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给旺财顺毛的我朝四下看看,没有看到有奸细因潜伏失败而恼羞成怒跳出来,不确定地扭头问千岁忧:“他们说的奸细呢,在哪?”
千岁忧淡然看着我,“这里有几个整天脸上摆着人畜无害的无辜神情的家伙?方圆百里内又有几只白狐?”
我无辜道:“老夫最不会看人气质了,方圆百里内的白狐老夫怎么知道有几只?”
唐掌门凝望于我,喃喃道:“本座终于知道什么叫无辜了。”
还是小徒弟体谅我,排众上前,柔声给我解读道:“师父,他们说的气质出尘白狐为伴的青衣男子,除了您还能是哪个。”
被视为魔教奸细的我,抚着旺财的手一抖,“唔?竟然是这样!”
又看了无辜被冤枉的我一眼后,唐掌门不再隐忍,长身而起,怒道:“无凭无据,何人在此血口喷人?”假意看清对方后,又恍然道,“哦,原来是狂妄过头不自量力得罪我派客座长老并被打出十八丈远的龙帮主,幸会。”
龙帮主脸上顿时憋成酱紫色。
龙少主吊着伤臂怒而反击:“什么客座长老,分明是练了妖邪功法的魔教余孽!那般神出鬼没的武功,绝非中原所有!珞珈山勾连魔教,人人得而诛之!”
“放肆!黄口小儿,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唐掌门甩袖怒斥,“你青龙帮技不如人,便是胜你者皆是妖邪,唐某见识了!却不信这青天白日由得你们颠倒黑白!叶城主,这般信口雌黄挟私报复之辈,败坏江湖风气,编排莫须有之罪名诬陷纯良,你便由之任之?我珞珈山百年传承,可不受这般玷污!”
青龙帮一众气愤难平,均是头冒青烟。
见此情形,叶凤萧中立道:“唐掌门勿恼,真相如何,各自说清楚便是,众派皆在场,自会证公道。”
接着便有人七嘴八舌将进入点将台前的围观见闻一一扒了出来,以供城主参详。城主沉吟着,未作判决。
江湖中人谁也不会吃素,阴谋阳谋没有见过一万,也听过八百。空穴来风其必有因,引起怀疑的本身便值得怀疑,何况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围观者不在少数,神出鬼没的一幕尚未从脑海中消退,不仅没消退,更是有人要借此大开脑洞之门。见微知著,方显明智。
“叶城主,方才龙帮主同珞珈山几位外客确发生过冲突,但事出突然,谁也不知怎么回事,龙帮主就败得莫名其妙。那青衣男子身手功法着实罕见,闻所未闻。”
“老朽也未曾见过瞬间移形换影的步法,说起来倒同拜月教妖邪功法似有相通之处。”
“珞珈山什么时候长老还有客座之说了?这位长老究竟什么底细,在座各位可有谁知晓?”
众人摇头,九嶷卓紫阳与君山温道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从来没有见过我一般。
对于大家如此统一的意见,非常值得怀疑的珞珈山掌门唐渡却不屑解释:“原来江湖早就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说,见不得别人功法比自己高深,鹤立鸡群竟为妖。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也罢。但我珞珈山长老之位授予谁,难道我堂堂掌门做不了决断?别说客座了,就是外聘,那也看我高兴不高兴。我珞珈山长老的底细,还真无需报备给谁,透露给谁。不服,可来问问本座手中这把剑!”
言罢,扬手,身后弟子怀里掌门剑飞出,划过一道光芒,落入唐掌门之手。
针对如此不可理喻且不给人面子的跋扈女掌门,众派皆大摇其头,叹其冥顽不灵。同时,这也是不给江陵城主面子。
叶凤萧脸色也是变了一变,“唐掌门!你执意要同今日武林正道诸派为敌?”
代表了武林正道的江陵城主与孤高清修不与人结盟的珞珈山,两处剑拔弩张,形势却是对珞珈山极为不利。
唐渡一手已落于剑柄之上。
荣获“客座长老”称号的我当然无法置身事外,就要起身。天玑却出手将我按住,狡黠一笑,“师父,让徒儿去。”说罢,也不待我答应,便旋身去了。
“此事与唐掌门无关!既然有人质疑我师父的功法渊源,不如由我来领教一下各位的功法!”
