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照也抽空又跑了阳世一趟,给万家二老去报喜,不管怎么说,万青终于是个正儿八经的一县城隍了,不是空有名号,而是真真正正地有了治地,有了治下千余子民。
万老爷很是欢喜,听完温照的讲述,就把她打发到万夫人那里去了,自个儿斋戒净身,换上洁净衣裳,跑去万家祠堂给历代祖上恭敬恭敬烧了三柱香,道:“万家世代为商贾,虽是聚家财万贯,子孙富贵,却也终是低人一等,如今,吾儿名青者,不负所望,为我万家光耀门楣,今敬告列祖列宗…”
与万老爷的反应不同,万夫人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照娘啊,按你说的,既然闵县已建成,改日抽个空儿,你就带青儿回来瞧瞧爹娘…”
万夫人这也是思儿心切了,只想着儿子的肉身既还活着,可不就是只欠个魂儿么,之前她不提这事,是顾虑儿子在阴间忙,怕扰了他做正事,可如今事儿大体已办成了,她也不指望儿子立刻就还阳,但好歹抽个休沐的日子,回来看望爹娘总可以吧。
最重要的是,万青不回来,她怎么有指望抱上孙子呢,别当她不长眼睛,这儿媳瞧面相、瞧姿态,分明还是处子,儿子一心扑在事业上,这儿媳妇明显也是个不着急的,她这做娘的再不紧着点,可别等小儿子都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这俩口子还懵懵懂懂呢。
“儿媳一定转告相公。”温照被万夫人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蓦然惊醒,万青是可以回阳世的,他有肉身呢,不过问题是,他的阴魂回到肉身里以后,还能不能再出来?这个得找紫衫问一问,若可来去自由,以后休沐之日,就带万青回阳世孝敬一下二老,可不就忠孝两全了。
从万家出来后,她又去看了一下万青的肉身,雅眉把他照顾得不错,瞅着倒比刚从坟里带出来的时候显得白嫩些了,越发像个睡着了的白面书生。
胡六姐也是守信,自坐镇老宅子后,就没出过门,只像凡人女子一样,每日做些绣活,闲时弹弹琴,偶尔还画幅画儿,写几首小词,写完了还自弹自唱,自得其乐,倒比陆婉仪还显得诗性淑雅些。偏就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举动,却把雅眉镇得服服帖帖的,半点脾气也没有,连带心底那一点小小的念想,也彻底打消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听见了
“这数月里,确也不怎么平静,年关前,有几波不知打哪里流窜来的小妖,似乎闻到什么味儿,在这宅子外头转来绕去的,我喊了大哥、哥弟、九弟他们几个来,都打发了…阴魂也有一些,不过你弄来的那什么符挺好用,符光一照,就都驱散了,不过这符只能保一月之效,你留下的几张符已快用完了,要再补些来…”
“这些日子,辛苦绡娘姐姐了。”
温照对她行大礼,心中确实是十分感激。胡六姐说得虽是轻描淡写,但那几波小妖绝不是轻易就能打发的,否则她自己出手就够用了,何至于要去西山把狐家几位公子都请来相助,自己到底是有些低估万青身上那块冥君腰牌的重要性了,流窜而来的妖怪,敢在狐祖的地盘上跟狐狸动手,又岂能是什么小妖,就算不是一方大妖,起码也是十分厉害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暗下决心,回去定要跟万青再商量商量,必要有个万全的法子,万一哪天来了个比狐大公子他们还厉害的妖怪怎么办?总不能把狐祖放在这老宅里坐镇吧。那万青的面子也太大了,恐怕消受不起。
从老宅离开,温照就又去了陆家,找了陆婉仪,放了不少血,让陆婉仪又画了七、八道符,这一晃,天都快暗了,她赶紧又给胡六姐送了过去,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出门时正撞上李不平巡捕,就在老宅外头转来转去,要不是温照及时认出他的样子。恐怕就把他当贼打了。
“李捕头?”温照看看天色,越见得暗了,很快就会完全黑下去,“这么晚了。你还巡街?”
