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医,区区滑脉绝无有差。”该神医先天下之忧而忧,“可是孩子的生父,何解忧那个叛逆还在死牢,哎!”

神医声声叹息,跪地一干侍女便无人敢出声。可是他们似乎没有注意,那个脸上红得镇定自若的人已经返回床榻边,俯身看着我,给我把手收回被子,再掖好被角,静静坐在床边,轻声跟我说话,十分小心翼翼,“渴不渴?饿不饿?困不困?累不累?”

神医见此一幕,满面狐疑,小步跟过来,不要脸地问:“跟何解忧没关系吧?”

坐着的人恢复了神色如常,“嗯。”

神医进一步不要脸,“那是?”

对方绕过他的问题不答,反而问了一些如何安胎养胎的细节问题,以及向神医讨要几册相关医书看看。神医一一为之解答后,露出一脸恍然的样子。

“我去给公主配几剂安胎药……”飞也似地逃走了。

一屋子的人也都跟着逃光了,只有床边的人看着我,我看着他。他眼里的色彩好像有很多种,情绪也有很多种,种种交错,让人看得目眩神迷。他俯身过来,咬住我的嘴唇,闭了眼,原本的镇定一分分溃散,决堤,掀了被子直接覆在我身上,要确定真假一样的抚过每一寸温度。

……

那是我重生的日子,也是他重新活过来的日子。他们说我死过一回,连奠仪祭文都准备好了,将以国丧的仪式葬入皇陵。他们说我八字太硬,阎罗不敢收。也有说我魂魄太重,飞不走,被简拾遗十几天如一日地追思扰乱,灵柩不得安宁,无法往生。民间死而复生的异事多有传闻,因此死去的公主再还阳也还是说得过去的,只不过带了些神异色彩。

正史如实记载,只不过将要遭受正史野史化的诟病。明明是一段野史嘛,偏要装冷艳高贵,冒充严谨正史。

民间有戏文敷演出一曲《牡丹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历史长河湮没了多少尘沙,掩盖了多少真相。事情的真相便是——

还政的那一天。

我一身庄严的盛装就绪后,坐上宫内玉辇,往含元殿去。人们在交头接耳地等待,紧张肃穆地期待,我若从堂堂掌权公主沦落到仰人鼻息的弃妇,这是怎样一种传奇。

我在玉辇内也这般想着,辇车四周为轻纱遮掩,我自袖中取出了一个精致小盒,最后把玩。这是三哥秘密赠送于我,说是最后的锦囊。没有第三人知,便是简拾遗也不知晓这小盒的存在。我也从未打开过,不知里面会有什么惊人的存在。鉴于三哥总是做些坑妹的事,我不敢太乐观。

此时再不打开,怕是没机会了。

攥在手心许久,决定打开。

掰下扣环,开启盒盖,内里雪白的丝绸垫上,一枚黑呼呼的小药丸神秘地睡着。捻起来捏了捏,硬的。

这肯定不是秘密留给我玩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留给我吃的。

我犹豫再三,还是吃下去了。只盼这枚药丸经过这许多年,还没有过期。我也不知道它会产生什么功效,当还政典礼上变故一出出后,我越来越困,越来越没了力气,才知这药大概是催眠的,催你长眠。

长眠前,我自然要做些事情,譬如当着所有人的面舍身取义,自尽人前,震慑叛臣,打乱他们的筹码,倒转政局的天秤。

至于长眠后,我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只有天知地知。那么就赌一把。赌我会不会醒,赌他会不会等。

不过我不知道,彼时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不知道这一长眠对它会有怎样致命的影响。公主府人人小心看顾我的饮食起居,生怕保不住它。高唐一天为我把三次脉,说这个胎儿还未见人世已是命途多舛,先是陪我在凤寰宫的三昧真火里炼了一炉,再是匕首一刺的惊心动魄,接着是长眠十来日,阎罗殿上应了个卯。经此种种,还能扛到现在,我必是怀了一朵不世奇葩,练就了钢筋铁骨。

不管怎样,这胎还是稳住了。他爹折腾得整个太医院以及公主府神医这才三四个月来睡了个安稳觉。

新帝登基后,重新整顿劫后余生的新朝廷,任用了不少新贵。漆雕白已是四朝老臣,做了大半辈子的大理寺卿,这一年五十二岁上被提拔为宰相。新帝继续推行大长公主的变法运动,与民休养生息,革除从前的弊政,百废待兴,宰相人手不够。值此之际,简拾遗上奏请辞,并为朝廷举荐了自己另一门生,中书侍郎容素年。