人随身至,一道响亮的少女嗓音弥漫全场之际,天玑已掠至唐掌门之前,顺道借了唐掌门的宝剑。剑出鞘,气贯长虹。
青龙帮众大喜:“叶城主,就是这个丫头,同那魔教余孽青衣男子是一伙的!”
叶凤萧目光投来,定睛看清,不由一愣,“是你……”语声中夹杂惊喜与愕然,极其复杂。
便有人没有琢磨明白,以为是遇到了城主的宿敌,当下请缨,“叶城主,让我来试试这丫头的剑法来路,定教她魔教形迹无所遁形!”言毕,这位少侠便携剑飞身而出,自我介绍道,“在下岭南派大弟子吴玉树,讨教姑娘的剑法!”
叶凤萧再阻止也是来不及,正道一派斗志昂扬,热切期盼着魔教的蛛丝马迹。
天玑摆出起手式,手中剑作眼前花,一派娴雅观花模样。
——世有桃花。
岭南派大弟子吴玉树飞剑已到,磅礴气势横扫当场。天玑衣袂被劲风吹起,人却不动,起式岿然,后发制人,谋定而后动。对方剑意挥洒,试图先发制人,长剑急递。
天玑持剑一跃,踏上对方剑端,凌空而起,横飞冲天。
——天外飞仙。
佩剑被踩,吴玉树恼羞成怒,抽剑断水,凌厉转刺。
天玑当空折身,扬臂横剑,虚空中挽起悠悠剑花,忽地转手斜刺,剑气倾洒。
——摘花换酒。
吴玉树撤身躲避,急忙出剑招架。
天玑剑意顿收,身姿回转,又是一派悠然恬静。
——酒醉花眠。
吴玉树趁机找回自己出剑节奏,掌握主动权,再度出击!
天玑视若无睹,依旧沉浸在自己剑意的世界中,舞起剑法,翩若惊鸿。
——半醉半醒。
眼看便要攻破对方防线,一击得手,吴玉树不由将剑递得更快几分。
天玑舞剑,将周身封锁,使得对方无隙可入。周密剑影划出一片落花纷飞。
——花开花落。
陡然间无法近身,吴玉树只得假意收剑,虚招一晃,斜挑剑气,强攻!
天玑折身一个翻转,避实就虚,剑影不绝,瞬间迸出凌厉剑意破其气势,逼退对手。随即又复闲情。
——痴顽得闲。
被迫退避三舍的岭南派大弟子无法可入,毅然铤而走险,剑走偏锋,破釜沉舟,一剑追一剑,招式眼花缭乱。
天玑持剑身前,飞速旋身,卷起半空疾风,落叶飞花,丹桂飘香,均化作利刃万千,飞袭刺来的偏锋之剑!
——笑我疯癫。
大惊失色的岭南派大弟子避之不及,眼看便要被扎成刺猬。
天玑飞起一脚,将其踹离,挥剑斩飞花,木犀碎叶落英缤纷。收剑,踏香魂。
——愿老花间。
……
一场较量完毕,除了岭南派弟子落地的闷响,再无其他声响,几乎落花可闻。
唐掌门勉力回过神思,挑眉:“如何,叶城主?这番清幽剑意,可是魔教功法?”
叶凤萧早已看呆,三魂七魄尚未收归,“这、这是什么剑法……”
天玑一手绕着剑柄流苏,曼声答道:“桃花剑法,我师父创的。”
同样看得目瞪口呆的还有千岁忧,“慕小微你教徒弟们桃花剑法的时候,小玑不是才五岁么,拿着把破木剑瞎比划,她怎么就把九式全练下来了?我都还没有偷师成功。”
“唔,大概是老夫的徒弟比你聪明吧。”实则我也没有想到,她是什么时候把剑法要诀记下并揣摩到位,竟能在对敌中从容演练一遍,早慧得让人隐隐有些不安。
在天玑傲然的言谈中,众人视线直奔我而来,探寻而怀疑。在无数道目光的逼视中,我欲坐得端正些,却不慎打翻了茶水,泼了衣襟。众人虎视眈眈奔来的视线瞬间转为鄙夷,又迂回曲折地收了回去。
“咦,什么东西凉凉的……你妹的慕小微!你泼个茶水都能泼到老子身上,什么仇什么怨?!”千岁忧怒而抽回被我拽过去浇水的衣摆。
“啊,不小心。”我歉然放手。
一套桃花剑法,既自证了身份,又展露了实力。青龙帮处心积虑的挑拨便成强弩之末,诸派也有意兴阑珊收手之意。天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收剑往回走。我视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不远处,青龙帮坐席所在。
不出所料,一枚暗器自青龙帮内飞袭向天玑后心,迅若闪电,正是一枚江南霹雳堂三绝之霹雳弹!
