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你个脑勺子!”何解忧嘴边挂着一丝凉凉的笑,“想得蓄面首,逛青楼,买清倌儿,睡宰相?”
我悲伤道:“流言蜚语恶毒中伤于吾。”
“听说你还险些小产……”何解忧目光顺着我因被水打湿而贴身的衣襟滑了下去。
“我一没跟你洞房,二没跟别人睡,小产个毛啊!”
一只手掌覆在我肚子上,故意探了探,手滑了就探到上面去了,隔着雾气与衣料求索,“我上回写的情书好看么?”
“好、好看,就是有点酸……”我按住他的手,身形沿着池子边缘往旁侧蹭。
他眼里黯了黯,压着眼睑瞧我,“我的心意,你却觉得酸。”
最见不得美人黯然,我忙安慰,“酸中带甜,甜到牙齿发软,明日让人把情书裱糊一下,以传后世。”
何解忧面上未见和缓,将往旁蹭出包围圈的我扯了回来,抵到了池壁上。清爽的气息近在鼻端,他低头便堵了我的嘴,缠到一处。
不知是被温泉池子泡过更显温情还是小别之后更黏糊的缘故,何解忧这番吻得格外投入。之所以知道他投入,是因为我很不投入。睁着眼观赏他垂下的浓密睫毛,心思有点飘远,也没顾得上回应他。没多久,他自然察觉,睫毛微微动了动,却没睁开,继续缠了一阵,退出,转移到我耳边,低语:“在想别人?”
我回神,抱了抱他滑溜溜的背,“重阳是不是快到了?”
“公主是想快些到还是晚些到?”他又蹭到我耳后,吐息温热。
“早到晚到都是一样,快些上去吧,我有些话要问你。”说着,我随手推了一把,再把手里毛巾甩到他身上。
他也没再坚持,放了我,便要直接上岸。我一把捂住眼睛,“且慢!”
哗啦一阵水响,有人已经出浴,上了池岸,声音很是清绝,“原来你这登徒子是徒有其形。”
我悄悄移开了两指,见他一副毛巾裹住重点无比风骚却又神态淡远无比清高的形容,顿时觉得千言万语也无法描述他这副尊容。
待他转去内室更衣,我爬出了温泉。侍女们这才敢靠近,一个个面色绯红,想必方才何解忧坦然毛巾裹身的尊荣也被她们瞧了去,同时也不排除方才本宫与驸马共浴的各种绮思丽想。
我站在池边,由着她们替我脱去湿漉漉的衣衫,解散打湿的发髻,再换上新衣。何解忧已从内室出来,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悄无声息上来从侍女手中接过衣带,系起了衣结。
侍女们离开后,我散着头发坐到了椅子上,示意何解忧坐另一张椅子。
我往椅背上一趟,轻拍扶手,淡然开头:“何帅,平叛的过程,你同我再说说。”
“战报折子上写得比较笼统。”已换上一身藏青色闲适宽袍的何解忧也往椅背上一靠,轻袍缓带,不尽的隽永,摇开了扇子,缓缓扇风,“公主若是想听,我便说得细一点。”
“好,越细越好。”
“我帅军抵达东鲁时,青州早已失守,叛军在青州、即墨与莱州形成犄角之势,易守难攻。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何解忧端起椅旁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继续摇着扇子道,“因此,我写了封书信暗中派人送往即墨城,许李济以钱权美色。”
我从椅子上半坐起,惊诧道:“这李济怎会轻易信你?”