有志不在年高。容素年虽只二十来岁,却少年老成。本宫我长眠期间,简拾遗悲恸昏迷,灵堂不准旁人拜祭,这一无礼要求竟被容素年执行得十分彻底,连我几个侄子都没能来见一见我的遗容。据说后来实在得罪的人太多,简拾遗守灵也守得奄奄一息,这姓容的看不下去了,便指使了张三李四来做替死鬼,自己绝不跟简老师当面冲突。

一番考核后,新帝提任容素年为相,与漆雕白并列。这一老一少,资历太过极端,引起诸多人的不满和质疑,新帝便又提拔一相。三相并列,这才让简拾遗成功辞掉相位。不过为表尊崇,还是给了简拾遗一个一品太师的至尊称号。本朝宰相职位已是为官者的最后高峰,位极人臣也不过是正二品。而正一品的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一般不设立,即便设了,也是虚衔,不再干政。

白老将军入京奔丧过程中,救回了他儿子,顺便灭了舞阳郡的叛军。抵达长安又听说我活过来了,我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建议新帝为白老将军加封为二品骠骑将军,与宰相同级别同待遇,为本朝军衔之最。鉴于小白将军平叛也有功,刨去他刻石记功掉下山崖被擒一事不论,要论也是回去后他亲爹跟他论,特封为五品荡寇将军。

楼岚认祖归宗,改回本名百里岚,封废帝洛陵为逍遥王,遣送到汉中,不得再返长安。他是考虑到自己堂弟小小年纪太多毒辣手段,不得不防。洛姜来跟我哭诉过好多回,舍不得幼弟背井离乡。我虽依旧是帝姑,却已不再监国。新帝比我年长,用不着我监护。虽说我可以对朝政建言,毕竟新帝推行的变法是我一手制定,但新的朝廷新的气象,已非当年可比,几乎用不着我建言。

新帝既已存了仁心,不杀废帝,再提要求未免过分。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长安又如何能容纳两帝。都是至亲,却终究君是君,臣是臣。新帝待我帝姑礼,我便待他君王仪。

一切似乎已尘埃落定。

只是,一品太师最近很愁没地方住,因为辞相的缘故,相府也被朝廷收走了赐给新相。太师毕生也没多少积蓄,托人去坊间问房价,得知近来长安米贵,房价更是涨得离谱,要么买郊区,要么买长安城内二手房,颇感踌躇。一番打算后,准备贩书卖字画。

新帝来我府中问安,顺便提及了这事,“要不,朕赐太师一座府邸,离姑姑近些?”

我坐在荷花池边的软椅上,喝养胎参汤,淡然道:“这怎么使得,岚儿刚为帝,需勤俭治国,胡乱赐宅邸,只怕要被御史劝谏弹劾,史官也要记一笔流传后世了。”

新帝脸色略白,仿佛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看一眼我欲盖弥彰的肚子,为难道:“那如何是好?”

我垂眼看汤碗,“没听说过驸马没地方住的。”

新帝一愣,恍然,语气略复杂:“朕这就去筹备姑姑的婚事。”

刚说完新驸马,前驸马就在狱中闹事了,绝食数日,定要见我。高唐不同意我去,落月侍墨也持反对意见,从良附议。几月前,何解忧就向狱卒提出过要求,被驳回。他这段日子也没消停过,就这几日闹得厉害。

我换了宽松些的衣裳,不顾众人的反对,去了死牢。

狱卒引路,这处特殊待遇的死牢倒也算不错,空气流畅,光线充足,衣食住行也都周到。条件虽好,他却脾气越发不好。我刚下到狱中,便听闻他砸了一只碗。

“我什么也不吃!我要见重姒!”

我走过碎片,到上锁的牢狱前,“见我做什么?”

他猛然抬头,眼中雪亮,形容十分憔悴,一步步在铁链声声中走来,手扶上护栏,死死盯着我,“你果然活着?”

狱卒搬来了椅子到我身后,我坐下,隔着护栏同何解忧对视,“我活着,你可以不必内疚。新帝可以不追究你洛阳何家,不过同你一起叛逆的军官大臣们,都交给了大理寺,按律当斩的斩,当流放的流放,该收监的收监,没族的没族。我说过,不会杀你。你还要见我做什么?”

一身囚服的何解忧扶着栅栏,莞尔之间,风情依旧在,“我说我昨晚梦见了你,想见一见你,这个理由,够么?”一颦一笑的风情,宛如昨日。轻言细语,又仿佛不曾隔着这咫尺的距离。

“就这一回了,以后什么理由也不够。”我避开他的视线。

他目光灼灼,落到我腹上,笑意不再,“是么,你有身孕了?”

“嗯。”我下意识将贴着肚子的衣裳扯开些。

他收了笑意,神态便陷入漠然中,“将来,你会跟你的孩子讲何解忧的故事么?”