我压着心头不快,屈指弹出手中茶杯,势若奔雷,撞向霹雳弹。霎时,天地间只闻轰隆一声,硝烟弥漫。霹雳堂绝品,自是威力非凡,硝石火力冲击得八方震颤,诸人倾倒。
天玑自是不防,身不由己被冲飞,直扑向我。
待她惊恐交加扑来,我扬袖阻去她身上力道,将她稳稳接住。
还是被她撞入心口,闷得我半晌换不过气来。她趴在我怀中,惊呆了一样,小心翼翼不敢动弹。待发现我被她撞个半死,急忙拿手给我顺气按心口,“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师父师父快换气……”
“咳……”我喘上一口气,赶紧拿开她胡按乱碰的手。
千岁忧拍着身上灰土,一脸莫名从地上爬起,“他娘的!发生了什么究竟?咦,小田鸡你终于想到要欺师灭祖,压死慕小微这个祸害了?”
终于意识到眼下情形的天玑一脸呆愣地看了看自己身处的位置,忽然嗖的一下爬了下去,扑通跪下,垂着脸不敢看我,“徒儿欺师犯上,不是有意的,师父你要么打死我,要么原谅我嘤嘤……”
我一口气顺到半途,又岔了。

第37章 地狱红莲火
硝烟散去,一个巨坑凭空出现,四周桌椅被掀翻了大半。众门派也都灰头土脸,不少弟子从地上爬起,个别掌门内力浑厚,没有被掀翻,强行屹立抵抗外力,想来也内伤得紧。
千岁忧第一时间将自己清洁完毕,愤愤然指责于我:“慕小微!为什么就你没倒,还坐得这么稳当!”
唐掌门被弟子扶起后,也钦佩地望于我:“慕师兄果然不同凡响!”
我把徒弟从地上拉起来后,一手指向脚边威风凛凛的旺财,解释道:“因为有旺财替我挡了。”方才变故须臾之间,旺财感觉敏锐,直接跃身挡在我身前,承担了部分冲击力。
旺财得知我在夸它,顿时斗志昂扬,挺胸摇尾,坦然接受众人转而倾慕它的目光,并将脑袋蹭到我手下,求抚摸。
我从善如流摸着它的狐狸头,感慨:“皮糙肉厚就是好。”
旺财卷起尾巴就抽到了我手上,怒而扭头。
我这坐骑的脾气同它功力一般的大,旺财乃是只被我带着修行了不少年的狐狸,虽然确实皮毛厚实些,但也厚不过那些掌门的内功,它挺身挡住火力冲击,我只让它挡了一小半。
在场各派受这次连累冲击的不少,纷纷将怒意指向了青龙帮。
铁青着脸的龙帮主冷哼一声,大义灭亲,将自家不成器专惹祸的少主踹了出去,接受众人目光的审判。
“叶城主,诸位掌门!龙某管教不严,逆子鲁莽行事,不知轻重,竟动了霹雳雷,险酿大祸!这畜生就交由诸位惩处,龙某不管了!”
眼见庇护没了,犹带伤的龙少主顿时慌了,当即跪倒其父跟前,涕泪交加悔恨不已:“爹!儿子错了!但儿子若不用霹雳堂绝杀,怎可能将那妖邪诛杀!眼看人家一唱一和故意用正派功法遮掩魔道行迹,丝毫不露当初打伤儿子和方才弹压父亲的手段,人前伪装得滴水不漏,儿子要从何处伸冤?即便儿子受折辱事小,但任由这几名妖邪猖狂,为祸武林,贻害无穷事大啊!”
