桑树,绕过风水壁,放置着一只陶缸,里面种了几株莲花,只是此时只余根茎在,叶花皆无,但亦可想像盛夏时,莲花盛放,这一方小院,是何等的清静自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檀香的味儿,正堂里还有一声一声木鱼清响。
“居士,府尹夫人和小姐到了。”
中年妇人站在正堂外禀报了一声,木鱼声断,随即一个布衣素妆、容貌姣好的女子迎了出来。
“民女秋氏拜见夫人、小姐。”
华灼看着她屈膝下拜,忽而想笑,这个秋十三娘真有意思,仆妇称她为居士,她自己却自称民女秋氏,想来也是知道本分,方氏来找她,是请她做刺绣教习的,可不是请她去讲经的。这次她自恃身份,要府尹夫人和小姐亲自上门相请,又怕得罪了人,所以故意借仆妇的口,点出她居士的身份,既然是方外之人,自然就不需太在意俗世之礼,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方氏自然也不好跟她太过计较。
“秋教习不必多礼,这是小女华灼,还请秋教习看一看,是否是可造之材,有没有让你收为门下的资质。”
方氏是什么身份,她既然带着女儿亲自上门了,自然就不会跟秋十三娘计较,秋十三娘如此作态,反落了下乘,倒越发显出方氏的宽宏大量来。
秋十三娘起身,抬头打量了华灼片刻,抿唇笑道:“小姐眉目灵秀,真是像极了夫人。”然后退开两步,微微弯身,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方氏也不同她客气,牵着华灼的手,步入正堂,又在正位上坐了下来。华灼本也该有个座儿,但她今天是来拜师的,要表现得恭敬些,因此就站在了方氏的身边,七巧和八秀又一左一右,立在了她的身后,三春便站了方氏的另一边。
“秋教习,你也坐。”
方氏一摆手,倒似是她为主人,秋十三娘才是客人一般。这里虽然是秋十三娘的家,但是方氏毕竟有品衔的诰命夫人,不仅要上座,她若不开口,秋十三娘就连坐也是没资格的,说来还是沾了华灼的光。
秋十三娘毕竟已是在不少名门大户中做过教习,性格虽有些清高,但这些年来已磨得圆润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谢过之后,并不入坐,而是让那个中年妇人取了茶叶和热水来,亲手泡了茶,给方氏奉上之后,这才在下首陪坐下来。
方氏嘬了一口茶,然后给了华灼一个眼色。
华灼便取了自己做的那只香囊,上前几步,先行了一礼,然后将香囊高高举起,道:“华灼手艺粗劣,不堪入目,请秋教习多多指教。”
秋十三娘连忙欠了欠身,先道了一声“不敢受小姐的礼”,然后将香囊接过,仔细看了几眼,方笑道:“难为小姐这样的年纪,竟把针脚藏得这样好,教十三娘自惭形愧了,更难得这一番心思,真叫一个巧字,多少手艺强过小姐的女孩儿,也比不得小姐的别出心裁。十三娘不才,愿受小姐一杯茶。”
那中年妇人便奉了茶上来,华灼以手捧起,恭恭敬敬送到秋十三娘面前,等秋十三娘饮了,又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将这场拜师戏演完。
其实从一开始,华灼就知道,秋十三娘是不会拒绝当她的刺绣教习的,整个淮南府,她华灼算是最尊贵的名门贵女之一,能给自己做刺绣教习,对秋十三娘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教得好了,将来不知道多少富贵人家要争相请她,可秋十三娘偏还要故作姿态,让方氏带着她亲自上门,不过是自抬身价罢了,只要她的绣工真的好,方氏和华灼并不介意她这种行为。
于是,收徒茶喝过之后,按规矩,秋十三娘就赠了一方她亲手绣的绣帕给华灼当礼物。华灼只看了一眼,就露出惊讶的神色,整张绣帕,浑然一体,看不出半个针脚,几乎就像从织机上织出的锦绣图案,比她做的香囊上所使用的隐藏针脚的方法,不知高明了多少。
方氏也看到了绣帕上的刺绣,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然后道:“秋教习,日后小女就交给你了,她若不听话,你只管跟我说,我必定要教训她的。”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你是教习,但却不能动我的女儿一根手指。
秋十三娘连忙欠身道:“小姐聪慧灵秀,乖巧可爱,定然一教就会。夫人,民女明日巳时前往府上,午时一刻离开,每隔两日来一次,您看可行?”
“就这样吧,你的束脩,依在齐府时的例,再加一成,逢年过节,应有的节礼一样不少,先用一年,若教得好,来年再往上加三成,你意下如何?”