我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他便又笑了一笑,垂了一下头,发丝落下肩头,“好了,我也想睡一觉了,多谢你今天能来。”

我从椅中起身,再看他一眼,“我以后不来了,你需要什么就跟狱卒说,我让他们给这里置一些盆景字画,你看可好?”

“好。”他又笑了笑,美如晴雪。

我转身出了监牢,心中总不大畅快,有什么东西让我不安。没走出几步,身后一片纷乱,有人叫喊:“不好了!长乐侯他——”

我略感晕眩,转步奔了回去,直冲牢内。何解忧倒在监牢内,身下血泊一片,松开的手中躺着一枚破碗碎片。狱卒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纷纷将我拦住。

“快去传御医!”我语声发颤,拂开他们,“开锁!快开锁!听见没有?”

狱卒拗不过,只得开锁。我一步不停地冲进去,扑向地上的人,哭着唤他:“解忧……解忧……”

他是用瓷片切开了颈边,血涌不止,气息将断,微微睁眼,见我在前,便愈发笑得妩媚,“公主,你当着我的面死过一回,我当着你的面也死一回,这是我还你的,你该记住一辈子吧?”

“解忧……”我语不成声,哽咽不止,抱着他枕在我膝头,“你若能活过来……我放你自由……我不怪你……我什么都不怨你……”

“我不活,我就要你看着我死。”他笑得如风如云,“藏娇阁上岁月尽,荷花池畔半生缘,我要你年年花开日,都记得我何解忧。”

微笑阖眼,头颈从我膝头无力地垂落。

你说陌上人如玉,他说公子世无双。

尘世喧嚣都已尽,谁来唱取白头吟。

……

自监牢昏倒后,我又昏睡了三天,噩梦频频,脉象紊乱,神医连救三夜。醒来睁眼的一刻,汹涌的泪水夺眶,仿佛是要还尽今生的情债。又哭又吐了半宿,折腾得合府不宁。简拾遗伺候在侧,三夜未歇,每无奈处总抱紧我讲些往事。可我听什么都是泪眼滂沱,每半个时辰都要吐一回。

他们劝我收泪,劝我冷静,再这样下去,胎象不保,母子皆受损。我止不住,谁能告诉我怎么止住悲伤不流泪?

高唐从良无计可施,落月侍墨手足无措,全府凌乱,新帝夜访亦无法。

简拾遗摔掉拭泪毛巾,将我摁在枕上,眼中泫然,“一个何解忧,就能害得你这样,你是有多舍不得他,才舍得我与你腹中骨肉为他陪葬?我守你日日夜夜竟不如他以死挑拨?若我也这般死在你面前,你可否满意?可否回心?”

说罢,拔了床头镇邪佩剑便要自刎。众人大惊失色,上前抢夺。

我被吓得止了泪,爬下床,扑着抱住他,“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好!”紧紧抱住他,害怕得忘了所有。

众人夺下剑,虚惊一场后都心有余悸,呆呆地看着我死死抱住简拾遗不放,不哭也不闹。

新帝咳嗽一声,“那个,没事了,大家也散了吧!姑姑安心歇息,什么也不要管,下个月就大婚了!”

众人散场。

我也不怕丢脸,就怕简拾遗还在幽愤中,谁知众人一退,他便抱了我起来,轻拿轻放地丢回床上。重新捡了毛巾,在温水盆里过了一遍,拧干,拉过我擦脸。我一声不敢吭,乖乖配合。

安顿好后,他又将高唐传来把一脉。高唐回禀,公主怀的乃是金刚铁骨的哪吒,只要公主不再闹腾,必无碍。完了后,又附赠了我一碗浓浓的苦药汁。看了看简拾遗的脸色,我没敢反抗,一声不吭地喝了。

神医自动退场,微妙地带上了房门,并无其他医嘱。

简拾遗倒腾了一碗糖水,到床边一勺勺地喂我喝,解了我满嘴的苦味,也补充了昏迷三日耗损的体力。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我更是不敢发一言。他神态疲态又落寞,喂完我,让我睡下,便要离开。

我将他衣角扯住,爬起半个身子,怯声:“别、别走。”

他背对着床榻,站着不动,也不言。

我爬出被子,从后抱住他,“我知道错了,你还不肯原谅我?”

“我是不原谅自己。”他回过身,再将我抱回被褥中,“丢下你乱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害得你受刺激。”

“你难道不要补偿?”我在被子里巴巴望着。

他跟我对视半晌,果断开始解衣。我踢了被子,将他扑倒。

“熄灯么?”他问。

“不熄。”我答。

他将我暂缓,起身放床幔。我半趴在枕头上,瞅着他,问:“今晚吟什么赋?”