何解忧合了扇子,作摇头状,“他当然不信,我也不指望他信。他收书信的事,我又派人暗中散播消息到即墨叛军将领间,同时也让远在莱州的李善闻知。”
我支着胳膊,托腮瞧着他,“若是这李善高明一点,也不会轻易中你这凡间计。”
何解忧继续道:“他当然够高明,不过当他听说李济床底下发现不明来历的金银时,只怕他想相信自己族弟,也无法再相信了。何况不论他相信与否,即墨城中,李济部下因不满李济刚愎自用的大有人在,何况又亲眼得见床下金银,民怨只等这个导火线而已。李济的人头被挂在即墨城上时,人心已涣散,乌合之众只顾争权夺利。这个时候的李善想必也是反应过来了,不过等他的命令与援军到达时,我军已夺下了即墨。失了羽翼,雄鹰也是飞不起来的。随后便是公主的神武军与李善大军交战三日,顺利擒下叛军头领。”
“除了封侯,解忧,你还要什么赏赐,尽管说,不要客气。”
长乐侯毫不推辞,啪地打开扇子,“本侯希望府中人少一点好,节省开支,同时,不要让我再听到面首二字。”
有一种人,天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坏了,检测,维修,用了一周,耽误了更新,现在开始尽量弥补。。。
当教夫婿觅封侯(二)
从高唐那里借来了被他霸占小半月的楼唐唐,我抱在手里看了许久,果然是个漂亮的娃娃,眉眼修长,唇红面嫩,睁着明亮的眼跟我对视。侍墨瞧了一会儿,不由慨叹:“这楼小公子极是认生,我们抱着都要哭个半天,公主平日没怎么抱他,这会抱着还能这么乖。公主你看他眉眼跟你是不是有几分像?哎,你真不是他亲娘?”
我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小娃娃粉嫩的嘴,这玉雪可爱的样子跟当初皱巴巴一团真是天壤之别,不由大是感叹神奇,顺便回侍墨:“荷塘里的莲蓬还是麻烦你去采一采,解忧说要减少吃饭的人口,节省开支。”
“那我的月钱给涨么?”
“你不懂什么叫节省开支?”
……
侍墨悲痛地离去时,我让她顺便把楼岚给叫来。
我跟楼唐唐两人玩得正欢时,楼岚磨磨蹭蹭地进来了,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见他形容有些消瘦,想必这段日子没少受小唐唐他娘亲的编排。
“楼公子,最近住得可好?”
“挺好。”
“那怎么瘦了?是夹在本宫与宋小姐之间,让你为难了?”
他抬起目光看我一眼,“公主,我如今……”
“如今你身为人父,不便再做面首?”我替他说了。
他垂下眼,“何况如今驸马也在……”
我一边逗着小唐唐,一边笑道:“楼公子都学会搬出驸马来威胁本宫了。”
他也不辩解,只沉默以对。
我抱着他儿子走到他面前,让他看一眼漂亮的小婴孩,果然一见之下便移不开眼睛。我再将娃娃抱开,回到椅子上。
“小公子容貌已有些酷似楼公子你了,清隽秀美,将来必也是个小祸害,得让多少女子断肠啊。”我叹了一阵,目光再回到对方身上,“楼公子必也是希望亲眼看到自家儿子长大亲自教他诗书礼仪的吧?”
“公主!”楼岚掀衣跪下,清颜紧张,“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本宫就该杀,是么?”
“公主降罪,由楼岚一人承担!”这清瘦的佳公子以头磕地。
“我也不要你承担什么,只需你说一句话。”我拍拍似乎被吓到有些哭意的娃娃,“谁让你来刺杀本宫的?谁给你的一品红?谁让你刺杀本宫后再服毒自尽不留活口?谁让你甘愿舍弃妻儿也要行刺本宫?”