这个待遇算得上相当优厚了,秋十三娘哪有不愿的,自是应下不疑。
第十八章 也石庵行
离开的时候,秋十三娘亲自送了出门,知道方氏一行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也石庵时,她便笑道:“这倒也巧,我也正要去庵中拜会圆慧师父,夫人若不介意,便请捎我一段路。”
方氏瞅了她一眼,心念一转,就猜出秋十三娘是在投桃报李,自己给足了她面子,所以她现在要回报。秋十三娘是在也石庵的庵主圆慧师父的主持下皈依的,算起来,她就是圆慧师父的俗家弟子,而圆慧师父在淮南府名门望族的女眷中名望很高,不过方氏平日甚少礼佛,因此对圆慧师父也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秋十三娘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回报就是是想将方氏引介给圆慧师父。以方氏的身份地位,要见圆慧师父自然不难,但是有人引介跟无人引介,受到的待遇却绝对不同,以秋十三娘在家居士的身份,都敢在方氏面前拿乔,更何况圆慧师父是声望德行极高的真正比丘尼。当年太祖皇帝横刀立马夺天下,身边最重要的一位谋士就是个受过戒的出家人,立国之后,封为国师,自那以后,出家人的地位就一直很高,如果无人引介,方氏就是受到冷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想通这一点,方氏不由得高看了秋十三娘一眼,这确实是一个心有玲珑的女子,便笑着回道:“车厢里还有地方,自然不多秋教习一人。”
于是马车再次上路的时候,就多了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秋十三娘,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水绿小袄儿,因天气冷,她裹了足足三层,整个人都显得臃肿,双手缩在袖子里,一副怕冷怕到极点的模样。
华灼看她缩手缩脚的模样极是可怜,就把怀中的手炉递给她,道:“把这个塞在怀里捂一捂,就不冷了。”
少女眼睛一亮,似乎很想接过来,但是眼神儿瞄着秋十三娘,却不敢伸手。
秋十三娘便代她先谢了一声,然后道:“这是我的养女,随我姓秋,名唤依儿,自来就怕冷,只是我想着,她本就不是千金贵体,寒门小户的女儿,不能娇惯了她,冷惯了,自然就不冷了,于是便不许她用手炉。小姐心善,这是好的,只是莫惯坏了她。”
秋依儿眼神一黯,充满了失望。
热脸贴上冷屁股,华灼讪讪地收回了手炉,再看一眼满脸失望之色的秋依儿,不禁有些可怜起她来,想起上一世自己便是过得再惨,寒天里一个手炉总还是有的。
想了想,她悄悄地拉了拉方氏的衣袖。
方氏看了她一眼,猜出女儿心中的想法,不由得一笑,便唤了一声“秋教习”,然后问起一些关于刺绣的事情,趁着秋十三娘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华灼飞快地把手炉塞进八秀手中,使了个眼色,好在八秀虽不机灵,但跟在华灼身边久了,总算能看得懂她的眼色,连忙将手炉转手送到了七巧的手中。
七巧接了手炉,不动声色地移了一下位置,就到了秋依儿的身边,将手炉悄悄地塞到秋依儿手里,然后指了指怀中。
秋依儿的脸上升起一团喜悦的红晕,赶紧就把手炉塞进了怀里,她衣服裹得多,手炉又不大,塞进怀中也显不出,等秋十三娘跟方氏说完话,再转过眼来时,一点儿异样也没有看出来。
没大一会儿,也石庵就到了。
庵堂其实不大,不过三间佛殿,二排精舍,再加上一座七层浮屠塔,但桑树坡下,却停了十几辆马车,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来礼佛的女眷竟还有这么多,可见平日里是多么香火鼎盛了。
方氏带着华灼先去佛殿烧香,秋十三娘让秋依儿陪着她们,自己却先去见圆慧师父了,不多时,便笑着出来,道:“真是巧了,师父正好功课完毕,夫人,请到禅房一坐。”
“让秋教习费心了。”
方氏是个明白人,今天来庵中的女眷这么多,自己一来就能见到圆慧师父,除了她府尹夫人的身份之外,秋十三娘功不可没。
“娘,方才我看到精舍前面有几株红梅开得正好。”
华灼不怎么想去见圆慧师父,就装出一副好玩的模样。
方氏之前也见过那几株红梅,确实开得好,女孩儿哪有不喜欢花啊草的,自然不疑有他,便笑道:“那就去吧,让三春跟着,别乱走,一会儿娘出来找不着你,会心急的。”
转眼又看到秋依儿也是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方氏索性就好人做到底,笑道:“秋教习,依儿姑娘应该也是庵中常客,让她去给灼儿做个伴客,可好?”