准备妥当后,他回身,脸色微红,俯身过来将我翻个面,“重重赋。”他小心翼翼,安抚了一下我微隆的肚子,便开始了前奏和正题。

温柔中带些小蛮横,不饶人,比先前更加自如。我方知自己错了,嗑药的记忆作不得数,太有偏差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我想爬走,被拽了回去。他呼吸浓重,压住我,“后悔了么?”力度不减。

“下回、下回好么?”我气喘吁吁,寻找一切理由,推他踹他皆无法,哭求:“太师,太傅,简公,我们去看夜景,我们去吃东西,好么?”

他将我无视,攻势愈发凌厉,帐中的喘息也更重,以此法让我闭嘴么?想咬他,又舍不得咬,只能要死要活地承受。他俯身在我耳边,呼吸可闻,叹了一声,“你得陪我一辈子。”

我含着哭腔应了。

“叫夫君。”

我顺势而为,勾上他后颈,“好夫君,好相公,我真的累了。”

“那你先歇一会儿。”

“……”

翌日,公主府里提前住进了新驸马,落月要去打扫藏娇阁,被我严厉禁止。藏娇阁上锁,不再住人。

翌月,一品太师简拾遗迎娶了大长公主,大婚典礼持续了三天三夜,大赦天下,举国同庆,长安放灯半月。

翌年,小郡主出生,小名阿蝉,大名长乐。

我越发觉得高唐不仅是神医,更是一言成谶的智者。阿蝉除了能哭能闹外,还能摔能打,一岁不到就奔走如飞,一眼没防住,就摔进了荷花池。合府仆从惊吓不已,一众人跳入水中打捞,阿蝉自个从岸边默默爬了出来,一身淤泥站在桥上,好奇地看着众人争先恐后跳水,看得欢快,便蹲下小肉身托着胖脸继续瞧。

她爹很是苦恼,请来了宫里的资深嬷嬷看护小宝。老嬷嬷见了阿蝉种种形容,爱不释手,笑呵呵道:“没错,当年阿姒公主小时,也是这般顽劣,大了就好,大了就好。”

她爹回头看着我,我扭头,“我才不是这样。”

她爹慨叹:“大了未必好得了。”

我觉得阿蝉放养好,她爹总把她看作小金豆,恨不能十二个时辰蹦跶在他视线中。

育儿,实在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她爹上下而求索。

(正文完)