李不平看看她,认了出来,道:“是温娘子啊。很久不见。”顿了顿,又道,“天儿晚,你还出门?最近这里不太平,你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多带些人为好。”
温照心里一跳,怎么。连李不平一个凡人,都看不妥来了?恐怕胡六姐说的什么几波小妖,比她想像的还要明目张胆啊。
“李捕头,你发现什么了?”她赶紧追问。
李不平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凑近。道:“最近一段时日,这宅子附近总时不时出现一些野兽狼啊,虎的,就这么在街上游来荡去,吓着不少人,幸得我还算有两下子,把这狼、虎都打杀了…你没觉得这条街上都冷清了很多吗?”
温照一头黑线,冷清她是没发现,先前过来的时候。可热闹了,不过这天一暗,倒是真见冷清了,街上没什么人踪,店家也开始打烊,可是谁眼见天黑了不赶紧回家啊。至于狼啊虎的。不用想,多半是被狐狸们打出了原形的妖怪,估计脑子也打糊涂了,现了原形也不知道赶紧跑,还在街上瞎转,要不然能让李不平捞着这功劳。
李不平还在大摇其头,道:“我数回劝街坊搬家,偏这些人都不听,道是有狐大仙保佑,虎狼皆不敢侵。温娘子,我瞧你这宅子挺大,里头住的人当不少,不如领个头儿,你们搬走了,我也好劝其他人去。什么狐大仙保护,不就是西山一群狐狸精么,能打得过狼和老虎?它们不害人就不错了…”
温照嘴角一抽,少见识了吧,还真是狐狸们给打的,要不能让你一个凡人捞着这便宜,那狼妖和虎妖要是没被打回原形,打成白痴,你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一口气吹的。还有,说话小声些啊,这宅里头可就有只狐狸精呢。
“李捕头,请慎言。妾身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说着,她急急便要走,李不平跟在她后面,道:“等等,让你多带几个人…罢了罢了,本捕头好心,护你一程…哎哟!”
话没有说完,李不平就一个狗吃屎摔了个五体投地,那姿势说有多标准就有多标准,额头碰在青石道上,肿起老大一个包。
温照愕然回首,正见一道白影翻着墙窜回宅子里,模样没瞧清楚,可那条毛茸茸的狐尾却对着她摇晃了两下,她顿时啼笑皆非,狐狸果然全是小心眼,就连看上去温柔似水的胡绡也一样。
“李捕头,狐大仙有灵,可别再说它们的坏话了。”她扶起李不平,语重心长。
李不平用力甩开她,噌地一声拔出剑来,吼道:“狐狸精在哪里?有种出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温照捂脸,这家伙没救了,懒得理他发人来疯,她一个障眼法,走了。回了阴间,她瞅了空儿,就跟万青商量这两件事儿,一是他的肉身安全问题,二是回阳世的问题。
万青正抱着从蔚县城隍司借来的一套县律照单抄录,准备照搬用到闵县去,手不停,一边抄一边听她说,温照就边说边给他沏了一盏茶,然后又替他研墨。
“当初肉身在坟里怎么没事儿?”万青不知哪里来的一心二用的本事,一边抄县律,一边还能分心思思考。
“呃…”温照一愣,在坟里的时候?埋那么深能出什么事儿?她是真后悔不该去挖坑。
“应该是风水的缘故…”万青自己给出了答案,坟地,也是阴宅,万家坟园当初选址的时候,是请了人看了许多风水,才最后选择那一块地,不光能旺子孙后代,而且还保阴宅平安。坟园里阴气浓重,肉身又埋在土下,当然能藏得住。
温照吓了一跳,研墨的动作顿时就停下了,道:“相公,你的意思,不会是让二老还把你埋回坟园里去吧?”
万青失笑,摇了摇头,道:“这自是不能,我只是想,老宅或可布置一番,当初这宅子建时,也是瞧过风水的,稍加布置,想是不成问题。这事儿恐怕还得请义妹想想法子,总让狐狸替咱们守在那儿不是事儿。”
“这话你可别让狐祖听见,不然它非认定你瞧不起狐狸不可。”温照提醒他。
“爷已经听见了。”
窗外,小青狐的声音幽幽传来。
温照和万青顿时面面相觑,这位狐狸祖宗,最近不多混在幼童当中,怎地这会儿回来了?
