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您说遇到这种事,哪还能得赏呢。”小菊仍念念不忘赵妈刚开始说的话。
“嗯,遇到这种事肯定没得赏了。”赵妈附和道。
“那现在柳老太太还在上海吗?”赵妈又问。
“昨天柳老爷见把磊少爷找回来了,这面子也挂不住啊。是让他回来也不好,不让他回来的话老太太这交代不过去,就僵在那了。”见赵妈感兴趣,小菊滔滔不绝的继续往下说。 “那现在磊少爷在哪呢?”见讲了半天还没讲到正主,赵妈又问小菊。
“哎,要说这话也不该我们做下人的说,这柳老太太,柳老爷真不愧是母子,脾气是一模一样,也不肯让步。见柳老爷这样,柳老太太就撂下一句‘我看你也是是有了年轻媳妇就不要我们祖孙了’。今一早起来就带着这磊少爷回镇江去了。本来二姨太说老太太走了,就回来的,结果又被柳二太太留在那,商量红燕小姐的婚事怎么办,才忙到这会才回来。”
小菊一口气说完后,赵妈又和她扯了些别的闲话,活也干完了,小菊就回去了。 小菊走后,赵妈走到馨语身边,轻声道:“小姐都听见了?”
馨语睁开眼睛:“都听见了。”
“那小姐可安心了?”赵妈问她。
“有老太太做主,我就安心多了。只是怕他还没来提亲,我爸妈就把我许人了。”馨语犯愁的说。
“小姐也别想太多了,怎么也得等到大少爷的事完了。还有一个多月呢,您啊,就安心帮太太忙大少爷的事,到时候再说了。”赵妈宽慰着馨语。 “也对,到时候再说吧,先把哥哥的事忙了再说。”馨语点头。
九月二十六到了,是柳家小姐红燕出阁的日子,馨语答应当她的傧相,所以一早就到柳家去帮忙了。柳,林两家采的都是古礼,所以红燕穿的是一身大红的,绣了百鸟朝凤图样的新娘装,馨语和另外三个穿的都是浅红色的伴娘装,脚上的绣花鞋让这些平时穿惯了高跟鞋的富家小姐很不适应,几个人互相打闹着。
替红燕梳妆的老嬷嬷不高兴的嘀咕道:“现在的小姐还说是什么大家闺秀呢,连笑不露齿都不知道。”
“现在都民国二十几年了,还要拿这套出来。”见她这样说,一个小姐不高兴的说。那老嬷嬷正准备反驳,馨语走上前去和她说:“嬷嬷这手艺真不错,看来也是做了很多年的了?”见馨语夸赞,这老嬷嬷得意的说:“这位小姐眼力不错,我做这行做了四十年了,从光绪年间到现在,经我手梳妆的新娘子少说也有两千来个,没有一个家里不和和美美的,一般人家我还不愿意去呢,也是柳老爷家对人和气,换个人,给多少钱都不来。”说着,头已经梳好了。这老嬷嬷拿了面镜子给红燕看,镜里出现的是一个含羞带怯的新嫁娘,大家七嘴八舌的夸赞她漂亮。柳二太太上前看了,满意的给了老嬷嬷一个红包,老嬷嬷告退的时候看着馨语说:“这位小姐心肠好,等您出阁的时候我也来帮您梳头。”说完就喜滋滋的走了,馨语不由害羞道:“这老嬷嬷,乱说话。”
这时候仆人来报:“迎亲的花轿到了。”众人急忙簇拥着红燕到了大厅。大厅里,除了柳家长辈,还有个让馨语一直想见到的人,柳磊。
见到柳磊,馨语又惊又喜。柳磊今天一身藏青长袍,显得气度不凡。馨语有满腔的话要他说,却碍于是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连说话都不容易。这时红燕已经拜别了父母,旁边的女孩拉了拉馨语的袖子,馨语这才回过神来,和众人一起陪着红燕出了大厅。