番外:尚主篇

这一年的大曜,让史官们忙得不可开交,内廷记载信息量超负荷,所有人都没有回过味来。朝政动荡余波未尽,他们的大长公主又嫁了一回。天要下雨,公主要嫁人,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可是,宰相辞官,又以太师的身份来迎娶公主,实在让人无法直视。整个朝堂都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一夜之间,长安的大街小巷都在传播“公主要二嫁,宰相要迎娶”这样的宫廷狗血戏。而大明宫那日的流血政变,反倒未在民间溅起多少水花。百姓们只知道,他们的皇帝又换了一茬,小暴君被废,前太子世子继位,安抚流民,减免赋税,又能吃饱穿暖了,这就足够了。饱暖就思八卦。饭后拿公主宰相磕牙,也是百姓的一项娱乐。
这场婚事就在举国关注中,姗姗来了。
参与过这场婚仪的人无不感慨,太师尚公主,至尊至崇莫过于此,就连新帝继位的仪式都没有这么隆重过。举国同庆的长安城,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三大宫每一处宫殿都被装饰一新。鉴于前一回仪式导致百官疲顿的经验,这回的婚礼庆典便删除了一些繁冗的礼仪,定了与民同庆的基调,从宫内到宫外的流水宴持续了三天,喂饱了长安的千万百姓。
而婚仪上出现的太师简拾遗与公主重姒,都是盛装打扮,二人站在一处,完美地诠释了天作之合的期待和向往。二人登上朱雀城楼,面向整个长安,钟鼓齐鸣,百工奏乐,人山人海的朱雀大街便爆发了喧天的欢呼。
监国公主虽已不再监国,但她一手缔造的太平盛世,史官也不能抹杀。宰相虽已卸任,但他一人肩负的如画江山,是天下仕人的楷模。社稷交付,功成身退,二人理应接受天下臣民的祝祷和感念。
气势磅礴、余韵悠长的婚礼之后,二人过起了新婚公主与驸马的逍遥小日子。
公主府一众人等时时觉得自己的存在只有多余二字,即便神医也作如斯感慨。
某日,高神医配制了一剂上等养胎药膳,殷勤送往公主卧房。大门是开着的,公主和驸马坐在桌边说着话,说着说着公主就蹭进了驸马怀里撒泼,亏得驸马抱得动沉甸甸的公主。高唐趁着自己还没被闪瞎狗眼前,光速将药膳送了进去,再光速撤离。还没等他撤到门外,就听公主又软又糯道:“可是这药太苦了嘛!”高唐一面给自己洗脑“这货不是公主这货不是公主……”一面超光速撤离。
某日,从良作为贴身随从跟在赏荷的公主和驸马身后,没走几步,公主淡定地抬头,面向驸马:“夫君,我觉得我好像被一只黄蜂蛰了一下。”驸马看她一眼,淡然问:“是么?”公主郑重点头,“我听说,亲亲可以消毒。”驸马宝相庄严,扫了公主一眼,再扫了后头从良一眼。从良摸着鼻子原路返回:“咦,我的玉佩掉哪了?”
某夜,侍墨送了一叠朝官调度的皇帝手书意见薄到书房。简拾遗虽已辞相,做了个挂名太师,但朝中格局调动,皇帝多多少少还是要请示他一二。太师在书房审阅新帝意见薄,审得有些晚。公主使者落月来传话:“驸马,公主叫你去侍寝!”侍墨忍住不喷,为照顾驸马情绪,继续面瘫脸。太师更是资深面瘫脸,“知道了。”朝事薄往袖子里一揣,起身拂衣,从从容容出了书房。
公主除了日渐娇蛮外,口味也愈加刁钻。昨天爱吃酸,今日爱吃辣,明日要吃淡,后天要吃咸。阖府为食材而挠头,驸马淡定地陪公主用饭,公主吃什么口味,他吃什么口味,阖府只得陪着公主吃遍酸甜苦辣咸。公主的营养食材也都是驸马跟神医多番探讨后商定的,根据公主的不同口味预定了不同的方案。因此公主府的人都知道,驸马伏案的时候,不是在理朝事,就是在理公主的菜单。
就在驸马陪吃陪睡的呵护下,公主历尽艰辛终于产下了小郡主。小郡主大哭三夜以昭告自己的到来。简拾遗初得女,又是高兴又是忐忑,学会了怎么抱婴儿后,又学会了怎么换尿布,极有耐心地哄着小宝,连哄三夜。可是小宝只要娘亲吃奶,不要爹亲。简拾遗怀里的小宝被抱走后,十分失落。待小宝吃饱后又立即抱来玩。重姒殿下也很失落,她相公整夜抱小宝,不抱她。
