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愤愤然,只好老实蹲着。

问到和公子时,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挂饰,递到绿袍大人跟前。因有扇子掩着,众人也瞧不见是个什么宝贝,只见那位大人立即肃然起敬,将和公子让到椅子上坐,还送上茶水,口称得罪。我瞧得十分羡慕,早知道也在自己身上揣个玉牌什么的,一递出来威风八面那种。不过这和公子到底什么来头,能让这位阎王大人对他如此恭敬?

轮到简拾遗时,他也从袖子里取出个东西递过去,阎王大人一见之下浑身哆嗦,腿脚也不利索了。简拾遗浑然不觉似的,只问了一句,“我叫王庸过来,怎会是你?”

阎王大人冒了一头冷汗,答道:“王大人睡得早,今夜是下官当值。”

简拾遗也不多说,只补了一句,“我是陪着过来的,你看着办吧。”

绿袍大人额头冷汗涔涔滚过,试探的眼神扫过左边墙根。洛姜伸出一根纤纤指头,点向简拾遗,“民女是陪我们老爷来的。”

“您这边请!”绿袍大人恭敬请过洛姜,正要磕头。洛姜一手制止,“免了。”

见该有的人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这位大人终于松了口气,为了在百姓与上司们面前表现自己,严肃的酷吏神情又回到了脸上,犀利的目光一扫,落定到我身上,喝道:“你,可有乐籍在身?蹲好了!”

“没有。”

“可有卖身契?”

“没有。”

“非法卖身?给本官拿下!”

我今夜吃得有些多,蹲不下去了,便站起了身,将皱了吧唧的衣襟扯了扯。

这位大人大怒:“刁妇!速速报上名来!”

“百里重姒。”

这位大人呆了一呆,“这名儿好耳熟。”

“混账!”门外京兆尹提着靴子匆匆冲了进来,扑通跪下,惊怒道,“还不快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两只驸马一台戏(二)

周遭静了一瞬。

随后几人惨白着脸色,同众人跪了一地。

绿袍大人泪流满面抬头,“公主殿下,罪臣有眼不识金镶玉,念在罪臣上有八十老母……”

“金镶玉么……”我扯着自己寒微的袖摆端详,“怎么看出来的?大人今年贵庚?”

“罪、罪臣今年虚岁三十……”

我放下袖摆,“令慈五十岁上生的大人?”

京兆尹王庸爬起来一脚踹到绿袍大人身上,怒道:“混账!还敢欺瞒公主!”踹罢又跪回去。

绿袍大人被踹得滚来我脚边,涕泪纵横,“殿下饶命啊——”

“本宫又没说治你的罪。你也并未犯什么大的过错,深夜突击检查,铁面无私,本宫倒是颇为欣赏。只是若能将这铁面无私坚持到底,本宫就欣慰了。两位大人起来吧。”我侧身朝后让了一步,眼睛瞧向了一旁。

那和公子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目中似乎还有几分笑意,也没表示有叩拜的意思,只合扇抱拳道:“方才也有冒犯公主的地方,望公主降罪。”

“不知者无罪。”我也笑了一笑,“可是知者故犯,该当何罪?”

“大不敬之罪!”他倒也干脆,一撩衣袍前摆,跪了下来,“殿下圣明,臣虽知殿□份,却不敢点明,否则岂不毁了殿下微服私访之心?”分明是怕错过看本宫的笑话之心。

“难为公子一片苦心了,请起吧。”我再侧身,望住一个人。

宋公子呆若木鸡一般,见我看向他,才面色忽红忽白忽绿忽紫,莫测地变幻了一阵,垂头正要行跪礼,我道:“免了吧。”

他忙站定了,指着我咆哮道:“你怎会是她?她怎会是你?你怎可长得如此具有欺骗性?你再度伤了我一颗真心,你……你要虐我多少回?”

我制止了再度爬起来准备踹人的王大人,对着前驸马却不知要说什么好。

“无话可说了么?”前驸马咆哮了一阵,发泄了情绪,一袖抹去眼角亮晶晶的东西,将头甩向我,“那么,你还招驸马么?”