走到花轿前,众人停住,按习俗,新娘是要由娘家哥哥抱进轿的,红燕只有个弟弟,柳老爷的大儿子不在上海,二儿子是今年初被赶出去了,正在大家猜想的时候,一个男子走上前把红燕抱进了轿,正是柳磊。刚才在大厅,由于人很多,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现在见居然是他,一时议论纷纷,柳磊把红燕抱进轿后,直起身转过头对馨语一笑,馨语一时觉得心花都开了,幸好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新娘身上,没人发现,当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柳磊已经和新郎在前骑马走了,几个同伴也在催馨语赶快一起走。
整整一个婚礼,馨语的心都不在新娘身上,她只机械的随着众人做傧相该做的,一直到新婚夫妻拜完天地,送入洞房。
大家才坐下休息,见馨语心不在焉的样子,和她一起的寒雁取笑她:“瞧这丫头,在想什么呢?一直恍恍忽忽的。”回过神的馨语笑道:“没想什么,只是我哥哥下个月也要成亲了,我想看看有什么礼节,到时候可别弄错了。”
“你们家还会用这老礼?只怕也是披婚纱,文明结婚的。”寒雁说。“应该是吧,好象我季伯父过世前就给莫离姐准备好了。”馨语回答。
“说到季家姐姐,她虽说没了父亲,可你哥哥去美国这么多年,没给你带回来个金发碧眼的嫂嫂回来,也算是有福气的了。”见提到莫离,寒雁感慨说。“是啊,像陈大少这么能干又专情的已经很少了。”另外两个见她们说的热闹,也凑上来说。本想找机会去见柳磊的馨语只好和她们一起谈笑。
这天,直到婚礼全部结束,馨语都没能再见到柳磊。她们是最晚走的,林家老太太(以后提到林老太太就是陈太太的瑞表姨了)和林太太亲自来送她们,给她们道乏,馨语一边和她们周旋,一边想回家问二姨太,连林老太太说什么都没听清,只知道回答好和是,反让林老太太她们以为她累着了,连忙催她快点回家休息。
等到了家,除了等门的太太,其他人早就休息了,见馨语回来,太太催她赶紧去洗澡睡觉,馨语只好带着满肚皮的问号睡了。
由于太累,馨语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梳洗完后,她赶紧下楼。
客厅里热闹的很,太太正带着二姨太她们在那里选衣料。见她下来,太太忙招呼她也过来一起选。馨语靠在太太身边,手拿着衣料,撒娇的问:“妈妈,您怎么不叫我起床,睡到这时候才起,叫姨娘她们看笑话了。”太太还没答话,旁边二姨太笑着说:“小姐昨天辛苦了,太太也是体量你,才没让人去叫的。”太太正准备答话的时候,赵妈上来回,说裁缝已经到了。
来的裁缝是陈府自从来到上海就已经在用的张师傅,陈府上上下下的衣服基本都是他做的。见到太太,张师傅先给她道了喜,然后才开始给女眷们量身。
到四姨太的时候,张师傅量好后,恭维道:“四姨太身材真好,这十几年来尺寸一点都没变。”四姨太得意的笑了,正准备接茬,正在挑衣料的二姨太说:“是啊,这没生孩子的女人这身材能不好吗?哪像我们,生完一个又一个。”四姨太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了,又不好反驳。现场一下子沉默下来。
张师傅见自己说错了话,过了会儿才继续给太太量:“太太还真看不出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就只有这腰比刚到上海时大了一寸,其它的还真没什么变化。”
“那时候馨语才七岁,现在她都这么大了。”太太拍了拍身边的馨语,感慨的说。
“等大少奶奶过了门,太太身上的担子也就轻了许多了。”张师傅边量边继续和太太说。
“怎么不是呢,老爷还打算等俊孝完了婚,把生意也交给他呢,到时候我们也好享享清福了。”太太满意的说。