简拾遗抱着酣睡的小娃娃,见她没长几日就眉眼舒展开了,不愧是自己的骨肉,这功劳他一时间都归了自己。他老婆不乐意了,第一次闹了脾气,哼唧一声便面朝床内。察觉到微妙的气氛,简拾遗轻轻将小宝抱到公主面前,柔声回忆:“重重,你看小宝多像你小时候。”
公主闭着眼哼了一声,“我生的宝宝,自然像我。”简拾遗将她搂过来,“听说女儿随父,那小宝应该更像我才是。”“娘亲生的闺女,当然更像娘亲。”“更像爹。”公主又哼唧一声,面朝内。简拾遗再将她扒过来,“好吧,像你。给小宝取个名字吧?”公主抬手捏了小宝一把,“取什么,就叫小重重呗。”功劳明明是她的。
简拾遗怕把女儿给捏坏,悄悄抱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抹去小宝嘴角的口水,“就叫阿蝉吧。”
阿蝉能吃能睡,吃饱睡足就被各种人逗,从皇帝到新任宰相,从高唐到从良。阿蝉被逗得脾气很坏,每每放声大哭,她爹跋涉整个公主府也要把女儿抱走,亲爹一哄,准停哭。再不让其他生物靠近。皇帝和新任宰相表示很遗憾,空闲时候再无东西可逗。
阿蝉除了肚子饿要娘亲或奶娘,其他时候都是窝在爹亲温暖的怀里,陪着爹亲看朝政奏报、训话门生、接见朝官,不足满月就见证了最高层次的权力交接。而他爹每对朝政不满,新任官吏不作为的时候,一看怀里吸着口水攥着他衣襟的小阿蝉,就顿时没了火气,脾气极好地耐心训导朝官。
晚上睡觉的时候,阿蝉更是要紧密团结在爹亲附近,蜷在爹亲怀抱里才肯乖乖入睡,霸占了她爹亲几个月,导致她娘亲直接被冷落。每天早晨,阿蝉总是第一个醒来,在爹亲的臂弯里伸伸小懒腰扭扭小身子,运动完后再塞了手指进嘴里,啃得口水横流,顺便再合理使用一下尿布。
简拾遗作为当仁不让的亲爹,这时候就得寒暑无阻,起床给阿蝉换尿布。这时候的公主娘亲赖在被窝里,寻到了一点平衡。阿蝉太过娇惯,寻常人给她换尿布她总不乐意,必要哭上一嗓子。爹亲只好亲自上阵。在换了几个月的尿布后,简拾遗已然熟练到了可一面看公文一面给阿蝉更衣,当然,还必须同时兼顾娘子,给夫人系个衣带描个眉什么的。
看着驸马如此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照顾公主母女俩,公主投桃报李,再也不蛮横派人传话侍寝一事,给足驸马私人空间。公主殿下携着她侄女洛姜一道踏青,顺道瞅瞅那曲水边的英俊少年郎是哪家公子,那骑马折花游长安的新科探花郎有没有许配人家,啊不对,是有没有许下哪家的闺秀。
洛姜对于简拾遗最终娶了她姑姑一事,很是心伤了一回,少女心被伤着,是很难治愈的。不过,姑姑假死的时候,她也是真伤心过,当姑姑又活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发现,祸害遗千年这话是不错的。姑姑这样一种霸气的存在,哪怕她平时收敛着霸气,是怎么可能悄悄零落成泥呢?她一死不要紧,宰相都要跟着殉情了,朝堂一团乱。那些个日日夜夜,她无法拜祭姑姑的“遗体”,更无法得见悲痛欲绝的简拾遗,一切都只能凭着内侍的只言片语式描述。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都是局外人,根本挤不进那个狭窄的二人空间,感情的世界,三个人太过拥挤。
当阿蝉出生,看到简拾遗那如获至宝的神情和宠溺的态度,洛姜彻底断了念头。这个男人不可能属于自己,也从来就没有属于自己过。在感情方面,姑姑其实一直都在当缩头乌龟,于是她趁机出头,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无声无息,永远都守在那乌龟身后,于是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虚妄。她的所有表演,都失了最重要的观众。她的独角戏,也该到头了。
察觉到侄女的消沉后,大长公主屡屡梦见她皇兄托梦,让给洛姜找个归宿。于是一得空,姑侄俩就以各种借口混到美少年出没的地方,跟着一帮京中小少女围观新一届的偶像。据小道消息称,新科探花郎风头最盛。这也不奇怪。金科殿试,往往将三甲中最美貌的才子点为探花。琼林宴上,探花遍游名园,探取最艳丽的花朵。