我随着宋公子将脑子转了十来个弯,“那是自然……”

“我宋茂才自荐!”他往我跟前凛然走了三步,扯开了衣襟,扭头道,“便、便是你要先得到我的人,我、我也可以勉强同意。”

我看了眼宋茂才前驸马坦荡荡的胸膛,忽觉心中一股浩然正气直冲脑门。

京兆尹王庸大人三度爬了起来,悚然惊叫:“不好!殿下中毒流鼻血了!护驾!”

众人瞬间凌乱,一片护驾声喊了起来,“刺客在哪里……”

一片混乱中,简拾遗默默走来,一手递给我手帕,一手指向宋茂才,“将他拿下!”

前驸马被压到地上捆绑,手脚不停扑腾,“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拿开你们的手,本公子的胸是你们随便摸的么?那是只能给公主摸的……”

京兆尹王大人又望着我惊叫:“不好!殿下的鼻血奔涌直下了!快护驾!”

简拾遗默默望我一眼,再转向地上叫嚷不停的宋茂才,“堵上他的嘴!”

王庸大叫:“快堵上!刺客嘴里有暗器!快护驾!”

红袖招乱糟糟鸡飞狗跳,姑娘们早吓得缩到墙边,听到有刺客有暗器,尖叫声连成了一片。宋茂才被捆成了严实的粽子,且被塞了一嘴绑腿布,又在外面缠了三圈哪位大人的腰带,打了个死结。

我已被和公子扶到桌边坐直,被他按了脸部几处穴位,欢腾的鼻血终于少了。老鸨殷勤送来洗脸水,我正要俯身去洗,和公子拿扇子一横,挡在我身前。

“别低头。”他将扇子往我手里一放,两手放到水盆里浸了浸,起身一手抬着我下巴,一手轻轻拍打我额头。反复几次后,鼻血终于止住。

又歇了一阵,我瞧向地上动弹不得的罪魁祸首,“待本宫走了就松开他。”

洛姜笑嘻嘻凑过来,“姑姑这就不忍心了?原来你对前驸马还有情呐,不然这鼻血也不会流得这么欢快。”

我喝了一口凉茶,对京兆尹道:“王庸,护送襄城长公主回宫,就说是本宫回去了。”

“姑姑你又来李代桃僵,我替你回去了,你继续玩,想得美!”

我合上茶盖,和声道:“姜儿,扶桑国前几日送朝贡国书,有求亲的意思……”

洛姜咬咬牙,转头便走,“王庸送本宫回去!”

这一番京兆府倾巢而出,惊动了灯市的百姓。侍卫开路,彩轿居中,京兆尹殿后。好事传千里,百姓无一不知是大长公主夜会红袖招的小倌被人识出来,不得不急急回府。果然驸马当不得,绿油油的翡翠帽一顶接一顶,百姓们唏嘘不已。

“可惜没瞧见监国公主长啥样……”被护卫挡开的人群中有人扼腕。

“瞧见了还有你的活路?那可是吃男人都不吐骨头的女人哟!”有人八卦道。

“可不是嘛!公主府里不晓得养了多少男宠,还不满足咧,时不时招宰相夜谈,听说宰相大人都是早上才回去的!”有人更八卦道。

“又治理国家,又伺候公主,简相委实贤相啊贤相!”

出了红袖招,三人行,两人护。我暗暗朝左边的简拾遗瞟了一眼,果然宰相肚里能撑船,听了一路闲话还淡定如常不动声色。我又朝右边的和公子看了一眼,他也是一副没听见的形容,缓缓地摇着自家扇子。我们三人便混在后方人群中,我原是想领着宰相听听民间疾苦顺便逛个夜市,哪晓得民间全是宫闱秘事。

为了维护宰相名声,那些瓜田李下捕风捉影的事,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杜绝一二的。于是开口对简拾遗道:“今夜你就不要来了。”

简拾遗跟和公子同时顿住。

第二日的朝堂上,御史姚迁的弹劾奏折毫无悬念送了来。我大略过一眼,内容十分及时地讽谏了本宫我夜逛青楼惹民笑话的不检点行为。殿堂下姚迁肃穆地望着我等待回复。

我咳嗽一声,试图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姚大人……”

姚御史忽然眼圈一红,鼻子一抽。

我惭愧道:“姚爱卿言之有理,本宫当反省之。中书舍人拟一份本宫的罪己诏。”

姚御史立即肃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主圣明。老臣亦能不负先帝所托!”