“住口!武林的事,轮不到你插嘴!霹雳堂绝杀岂可轻易动用?伤到无辜江湖朋友怎么办?”龙帮主正义凛然怒斥。
“儿子自然有分寸,在场可有一人受伤?都说霹雳堂雷火,一出便是绝杀,竟然有人以一己之力将绝杀化为乌有,怎么可能!这是怎样不可思议的功力?根本非人力可为!儿子不明白!”龙少主梗着脖子情真意切道。
“龙少主言之有理!”有人附和,“中原诸派无一不对霹雳堂忌惮几分,便是因其镇堂雷火具霹雳之威,寻常人难以与之抗衡。”
“那怎么回事?龙少主的霹雳弹是打向珞珈山方向,谁给化解的?”
“确切的说,霹雳弹是打向方才舞剑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的剑法不是号称是她师父创的么,替小姑娘解生死之局的,还能是谁?”
“居然能化解霹雳雷火,正道中有这样的人?若非正道中人,那么……”
“那就是魔教中人!”
一语惊四座,仿佛证据确凿一般,当下众人便一致有了定论。
幸甚至哉,我又被诸多目光盯成了筛子。
天玑一手捏拳,就要挺身而出,我将她按住。唐掌门也拔剑要出,我向她摇头。千岁忧开始挽袖子,“慕小微,看来我为你献身的时候到了。”
“不必。”我将他制止,“你这娇躯斤两不足。”
“老子是虎躯!你才娇躯,你全家都娇躯!”
……
于是,在他们以为我阻止了他们是打算自己出手的时候,我纯良地坐着了没动。
“师父,他们说我是魔教没事,可他们说你,我不原谅他们!”气鼓鼓的天玑依旧筹谋动手,企图以武力解决。
我看了看她鼓起的脸颊,“小小年纪不要这么迂腐,魔道、正道,不过一个称呼。他们说为师是魔教中人,为师又不会掉块肉。”
“可是……”小徒弟委屈地望我。
可是我不搭理污蔑之言,旁人却不会放过。
“唐掌门,我若此时告辞,不会失礼吧?”叹口气,我征询道。
“当然不会!”唐掌门一愣之后,点头同意,“我们同你一起走,这个武林大会我们不开了!”
千岁忧应声赞同:“性别不同,如何相爱,三观不合,怎么开会。我们走!”
我从长老椅中起身,领着徒弟和旺财,同唐掌门一起率着珞珈山弟子们往场中走。
忽然,身后“喀拉”数声,再“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毁塌。众人回头一看,见是我那把长老椅,正夭折得摧枯拉朽,塌作一堆待用的柴禾。
“这……”唐掌门惊愕。
“慕小微你是在用生命坐凳子啊!”千岁忧感叹。
“师父你……没事吧……”天玑蹙起眉尖,一脸担忧。
“无事,为师不过是将一部分霹雳雷的冲击转化到了椅子上,以及……”我一句话没说完,又闻身后一阵喀拉喀拉响,众人再看,一排木犀树仿佛被霹雳肆虐过,横倒一片。我接着道,“以及那排树上。”
众人:“……”
这番动静倒是惊得诸派草木皆兵,剑拔弩张。
“……”唐渡只遥遥对叶凤萧道,“叶城主,鄙派事务繁多,不便久待,就此告辞。”
叶凤萧俊朗的脸上明显染有不快之色,“是什么促使唐掌门急着离开,不由令人怀疑。再者,我江陵城主的武林大会,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唐掌门同样不悦地挑眉:“哦,你要如何?”
“魔教妖孽留下!”有人出声。
唐掌门神态轻松,转身便走,“那我们珞珈山可以走了,反正不干我们的事。”珞珈山众弟子跟着掌门一起走向点将台入口。
“哪里走!”身后一声厉斥,便闻风声飒飒,直袭我后心。
陡然间,有外力插入阻拦,气流瞬间凝聚,扑向追袭者。嘭的一声巨响,气流顿散。我回身便见天玑又使手印秘法,因仓促出手,轻易便被追袭来的龙帮主五指化龙爪功法给破解。旋即,龙爪为钩,厉光闪过,直取天玑丹田。
我一指剑气弹出,直奔龙爪,眼看将逆转危局,不防凭空横出一把剑,阻了我一团剑气,虽未能挡住十分,也消去了三分,更要紧的是拖延了一个瞬间。兔起鹘落,危局已成。天玑被龙爪打中,飞了出去摔倒十几丈外,俯身呕出一口血来。
“这妖女方才使的是曼荼罗大手印!”龙帮主如获至宝,高声疾呼,声如洪钟,笼罩当场,引起哗然一片。
“须弥宫?!”