见太太这样说,正在把玩手里镯子的四姨太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张师傅边帮馨语量边说:“到时候小姐又出了阁,太太您这辈子的大事也就了了。”见说到自己,馨语不由羞红了脸。太太见馨语这样,笑了:“哪能这么容易啊,为给她挑婆家,我和她爸爸眼睛都快挑花了。”
“是啊,您和老爷可就这一个小姐,肯定得好好的给小姐挑个乘龙快婿。”量好尺寸的张师傅边收拾东西边和太太聊。
“太太,上次来过的宁少爷就很不错啊,人又能干,长的又好,家世还不错。”等张师傅走了,四姨太上前给太太建议道。“宁家那孩子是不错,但是,我怎么舍得馨语嫁到绍兴去呢。到时候去看她也不方便,上海那么多世家公子,何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太太对四姨太说。
“太太,其实我娘家侄子也很好啊。”二姨太见聊起这个话题,也凑上前说。“你娘家侄子?”太太疑惑的问。“就是柳磊啊”见太太好象想不起来,二姨太忙提醒。见提起心上人,正百无聊赖的馨语来了精神,也打算凑上来听听。“去,和赵妈去厨房看下饭好了没?”太太把馨语支走了。
“不是他被你大哥赶出去了吗?”太太感兴趣的问。“太太,这都是老黄历了。”见太太感兴趣,二姨太说:“难道太太没听说吗?昨天红燕出阁的时候,还是他把红燕抱上轿的。”
“哦,还有这回事?”太太果然很感兴趣,“那还不是我舅母做的主,太太您也知道,我舅母一直和我这后头的大嫂关系不好,总拿她和前头大嫂比,再加上这大嫂生了个儿子后,觉得自己地位不可动摇了,我那舅母也是个好性子的人,见她这样,索性长年住在镇江,重要的事才来上海,省得眼不净心不烦。”
见太太感兴趣,二姨太继续往下说:“这次不是红燕出阁吗?老人家欢欢喜喜的来了,结果为了磊侄的事和我大哥吵起来了,第二天就回了镇江。我大哥这面子也挂不住了,想来想去,还是这妈更重要,狠狠的骂了我大嫂一顿,夫妻俩连夜去镇江把我舅母接回来了。这才有磊侄在婚礼上出现这件事啊。”
“哦,原来是这样。”太太听完,淡淡的说。“太太觉得怎样?”二姨太问道。“也不是我说,你娘家也太乱了点,让馨语嫁过去,我不放心啊。”太太说。见太太这样,二姨太想说什么又没说,讪讪的坐下了。见二姨太碰了个钉子,四姨太得意的笑了。
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一晃已经是十月三号。这中间馨语和柳磊见过一次,两人约定等俊孝的婚礼过了,就来陈家提亲。吃了颗定心丸的馨语继续帮着陈太太准备着婚礼必需的东西,陈家上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刚刚去礼服店帮莫离改礼服的馨语回到了家,老李来开门的时候,馨语突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从老李的小屋传来。馨语奇怪的向老李看去,老李紧张的满头大汗,从屋里抱出个看起来只有三四个月的婴儿对馨语说:“小姐,这是我一个同乡放在我这的孩子,明天我打算把她送回乡下,我想着也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就没回太太了。小姐,好歹替我瞒着太太啊。”馨语正打算答应。“这是哪来的孩子,让我瞧瞧。”身后却传来四姨太的声音。原来是四姨太带着小黎逛街回来了。
见四姨太这样问,老李更是吓的面如死灰,孩子都差点掉到地上了。小黎见他这样,从他手里接过孩子抱给了四姨太,四姨太把孩子接过一看,这孩子眉清目秀的,也不怕人,见四姨太抱她,张开花骨朵一样的小嘴笑了起来。见这孩子这样讨人喜欢,四姨太问老李:“男孩还是女孩,哪来的?”