我将弹劾奏折扣到脸上。当初三哥临去时在我耳边不停含糊说着“严管摇签”,我揣摩许久不明白三哥为什么跟庙里摇签的生意过不去,莫非是要灭佛什么的。最终是简拾遗参悟了,原来是“言官姚迁”之意。这是先帝遗诏,自然要照办。哪里想过会办得如此辛苦!早知如此辛苦,我就把庙里的签都办了也不让他姚迁做御史。

这时,姚御史又肃然道:“公主!朝堂上一举一动都需合乎礼仪!”

自己挖坑自己跳又怨得了谁。我拿下脸上奏折,折好放入内监托着的银盘中,整肃仪容,“各位爱卿,还有何事?”

简拾遗出列道:“公主,何解忧已在殿外等候觐见。”

我一愣,又一喜,“何解忧?这么快?宣。”

司礼监高声喊道:“宣庐州刺史何解忧觐见——“

满朝公卿都知是自荐来的驸马,纷纷转了身,伸长脖子望向殿门口。

一袭青色官服闪进视线中,那人缓缓迈入含元殿,身材修长俊逸,官服合身俊雅,步伐从容,坦然迎着文武百官审视挑剔的目光,合理合度地叩身而拜,“庐州刺史何解忧拜见大长公主殿下,恭祝殿下安康!”

“抬起头来。”我也翘首以盼。

他直起上身,眼睫一抬,目光朝着丹陛之上,望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更晚了,你们要原谅我XDDD
有姑娘问到女主的名字问题,那就?嗦几句。百里是姓,重姒(chong si),音同“虫四”。她爹和三哥是谁,猜到了么?

 


两只驸马一台戏(三)

整个朝堂都在他抬头的瞬间亮了起来,我将他看得呆住。一旁的内侍见怪不怪,但凡有美貌大人来朝见,他们的大长公主必要呆看半盏茶时光方能拉醒。半盏茶时间过去,我还在发呆。内侍只得启动紧急方案,掏出胡椒粉,拿袖子往我鼻前扇。一个喷嚏打出来后,我终于回过神来。

“啊?爱卿平身!”我呆这许久,到不全是因他的长相,而是,昨夜居然对面不相识。

他悠然收礼起身,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得紧。不同于昨日风流公子的模样,今日官袍加身,平添了三分正经,倒更添了七分诱惑。殿中央的“和公子”看得我喉咙发紧,遂干咳了几声,“何爱卿洛阳花的美誉果然名不虚传呐。听说爱卿风靡长安洛阳两都,在庐州治下也是追慕者众,白日巡城归来便可得一月的食材,可是么?”

何解忧微笑道:“殿下谬赞了,臣惶恐。”

朝臣们一片议论声,有羡慕嫉妒恨的,有空虚寂寞冷的。其杰出代表、本朝掐架三人组之一的户部尚书杨炎出列奏道:“臣听闻庐州的蔬菜水果因此而涨价,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啊。”

三人组之二的吏部尚书附和道:“生灵涂炭,鱼肉百姓啊。”

三人组之三的刑部尚书跟着道:“哀鸿遍野,惨无人道啊。”

何解忧唇边带笑,袖摆往身后一揽,侧身看向三位大人,“庐州连年风调雨顺,蔬果堆积,滞销贬值,老农求助于下官,下官只好出此下策,三日一巡游,活络市场,提高销价。下官所得免费蔬果食材亦都发放于庐州贫民救济处,怨声载道从何而来?”