“她就是传世灵童?!”
“快将这魔域妖女拿下!”
众派弟子倾巢而出,如决堤洪流,层层叠叠涌向天玑,困了个水泄不通。
叶凤萧愣住,唐掌门同珞珈山弟子也都愣住。旺财暴躁不安,千岁忧一脸焦急,急忙寻我。
我压着视线看向方才阻拦我一击的人,正是君山掌门温道子,手握佩剑,虎口被震裂,渗出血丝,在我视线中面色渐白,步步后退,其身后不远处,是九嶷掌门卓紫阳,正暗运内力,准备随时接应,或自卫?
我袖口微动,温道子尚未退到第三步,人已飞起,撞向身后卓紫阳,二人直飞几十丈,重重摔下,吐血不止。
这厢的变故,引起部分人警觉,尤其是密切关注我一举一动的龙帮主。我如他所愿,步步朝他走去,青龙帮弟子急忙后退寻找庇护之所,那龙少主也不例外。
抬袖展开手心,一条木犀枝从顿起的疾风中飞来,我握住一端,不紧不慢演了一式天外飞仙,花枝如九霄青龙旖旎腾空,浓墨重彩一尾扫向龙帮主丹田,他欲拿手来挡,却根本追不上花枝的速度,被抽了个正着,一汪血自丹田涌出口角,狂喷而出。
枝条回龙摆尾,疾走龙行,花影纷纷,将喷薄而出的丹田血滴滴点染承接,不落一滴入土。青青枝条已染就一身秾艳妖红,如地狱红莲业火。龙帮主面色灰白,周围众人亦是。地狱莲花盛放,吞吐火舌,凌空再起!
“他、他要赶尽杀绝……谁救救我爹……”龙少主缩在人群后,疾声求救。
“慕师兄手下留情!”唐掌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犹带颤音。
只有千岁忧闭着嘴,一言不发。
龙帮主知求人不如求己,双手蕴满力道,十指化作龙爪,运起青龙帮化龙*,企图先发制人,不待花枝落下,龙爪纷纭,龙威震怒,排山倒海扑来。
我看了眼艳红花枝,此亦龙,彼亦龙。我缓步一让,避过山海龙影,手腕一抖,红枝奔腾而起,破山河,镇怒海,碎龙影,破解其化龙*,不过一息时间。
屏障全无,龙帮主再度面色惨白,也只有听天由命束手就擒,却终有不甘:“你……究竟是……”
我毫无表情,眼中只有枝条花叶如影随形,指间化力,怒龙摆尾,追袭对方!
忽然一个身影介入,出手极快,携了浑厚功力,抽剑斩枝叶,手起剑落,只有破空声。我已将花枝甩手而出,怒龙腾空,层层缠绕,将龙帮主捆作一团,粽子一般飞向青龙帮。
抽剑之人愕然,“先生究竟是……”
“叶城主说老夫是魔教老夫就是魔教。”不睬他,我转身朝围困天玑所在走去。
那处扼守已是人山人海,见我步步走近,仿佛如临大敌。
“困住他!”咬牙切齿,是人群之后的龙少主。
“如此邪魔外道,将他拿下!”有人不忿。
见自家掌门未发收兵令,一队英勇的先锋,架起刀剑,便朝我冲了过来。
肺腑牵动,我抬袖掩唇咳嗽一声,自叹果然是老了。蓄力一挥衣袖,疾风顿生,腥风血雨花落幽香,席卷冲锋陷阵的众派弟子,立扑一片。
眼见先锋一个水花没起就扑街,第二梯队的弟子便有些畏畏缩缩,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观望。而趁他们不备,自后方突袭的,自然是千岁忧与旺财。后方骚乱起,众弟子便陷入前后被包抄的境地,惊慌混乱,厮杀凌乱。
无法坐视自家弟子团灭的众掌门,再也坐不住,决定要联袂剿魔头。
齐奔我而来。

第38章 交出赎罪钱
“谁敢对蜀山掌门不敬?!”