“狐祖,来,吃茶,还有烤鸡…”
温照赶紧把它抱了进来,卖力讨好。连万青都放下笔,起身恭敬行礼:“狐祖。”
“哼哼,爷忙着,懒得与你这书呆子计较…”小青狐跳上书桌,来回踱步,嘴上说不计较,可是万青刚挡好的几页纸上,全让它踩出一个个狐爪印。
万青看了,也只是好笑,这位狐狸祖宗,其实是副孩子脾气。
“爷是来跟你们打商量的,那几个快要开启心智的孩子,爷心里喜欢,让他们投个狐狸胎吧。”
温照瞠目结舌,这事儿它也真敢想啊,让人去投狐狸胎,这得做了多大孽?谁肯干啊。
可万青却还真考虑起来,那些幼童基本上都身无阴债,心智一开就可以转世了,不过由于他们生前未能出生便身遭横死,所以也不曾积累什么阴德,若要去投畜牲道,也并无不可,何况狐狸也是能修炼的,将来未必不能再成就人身。
“相公,这种事情应该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见,至少别这么快做决定。”见万青居然真的在考虑,温照连忙表达自己的意见。
小青狐冲她眦牙,被温照拎住耳朵,道:“不许你拐带未成年孩子,不管他们决定投什么胎,都要让他们自己决定。”
“凭什么?几个小毛娃子,让书呆子安排一下就成。”做为在西山习惯了对儿女们说一不二的小青狐而言,尊重孩子的意见是不能理解的行为。甭说是孩子,就是长大成人后,那也得听长辈的安排。
“相公…”温照才不理这个当惯大爷的狐狸祖宗,她看向万青,认真道,“相公,那些孩子没有父母,如今你便是他们的父母,他们也是你的子民,务必要为他们将来考虑,慎重决定。”
小青狐跳脚,竖起身体双手叉腰道:“女娃儿你啥意思,做狐狸就没有前途么?爷十来个儿女,哪个没又出息?”
“那你们狐狸还拼命修炼成人身做什么?可见做狐狸总归没有做人好。”温照才不甩它,她也是讲原则的,好歹自己现在也是城隍夫人,孩子们也算她的子民,这种事情当然要据理力争。
“哇哇哇…气死爷了…”
小青狐顿时词穷,只气得在桌案上团团转,把桌案上的纸踩成了一团纸泥。
万青无声轻叹,刚抄好的几张县律算是彻底完了,连抢救的价值都没有了。他揉了揉额角,道:“狐祖,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眼下离他们入轮回还早着呢。”
小青狐想了想,倒也不紧逼,道:“成,反正那几个小家伙还差一点才能开启心智,爷不着急,就是先跟你们通个气儿。”忽又觉得这样说显出不它狐祖的威风,便又叉起腰,伸出一只爪子,冲小俩口点点,道:“爷丑话说在前头,若他们愿意给爷当儿女,你们不许拦着,否则…别以为爷是吃素的…”
说着,还眦牙威胁,然后后腿用力一跳,直接从窗口穿出去,跑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上差
温照和万青对视,同时无奈摇头,这狐狸祖宗,想一出儿是一出儿,也不知道它怎么就突然迸出这么个念头。
“照娘,其实我以为,这也是好事儿,以狐祖这护短的性子,将来这几个孩子准吃不了苦头,未见得比做人差。”