老李这才回过神来:“四姨太还是我来吧,小心累着。”四姨太也不把孩子交给他,径自在小黎搬来的凳子上坐下。继续问:“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老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这孩子是我一个同乡的。”
“你同乡的孩子怎么会在你这里?”四姨太继续问。
“哎,也是这孩子命苦,她娘是在一大户人家当丫头的,有次被来家里做客的客人欺负了。这丫头胆小,也不敢告诉别人,怕被主人赶出去,谁知道就有了身孕,到七个月的时候肚子瞒不住了,就被主人说她不检点,偷人,把她赶出来了。这丫头也没地方去,我们几个同乡就凑了点钱,让她租了个房子落落脚。孩子生以后,是个女孩,长的可俊了,她本来想去找个丫头的事干,却被她前头主人说她不检点,没人敢要。昨天,这丫头就跳了黄浦江了。可怜她才十八岁。”
说到这,老李用袖子揩了揩眼泪,“哎,真是可怜。”四姨太叹道,旁边的馨语和小黎也面露不忍之色。
“那她娘都跳江了,你打算拿这孩子怎么办啊?”四姨太问。“哎,昨天他们把这孩子交给我,我一老光棍,也不好带,就想着明天和太太告个假,把这孩子送回乡下我哥哥嫂嫂那边。至于以后,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老李哀戚的回答。
“什么事要在外面说,进屋里说去。”原来是太太见馨语还没进屋,出来找她来了。见到太太,老李更是吓的站都站不稳了。
进了屋,四姨太把刚才老李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回了太太。“原来你也是好心啊。”太太对老李说。
“是,是。”老李紧张的只会说这个。
“但是家里的规矩你也知道,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太太正色说道。
“我也是怕麻烦太太,最近不是在忙着大少爷的婚事吗?再说明天就要把她送回去了,就没回太太,这是我的错。”老李低着头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把这孩子带回去。”太太淡淡的说。“是,是。”老李如蒙大赦,抱着孩子出了客厅。
见老李走了,打定主意的四姨太走到太太跟前,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太太大惊失色:“芊芊,你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说着伸手去搀她。
“求太太答应我一件事,要不今天我就不起来了。”四姨太仍跪着不动。
“四姨娘,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站起来说。”馨语也跟着劝。
“你可是要收养那小女孩?”太太见她这样,问她。
“是,还望太太答应了我这件事。”见太太猜到,四姨太站起来说,
“芊芊自幼没爹没娘,三岁的时候就被卖进了堂子,连自己家乡在哪都不知道。幸好遇见了老爷,才早早的脱了那火坑。”说到这,四姨太不由悲从心来,眼泪流了出来,“老爷宠着芊芊,我也知道,进陈家这十多年也没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也知道只怕是那几年在堂子里伤了身子,再不能生养了。”四姨太拿手帕擦了擦泪,继续说:“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做娘的福分了,却刚巧见到这孩子,我一抱就不哭不闹,还直和我笑,就觉得,只怕这孩子也是个和我有缘的,与其给带回乡下去,不如就求太太让我养了这孩子,让我也当一回娘。”说到这,四姨太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哎,可是这件大事,还是等老爷回来再商量啊。”从四姨太进门这十多年,还从没见四姨太像今天这样的太太不由心软了。
“那谢谢太太了。”见太太松口,四姨太大喜,又要给太太跪下。太太急忙止住她:“快别这样,大家都是姐妹。”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小黎,快带着你四姨太去收拾收拾。”小黎答应着去了。