户部尚书杨大人正准备再战,简拾遗稍稍转了头,轻描淡写扫去一眼,那杨大人立即偃旗息鼓,作入定状。

我适时道:“何爱卿以身报国,不墨守成规,为政极具创意,这是众位爱卿应该学习的地方,不要成日就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捕风捉影莫须有。本宫平生最恨宅斗宫斗与朝斗,有这个精力,不如多种几棵树多生几个娃。”

“公主圣明!”文武百官也适时恭维拍马。

“对了,何爱卿已交接完刺史一职,如今既已在京师,便留于京都任职吧。”我转向简拾遗,“简相,举贤不避亲,你自己的门生如何安排?”

简拾遗似早已料到有这一问,当即答道:“近来三省六部皆无空缺,唯京兆府有少尹一缺。何解忧初来京师,臣以为从京兆府着手,再好不过。”

我沉吟良久,也只得点了头。

何解忧没任何异议,欣然领职。

下朝后回府,我在园中散步,果然没多时,小厮来报,何解忧求见。终于等来了未来驸马,我强作淡定,不慌不忙前往前厅。刚走到荷花池,小厮又来报,前驸马宋公子请罪来了。

“不必了,叫他回去。”我随口应付道。

“宋公子说见不到公主,他就睡在公主府门口。”

我担心他又做出诸如袒胸等出格举动,只得道:“放他进来,先候着。”

小厮传话去了。我对着荷池再看了遍发髻上新簪的珠花,忽觉这种顾水照影的形容实在已不大合适我这种年龄,便又生了一种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惆怅。正惆怅着,忽见一个背着柴禾的壮丁直直奔了过来。我惆怅的时候不大喜欢有人打扰,便随手指了厨房的方向,“送柴的,往那边去。”

他却丝毫没有走错路的觉悟,依旧直直奔我而来。

“本宫说了,厨房在那边!”我无奈再指了指。

“公主!我不是送柴的!”他一阵风般奔来,刹步到我跟前,双目炯炯望到我脸上。

我便定睛看了他一眼,随后惊讶道:“宋公子?”

“是我!”宋茂才公子整了整背上的柴禾,伸袖子抹去额头黑色汗水,欣喜道,“公主总算认出我来了。”

我愈发诧异,“可是你背来柴禾作甚?”

宋茂才正色,退后三步,一甩深衣前摆,跪了下来,郑重道:“公主,宋某负荆请罪来了!”说罢,伏地叩拜,背上横放着的荆条捆作一团遮盖下来,倒是比他身形还要大。

我依旧惊讶,“啊?哪里如此严重,再说,你请什么罪?”

他直起腰,面色沉痛道:“当年我辜负了公主,害得你春闺寂寞,这是何等有违人伦的大罪,每思及此都痛不欲生!因此我决定用自己后半生来补偿公主!”

这话听着比较严重,“怎么补偿?”

负着荆条的宋茂才面上浮起可疑的红,扭过头道:“公主要怎样便怎样,我绝不反抗。”

我沉吟道:“那个,宋公子,我实则没怎么怪你。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年先皇实不该将婚事强加于你。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两家也不该别别扭扭这么多年。令尊因这门婚事丢了官,宋家家道中落,也都是我害的,我才当请罪才是。公子你负荆前来,我已十分感动了。”

“公主!”宋茂才膝行过来,两手攀在了我裙摆上,紧紧攥着依偎哭泣,“我爹爹这些年受了旁人多少白眼,世态炎凉,从前的亲眷也都只会落井下石,可这都是我害的呀,哪里是公主的错!可是你这样说,我还是很感动的,我家老爹受了气就揍我,说我是败家子,连累他得罪了皇家。我被揍得多了,这才看透人情冷暖,流连青楼妓馆,看上那花魁。谁知那花魁也伤了我的心,我真是万念俱灰。却没想到与公主一见如故。我堂姐说,真爱都是在最后一刻才出现,一旦出现了,就要紧紧攥在手里,捏成灰也不能让他飞了。”