一道震怒嗓音破空而来,仿佛一条锁链,锁住了某个时空,镇住了所有生灵,僵化了一众掌门。点将台上闯入一帮青衣弟子,肃穆威严,步伐齐整,纶巾摇摇,道衣飘飘,剑穗招招。齐聚点将台,彷如天降仙童,气质清冷,无号令却能统一跪地低头拜叩,整齐划一。
“弟子恭祝掌门千秋!蜀山剑派恭迎掌门回山!闲杂人等退散!”
僵住了的众人被激起了怒气,但在蜀山二字前,谁也不敢造次。江陵城主的武林大会,避的就是蜀山,背后议的就是蜀山的不仁不义,谁曾想到,竟会有蜀山弟子前来搅局,叫他们闲杂人等,还要求退散。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要忍。
“那个,麻烦问下,蜀山掌门是?”唐渡不死心地斗胆一问。
跪在地上的一个青衣弟子抬起头,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派掌门,天下独步,你不知道?”
“难道是慕太微?”叶凤萧脱口而出,但在他脱口的一瞬间,所以蜀山弟子都抬头冷冷地盯着他,便赶紧改口,“抱歉,在下是说,慕先生?”
目下无尘的蜀山弟子们都没有搭理他,继续垂头跪着不动。
“喂,慕小微你装什么死?都法驾中原了,还不赶紧带着这帮小崽子们一统江湖,寿与天齐!难道还要我等跪接?”趁乱攻入后方包围圈的千岁忧,扶着天玑靠在旺财身上,顺便给她疗伤,还不忘给我隔空喊话。
经他这么一吆喝,众人不明白也明白了,预备围攻我的掌门们,时运不济地溃散了。
我便在八方震撼、震颤、震惊、惊疑、惊恐、惊悚等目光中,走出了形同虚设的围攻圈,两旁人众自动让开。
我对着一个也不认识的弟子们道:“你们如何得知我在这里,谁让你们来的?”
跪在前排的一个弟子答道:“回掌门,是饮冰长老吩咐弟子们务必到江陵迎回掌门,说有要事相商。”
话音刚落,另一个弟子立即接着道:“长老嘱咐,掌门必然会随意打发我们然后自己走掉,若迎不回掌门,弟子们便一个不留地去刑堂领七十二酷刑严罚。”
听完这番威胁论,我不得不感叹小师妹的手段永远是那么的直接狠辣,黑锅永远是别人背,黑人也黑得直接明了。
“那你们去领罚吧。”我淡淡挥手,转身要走。
孤高冷傲的弟子们俱都僵住,忽然一个谁从地上冲起来,直扑向我脚边,扯住我衣摆拽入怀中,大嚎:“师叔祖!你不能不顾我们死活哇!”
这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将方才一切清冷孤高气质一笔抹杀,令人为之侧目。
我看这极尽悲痛的弟子有些眼熟,“你……”
“师叔祖还记得兰若呀!”她拿着我衣摆将脸上嚎出的泪痕囫囵擦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哦,是你。”我缓缓侧身,欲将衣摆退出她势力范围,不想却被她再度捉住。
“师叔祖!您忍心兰若去刑堂领罚……”小侄徒孙执着地将我牵住,忽然一道外力打来,正中她手上,亦将她整个弹开,“啊——师叔祖有人暗算我——”
我朝那道外力来的方向看去,天玑站在一旁,惨白着一张脸,嘴角血丝仍在,发丝也散乱地垂在肩头,衣上犹带尘灰色,都这个样子了还乱使真元。不过说来,在我身边还没能护得她周全,很是愧疚。
“过来。”我向她伸出手。
天玑迟疑了一下,还是挪动了步子,低着头缓缓走过来,仿佛做错了事。待她走近,拿起她手腕,以内力探入,好在原本她体内就有一股强大真元潜伏,遇外力自动护主,因此这伤受得不太深,并未损伤根基。大约当众落败才是最打击她的。
放了她手腕,我收回手,趁机必须教训一下,看着她语气转厉:“是不是给你说过,不要再使手印,不要轻易对人出手,你哪回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