楼岚抬起磕得沁血的额头,面色灰白,直直望着我,“陌上,公主与我相遇,并不是偶然。我行刺公主却是不得不为。那一品红其实是为公主准备的,但我下不了手。我刺你那一刀后,就只想留那一品红给自己。”
“楼公子行刺客之实,却存妇人之仁。”我笑了笑,“若是那一刀再加一品红,你就成功了。功败垂成,才导致你沦落到这一步。”
楼岚眼中掠过奇异的色彩,发丝散在面颊也不理会,“我不是妇人之仁,是我分心多看了你一眼。”
我带上几分不良的笑,“莫非你对本宫……”
他打断我道:“我想象中,公主被行刺后应是震怒或是惊讶,再将我打入死牢之类。可没想到,你似乎很坦然,没有太大惊讶,没有多么震怒,眼里透着不合年龄的空旷苍茫,无悲无喜似的。我没法对你用毒,我没法杀你。如果我可以替你去死,我也会这么选择。”
怀里的孩子似乎被大人话里的戾气吓到,哭了出来。我只得起身抱着哄来哄去。
“楼公子你有所不知,本宫每年被例行的刺杀锻炼出来了豁达以对。何况你也没刺到致命部位,我自然是无悲无喜。”
楼岚异常平静地看着我,“如果陌上的相遇是真的,也从不曾有过一次行刺,你说好不好?”
我接着他从没这么直接的目光,“那你就不会跪在我面前。即便没有这些假设,我也可以宽待你们一家。只要,说出逼你走到这一步的人是谁。”
楼岚半垂着眸,嘴边浮起一丝笑,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匕首已划过了颈边,“我不能说……”
鲜血飞溅。
我冲了过去,“来人!传高唐——”
※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生怕又欠下一条人命。何解忧坐在桌边沏茶,动作优雅流畅,这个时候玩起了茶道。
“何军师,本宫听你的来这一出攻心计,人命都攻出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上前夺过他手中水壶,明显迁怒。
那场计划中的逼问进行时,长乐侯何解忧正在房间内的暗室中旁听,直到我大喊高唐时,他才款款走出来,如同不见鲜血与垂死之人似的,又踱步走了出去,跟匆忙而来的高唐擦肩而过。两人态度云泥之别。
此时的何解忧更是悠然,没了水壶用茶碗,我抢了茶碗,他再用茶盏。
为表示抗议,我喝光了他沏的茶,一滴也没给他留。
“那一刀划得浅,他死不了。”茶道爱好者悠悠道。
我姑且相信了,较为安心地坐下来,“他死也不肯说,这是没法再逼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何解忧摇着扇子,好整以暇地瞅着我。
※
高唐一代神医的名号果然不是盖的。半个时辰后,楼岚便已醒了过来。何解忧陪同我前去看望,当然前提是这一切都瞒着还未坐满月子的宋小怜,不然公主府不要指望安宁了。
楼岚躺在床上,见我来了便闭了眼。何解忧掸掸衣袍,十分善解人意地坐到一旁喝茶去了,“你们可以当我暂时不存在。”
我看了看他的淡然超脱貌,不晓得方才还冷着脸的人怎么就变脸这么快了,分辨不出是说气话还是真心实意。男人的心思太难猜,我在常年揣度简拾遗心思的岁月中,已练就了一颗死活也搞不懂男人的迟钝心。
抱着人家孩儿近了床榻,我琢磨了一下温和的措辞,“本宫要杀你还不容易么,哪需要你急着动手。”
躺着的重伤公子紧闭着眼睫,睫毛颤了一颤,稍稍将脸转向了里侧。
我坐到床头,还了他家孩儿,轻轻搁到被子旁,“养好伤,你们一家子就回去吧。你既不愿说,我也不逼你。这种诛九族的事,你必是有命门被别人握在手中,我若再追问,你一家子葬送在我手,这债就还不清了。”
楼岚转过头来,终于肯睁眼了,湛清的眸子凝望着我,沙哑的嗓音道:“你是对所有行刺你的人都这么宽宏么?”
“你们一家也被我折腾得七零八落妻离子散了,再这么纠结下去,我也没这力气了。该扯平了。你回家去,愿耕织就耕织,愿考功名就考功名。”我起身,走开几步,“只是,不要再有第二回。”
“殿下。”楼岚在床上半撑起身,叫住我,“殿下依旧觉得我与简相神似?若不神似,你会放了我么?”