洛姜也承认这探花郎风采很盛,她总不自觉将他拿来跟简拾遗作比,直到某一天,她又被姑姑拉去围观美少年,正是探花游园的日子。长安所有大户人家的园子都敞开以待,谁家花园的名花能被探花采中,那是可以吹嘘好多年的,沾光沾大发了,以后结交权贵也能将腰板挺直一些。
这一天注定不平凡。探花郎骑马过长安,将千里挑一的牡丹捏在手间,不经意间,落入了路边落落寡欢的少女怀中。是什么让你愁眉不展呀,美丽的姑娘。探花郎当然知道,自己当街调戏的乃是当朝长公主。所以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没敢将牡丹掉进旁边大长公主怀里。这美人的驸马可是当朝太师,人虽退隐,那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在朝中可是比圣上更加有压迫力。
探花郎留下花朵,打马而去。洛姜成了京城少女们的第一情敌。这货跟她姑姑抢驸马没抢赢,现在又开始跟长安少女们抢探花郎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不说洛姜被人调戏后的心情如何微妙了,重姒赶回家后还在意犹未尽,今日看的美少年实在目不暇接,探花郎果然不同凡响。春日繁花盛,春风吹罗绮,实在是个写诗的好日子呀。
吃完饭后,她就窝进了房间,开始研墨作诗。不多时,咬着笔杆子写下: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好诗。”身后有人夸奖。
不用回头也知是谁。被夫君夸奖本就理所应该,可还是小有得意,她喜滋滋盖上自己的私印,“本宫一般时候不写诗,自然一写就是佳作。”自我吹嘘是种美德。
简拾遗一把夺过她的作品,居高临下看她,神态淡远,“听说今日争相目睹探花郎,果真美艳无双,独占人间第一香?”
重姒抬头笑出个纯真无邪的角度,“哪有的事。”
“回来就诗情大发,倒是难得。”简拾遗不动声色。
的确难得,从来没见她给谁写过诗,就连身为驸马的太师,这些年都从来没有收到过疑似情诗的东西。那个什么探花郎,你的仇恨值实在拉得够大,以后官场有得你混了。
(新科探花郎夜里看书,打了个不小的喷嚏,咦,谁又惦记上我了?)
重姒殿下作为情场老手,哪能一招被击毙,拉着相公的手,送上温暖,“夫君可不要忙坏了,吃宵夜了没有?阿蝉今日没闹你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简拾遗反握住她的手,拉向怀中,一把抱起,“为夫多久没侍寝了?”
居然主动提出侍寝,今天实在太诡异了。重姒镇定心神,“这不是夫君太忙,没敢打扰么。阿蝉又总是离不了你,咦,今晚阿蝉怎么处理的?”
“交给奶娘了。”简拾遗抱了娘子度春宵,“是我忙于朝事,还是你忙于往外跑?外面的花更香,是么?”
“可不是误会了么,我这是替姜儿物色驸马呢。”公主躲进被子里,作纯真貌。
“看中谁了?”
“探花郎……”公主察言观色,立即改口,“啊不是,不是我看中,是探花郎看中姜儿,嗳,是真的……”
简拾遗躺入被中,俯身将她拉过,狠狠咬了一口。公主掀了被子逃命,“不带这样的……”
当然没逃了,又被拉过去受酷刑。
“让你知道什么叫独占人间第一香!”
“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本宫错了本宫错了……”这年头文字狱太凶残,作个诗都要受酷刑。
“知道错了,就再生一个来弥补。”
“……”这个比较划不来啊,十月怀胎,她又要被变相禁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定制书添加的两个番外。
新开的文: 求手滑,求呵护~
文案:
我养了三个徒弟,一只旺财。作为一个单身男人,我为师为父,十分不易。
大徒弟长到了叛逆期,喜欢辣手摧师,诅咒我跟旺财人兽恋。
二徒弟长得天真无邪,喜欢问天问地,问得我抑郁症总发作。
三徒弟自小不动声色,喜好令人费解,擅长一句话毁我姻缘。