宋公子的一番剖析表白,听得人甚是动容,我低头瞧着自己雪白裙子上的两只黑手印,方才被打断的惆怅又回来了,“公子的这番遭遇令人唏嘘,如今世态炎凉我也深有体会,可是最后一刻才出现的真爱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那最后一刻,也许公子的真爱迷了路,尚未寻到你,你委实不该将我的裙子也捏成灰,诚然这种蚕丝质地抹汗擦手比较好使。”

闻言,宋茂才立即意识到了不妥,遂拿自己袖子替我擦拭印了两只对称黑手印的裙摆,“唔,当初我也问过我堂姐,怎么才知晓是否最后一刻。她说爱情这东西不好衡量,但在她万念俱灰觉得天下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时,遇到了一个她觉得是例外的人,那么这个人就是她的真爱。红袖招那花魁让我觉得女人都是薄情骗子时,公主却出现了,还是那样的贤淑温良。”

我记得三哥说过,男人这种生物,一旦被情迷了心窍,看到母鸭子那也是天鹅。三哥在情场游刃有余多年,只载过一个跟头,虽然在我眼里那只是他痴心妄想一个年纪长他许多的女人的逆天尝试,但在三哥心里,那是一种得不到的永恒缺陷美。三哥这人在情场理论与实践上,超越我辈好几个档次。如今,他的言论再度被证实,我只觉得钦佩得紧。

见我沉思良久未发一语,宋茂才似乎觉得我已然被打动,便将这番言语再推进一个层次,“我宋某愿做公主的裙下之臣!”

我惆怅地瞧着自己被擦得愈发黑亮的裙子,“可是我已有预定驸马了。”

宋茂才丝毫不以为意,慷慨道:“公主贵为监国大长公主,三夫四侍算得什么,驸马一个哪里够。”

“一个怎么就不够?”十几支荷花外,有人漫步过来,笑着质问。

我被宋茂才拽着裙角,没法脱身,便对自行过来的何解忧歉然道:“何爱卿久等了,本宫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你先去旁边小亭子坐坐吧。”

“公主如此见外?”何解忧青色官袍拂过荷叶,一眼望过来。

“何爱卿又不是外人,见什么外。”我呵呵一笑,忙对宋茂才道,“公子快起来!”

“你就是何解忧?”宋茂才执意不起身,转头看向来人,不服气道,“昨夜灯市,你隐瞒身份,故意诱我说公主坏话叫她听见,原来如此居心叵测。”又转头对我道,“公主不要被他小白脸的外表给蒙蔽了慧眼!”

何解忧无辜地看向我,“如今坏人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公主你要为臣做主。”

宋茂才气愤道:“公主,他污蔑我!”

“好了,本宫自有分寸,三夫四侍的事,本宫会考虑的,小宋你回去吧,这些荆条带回去,告诉令尊,本宫并未怪他,若他还愿意为朝廷效力,本宫也十分欢迎。”

“真的么?”宋茂才从地上艰难爬起来,兴奋不已。

我又安抚了他几句,忽听何解忧叹道:“恶紫夺朱,难怪民间都说妻不如妾。”

“爱卿何出此言?”我立即关心道。

他惆怅地看我一眼,又一叹:“张口爱卿闭口爱卿,如何不是外人?”

我恍然,立即笑容可掬道:“解忧如何是外人?对了,你初来长安,若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尽管提出来,跟我不要客气。”

何解忧沉声道:“倒也没有什么大的不便,只是……”

我关切追问:“只是什么?本宫助你一臂之力。”

他抬头,为难道:“只是没有住的地方。驿馆住了两晚,蚊子太多。”

“这有何难,本宫府上房间多得是。”我宽慰他道,“你就搬来我府上住吧,驿馆那地方可不是喂蚊子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何解忧低眉道。

宋茂才闻言又折回来,诚恳道:“公主,我家蚊子也挺多。”