狐祖走了,万青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他是倾向于答应的,不过这话可不能在小青狐面前说,必得显得事情难办,才好让狐狸祖宗领情。甭以为他性子平和就啥心眼儿也不长,照娘长期与狐狸混在一块儿,性子又爽直,难保没有得罪狐狸的时候,他这边多捞些人情,她便多一分保障。
温照哪知他的心思转了几个弯,只道:“相公又不是那几个孩子,怎知他们便愿意来世做只狐狸呢?莫以己心度他心,哪怕是孩子,也要尊重。依我看,待他们开启心智后,便请个先生教他们明理,等到他们懂得分辨世间黑白,再由他们自己决定投胎何处。”
“那岂不是要等上十几、二十年…”万青不由失笑,然而仔细思量,却也认为妻子这话,是有几分道理,孩子们固然年幼,却也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自己虽为一方父母,到底也该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便依你所言,只是,若他们将来愿意投胎西山,照娘你可不能再阻拦。”
他可不想她真把狐祖得罪死了。
“那是自然。”温照虽是这样应着,心里却有些忧虑,以小青狐跟这几个孩子混成一片的架势。说不定还能真说动那些孩子们将来投胎做狐狸,自己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让小青狐把他们给洗脑了。
不过眼下,却真顾不上处理这事儿。还是万青肉身的安危更重要,温照是见天就往阳世跑,先让陆婉仪帮忙找道士看风水。自己又时不时在老宅里晃荡,往万青的身体里继续灌输阳气,以策万全。
没几日,正清道人便又来了,一见温照便苦着脸,转身想走也没好意思,上回做法会。给上千阴魂超渡,分文未挣,还差点把他累趴下,这回一见又是温照找他,便有心有余悸之感。可师妹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苦着脸在老宅里里外外转了三回。
“此宅风水极佳,无需更改。”看完了,正清道人便松了一口气,这回能省事了。
“道长,能把这里改成阴宅否?”温照问道。
正清道人被口水一呛,猛咳起来,眼睛瞪得足有铜铃大,他没听错么。这女子是要把一处风水极佳的阳宅,给改成阴宅?
温照叹了口气,带他看了万青的肉身,又说出近日这宅子颇受妖怪、阴魂骚扰的事情,才道:“道长,妾身也知阳宅改阴宅不好。但权宜之计,为保相公肉身安全,也是无奈之举。”
正清道人这才明白过来,思索片刻道:“无须如此,贫道在此屋之外,设一道五行阴阳阵,便可保尊夫肉身阴阳平衡,不损不腐,那冥君腰牌,极为珍贵,且为法宝,五行阴阳阵不能隔绝其气息,若想万全,还是尽早送回阴间,否则,但使它在一日,此地妖怪阴魂便不能绝迹。”
他一边说着一边感慨,这女子是越来越看不透了,连冥君腰牌都有,她该不是冥君的亲生女儿吧,这是何等珍贵的宝物,若他不是清心寡欲的道人,只怕也要动心,何况是那些妖怪阴魂,闻着味儿不一窝蜂地拥过来才怪。这也亏得丰城靠近西山,那位狐祖在妖怪中还是威名赫赫的,等闲的小妖都不敢过来,否则,恐怕这老宅早就被踏平了。
温照倒是精神一振,道:“五行阴阳阵这般管用?没有冥君腰牌也无事吗?”