番外:解忧篇

我在一场灾难中降生。这场灾难改变了我的家族,也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我原本是一介无忧无虑的少年,在洛阳何家的庇护下,快乐地长大。直到我意识到,我与哥哥姐姐们的容貌有异。仆役们私下说,九公子过于美艳,恐非吉兆。姨娘们打着团扇轻笑,果然是卢家的种。
一直以来,我被嫡母带在身边,很多时候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娘亲。她独居何家别业,少人来往。我只在重大节日,比如她的生日或我的生日,或另外一个神秘的日子,会被仆人们带到别业跟她相见。
一年一年,她看我的眼神,由溺爱到陌生到冷漠。我想,她是从我脸上看到什么其他的东西了么?以至于非常不情愿看到我。
我也不爱再去别业。可是仆人们的谈话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个怪胎,甚至是个野种。我哪里错了呢?
洛阳何家是几百年的世家,从礼仪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能讲究到用一本古老的书籍来阐述。我喜欢用礼仪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它可以使我显得血种纯粹一些。可不管世叔世伯们如何夸我有何家先祖遗风,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在暗地里看我的笑话。我又哪里做错了么?
十六岁的时候,我被家里安排出去游学。第一次彻底走出洛阳何家,我不曾回头。
遍访名师的阅历,让我逐渐从一个青葱少年长成了一个风雅名士。世家崇尚风雅,可你们知不知道,风雅底下是什么?
是放荡,是虚诞,是薄情,是纵欲。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酒色财气,哪一样我都擅长。昨日跟名士彻夜玄谈,今日跟佳人花下有约,于我有何难?
诚然没想到的是,我的世家公子名声传回了洛阳,人人争先模仿,少女们堵在街巷,候我一过。
她们是爱我的皮相,还是爱我的放诞?
我还是回了一趟洛阳。据说那天的洛阳花枝被折空,满城的花朵都被少女们用来砸了我。头上,衣上,脚下,全是花骸。于是他们叫我洛阳花。
被冠以洛阳花的同一天,我与生母阴阳两隔了,当然,她没忘记给我人生再往悬崖边推一把。我的身世终于揭晓,不再是何家的秘密,因为他们不用再瞒着我,也不用再私下骂我野种。
我是叛臣之后。
命运就是这样,在你以为你得到了很多财富的时候,他一把全部捞走。你胆敢以为自己富有么?你睁开眼的下一个瞬间,发现你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的结论太可笑了,因为你就是个水里的蜉蝣,朝生暮死。
这年我19岁,去了长安,向名满京都的翰林院大学士简拾遗问学。不入长安,不知盛世气象。简学士谈吐得当,毫不矫揉,由小处见大道理,不自矜,不虚夸,不粉饰,不遮掩。其见解不是外面那些名士的玄谈可媲美的。他不爱玄谈,你却无法不承认他当得起名士的称呼。是真名士自风流。
既然京都已有他简拾遗,那我何解忧还留在此处作甚?我欲告辞而去,他却似有不舍,邀我过府盘桓数日。我将自己的游历见闻都与他说了,他听得欣喜,话中透出诸多平生憾事,譬如家学束缚,朝事缠身,无法脱离。
临别时,他将我举荐至庐州做刺史。我闲云野鹤,去便去了。
初上任时,他们轻视我容貌不足以慑众。州县妇人拼命闯公堂,不为官司,只为瞅一眼传闻中的花中刺史。
初犯不论,再犯必重责二十大板。
不久,我树立威信的时候,长安的消息传来,皇帝驾崩,幼帝即位,大长公主监国,简拾遗为相。新政,也就是在这时候推行至全国。革除弊政,自然是好的。可新政的美好想法推至地方,往往变了味道,贪官污吏趁机敛财,搜刮百姓日趋严重,一切都有大长公主的新法做掩护,谁能奈他们何。
土地兼并,豪强崛起,流民迁徙,这一切都伴随着国库的收益而被忽视。我能够见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安坐朝堂的监国公主能看见么?即便看见也会认为是不可避免的弊端之一部分吧。历朝当权者,只有在流民揭竿而起的时候才会将视线偏移过来。
我不反对新政,我只是要你们多看一眼人间的不幸。
我经常幻想自己就是那些千万流民中的某个人,其实我们本质上都是一样,家破人亡。他们的身体在流浪,我却从不知道自己的心归于何方。我不敢确定是否某一天醒来,就会挂印辞官,加入流浪大潮,耗完这残躯。我日渐失眠,睡眠于我似已没有意义。我太容易被不幸的事情所感染,他们太能与我的不幸共鸣,诱发出我心底极大的悲怆。
命运之手又伸了过来,我不知道它是要将我拉出深渊还是要推入绝域。
长公主替帝姑遴选驸马,遍择才俊。酒宴间,同僚玩笑,解忧必可当选。
那皇室的娇艳花朵,岂是我辈能够攀折?何况我对此女殊无好感。她抢的男人还不够多?要选个驸马做挡箭牌?
民间编排她的故事,我闲极无聊或失眠的时候经常拿来解闷,一本一本的故事,翻也翻不完。千千面面拼凑起一个令人发指的影像。如此荒淫暴虐,怎会有新政的谋划?慕男色,又如何会在意朝事?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
看尽炎凉,我对人心太过了解,可为什么隔着众多话本却看不透对面那人的模样?
她究竟什么模样,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可是某个夜半惊醒,我忽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人生中的一个重大决定,就这样下了,它既是个偶然,也是个必然。也许在那场宫廷屠杀中,我的出生就承载了这样一个命运。我要再回到那场屠杀中去。因果轮回,谁也逃不掉。
一场馄饨的邂逅。每当我想起,我都要感谢命运的作弄,虽然这是你对一个赴死之人的最后眷顾。
初见在七夕,华灯初上。哪家的小姐会独自出门逛花灯?哪家的小姐会坦然应对突来的答题会?哪家的小姐会不了解民间的风俗?哪家的小姐会装扮如此不讲究?
数得出监国公主抢过的美男,答得出公主贵姓是百里,那么你是谁,还用问么?
我见过你的淳朴,见过你的华丽,见过你的热情,见过你的冷漠。终于,我要做你的驸马。
明知佳人心有所属,我却不想让她如愿。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圆满,而我要这么悲怆?不让你心荒凉,怎知我心苍凉。
从来没有想得到过什么,因为命运总让我一再的失去。可这次,我想攀折一枝花,虽然它有无数隐形的刺,根根都能让我体无完肤,虽然它另有护花的人,与我亦敌亦友亦师亦兄,虽然它生长在高处,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我本一无所有,何妨一赌。
你若是笼中金丝雀,我便是天边振翅的云雀,你若听不到我的歌唱,我可用亡命之徒的壮观身姿急速折冲地面,吸引你的目光。
你若将爱给了别人,将恨留给我,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可是我错了。我怎么能把你错当做金丝雀?你展翅便是鹰,将我啄得体无完肤。我更加错得离谱的是,你居然不愿意恨我。比爱恨更卑微的,是疏离,是漠然。
我这才彻底认清玩弄我的这只命运之手。
何解忧当真是在命运面前毫无反击之力?当真不能在这注定失败的剧情末尾划上一笔狠厉的色彩?
她不知道她来见我最后一眼的那天,是我的生日,但她一定知道,它会是我的祭日。
我看见她眼里的伤痛,她眼里滚落的泪水,我知道自己并不算失败得一塌糊涂。容我狠心在你记忆中留下这样惨烈的一笔,因为,我也是个自私的人。
我不知道,年年花开日,你是否会想起那个曾经叫做何解忧的人。
我不知道,漫漫无涯生,你是否会想起那个曾经是你驸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