“小姐不嫌弃依儿笨拙便好。”
有能亲近府尹小姐的机会,秋十三年自然顺水拖舟,又叮嘱了一句:“依儿,照顾好小姐。”
秋依儿自然点头小鸡如啄米。
方氏把三春给了华灼,身边没了人伺候,华灼连忙点了七巧的名,让她跟着方氏去,等方氏回头,她便巧笑倩嫣,道:“娘,我身边还有八秀呢。”
“你便是怕盯着你的人多了,不好玩闹吧。”
方氏伸指在她额间一点,轻笑着说了一句,但到底还是带着七巧走了。也石庵是尼姑庵,往来的又都是女眷,再有细心的三春跟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方氏和秋十三娘一走,剩下的人里,华灼最大,自然是一马当先,跑出佛殿去看梅花了。也石庵的红梅,可是出了名的好,可惜只许看,不许摘,不然折上一枝带回秀阁里插进白釉瓶中,可就有眼福了。
秋依儿紧紧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千万别碰着花,不然圆慧师父知道了,要发脾气的。”
华灼愕然:“比丘不是戒嗔戒怒吗?”
虽然没有见过圆慧师父,但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满面慈祥宛如菩萨再世的比丘尼。
“才不,圆慧师父很凶的,一不顺心就骂人。”秋依儿嘀咕着,然后冲华灼笑笑,“别怕,圆慧师父不会冲夫人发火的,她只在别人惹她不高兴的时候才骂人,夫人人很好,不会惹她不高兴的。”
因为手炉那件事,秋依儿对方氏和华灼都有好感,觉得没架子,人和气,她很喜欢。
华灼看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缩手缩脚,不禁笑道:“你还冷么?”左右看了看,旁边一间精舍似乎是空的,窗户正对着这几株红梅,便又道,“我们到那里坐坐,叫人搬了火盆进来,隔着窗赏梅也是一样的。”
秋依儿对这个提议一连串地说好,道:“这间精舍是清心师姐管着的,我去叫她开门。”
第十九章 偷花小儿
清心师姐?
看着秋依儿跑远的背影,华灼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秋依儿也是皈依的居士吗?
“小姐,这梅花开得真好,咱们悄悄折一枝,藏到车上去。”八秀凑到华灼耳边小声道。
华灼一惊,收回心思,不轻不重地瞪了这不知轻重的丫头一眼,道:“不要惹事,既来了人家的地方,就要守人家的规矩。”
八秀一缩头,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眼神儿却时不时瞄向树上的红梅,很不甘愿的样子。
华灼忍不住笑了,道:“你若真喜欢,回头我跟娘说,在秀阁旁边也植上几株梅花,这庵里的,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八秀眼睛一亮,喜道:“要种一株红梅,一株白梅,还要一株黄梅…”
“噗,那是腊梅花儿…”三春在旁边听了,噗哧一笑,“不过腊梅花儿种几株倒也不错,那花儿虽不起眼,但香味儿好闻,拿来泡茶,或是做香囊,都是极好的。”
“听说还有一种极罕见的墨梅,只是不知爹爹能不能寻得来…”
华灼听她们两个说得兴起,也来了兴致,寒天里万物肃瑟,绿叶儿都不见一丝,若清早起床,推开窗便见红的、白的、粉的,再有清香扑鼻,却是不错的。
正遐想着那时的情景,忽见不远处的院墙上,翻过一个人影,骑在墙头,伸着手够向一株红梅,华灼顿时吃了一惊,啊地一声,叫道:“有贼。”
三春脸色大变,顿时就跟着大叫一声:“有贼,来人啊…”
“喂喂,别叫,我不是贼…”
骑在墙头上的人连连挥手,声音稚嫩清脆,华灼一愣,阻止了三春的惊叫,再仔细看过去,才哭笑不得地发现,竟然是个小男孩儿,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红绸锦衣,蹭在墙上已经脏了几处,脖子上挂了个金项圈儿,唇红齿白的,模样儿倒是清秀得很,这会儿脸上涨得通红,眼神还带着一丝儿愤怒,似乎很不高兴被当做贼看待。
三春这时也看清楚原来是男孩儿,顿时好气又好笑,道:“你是哪家的少爷,不知这里是也石庵吗?敢翻墙进来,也不怕叫姑子们抓着,当贼处置了。趁着还没有别人看见,赶紧走吧。”
小男孩儿翻翻白眼,不屑与一个丫环说话,圆溜溜的眼珠子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出华灼才是能做主的那个,便道:“你…就是你…过来,帮本少爷折下这枝红梅,本少爷就把…”
他在身上摸来摸去,本来想摘下挂在腰间的玉佩,但一摸之下,才发现刚才爬墙的时候,不小心把玉佩落在墙根下了,一急之下,索性把脖间戴着的金项圈儿摘了下来。
“本少爷把这金项圈儿送给你。”
“真是无理,谁要你的破项圈儿,赶紧走,不然我叫姑子来抓你。”八秀怒了,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对自家小姐这样说话。
小男孩儿不耐烦了,冲着华灼又道:“你到底帮不帮,不帮就赶紧把这两个没眼色的丫头带走,别搅了本少爷的好事。”
“偷庵里的梅花也算是好事?”华灼觉得这小男孩儿胆子挺大的,来偷花被人发现了,不想着赶紧跑,反而还要看到的人来帮忙偷花。
“当然是好事。”小男孩儿理直气壮,“这花儿开在这里,能有几个人赏得到,我摘了它,拿瓶子插了,放在路边,过往行人见了,都能看到它开得最好时的样子。”
这也算理由?