我瞥了一眼到何解忧身上,还好,他这背景做得比较尽职,可以姑且当做不存在。我回了视线到楼岚身上,隐约觉得这债还是抹不清了,“有些话本不当说,公子不必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既然错了,就不要一错再错。我从前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你海涵。”
楼岚面色白了一白。
我再度拂袖要走,楼岚再将我一喊:“公主!可否为我儿赐名?”
我回头看最后一眼,“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勉之。”
出了房间,晴天日头忽然不见,阴云密布,一个旱雷直往我头上劈来。
跟着出房间的何解忧不似我这般木在原地,动作奇快抱着我闪到一边。轰隆一声,那道旱雷劈得门槛焦糊。何解忧抱着我双双跌坐地上,均是心有余悸。
“老、老天怎么又要劈我?”话出口,我的嗓音一变三颤。
何解忧看了看那焦糊的门槛,再看了看我,“不尊人伦遭雷劈。”
“什么人伦?”
“夫为妻纲,你难道没听过?”
“君为臣纲,你难道没听过?”
更新(一)
我在奏章堆里打了个盹儿,面首三千春秋大梦后,目光呆滞精神涣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柄扇子,在我眼前晃了两晃,我眼睛跟着扇子移动,便移到了一张俊美的脸上。
“大长公主殿下,距离午饭到现在,您都睡了两个半时辰了,奏折十分之一没批到,再发会儿呆就可以直接吃晚饭了。”何解忧十分有兴趣地凑过头来盯着我,睫毛眨了眨,“公主梦见什么了?两个半时辰的超长版白日梦,一定很精彩。”
我擦了把若有若无的口水,正襟危坐,重新拾起被胳膊压得皱巴巴的折子,理了理褶皱,“江山社稷的事情,岂是两个半时辰够的?”
何解忧哗啦摇开扇子,扇面压到嘴边,低声道:“江山社稷的事情,也能令公主梦中面似桃花。”
“偷看本宫午憩,数落本宫失仪,长乐侯难道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长乐侯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麦色莹莹的手腕,指着上面四个殷红的掐痕,介绍道:“这是公主的玉手留下的。公主拉着臣不让走,臣只好非礼也得犯天颜了。”
我伸手摸了摸那几个掐痕,歉然道:“以后我轻点。”
门口忽然传来响动。
我从何解忧脸侧望过去,似乎刚从官署过来尚未来得及换上常服的简拾遗怀抱几个折子,站在批朱阁门外,听到一些断章取义的句子,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老师来了?”何解忧若无其事放下袖子,从我书案旁起身,迎向门外,合扇躬身一礼,“公主同老师议事,我就不打扰了。”
简拾遗淡淡应了一声。何解忧转身,一步步悠闲地踱走了。
简拾遗弯腰捡起地上落下的一本折子,进了阁,嗓音低沉道:“殿下以后还是命人伺候在外,臣来了,叫个人通传,也不至于失了礼仪。”
我咳嗽一声,“简相想多了,本宫方才只是小小午睡了一下。”
简拾遗抬头打量了一番书案上横七竖八的物品摆放,目光再转到我脸上,“国家枢机,殿下便这么随意搁置,午睡也全没个防范。”
“方才就解忧在跟前。”我不由自主地辩解,“难道本宫连驸马都要防范?”