作者有话要说:?嗦几句关于公主称号的问题,万一有姑娘弄混了或者看糊涂了什么的,当然也可能我多此一举了。皇帝的女儿叫公主,皇帝的姐妹叫长公主(如洛姜),皇帝的姑姑叫大长公主(如虫虫)。重姒的封地在舞阳,所以是舞阳大长公主。这个称号是我剽窃过来的,历史上是有舞阳大长公主的。能够监国的公主在历史上不多,但确实有。唐代的太平,就曾经是皇帝的姑姑,权势很大,监过国,下场很惨。成吉思汗临终时,也曾让自己的女儿担任监国公主。。。
虫虫她爹和三哥,是我上个文的人物,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大家忘掉吧。
PS:这章又更晚了,因为我被外星人劫持了XDDD。。。好不容易逃回地球XDDD。。。
再PS:有童鞋提到我木有在这个文抛群号,原本想低调的,那就低调地抛一个吧。无需敲门砖,群名叫“常记相逢若耶上”→27794350

 


当公主遇到和尚(一)

在何解忧的提议下,我命高唐拿出一堆艾蒿送给了宋茂才。何解忧旁白道:“夏夜燃艾蒿驱蚊最好。”

“你自己怎不用?”宋茂才瞪艾蒿一眼,再瞪何解忧一眼,怒发冲冠。

何解忧上前一步,伸手触向草堆,“公主若赐给我,我当然要。”

宋茂才赶紧闪开,沉吟着哽咽许久,终是背负荆条,怀抱艾蒿,离去了。

我看得颇不忍心,何解忧低声道:“莫非公主想留他?”

“若是从前,兴许就留一留,如今么……”我朝他脸上一望,十分具有深意,“那自然是不妥的。”

谁知这何解忧在我胶着的目光逼视下,依旧是从容自若,不仅不惶恐,还抬起目光跟我对视起来。果然是亘古未有不世出的奇男子!荷池旁,我与他互相望了许久许久。从良徘徊来徘徊去都没法打断我们的对视,只得咳嗽一声,大着嗓门道:“禀公主,简相求见!”

本宫从来没有在对视中落败,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我继续着未竟的事业,随口道:“宣他进来。”

从良又咳嗽一声,回头对着某人道:“简相,公主宣你进来。”

我大惊,忙收回与何解忧对望的视线,转头看去。简拾遗竟然已站在了不远处,沉着脸色淡然观望。本宫心里忽然有点五味杂陈,不知该看谁好,于是盯向从良。从良神色一震,委屈且推脱道:“公主说过,简相若来,可直接入园。”

我似乎是这么说过,但依然觉得从良推脱得自己毫无干系这种态度等同于说错都在本宫,于是我训斥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个猪脑子!”

从良耷拉着脑袋不敢再狡辩,神色因我骂他猪脑子而更加委屈。我原本想再骂他几句,却惊见简拾遗转身朝外走。想也未想,我拔腿便追去,“拾遗……”

好在他走得也不快,我几步便追上,将他袖子一扯,“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臣有些失礼,再去外面拜见一回。”他语气淡淡,侧着身也不看我。

我打着哈哈一笑,紧拉着他不放,“何须管那些虚礼,本宫说过,你若来,可直接来找本宫的。”

他这才稍抬眼角,掠我一眼,“此一时彼一时,臣不敢僭越。”

每每惹得朝臣不悦,本宫都有独门心法应对,那便是高唐所谓的,冲着他们款款一笑。而这种情况下,朝臣一般会有两种反应,要么呆若木鸡吓得不敢动弹,要么心胆俱碎为保贞节只得告老还乡。此招屡试不爽,于是我拽着宰相大人的衣袂,一点点释放温文尔雅又情意款款的微笑。

简拾遗不是一般的朝臣,不然也做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因此他的反应也不会局限于平常人的那两种。他只是静静看我两眼,再转头看向旁处,云淡风轻虚无缥缈道:“臣若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不,是时候,简相什么时候来都是时候。”我笑眯眯道。

“老师!”何解忧看这边差不多情势缓和了,才忙着过来对简拾遗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敛容道,“还未来得及前往老师府上拜会,学生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