华灼忍不住想笑,便逗他道:“它自开它的,何曾想让人看到它开得好还是开得坏,你硬要折了它去给人看,可问过它愿意不愿意?”
小男孩儿愣了愣,骑在墙头的身子挺直了,清秀的小脸蛋上居然一派深思的模样。
“这话有些道理,只是我说话它又听不懂,我怎么晓得它愿意不愿意?”
他竟然还把笑话当真了?
华灼愕然,忽想起上一世她在小的时候也是爱较真的性子,不由得一笑,道:“我瞧书上说,世有解语花,凭谁花解语。可见这花儿是懂得人言的,但人却不懂花言,你说的,它听得懂,它说的,你听不懂,错在你,不在它。你硬要折了它去,使它花枝分离,落不归根,你想它真的愿意么?若是你,有人将你带了去,使你不见父母,你可愿意?”
小男孩儿眨了眨眼睛,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方道:“算你说得有理,这梅花儿我不摘了就是。”
说着,他就翻了身,待要跳下墙去,惊得华灼上前一步,道:“小心些,别摔着,三春,你绕到墙外扶他一把。”
小男孩儿动作顿了顿,突然绽开笑颜,道:“你倒是个好心的,说话也有意思,我记住你了。”
话一说完,他就从墙头跳了下去。
华灼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墙外的动静,只听见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处,显然小男孩儿跳下去没出什么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回想方才的情景,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也不知是哪家的,真是胆子大,偷花竟偷到也石庵来了。”
“一定是家里有几个小钱的商户人家,只得这些人家养出来的,才这般没有教养。”八秀气哼哼的,仍然在生之前的气。
“看着不像。”三春到底年龄大一些,见过的人也多,倒觉得那个小男孩儿虽然行为有些出格,但是说话举止,却是极有气度,不是商户之家能教养出来的。
华灼笑了笑,道:“莫再提他,只当没见过…”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墙头上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竟然还是那个小男孩儿。
“喂,刚才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下回我去找你玩儿。”
华灼:“…”
“章亦乐,又是你,你又来偷红梅花儿,下来,跟我去见庵主。”
一个气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华灼闻声望去,才发现是秋依儿领了一个年轻姑子过来,想来就是那位清心师姐了。
“我才不去,你少赖我,今天我可没有偷花儿。”小男孩儿扮了一个鬼脸,再次跳下墙,跑了个无影无踪。
第二十章 汾阳章府
“那是汾阳府章家的小少爷,说起来,跟庵主在俗世中还沾些关系,前些日子随母亲到庵里来探望庵主,他虽是个小孩儿,到底也是男子,庵主便不让他进来,谁料到他怀恨在心,就来偷庵主视为珍宝的红梅花儿,上一回不留神让他得逞了,庵主碍着他母亲的面子,不好跟他计较,就把师姐妹们都痛骂了一顿,这一回幸亏有华小姐在,才没让这小贼得逞,贫尼这里稽手了。”
清心打开了精舍的门,将华灼几人请了进去,才把那个小男孩儿的来历一一说明,然后又双掌合什向华灼道谢。
华灼连忙回礼,然后才道:“清心师父,不知庵中可有茶水?”