“臣失言。”简拾遗言语中退了一步,境界上却是无人可挡地进了一大步,炉火纯青的以退为进伎俩,本宫常常招架不住。
“哪里哪里,太傅所言极是。我以后小心些就是。”我赶紧着手整理乱糟糟的书案。
简拾遗有耐心地等在一旁,目光落到哪里,我便后知后觉地整理到哪里,直到他收回视线,我便知可收工了。
简拾遗这才将自己怀中的几本奏折递过来,分类搁在两边,“这是礼部为殿下大婚定的礼仪章程及规格,因殿下有监国身份,本朝尚无先例,既不同于一般公主的婚仪,又要合乎殿□份,礼部这套礼仪已是修改了十五遍,殿下亲自过目一下,反馈礼部再行修改。”
我拿起翻了翻,看得脑中发胀,便推脱责任,“简相看看该怎么修就怎么修,本宫一回都没嫁过,自然是没经验的。”
简拾遗不紧不慢面无表情道:“大家都没经验。”
我也没多想,继续推脱:“全权交给礼部去办吧,办不好,他们也不用在礼部干了。这事不要再来问我,给我个驸马就成。规格什么的不要太铺张,不然将来我侄儿聘皇后必在我的规格之上,就更加劳民伤财了。”
“殿下想得倒真远。”简拾遗收回那本奏折,眉目凝深,“殿下监国,至尊至崇,辛苦劳顿,呕心沥血,规格自是不能低。”
我脸红了一红,悄悄看他一眼,“太傅,这是你的真心话么?我怎么觉得自己挺荒废政务的,方才解忧还说我睡得多,折子批得少。”
简拾遗也转眼看着我,几分柔和几分认真,神态不像是哄人,“殿下十来岁便监国,不仅要了解一个帝国的方方面面,更要从已有的方方面面提出改革措施并实施,对于一个女儿家来说,已是不可想象。殿下能做到,且做得不错。批折子打盹儿,也是人之常情,倒也不必苛责。”
我正感动不已,就听门外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简相倒是会选择性失明,姑姑劫掠男色,荒淫无度,您宰相大人就瞧不见?难道还能黑的说成白的,公主殿下批阅奏折着实辛劳,抢个面首劫个男宠,倒也不必苛责?”洛姜不服气地站在阁外。
我深刻觉得门外那抹艳色是个最为煞风景的存在没有之一。
简拾遗不得不提前结束上一话题,移给我另一张奏折,“这是扶桑二皇子使节团的到访情况,礼部也已做好相应筹备,殿下注意一二即可。”
“小小扶桑,还需如此兴师动众?”我大略翻了翻。
“扶桑虽是小国,却自古便尊我国朝为师,文化与制度借去一二,却可发扬到极为精致的地步,今日师我长技,明日又当如何?殿下不可小看。”简拾遗顿了顿,又道,“何况,此行的二皇子极得他们陛下看重,皇储是否会异位,也是说不好的事情。”
我欣然点头,“那本宫可得仔细看看这位可能的未来皇储,能否做得本宫的侄女婿。简相,你觉得一旦我们两国皇室联姻,会是个什么景况?”
“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洛姜跺脚恨恨道,“要和亲,姑姑和去!哪有姑姑未嫁,先嫁侄女的道理?哼,不怕天下人笑话!”
我没再搭理她,继续同简拾遗商讨国事,议了整整一个时辰。眼瞧着天色不早,我送简拾遗出门。
门口坐着打盹儿的洛姜急忙醒过来,掏出一张帖子塞到简拾遗手里,“明晚我府上有昙花大会,极是罕见哦,有请帖的才能入我长公主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来你会后悔的!”
简拾遗不置可否地打开帖子扫了一眼,看不出态度。洛姜紧盯着他面容看,试图捕获一星半点的乐意或者不乐意。结果自然是瞧不出丝毫。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宰相的涵养么?我心中叹息,洛姜这般钓男人,真是比她姑姑更不济。我的哪怕一点真传,她也未学到,真是让人惆怅。
我往他们二人中间一站,十分顺理成章浑然天成道:“昙花一现这样的盛事,自然是人多比较热闹。”
洛姜将我排挤出去,贴近了简拾遗站着,“我刚才说了,有请帖的才可入我长公主府。”
我不动声色瞅了瞅她袖底,似乎不见有多余的帖子,真是个目无尊长的没教养的小孩儿,不免又将她早死的爹腹诽了一番,不过语气却是缓了一缓,“姜儿啊,你爹去时,怎么跟你托孤的?要你怎么待姑姑来着?”
“父皇说,凡事要敬姑姑三分,让姑姑三分。”洛姜倒也干脆,直接流利地背了一遍,再天真无辜地将我一望,“姑姑这样的身份,怎好同我们小字辈一起胡闹?您都是要嫁人的公主了,应待字闺中才是。一朵昙花而已,姑姑也去凑热闹,岂不失了身份?”