到晚上,老爷和俊孝回来后,太太和老爷说了这事,老爷也很叹息,命把那孩子抱来给他看看,见是个眉清目秀,冲他直乐的孩子,本有些不情愿的老爷也觉得这孩子很好,再加上这孩子也没有爹娘,也不担心有家人来找,就答应了。
太太吩咐当日在场的人都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有人问,只说是乡下远房亲戚抱来的就行了,又赏了老李二十块大洋,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四姨太喜出望外,找奶妈,做衣服,收拾屋子,忙了三四天才把这孩子安顿好,问了老李,这孩子是农历五月初八生的,就给起名叫初夏,小名瑟瑟。
几天以后,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初夏突然哭了起来,四姨太站起来说:“老爷,太太慢用,我去看看孩子。”说完就走了。见她这样,太太对老爷说:“芊芊还真看不出,养了初夏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也不出去逛,天天就守在孩子旁边。”老爷也点头。二姨太在旁边接话:“老爷,哪个当娘的不是这样,我刚生了俊逸的时候,也是恨不得一刻都不离开他身边的。”
“对了,爸爸,二娘,我还忘了告诉你们,俊逸在美国有女朋友了。”见提起俊逸,俊孝插话。“真的,是谁家的姑娘?”听说宝贝儿子有女朋友了,二姨太转向俊孝问到。
“二姨娘,莫格是南洋的华侨,去年去美国的。”俊孝回答。“莫格,是这姑娘的名字?”老爷问。“是啊,她姓黎,小俊逸三岁,她父母都过世了,叔叔是南洋有名的橡胶大王。”俊孝一一道来。“恩,只要不是像张家大儿子娶个金头发的回来就行了。”老爷满意的说。
“哎呀,那姑娘品性如何,长得怎么样?”二姨太饭也不吃了,继续问道。 “雅柔,你要问,也要等俊孝吃完饭再问啊。” 见她这样,太太不由半嗔到。二姨太不好意思的笑了,继续吃饭。
吃好了饭,大家没像以往一样散去,都聚到客厅去听俊孝讲那黎家姑娘的事了,四姨太也抱着初夏来听。
那黎莫格今年刚满二十,父母早亡,虽在南洋长大,却没有沾到一点轻狂气,一直依附做橡胶生意的叔叔长大,去年刚到的美国,留学生的圈子就那么大,俊逸对她是一见倾心,使出种种法宝,终于赢得美人芳心。
说到这,俊孝不好意思的说:“当然我也在中间帮了不少的忙。”“恩,这姑娘不错。”听俊孝讲完,老爷满意的说,“有没有这姑娘的相片?”二姨太问俊孝,“有的有的。”俊孝回自己房里把照片取来,是张四人的合影,“哪个是啊?”见照片上有两个姑娘,二姨太问。
“卷头发那个。”俊孝指给二姨太看,“好俊俏的姑娘啊。”二姨太把照片递给太太。“长得是很标致,这另一个姑娘是谁?”太太问,“是莫格的堂妹,黎雪,今年刚十八,六月去美国度假的时候一起拍的。”太太又仔细看了看:“这黎雪眉眼和馨语看起来还有点像啊。”“真的吗?妈妈。”馨语接过照片仔细看起来,“是啊,真有点像。只是看起来比我小一点。”馨语也赞同太太的看法。这一来大家都很感兴趣,纷纷来看照片。
等众人散了,俊孝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妈妈,我今天路过黄浦江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着在看什么,结果一打听,事情还和王家有点关系。”“什么关系?”太太奇怪的问, “是这样的,王伯伯家不是半年前赶出去个丫头吗?说她偷人,当时都怀了七个月的身孕了。”见俊孝这么说, “那后来呢?”太太淡淡的问,“后来过了半年,这丫头就跳江了。今天见到的那个尸首,就是她的。”“那这也和我们家没关系啊。”太太更奇怪了,“怎么没关系啊,妈妈,我找了几个人打听,说是那丫头怀的孩子就是王二少爷的,您前段时间不是想把馨语嫁给他吗?所以一听说是王家的丫头,我就好好打听了一下。”俊孝回答。
“这…这孩子平时看着不是挺老实吗?”过了半天,太太才尴尬的回答, “妈妈,您说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把妹妹嫁给他呢,我急忙打听了出来,就是怕您先把决定做了,我可就只有这一个妹妹啊。”
见俊孝这样说,过了半天,太太才说:“俊孝,这关系到你王家表弟的名誉问题,你可不能说出去啊。”太太叮嘱到。“妈妈,这是肯定的了,您放心吧。”说完,俊孝就出去了。