“华小姐请稍侯,贫尼这就去准备。”
清心转身去了,一会儿取了茶具进来,又拎进一只炭炉,里面炭火烧得正旺,炉上置一小瓮,热气腾腾。
“瓮里装的是去年自红梅树上取下的雪水,最是轻浮,用来煮茶,没有比这更好的。”清心熟悉地摆开茶具,一边做好泡茶的准备,一边介绍,“茶叶是咱们庵后种的茶树上自产的,名儿是庵主取的,叫做一痕碧,外人是尝不到的,这些年许多夫人来求,庵主都不肯给,也只得前几日那位章夫人来,庵主才破例给了一两。”
说话间,茶已经泡好,华灼低头看时,见白瓷盏中,一汪碧水清新可爱,茶叶似笋尖,根根直竖,随热气而上下腾浮,于碧水中划出一痕清流,果然不负一痕碧之名,再闻其味,清香有兰桂之雅,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梅花的香气。
正待道一声“好”,却听到八秀难抑好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清心师父,那汾阳府章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为什么庵主要破例给章夫人一两茶叶呢?”
小丫头其实还是有些愤愤,那个无礼的小男孩儿,难道还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吗?明明就是个一点教养也没有的样子。
华灼瞪了她一眼,正想开口斥责她不该胡乱打听,清心却并不见怪,笑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与贵府上一样,也曾出过一任州尹,如今虽是告老还乡了,但名望还在,轻忽不得,这倒也不是庵主要高看他家一眼原因,其实还是那位章夫人,原是庵主未出家时的侄女儿,虽说出家人斩断红尘,但到底还顾着些情面,些许茶叶,又不值当什么,给也就给了。”
“咦,莫非是太平州的章家?”
原说汾阳府章家,华灼还没想起来,可是清心提到是出过一任州尹的章家,她倒有些印象了,因曾祖父曾出任过太平州州尹,所以她继曾祖父之后出任太平州州尹的人都有所留意,似乎是在曾祖父过世十几年后,便有一任州尹是姓章的,据说还是曾祖父的门生,也不知真假,因曾祖父过世太过突然,不但许多产业没有留下,就连有些重要的人脉关系,都没来得及交代,而祖父又不是个善于经营的,连原有的人脉关系都没能维持下多少,更何况是那些根本就不知道的,而别人不知内情,见祖父不与他们来往,只当祖父是瞧不上他们,自然也不会主动寻上门来。
如果真是这个章家…华灼深深吸了一口气,两眼情不自禁地闪光,那位出任过太平州州尹的章老爷子现在还在世上,而且门生故旧遍布天下,虽是已经告老还乡,但在官场上影响力不可小视,如果自家能与章家攀上关系,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这时清心已有些惊异地望了她一眼,答道:“华小姐年纪虽小,懂得到是多,不错,正是太平州的章家,章老爷子虽曾出任过太平州州尹,但他原籍汾阳府,告老后便回到老家含饴弄孙,方才那位章家小少爷,正是他是疼爱的孙子。”
“哼,原来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怪不得那么无礼。”八秀继续泼章亦乐的脏水,反正不管清心怎么说,小男孩儿给她的坏印象是抹不去了。
“莫言他人是非,八秀,现在无礼的是你。”华灼斥了她一句,见八秀悻悻地垂下头,才转头向清心道,“清心师父,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请你不要见怪。”
清心见她明明是个小女孩儿,这时说话却一副老气横秋,不由得一笑,道:“八秀姑娘的话正得贫尼之心,章亦乐那孩儿实在太可恶了,若不是贫尼要修口德,不能骂个痛快,非要陪着八秀姑娘一起数落才是。”
八秀见她如此说话,甚得心意,不禁又笑了起来,道:“可不是,那种被宠坏了的小少爷,就是要多骂几句才好,咦,清心师父要修口德,庵主便不修吗?依儿姐姐说,庵主最爱骂人呢。”
秋依儿原坐在火盆边上烤火,正烤得暖哄哄的时候,忽听八秀提到她,连忙慌乱地摇手:“没有,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话,清心师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庵主啊…”
几人见她慌乱得似受惊的小鹿,不由得都是一笑。
“庵主佛法精深,早已是四大皆空的境界,只是年纪大了,便有了顽童心性,依佛法来说,便是反璞归真,见性明德,因此言语上便随心所欲,嗔笑怒骂皆出自本心,不同于一般人的口不积德。”
清心不解释还好,她一解释,八秀倒又郁闷了,嘀咕道:“合着我就是口不积德啊。”
三春离她最近,听得清楚,便接口道:“可不就是口不积德嘛,你晓得便好了,以后少说几句,不然就到庵中来清修十年八年,等到像庵主一样返璞归真了,随你说什么,再没人管你。”
八秀顿时瞪干眼,憋得小脸通红,然后跳起来便追着三春乱拍,口中道:“你乱说,乱说,我才不要出家做姑子呢…”
“噗…”
这一次,连秋依儿也随着众人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