这话听着耳熟,我一时也没得反驳的话。
简拾遗局外人一般,收了请帖,出言道:“昙花罕见,承蒙公主相邀,臣也早就想见上一见。”
洛姜喜出望外,贴得更近了,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似的亲密无比地同简拾遗絮絮说起昙花如何如何来。简拾遗听得格外认真,不时出言发问,洛姜解释地自然也是无比卖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如同多年前,简拾遗不厌其烦给她讲解二十遍论语一般的有耐心。
二人言投意合,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荷池的尽头。洛姜极是体贴地回头对几丈开外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的我道:“就送到这里吧,姑姑不必再送了。”
简拾遗亦回身,紫色官服袍袖旋起一阵微风,“殿下,告辞。”
我站在原地,目送二人走出府去。
※
第二日,下朝后,我勤政务实地蹲在批朱阁一整天,批完了所有的折子。令何解忧侧目。
“公主这般勤政反常,可、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落月捂着小心肝,无比担忧。
“必是被史官们的秉笔直书逼得,学不来太祖皇帝三更睡五更起,便要学太祖呕心沥血,奏章堆上死,做鬼也霸气。”侍墨出口成章,断然道。
“我看呐,是失恋了。”绝代神医一副大家懂的神情,归纳道。
任由众人在门口唧唧歪歪,本宫依旧忘我地处理政务。
晚风吹拂之时,我洗了把脸,素面踏出了批朱阁。
趁人不防,出了后门。
崇仁坊,多是公主郡王的府邸,我的大长公主府距离洛姜的长公主府倒也不远,半个时辰不到,我已不请自来。
门口的守卫自然是认得我的,却似乎是专门得了他们主子的吩咐,没有请帖的,一律不准放入,这个一律不准包括了所有人,自然也是包括本宫在内的。
守卫尽职尽责,吓得腿脚发颤,也要将我拦在外面。我不好太过为难人家,转身走了出去,向着正向这边走来的一个少年公子款款一笑,“小公子,要入这公主府,得有请帖。”
少年公子脸红到耳根,忙取出袖中帖子,“我、我有……”
我接过来,再对他笑了笑,“果然有,没错。”
少年公子腼腆地笑着,松了一口气。
我执着帖子转身走回府门前,甩给守卫。
“这、这这……”守卫显然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措手不及,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我畅然入了洛姜府邸,好不热闹。不知多少年轻男女受邀赏花,都是京都贵胄,官宦人家的小姐公子,一个个穿得花团锦簇,富贵无双。这无忧无虑的年纪,真是令人羡慕。原来洛姜有这么些同龄之交,难怪不稀罕从前的玩伴儿她姑姑我了。跟这些小孩儿家比,我定是无趣得很。
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便听身后有两个少女声音议论,“这是哪家的小姐,连个丫鬟都不带,这般莽撞,也想来瞻仰简相么。”
“如今接到长公主请帖的小姐们,哪个不是为着简相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才华无双,虽说人年纪大了点,可相貌却是清颜如玉,不是这些纨绔们比得的。何况还是未娶之身!”
“这些千金小姐们今晚可是个个打扮得赛貂蝉,跟她们站一起,咱俩没什么优势,不如,将前头那莽撞寒碜的野丫头叫上,给咱们作陪衬如何?”
直到二人赶上来叫道:“喂,留步!”我都没意识到那是在说我。原本一边听,还一边诧异哪个野丫头竟敢闯进这样的场合。
一只柔软的小手拍到我肩膀上,“喂,叫你呢,好没礼貌!”
我心下凄凉,自己竟沦落到了野丫头的地步。
不好继续这么没礼貌地站着,只好回身,歉然地看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
更新(二)
拍我肩的那位紫衣小姐看着我,愣了愣,竟然说不出话来。我表示自己真的很诚恳很歉然,“那个,我方才不知是在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