太太呆坐了一会,想定了主意,起来走到了四姨太房前,四姨太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老爷的笑声,间或还杂着婴儿的笑声,太太知道是老爷在逗孩子。顿了顿,推开门,老爷弯着腰,手里拿着拨浪鼓在逗四姨太怀里的初夏,见太太进来,四姨太站起身来问:“太太,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太太示意旁边伺候的奶妈把孩子抱出去,老爷见状也出去了。
见这个阵势,四姨太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疑惑的在太太旁边坐下,太太沉吟了半晌,才把俊孝说的话告诉了她,见太太这样说,四姨太刚开始有点慌,略一思量,反问太太:“太太的意思是,现在初夏是不能养了?”见她这样说,太太反愣了一下,过了会才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始终孩子现在是你养,你知道个底也好。”四姨太说:“太太,这件事我知道不能说出去,可是太太也要知道,这孩子虽说只来了一礼拜,可我早把她当成我自己生养的了。为这孩子,我也费了不少的心思。”太太握住四姨太的手说:“我就因为看你太疼孩子了,才告诉你,连老爷我都没打算告诉他,现在这孩子的底细,只有你我知道,你要为了孩子好,就别告诉其他人,包括老爷,知道吗?”四姨太点头:“太太,我知道了。”太太让四姨太好好休息,就走了。
这天,太太正在客厅检查为婚礼准备的东西,老李来报,有位宁三老爷前来拜访,太太吩咐请他进来。
原来这宁三老爷是在洋行做经理的,以前就有过来往,见到宁三老爷,太太不禁笑了:“原来是宁经理,我还以为是生人呢,却是熟人。”,那宁三老爷也笑着说:“陈太太,我这三老爷的头衔一般不用,今天是有事相求,才用上的。”陈太太招呼他坐下。
宁三老爷先恭喜了太太,然后话风一转,对太太说:“太太,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拐弯了,我有个侄子今年二十四岁了,从他十八岁起,我哥哥嫂子就为他挑媳妇,也看了七,八十家了,都看不上,上次我侄子来上海,看见令爱,回去就和我哥哥嫂子说了,对令爱是赞不绝口啊,今天我来,一则是恭喜府上的喜事,二则是想问问太太的意思,能看上我家侄子不?我家虽然贫寒些,这日子是能过下去的,我这侄子虽说不大成材,养家糊口还是成的。”原来这三老爷就是上次来过的宁少爷的三叔。
见宁三老爷这样说,太太反不好意思了:“宁经理快别这样说,宁家在绍兴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家,怎么能说只够过日子呢,连我这不经常出门的知道,宁三少爷可是宁家小辈里的佼佼者。”见太太夸三少爷,宁三老爷得意的拈了拈唇边的小胡子说:“那我这侄子可有福气做贵府的东床?”太太笑道:“这婚姻大事我说了不算,还要我家老爷回来决定,再者现在先要把俊孝的事忙完,小姐的事还要先放放。”见太太说的在理,宁三老爷也不好坚持,略坐了坐就告辞了。
太太送他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林老太太来访,双方打过招呼,就各自散开。
坐定后,林老太太问太太:“姑奶奶,刚才来的可是宁家的三老爷?”太太奇怪的问:“是啊,怎么表姨您也知道?”这林老太太笑着说:“姑奶奶,您是事多,忘了,我可是绍兴人,怎么能不认识这绍兴有名的宁大户家。”太太这才回过神来:“瞧我这记性,连表姨是绍兴人都忘了。”
大家笑了一阵,这林老太太问:“这宁三老爷来家有什么事吗?”太太也正想打听宁三少爷为人如何,说道:“哎,提起来我就头疼,还不是为了馨语的婚事,今天他们过来,是来探个口风的,想为他三侄子求亲。”见太太这样,林老太太看了看四周,见只有赵妈在旁边伺候才开口:“照说这种事也不应该告诉别人,可姑奶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这么多年没见,可我总记着你爹娘对我的好。”说着,老太太还擦了擦眼泪。
“表姨快别伤心了,到底是什么事,您就告诉我。”太太见这样,催她。“哎,要说那宁家的三少爷,人品,家世,可是没什么挑剔的,说到为人,他奶妈是我家管家的姐姐,常说这三少爷,连家里的下人都没见他高声说过话。现在虽说是宁老爷当家,也不过挂个虚名,生意早就让他接手了。只是人无完人。”说到这,老太太停了一停。