要说万青肉身上最大的祸害就是这块腰牌,没了冥君腰牌情形恐怕就会好很多了,至少不会有那么多妖怪过来了,至于阴魂,只要她不停止往他身体里灌输阳气,再有保身立命符护着,又有胡六姐坐镇,三道防护还防护不住阴魂来夺舍肉身的话,那就合该是万青命不好了。
正清道人却觉好笑,道:“五行阴阳阵为我龙虎山之绝阵,内蕴阴阳五行,生生不息,最是养生之绝佳阵法,只是阴间少有通阵法者,这才以冥君腰牌来为护住尊夫肉身,实是大材小用了。”微微一顿,他又道,“若是尊夫能每隔十日回归肉身一次,这阵法效果便更佳了。毕竟肉身无魂,长久之后,气血恐有凝滞之患,天长日久,必有后患。”
温照点点头,这个能理解,活人要是长时间躺着不动,还觉得骨头僵硬着,何况是一连几年都躺着不动,活动筋骨确实是大有必要。不管了,这次回阴间,说什么也要劝万青回来一趟。
虽是这样想着,她到底没敢莽撞,让正清道人布置好五行阴阳阵后,她没急着摘下冥君腰牌,而是先回阴间找紫衫这位判官大人去了,其实如果能直接找冥君更好,可惜这位阴间的主宰这会儿还在阴荒之地没回来,除了紫衫,她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紫衫可不好找,这位判官大人坐镇冥府,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温照现在又无法飞行,总不可能靠两条腿走到万里之外的冥都去,只好又哄又骗地让小青狐去送信。
“有事儿就知道哄着爷,爷有事儿,你比爷还大爷…”
小青狐嘀嘀咕咕,显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吃住温照一手烤鸡一手抚摸顺毛的讨好,还是跑了一趟。
紫衫没来,倒是让小青狐带回了一封信,也没说啥,就两字:可行。温照这下子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天就回阳世,把那块祸害冥君腰牌给娶了回来,转手就让万青给佩在了腰间,没来得及说明,就让顺娘给拉走了。
终于有一个孩子率先开启了心智,顺娘高兴坏了,第一时间就来向温照报喜,温照心中也是极为高兴,顾着去看那个孩子,也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
万青没见过冥君腰牌,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当是妻子给自己带回来的一件腰饰,心里美滋滋的,挂在身上就赶着去了州城隍司,给州城隍司的一众同僚们送请柬,闵县正式完工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是把郑老的谋划变成现实的时候了。
才一进州城隍司,情形就有些不对,先是守门的鬼差,对他纳头便拜,魂身居然还微微颤抖,看得万青是莫名其妙。再往里走,过往的一些书吏、司吏的表情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先瞪眼,再张嘴,然后伸手指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硬是半个声响也没发出来,整个人就好像突然变成了木头桩子一样。
万青来往州城隍司少说也有二十回了,跟这些鬼吏们少说也混了个脸儿熟,名儿叫不出来,可姓还是知道的。
“张书吏…这是怎么了?”
“宋司判…宋司判…”
“呃…刘鬼差…”
连打了几个招呼之后,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万青再傻,也知道有问题了,可是没等他来得及去细想问题在哪里,那位宋司判率先反应过来,仿佛见鬼一般,扭头就往里面跑。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位州城隍爷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道:“上差在哪里?上差在哪里?”
上差?
万青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没别人啊,这里就他和那几个化身木雕的鬼吏,然后,他有些迟疑地恍悟,这个上差…该不会是说他自己吧?可是,他好像没升官儿啊,就算升了,顶多也就是跟州城隍爷平级,也不是上差。
“上…呃…差?”州城隍爷看到万青后,也是两眼瞪圆,十分意外,竟是忍不住用双手揉了揉眼睛,看了再看,确认没有看错后,才一弯腰,行大礼。
“下官祁州城隍,拜见上差。”
“不敢…不敢…下官不是什么上差,误会、误会…”万青一头冷汗,这是哪儿来的误会?赶紧上前搀扶,同时给周围几个“木雕”打眼色,赶紧散吧,记住嘴紧点,不然这误会传出来,州城隍爷的面子往哪儿搁,大家一块儿穿小鞋。
总算那几位鬼吏都还不笨,收到万青的眼色,瞬间醒悟,此时不闪更待何时,赶紧走人先。只有刚才那位去报信的宋司判一脸苦色的留了下来,谁让他刚才腿快,现在想闪人撇清干系也迟了。
州城隍爷心里也是直纳闷儿,此时哪有工夫去追究其他,只是把万青看了又看,道:“不是误会,不是误会,万城隍一身冥君紫气,自是上差。里面请!”
说着,亲亲热热地挽着万青的手就往正衙堂而去。
冥君紫气?
万青身不由己被拖走,满脑子都是雾水。忽地想起,今儿出门,身上就多佩了一块玉牌,莫非?他赶紧低头一拉腰间的玉牌,仔细一瞅,这玉牌通体紫色,正面是九龙盘旋,背面则是大大的冥府二字,他顿时手一颤,差点就把这玉牌给扔了。(未完待续)
第一六九章 搬家
这是冥君腰牌啊,整个阴间,也只有冥君有资格配享九龙之尊、以冥府为称,所谓的冥君紫气,应该是这玉牌上透出的气息,万青自己是以前没见过,不然他早该看出来了。
他一时间又哭笑不得,照娘大大咧咧,怎么能把冥君腰牌让他戴上呢?此时埋怨也是无益,万青赶紧把腰牌摘了下来,揣进了怀中。
几步已是入了正衙堂,州城隍态度殷切地请万青上坐,万青连连推辞,只道:“下官本分,老爷勿请为难。”只是误会什么的,不再多说。若说清楚了,温照少不得要落个大不敬的罪名,不如就这么含混过去吧。
州城隍爷这才不勉强了,分主客各自落座,命鬼差上了茶,然后才笑盈盈道:“万城隍今日前来,可有什么教诲?”
这语气用词,分明还是把万青当上差了。不过到底是州城隍,性情圆滑多了,方才就瞧见万青偷偷收起了冥君玉牌,只道是这位万城隍不肯张扬,他也就识趣不细问,管人家是怎么得到的,只看这位万城隍跟冥府判官交好,便知是通天背景的,虽然现在是他的手下,可明面上,敬着些总不会错的。
被这么一问,万青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取出大红烫金的贴子,道:“下月初六,大吉大利,闵县建成大典,敬请老爷光临。”
“好,好…一定来,一定来…”州城隍爷一听是这事儿,自是满口答应,又细细问万青还有什么为难之处。表示州城隍司对闵县一定会大力支持。
万青赶紧表示,没啥事儿。就算有事儿,也要自力更生,自己解决,反正该要支持基本都已经要来了,其他的如缺钱缺物的,州城隍司也不可能给,犯不着自讨没趣,也心里肚明,如果此时要钱要物的。州城隍爷碍于那块冥君玉牌,多半是会给的。可是心里也必然会不舒服,以后还不知要怎么琢磨着从闵县再弄回来呢。
“新县成立,哪能没有难处,这样,本老爷作主,闵县前三年的上纳赋税,减免三成。”
万青不要,州城隍司却不能不有所表示。人家好歹是顶着一身冥君紫气走进来的。真让他空手而归,虽然不能直接给钱给物,但在赋税上给点减免。他这州城隍还是能做主的。话说回来,州城隍爷还怕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一记黑状告到冥府,自己以后就在冥府黑名单上挂上号了,不定哪日就被送入了轮回,这哪儿成,他指望着在阴间为官多挣些功德,以后到阳世做个无灾无难富家翁,长命百岁呢。
“这…下官就代闵县数千百姓,谢过老爷大恩。”
这天上白掉下来的馅饼,不要白不要啊,万青虽有些书生气,但心里头自有一杆秤,明着呢。
从州城隍司满载而归,他第一时间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齐老、郑老,引得二老围着他团团转,而后相视一笑,道:“咱们的城隍爷真是能干之极,送个请柬都能免去三成赋税,以后啊,也不用城隍爷干别的,就专送这请柬,几回送下来,赋税全免,岂不美哉!”
说完,又同声大笑,笑得万青面红耳赤,道:“莫要笑话,莫要笑话…”吃不消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的调侃,他在闵县城隍司里转了一圈,处理了几件公文,瞧着没什么重要事情了,便赶紧回了家。
“照娘,此乃冥君之物,岂能佩于为夫身上,赶紧收好。”
他哭笑不得地把冥君玉牌递还给温照,同时暗暗庆幸发现得早,若是在闵县成立大典那日带出去招摇,恐怕就要惹大祸了。
温照不明所以,道:“你都佩在身上几年了,本就是冥君所赐,有什么不能戴的?”她说的是万青的肉身,这玉牌也确实在万青身上一直戴着,这回虽然肉身用不着了,但一时也无法还给冥君,想想这玉牌也是件宝贝,能保肉身不死,必然对阴魂也极有好处,所以温照一回来,就还给万青戴上了。
万青这才想起,是了,照娘说过,他的肉身之所以能不死,全赖一块冥君玉牌保护,原来竟就是眼前这块,连忙问道:“你怎地把它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